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爸咧喊總來 吃來拿扣八 出一巡落去 你爸挫一下…」六點三十的手機鈴聲響起,我依舊眷戀著大冷天中棉被的餘溫不忍離開。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鬧鐘鈴聲我要用郭桂彬。
房間除了電腦用的電孔,也只剩下靠近門口的電孔能用,持續發揮功用的鬧鐘像是對我示威一般,我一定要離開被窩去關掉它,然後洗臉刷牙出門。
可以不要嗎?我好想睡。可是要上班。
我好懷念學生時代的星期六啊,那個睡到下午的時光是多麼懷念…
「幹!是不用睡是不是!」
樓下房客的聲音將我拉出了回憶,接著好像是掃把拖把之類的東西頂著天花板。
我逼不得已的跳出被窩,關掉鬧鐘。
花了十分鐘起床,換上西裝。我勉強的在鏡子前擠出一個笑容幫自己打氣。
鎖上房門,走下樓梯。看見剛剛用掃把戳我地板的王八,我對著房門比出中指表示我的不滿,又覺得不夠硬是用我的硬底皮鞋補了一腳。舒服。
在騎樓吃了碗熱呼呼的肉燥乾麵,由於是假日小奢侈的加了顆滷蛋,我都把肉燥乾麵加蛋稱為加班小確幸套餐。套你媽,有錢我也想周休。我要大幸福!
心不情不願的走向公司,給自己的打氣笑容早已消失無蹤。我就不相信有人這時候會笑得出來,真正笑出來也是十號當天下班。
唉…發薪還有帳單保險房租呢…我什麼時候才能在這擁擠的城市擁有一個容身之地。
可能連塔位我都買不起。慘。
拿出菸盒,抽出最後一根大衛杜夫點上,越想越是氣憤。那空空如也的菸盒在我眼中也變得多麼可恨多餘,用力一摔。只有輕輕一聲無力的回饋,又讓人更顯無力。將菸屁股丟到大排裡,公司大樓也出現在我眼中。
「碰!」我的耳膜痛苦地接收資訊,巨響。
然而是巨大的震動,不得不說真有拍大片的氣勢!
不對,聲音的來源是在眼前的大樓,不就是公司?那個位子接近檔案室,如果檔案怎麼了,那可關係到我能不能喝到春酒啊!
我拔腿狂奔。櫃台接待,還有業務課的員工朝大門湧出,往上走又被重重人潮阻攔。
「阿林,快跑吧,還上班打卡啊?」
「你他媽腦子壞掉是吧?」
「閉嘴!然後滾去逃難,別阻止我喝春酒!」
我繼續拔腿朝樓頂全門狂奔,檔案室像是鴿舍一般加蓋在樓頂,為了省錢的違章建築。
推開安全門一陣熱浪襲來。烤得我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黃昏的地平線…不對。我看見頂樓陷入火海,不管如何都要救出檔案!
然而前進幾步,我被烤得模糊。轉身想放棄,卻晚了。
「碰!!!!!!!!!!!!!」爆炸聲再起,我意識烤乾似的,後腦杓一熱,電視突然被切掉般,沒了。
吱呀令人扭曲的聲音,我正在拿粉筆寫字。
「林俊佑」熟練地,寫上伴我多年的名字。
「我是這學期你們的老師,不喜歡啊?乾我屁事。」
「老師,那可以去打球嗎?」
「我不想學務處跟我靠北靠母的,坐下然後拿出課本。」
「幹。」我的學生給我一個俐落的中指,我不討厭。說真的,坦承多了。
「你有你的逼不得已,我也有我的無可奈何!」
雖然我看似對學生幹話連連,不過我總是疼著他們,常常掩護著外送幫他們背書,壓了一堆大過等等…我希望學生得到的並不是成績功過那些死板板的數據,我希望他們獲得的是真正的青春。
我不是填鴨教育的信奉者,我更希望的是活用腦袋,套用生活。也許是比較活潑偏向補習班的教學方式讓他們看起來沒資優班那麼死氣沉沉。也快樂許多。
成績方面我並沒有放牛吃草,大補帖是有的。作業也有,不過不讓學生做太多無意義的試題考卷。教到二二八,那天記得帶著全班翹課跑到嘉義市逛逛嘉義公園那些景點。也去了文化路吃吃喝喝,也跑去民雄吃肉包。雖然被主任叫去罵了一頓,但是我認為可以給孩子不同的學習。
直到見真章的時候來了,大學學測。
放榜前夕我喝了點酒,壯膽好面對學生們的成績。其實我沒什麼信心。
「林老,你好臭喔。」
「對啊,你是跌到全酒羊肉爐喔?」
「我…我還不是擔心你們這群蘿蔔頭,靠!」我發現稍微喝多了,嗯。
走出教室,我撞到門,後仰。
然後沒感覺了。
果然喝多了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相信我,很痛。不知為何,我覺得身體不是我的。
抬動手,劇痛。
動腳,劇痛還無法移動。
抬頭?我就像被石化一般!
「幹你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啦!」我真的很痛啊,而我發現我的慘叫不是慘叫,只是一串無意義的微弱喊叫。就像這樣「嗯…啊…」這種細微聲音。
公司春酒,我坐著輪椅與菜餚乾瞪眼。
我在衝入文書室,被直升機殘骸打中。酒駕空官墜毀在公司的武裝直升機。二次爆炸碎片砸到我,沒死算是醫學奇蹟了。
躺了一年才有了意識,還不論我後面要復健。
倒是不知為何,我想起了自己有教師執照的事情。
為什麼呢?
管他的,我沒我的逼不得已去思考。
「小林,敬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老闆!」
課長踢了我輪椅一下,我才回神。
「我無法敬酒,謝謝老闆好意!」
「哈哈哈!你不是適合哈腰呢!」
「幹!消費我啊?」我滿腦子火,脫口而出。
而那正在轉動的轉盤,雞湯的雞頭。
正好轉到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