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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呵呵呵呵……呵。」
就是因為這樣小鹿才不喜歡跟別人說聊到小鹿爸爸的事情。
「偷偷跟你說喔,小鹿之前跟我提到他爸爸超級兇的!會把小鹿打到皮開肉綻、血流不止的地步喔!聽起來好可怕喔,你說是不是?」小小老鼠與狐狸躲在樹幹後方俯身互相咬著耳朵講悄悄話,說到重點時還偷偷斜視小鹿竊笑。他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卻不知小鹿早已用那雙敏銳的耳朵聽見他們的對話了。
小鹿微微垂首。當時他剛被小鹿爸爸狠狠搧了一巴掌,他忍受不住繼續待在那小鹿媽媽一離開便僅存冰冷的家,他逃跑了。
※
那時他就那樣一路奔著,連個目的地都沒有想,只是一再的逼著自己跨出步伐,盡可能地逃離小鹿爸爸的魔掌。他只想要離開,他一心只想著逃亡。
跑著跑著,跑到連抬腿跨步都像是消耗生命,痛苦且無法忍受。四肢像是被千斤石給壓住般沉重,他走得越來越慢,小鹿想要止住腦中不停咆哮快跑!快跑!的聲音,但顯然是徒勞。
他跑不動了、走不了了,拜託別再逼他了。他什麼都不要,他只是想到一個沒有小鹿爸爸的世界——即使他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在不遠的前方有條小溪,小鹿此刻才發覺自己喉嚨簡直乾到快龜裂開來。他一拐一拐地往河畔走去,低下頭將沁涼的河水飲入,流入的水順便將情緒給沖淡。他感覺自己好些了。
「吱吱吱,你誰啊!跑來我家幹嘛!」一道聲音由小鹿腳邊傳來,他垂頭一望,看見一隻小小老鼠正用他那小小掌捶著小鹿,明明看起來他用盡了力,但小鹿只感覺到一絲癢意而已。
「不、不好意思,我……我只是……只是……」小鹿急忙對對方道歉,不知怎地莫名感覺很委屈。為什麼只是喝個水而已也會被趕走……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啊……明明就沒有做錯什麼。
他也不曉得為什麼眼眶開始燙得發熱。
「你、你哭什麼啊!哭了也沒用啦!」小小老鼠手交疊在胸前,作賊心虛的特意放大音量壯膽。小鹿聞言又更加難過了,為什麼他會被兇?明明他又沒有做什麼錯事,為什麼要兇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小鹿斗大的淚珠不停滴答滴答的打在小小老鼠的小小小腦袋上,他吃痛地用兩隻短手臂護住頭頂。他憤怒地跺腳,但無奈怕小鹿哭得更厲害,只好稍微收斂話語:「你、你怎麼了啦。」小小老鼠已經盡力不把自己氣炸的心情顯現在語氣上了。
「爸、爸爸他……他打我嗚嗚嗚,他抬起他粗壯的腿往我身上踹……」小鹿像是找到一個能給他抒發情緒的垃圾桶似的,不顧任何,將所有埋在心底的委屈和悲慟直接往小小老鼠身上倒。他也不管了,反正他只知道他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喔,那你現在可以走了。」小小老鼠聽完這一長串小鹿的話後,也不安慰,抽抽嘴角下了逐客令。他覺得小鹿不是瘋了就是瘋了。
小鹿一定是瘋了。哪有父親會這樣對孩子的,呵呵,他大概也只是亂說想博取同情和安慰而已。真是隻廢物鹿。他想。
小鹿也不想說任何話了。他只覺得自己好可憐好悲慘好難過。為什麼他會被如此對待呢?先是被小鹿爸爸打又被小小老鼠欺負。為什麼為什麼?
他甩甩腦袋,轉過身,頭也不回頭看小小老鼠就直接往另個方向衝。他不管了!他不管了!如果沒有人願意幫助他、沒有人願意聆聽他的聲音,那就算了!他不需要!他不需要!
小鹿在心裡不斷催眠著自己一切都沒事的,無論如何都沒關係了。
※
後來,小鹿逃家整整五天半,後來還是因為餓到昏倒在鄰近河川的草叢中,被剛好經過小河正在捕捉晚餐的鵜鶘發現才得救的。小鹿媽媽還為此掉了幾盆的眼淚,小鹿也免不了被自家老媽邊哭邊溫柔地唸了頓。小鹿爸爸只是在一旁漠視,並未發一語。
「哈哈,想也知道是騙人的好不好。」狐狸嗤笑幾聲,連聲量都沒有放低。一旁的動物們頭紛紛轉向他們倆。小鹿受不了了。他低著頭快步離去,走了一段距離後還能依稀聽見後方小小老鼠和狐狸的笑聲。諷刺至極。
「咦?小鹿你在這呀,剛才正想說你怎麼說去拿個湯匙人就不見了。」
晨光輕灑漆黑陋室,清鈴叮叮響起,微風撫過陰暗角落中那哭泣的小鹿兒。他抬起頭來,望向背著布袋的小灰兔,他正歪著小腦袋,眼神露出疑問。
「啊,剛才發生了小事情……沒事沒事。」小鹿這時才想起當時和小灰兔說今天要繼續和他學煮美味青菜湯的!但後來因為不經意聽到幾個關鍵詞,停下來聽小小老鼠和狐狸的對話,就忘光這件事了。他尷尬笑了笑,希望小灰兔會沒發現剛才的異狀。
雖然小鹿知道小灰兔心思細膩的程度是無庸置疑的。
「嗯。乖乖喔。」他彎了彎自己的大耳朵,在小鹿頭頂輕撫。小鹿頓時感到眼眶有點澀澀的,一股酸意莫名被這話給逼出來。
「唔……」
小鹿不自禁地往小灰兔身旁靠了靠,暖暖的氛圍包住他的眼眶,哭意很神奇地,就這樣消失無蹤。
「乖乖。小鹿的心情,我懂喔。」小灰兔伸出手臂將小鹿抱個滿懷,用他那兩隻大耳朵環住小鹿。
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它出現的無影無蹤,連預知都沒有,就那樣魯莽的打開窗、跳出框,在小鹿臉面上留下它的身影。明明剛才小鹿心情已恢復平靜了的說,那句話就像顆不大的石子投入湖泊,卻直接引起巨浪。
「乖乖,不哭不哭。」
所有委屈一湧而出。
「幸好有遇見他。」小鹿心裡想著。
就算他明白他的生命中若是沒有小灰兔的存在他照樣能活得好好的、就算他知曉就算沒有小灰兔他也一定會好起來的、就算小灰兔並不是他人生中最為重要的存在,但他此刻真摯地這樣想著。還好有小灰兔、還好這個時刻小灰兔有在他身旁、還好,他還願意將光芒照進小鹿心裡。
小灰兔很像小鹿媽媽。他們同樣都溫暖著小鹿的心。
「……不是說好要繼續教你怎麼煮青菜湯嗎?」小灰兔的大耳朵輕拍小鹿肩膀,停止了擁抱,把話題轉回了小鹿請教小灰兔製作美味青菜湯的方法。
小鹿抽著鼻子點點頭。
自幾個月前的森林晚宴後他開始不怎麼討厭青菜湯了,後來大概是松鼠們去和浣熊媽媽抗議他們吃膩青菜湯了吧,廚房之後也沒什麼在煮這餐點了。但是小鹿挺懷念那味道的。
他在一次去小灰兔那玩樂時,恰好小灰兔也煮了碗青菜湯,嚐過的小鹿瞪大雪亮的大眼,他好懷念那氣味。而且小鹿在那鍋湯裡喝出了不同於浣熊媽媽廚房那煮出的味道。他並不曉得該如何用文字與語言解釋,他只曉得,那感覺很溫暖、很溫暖。
就是如此,小鹿想向小灰兔學習把青菜湯煮成美味青菜湯的技巧。但小鹿嘗試過幾次後仍然煮不出那般滋味,小灰兔告訴他或許小鹿可以不用要求煮出和小灰兔做的味道一樣,他能夠煮出一碗屬於小鹿自己的青菜湯。
小鹿至今仍努力著。
「在那之前,可以再抱抱我嗎?」
「可以。」
「……謝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