風，很大。咆嘯著，像是流離失所般的哀傷，天空也黑壓壓的。
那霾害實在太嚴重，對於身心都是一種壓迫。
又能怎樣？日子也總得照過。正所謂馬照跑舞照跳。
現實每天強姦折磨自己，也要習慣。
口袋撈了撈，幾個硬幣碰撞的聲音與輕飄飄的摩擦聲。
又是月底啦，看來又只能吃饅頭配水來撐過去了。
原本灰暗充滿霧霾的城市開始轉涼，那奢侈的光源被抽離地平面。
寒風像落井下石般的吹來，越來越過分。
口袋摸出廉價香菸。沒防風功能的打火機辛苦的將其點燃，送到嘴邊用尼古丁來深呼吸。
「年輕人啊，天暗了。」
他左右轉頭，再看看眼前的中年。是在跟他說話嗎？
「是在叫你，不用看了。」
原來是在叫他沒錯，那為什麼呢？
「衝三小？」
反正不認識，也打擾了他抽菸，不過分吧？
而且台語應該也聽不懂。
「我是台灣人。」
「抱歉…」
沉默。
「來北京找什麼？夢想？」
那中年從紅色軟殼抽出了根中華。然後用防風打火機點燃進行尼古丁的吐納。
兩人同時吐氣，那二手菸交融。
「看你抽中華，還是軟殼的。看來生意做挺大吧？」
「年輕人，我叫郭海閔。」
這名字怪熟悉的啊…腦中翻來覆去，是一震驚訝。
「靠，去你大爺的！你不就那個很有名的台商。」
「大概吧。」
郭海閔又吸了口菸順手製造了二手菸，抖了菸灰。
「月底了，饅頭配水還是方便麵？」
「怎麼知道的？」
「當只有你有月底過啊？」
「好…」
「想那時候過鹹水，來這打拼到今天也是捨棄太多東西。」
「不過你最後捨棄的都拿回來了吧？」
「那可不一定，鈔票的面額再多會有回憶多？」
隨手扔了菸屁股，卻砸在一台寶馬上。
「你狗日的不長眼啊？你大爺的！」
駕駛坐下來個凶神惡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貨色。
「靠夭啊，你亂丟菸屁股幹嘛…」
「他是不是拿球棒下車啊？」
「對啊…」
郭海閔挽起袖子，將那袖子拉的老高。
「幹嘛？」
「幹架啊幹嘛，對方拿球棒了還不幹死他。」
「你這老骨頭老屁股打個毛線！跑啦！」
「喔…」
「我日你娘，丟啥菸屁股，操你媽血逼！」
「還不跑！」
抓著郭海閔的手鑽進胡同，郭海閔那微胖的身軀速度帶不上，眼看快被追上。
「先走，我幫你拖。」
「我去幫你叫救護車。」
「快跑，晚了就要找棺材鋪了。」
看著郭海閔跑走他轉身，那凶神惡煞模樣。想起看過葉問的一個片段。
黃梁：「要是真的有那麼多人，拿著武器來打你，怎麼辦？」
葉問：「跑囉！」
既然郭海閔應該有充足時間了，狗才打架！跑！
「別跑！」
「狗才不跑！」
跑了好久，終於甩開了。本來只是在路邊抽個菸。半路殺出了腦子有洞的企業家。真夠操蛋。
看了時間已經九點多，肚子餓也沒錢。離住的地方也太遠打公交也要花錢的，更別說出租車。
就滑手機慢慢走回去吧。也只能這樣。
“電量不足 關機中”
「我幹恁老師！」
「嘿！」
「一個月快樂啦幹！」
轉身，竟然是郭海閔。這王八蛋又找上幹嘛。
「走，我肚子餓。」
「靠，您老自己去吃飯啊！」
「你陪我啊，我請客。」
「當真？」
「認真。」
郭海閔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幾分鐘一台加長型禮車聽在路邊。
「老闆，您又出門調皮了？」
「對啊，好餓喔。」
「那老闆我們去吃飯吧。」
車門打開，郭海閔上車，那門就快掩上。
「等等，沒看到還有人呢。那個誰上來吧。」
「我叫李冠廷。」
「那就叫小李了。」
「靠，當我是你家的狗啊。」
「對啊。」
「……」
「老闆他是？」
「賣問你會怕。」
「……」
「看來你老闆常常做出奇怪的事情。」
「老闆很調皮。嗯。」
車開動，第一次做豪車的冠廷來說北京往常的景色也是新鮮。
「小李啊，怎麼會來北京？」
「前年夏天決定的。」
台北市，霓虹燈閃爍與北京寫字樓是不同風景。夏天的台北因為熱島效應特別熱。
「恭喜你啊，畢業了。」
雖然文憑上是中文系，那也是台大的中文系呢。而教書是他的夢想，大學邊修教育學程熬到今天。
學生時代拿了許多文學獎，以鬼才之姿躍進殿堂。不過讀書對他來說那是要付出萬分努力的事情。畢竟不是會寫文章的人就會考試。努力了好久才得以有選擇台大還是政大這種甜蜜的負擔。那時放榜可樂的呢。
高中以來的女友也相約未來要一起教書，各自努力。
熬了四年，冠廷知道大學不是終點，還有研究所與國考那些東西呢！不努力會落空的。
而研究所也讓他考上，那晚卻做了人生重大的決定。填了放棄錄取志願書。
「我們分手吧。」
就一句莫名的分手。讓他什麼都不要了。
後來才知道，交往多年的女友跟學長跑了。
夢想不能維繫感情，唯一的維繫。
關於她的事情想全部丟到垃圾桶，想丟掉所有事情跑到陌生的地方。
跑得遠遠的。
那段日子怎麼過的？沒印象了，回神就在北京。
浮誇的很。也很真實。反正八年女友都能跑了，出國不算什麼吧。
「你很有趣啊哈哈哈哈…」
「跟你比起來，承讓。」
不一會兒，車在館子停下。
又被領進包廂。
「隨便叫啊。」
翻開菜單，哇！你個大爺啊，除了菜名氣勢磅礡。那價錢也是殺氣騰騰。看得冠廷縮了回去，一道都是幾十天飯錢。
「有壓力？行，那我叫，包你吃飽。」
在吃飯的過程，彷彿像小時候第一次看到外國人那樣。整個看傻了。
還有那叫不出名字的名酒，反正看不懂很貴就是了，雖然喝起來很難喝不知道貴在哪。
酒足飯飽之後，在車上聊了許多。
郭海閔其實挺中意冠廷的，才華也停不錯，這年輕人又硬氣。
手指摸了摸高腳杯在思量什麼。
送到冠廷租屋處，該是時候分別。
「小李啊？」
「嗯？」
「你說咱在抽菸時我拰說過的問題，你應該想知道解答吧？」
「嗯。」
「有時候啊，捨棄算是打線上遊戲那樣吧，背包滿了。要更好的東西必須丟掉一些東西來換取位置。」
「我懂。」
「我還想給你個東西。」
那是一張名片，後面是鋼筆的簽名。
「星期一，來我公司。有人會接你。把那讓你只能吃饅頭的破爛差事辭了。就這樣。」
「嗯…好。」
這是在拍幹片嗎…晚上睡前滑手機，看了關於郭海閔的資料。這可真的不是普通人。員工各個奇人異士。想當他員工除了能力，要得是特殊性。公司員工很多是他出門「搭訕」回來的。人稱企業老頑童。
「小李回來囉！好久不見。」
與死黨在熟悉的燒烤店，喝著啤酒說著在北京的一切。
電視上看到新聞，郭海閔買下了藝術大學，想培養藝術人才。
「你有看過這個企業老頑童嗎？他超屌的啦！」
老闆買了大學，要幹嘛啊？
「郭海閔喔？他是我老闆。」
「屁啦！」
「不信就算啦！」
看著老闆在電視上說著要辦學，嗯，又調皮了呢。喝了口啤酒。
「我們積極培養文學等人文藝術人才，最重要的人文學院由我們公司的創意總監李冠廷擔任學院長…小李等你飛回來啊！」
螢幕上看著郭海閔豎起大拇指，還有那笑容。
「幹！三小！」
冠廷噴出啤酒，拿出手機。
「老闆，你又調皮了！」
「我沒說過嗎，人生就是線上遊戲，你剛剛打怪掉寶啦！」
「……」
「等你回來教書喔，李教授。」
電話掛斷。
「冠廷，你剛剛跟誰通電話。」
「他叫郭海閔，他是我老闆。」
苦笑著，人生就像線上遊戲。我觸發任務了嘛哈哈哈哈。冠廷也只能這麼想。
他叫郭海閔，他是我老闆。（完）
創作內容
他是我老闆
短篇小說《沉默年代》合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