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比尖叫。
她在一堆破石殘布之中奔跑著,炸藥引爆使得大地搖動,煤炭燒出的濃密黑煙把白淨的樹木染的漆黑,看不見藍空,只聽的到遍地哀鳴。她不敢相信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人們正在她的故鄉殺戮,白袍與皮裝之間的戰鬥波及了她家鄉的人。
「克里斯!媽媽!」
蕾比掛著眼淚,撕聲力竭。每當地上躺著和她同樣穿著素白布衣的人時她的心臟都會因此疼痛,就算有喝下庫力力的藥水也依然疼痛,這不是因為水晶魔法而痛的,是來自於更深處的痛。
不管死的是誰,她都很難過,那些都是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人。
本來就很脆弱的帳篷僅僅被炸藥引爆的震風就可以吹的東倒西歪,許多人都在殘骸附近戰鬥,而且可以很明顯看得出來白袍正處於劣勢,他們的隊形散亂,原本都可以保持完美默契進攻的他們,現在卻因為濃煙以及爆炸亂了陣腳。
一個穿著皮裝的人從殘骸中跳出,蕾比一瞬間停止腳步。
那人完全沒有猶豫直接朝蕾比攻擊,他揮出直刀。
蕾比驚恐地向後跌,剛好躲過了他的攻擊,他面露訝異,然後繼續攻擊。
就在直刀即將砍上倒地的蕾比時,一個白袍從她身後衝出,白袍舉起短刀快速砍倒皮裝對手。
「可惡,我跟妳說了別亂跑。」崔佛勒穿著從屍體撿來的白色袍子,左手攔腰抱起蕾比。「我不是說妳就在馬那邊等了嗎?」
「我擔心──」蕾比正想說話,但是聞到崔佛勒一身的臭味不經反胃,「噁,你好臭。」
「我才剛救了妳一命,這是妳感謝的方式嗎?」
「別說這些了,幫我找克里斯還有我的媽媽!」蕾比摀起鼻子說道:「還有可以放我下來了。」
「喔,對。」崔佛勒慌張的鬆開手中的蕾比,讓她直接摔到地上。
「你做什麼啦?崔佛勒!」她在地上灰頭土臉的抱怨。
「抱歉。」崔佛勒忍不住竊笑。
他們跑到蕾比家的帳篷,途中應付了不少商團的人,崔佛勒不是故意要穿上白色袍子偽裝成不死教團的,而是因為袍子比較好穿脫。
眼前的帳篷同樣成了廢墟,蕾比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跑到殘骸之中翻找著,兩隻稚嫩的手不停搬動石塊還有破布,卻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媽媽一定是逃走了。」蕾比走回崔佛勒的身邊,固作鎮定。「我們去--呃。」
她吃力的按住胸口,一陣劇痛讓蕾比忍不住蹲了下來,她一手撐著地面,面露痛苦。
「吃藥了?」崔佛勒趕緊過去攙扶。
蕾比吃力地點頭。
「必須先去殺了萊斯汀,妳的身體要撐不住了。」崔佛勒關心。
「不行,比起身體我更擔心他們......」蕾比喘氣。
「妳要死了。」
「那又怎樣?他們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崔佛勒沉默,輕扶著蕾比的肩膀。「好吧,我知道了。」最後他說。
他開始專住於聆聽,非常專注。當他喝下藥水之後反射神經催促到最大功能,任何事物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周遭的聲音開始變大,而崔佛勒開始過濾不必要的聲音,腳步聲、槍聲、刀劍聲、吼聲、爆炸聲,直到那熟悉的金屬聲音響起。
金屬義肢碰撞的聲音,他還記得。
「找到了。」崔佛勒看向聲音的方向,不遠,但是是白岩的反方向。
「找到了?」蕾比疑問。
「也許吧,我不能確定,去看就知道了。」崔佛勒起步,但是蕾比卻仍痛苦的喘氣。「拿妳沒轍。」
說完,崔佛勒的左手再次抱起蕾比,他用手掌托著蕾比的臀部,讓她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這樣省力,而且右手又可以空出來拿武器。
不過蕾比很明顯不喜歡。
「你摸哪裡!」她尖叫,然後馬上按住自己的胸口。
「妳別鬧了,我現在放妳下來妳跟得上我嗎?」
蕾比下巴靠在崔佛勒的肩膀上,臉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臟的關係。
「好吧,可是不能讓克里斯看到。」
崔佛勒冷哼,「我知道。」
於是崔佛勒再次起步往剛剛的金屬聲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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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自己的心情一直不是一件難事,崔佛勒已經許久沒有需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了,至從他父母雙亡過後他逼迫自己成長,逼迫自己不能悲傷,因為這樣會讓別人覺得自己軟弱。他也因此幾乎不會感到悲傷,這是真的,他還沒有遇到比他父母死去還要難過的事情。
不管是被追殺還是監禁,這些都不足以撐得上痛苦,因為一直以來都有整個世界陪伴著他。他愛這個世界,無庸置疑。只是原本可以輕鬆堅持的理念現在動搖了。
艾提克的力量始終燃燒著,在他體內有著可以拯救世界的力量,可以平息毀滅的力量。
一直以來都是世界在幫助崔佛勒,現在顛倒,世界的命運掌握在崔佛勒手中。
只不過這種緊要的關頭崔佛勒卻在遲疑。方才的金屬義肢聲音確實是來自於蕾比母親與克里斯的聲音,他們活著的人團結聚在一塊,崔佛勒還認得葛多還有另外許多不認識的村民,他們以金屬義肢還有斧頭勉強戰鬥著。
克里斯一看到蕾比便放下武器直接奔向蕾比把她深擁住,兩人的淚水弄濕彼此的衣服。崔佛勒理當開心見到這個畫面,但是他的心中有一鼓疙瘩般存在的扭曲情緒。導致他很快就離開那往白岩前進。
他以快速的神經反應穿過正在戰鬥的人馬,躲過許多攻擊,終於到達白岩底下,白色水晶取代陽光,對於現在神經靈敏的崔佛勒來說正好,不會很刺眼。
他用加快的思考很快地理解四周環境,有兩點讓他很驚訝,第一個是躲在角落的麗跟桑達,另外的是躺在血泊中的達勒。最後他決定先去找還活著的麗與桑達。
他們兩個被白袍保護著,這根本不合理,為什麼教團會保護他們?在這之前還有個疑問就試教團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定是來阻止席諾瓦的,阻止萊斯汀復活,不過他們是怎麼進來這裡的?
「你們還好吧?」崔佛勒奔跑到桑達問道。途中他又砍了幾個商團的人。
「崔先生?」桑達表情比崔佛勒還訝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問題吧?你們不是去諾肯了?」
麗同樣驚訝,她搖頭說:「發生了許多事情。先別說這個了,拜託你幫忙一下那邊水晶上的男孩。他身上握著可以破解蕾比魔法的方法。」
崔佛勒回頭,朝麗指著的方向看去,他剛剛有看到那個巨大的水晶,也有看到萊斯汀的肉體,卻沒有看到在上面戰鬥的兩人,「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也不清楚,也許你可以去問那個老人。」麗指著達勒,「趁他還沒有斷氣以前。」
崔佛勒點頭。「你們可以吧?」
「去吧,去救蕾比,別管我們了。」麗笑嘻嘻的說。
崔佛勒再度點頭,雖然麗說的事情已經無法做到了。
遠方的水晶確實有兩個人在戰鬥,仔細看才看得出來其中一個是席諾瓦,而另一個是個男孩,崔佛勒一看到他體內的力量就在沸騰,那個肯定就是帶著萊斯汀靈魂的人。
達勒的傷口很深,灼熱的血液仍不停流出,他蒼白的臉面向上方,眼神渙散,幾乎要死了。但是還沒有。
他斜著眼珠看著跑來的崔佛勒。
「旅人......」
「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找來教團的嗎?」崔佛勒蹲下。
達勒微笑,「沒錯。」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
達勒衰弱的點頭,「我知道,全部。」
「那你當初怎麼還讓我離開這裡?帶著蕾比?你知道蕾比她差點死了嗎?」
「那些都是騙人的,我只是利用商團的目的欺騙你。沒辦法,你是外地人,天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對不起,我必須抱持懷疑,這是攸關我們全村的事情,只不過我現在也算是失敗了。」達勒咳著血說,「至於蕾比,她的夢想一直是外出旅行,就當作是完成她的夢想。她還沒死嗎?」
「這還用得著你問?」
「謝謝你,照顧我村中的人。」達勒露出笑容,「不過沒辦法,事到如今也無法阻止萊斯汀了。」
「不,我可以阻止他。」崔佛勒堅定地說。
「你?」達勒瞪大了眼睛。
「不過,這樣沒有辦法拯救你的村子。」崔佛勒眼中飄過一陣失落,「蕾比也是。」
達勒沉默,咳了幾聲才說,「至少不要讓人類滅亡。」
崔佛勒點頭,往水晶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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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諾瓦流著汗,身體發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為此他又喝下了一瓶藥水,這是他今天起第四瓶藥水,如此大的量會要了他的命,但是他不在乎,只要他可以取得力量什麼都無所謂。
他感覺到藥效開始起了作用,硬是把僵硬的肌肉驅動起來。疼痛與暈眩的感覺卻仍在,斷臂的疼痛比想像中的還要難熬,失去的血也讓他沒有辦法好好保持注意力,視線不停晃動。這讓他的速度在光滑的水晶柱上大幅減少。
後面就是萊斯汀的肉體,幾乎已經裸露大半出來,他分明可以直接去摧毀肉體但是這樣沒有辦法取得力量。萊斯汀的靈魂還沒離開那個小鬼的身體。
說道這個就令他煩躁,他不管再怎麼攻擊都沒有辦法傷到那小鬼半次,攻擊再快再精準都沒有辦法,那小鬼就像是可以預知他的動作一般閃躲了所有攻擊。
雙方僵持了許久都沒有結果,從那小鬼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想要到肉體旁邊然後讓萊斯汀復活,卻頻頻被席諾瓦阻止。
為什麼呢?為什麼萊斯汀不直接離開那小鬼然後復活?難道他知道自己的意圖嗎?席諾瓦想著,腳步再次踏上水晶柱開始移動。
他從左邊。
萊斯汀的聲音響起。
約拿森往左閃,差一點滑倒,這個水晶柱真的很難移動。
席諾瓦連續刺了兩次卻刺空。
約拿森見此機會立刻還擊,他左手穩住身體,右手揮出砍刀,席諾瓦快速後移躲開了。
他很佩服席諾瓦可以做出這麼快速的動作,甚至比那些白袍還要快,尤其是在這個水晶柱上。
快去我的身體那!
約拿森轉移視線,看到通往萊斯汀肉體的路露出空間,就在剛剛席諾瓦閃避攻擊之後。
「糟糕。」席諾瓦也注意到了,他想去阻止。
約拿森連爬帶滾,用他最快的速度試圖前往巨大的水晶。
但是席諾瓦很快的追上了他,約拿森甚至可以感受到背後吹上一股強勁的風,那是因為加速而吹動的風。約拿森想要轉身對付他,但是──
別回頭!繼續!
於是約拿森繼續朝著他的目標跑去,他信任萊斯汀。
忽然有一股更大的氣流產生,萊斯汀的力量爆發,轟出強力地氣流把迎面而來席諾瓦吹飛。他摔在後方的水晶柱上,沒有辦法阻止身體的滑動,就這麼消失在水晶柱的邊緣。
「你不是沒有力量了?」約拿森跑著,肉體近在眼前。
凡事都要留一手,學起來,小子。
「真有你的。」約拿森微笑。
他踏上了承載巨大水晶的岩石平台,幾乎可以觸碰到萊斯汀真正的髮絲。
你也不錯,小子。
「你還會說這樣的話?」約拿森笑道。
偶爾罷了。
約拿森感覺到萊斯汀抽離他的腦海,白煙化成人形出現在他的身邊。
「終於可以復活了。」萊斯汀說道。
「真是太好了呢。」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可是真的會把人類全部殺光。」
「對呀,所以我才說太好了。」約拿森笑著說。
「如你所願。」
約拿森嘴角邊突然泛起一抹鹹味,他不自覺的流出眼淚,眼前的萊斯汀,即將幫他復仇,雖然心中為此感到開心,但是有非常大地失落感,他曾經體驗過兩次,一次是他父親在他眼前過世的那天,他覺得失去了一切。另一次是他離開蘇珊婆婆。
而這次,他感到更加悲傷,萊斯汀,相依為命的夥伴,也要離他而去了。
「謝謝你,萊斯汀。」約拿森對著面無表情地萊斯汀說。「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離開那片溪谷,是你救了我。」
萊斯汀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柔和,不過應該是約拿森的幻覺,他說:「你只是我拿來利用的工具。」
「至少你讓我有了存在的價值,而不是一再地被嫌棄。該怎麼說呢?你就好像我的親兄弟一樣。一個照顧我、保護我的哥哥。」
萊斯汀看著哭泣的人類,投以平靜的眼神,他想起了他的兄長,那個束縛他的兄長,他此生幾千年都沒有對他的兄長抱持著任何感激的心情,甚至是痛恨他,他不停遭到背叛,背艾提克還有昂德背叛。但是這個人類,信任萊斯汀。
被相信的感覺嗎?萊斯汀這才發現自己也信任這個人類,他不想重蹈覆轍,但是這個人類不一樣,萊斯汀相信他不一樣。
他想多跟這個人類相處一段時間,只不過他復活後的力量必定帶來毀滅,這是他的本質。
也許他可以給約拿森力量?不行,這只是重蹈覆轍,像那時候給與昂德力量一樣。萊斯汀無奈地想著。
在他思考的同時,約拿森哭泣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冒鮮血,刀刃從他胸口刺出。
萊斯汀紅色的瞳孔無法置信的看著約拿森倒下。
「我花了這麼多時間,才不會在這裡失敗。」席諾瓦踢開約拿森,紅腫的左手持著直刀。
他用唯一的左手攀住了水晶柱的邊緣費了許多力氣才爬了回來,披頭散髮的直視著巨大水晶中裸露在外的萊斯汀。
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萊斯汀的存在,直接穿過他看不到的靈魂,然後將刀刃砍進萊斯汀肉體的胸膛,沒有血流出,然後他又再次砍下,一刀接著一刀,不停砍在萊斯汀的肉體上,他會這麼做是認為約拿森已經到達這裡,就代表著萊斯汀的靈魂也在這。
夠近了,應該是夠近了,古籍上沒有寫出他們距離多遠,只有寫著萊斯汀的屍體倒在昂德腳邊。照理說應該會成功的,席諾瓦一直砍一直砍,卻仍沒有感覺到力量湧上,反而卻愈來愈沒力,失去過多的血讓他面色蒼白,但他還是一直砍一直砍。
直到肉體的眼睛睜開,萊斯汀復活了,他伸出手抓住席諾瓦紅腫的左手。
「不可能──」話都還沒說完,水晶便從席諾瓦身體內如同開花一般刺出。
殘破的屍體倒地。
萊斯汀撐破水晶,走了出來。來到約拿森的身邊,他還有呼吸,但卻微弱。
「我沒辦法救你,我的力量沒辦法救你。」萊斯汀的聲音有點模糊。
「──你的聲音,好怪。」約拿森虛弱地說。
「有嗎?」
約拿森微笑,「也許是在腦中的聲音比較清楚。」
「我倒是可以再次把聲音傳到你腦中。」
「不必了,這樣就好。」約拿森說道,「記得履行約定,把人類都殺了......」
斷氣了。萊斯汀看著人類離開世界。
表情產生了變化,他怒吼一聲。催動這個肉體積存許久的力量。
我會把這個世界毀滅殆盡,看好了。他想著,為了那個人類。
白光從他身體中發出,周圍扭曲模糊,空間在震動著。
直到他的腦中鑲入一顆子彈。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槍聲,他太專注、太憤怒。
白光熄滅,他看向開槍的位置。
「娜沙?」萊斯汀怒視著對面水晶柱上的兩人,開槍的是桑達,站在旁邊的麗正在大喊著什麼。
「上啊!崔佛勒!」麗的聲音完整的傳了過來。
萊斯汀渾身沒來由的顫抖了起來,一股厭惡的魔力朝他襲來。
崔佛勒帶著同樣白色的光芒撲倒了萊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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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要死了。」
崔佛勒奔跑著,他在水晶柱上奔跑著,眼看水晶旁的戰鬥即將畫上句點,他必須趕快去阻止萊斯汀。
就算是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崔佛勒還是陷入回憶中,他無法控制地回想有關於蕾比的一切,她說過的所有話,她做過的所有事,這一個月發生的所有,都深深刻在崔佛勒的腦中。
起初就是這句話讓崔佛勒認識了這個瀕臨死亡邊緣的女孩。
「真是太好了呢!」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還帶著麵包屑,崔佛勒微笑。那時候他們吵架了,但是蕾比卻沒有真的發怒在他身上,儘管他只給了她五十銅,然後自己去喝了爛醉。
那是崔佛勒第一次對蕾比產生異樣的看法,他從沒想過有人可以為了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捨命保護她,而且還為此感到開心。
「你一定沒有交過女朋友對不對?」
蕾比在馬車上戲謔的表情彷彿就在眼前。崔佛勒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跟女孩交往過,以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來講是很有說服力的,只是最近的他開始改變這樣的想法。
他好像有個對象是想要交往的,他在乎她。不是表面上的冷漠,崔佛勒是真的在乎她,他沒有這麼在乎一個人過。
「既然你不在乎我的生死,我可以離開你!我不需要你!」
對不起,這不是我真正的想法。崔佛勒在心中暗自道歉,蕾比那時候肯定非常難過,她把所有希望寄託在崔佛勒的身上,但是崔佛勒的行為就好像是背叛了她一樣。
「受不了了,你太臭了。」
雖然她這麼說,但還是固執的讓崔佛勒背著。崔佛勒看過許多次海邊的夕陽,隨著次數增多他在也沒有辦法體驗到當初第一次看到王都落陽的心情,但是這次卻體會到了更不一樣的心情。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即使現在妳回到了妳的愛人身邊,妳還會想要擁抱我嗎?崔佛勒承認那次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嚇的不輕,不過那個感覺很好。
「混帳,自私鬼,呆子,白癡,笨蛋。」
不知道該不該為了這些辱罵開心,從死亡邊緣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妳。崔佛勒在那個時候確定了心中的心情。
他愛上了蕾比。
雖然很難承認,但這是事實。
「這代表你在我心中已經是個重要的人了。」
當崔佛勒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多想要馬上勒馬,轉身擁抱蕾比,他心中第一次有這股衝動,嘗試擁抱別人的這種衝動。
他一直沒有為蕾比做些什麼,剛開始甚至不把蕾比當作一回事,把她視為累贅。現在他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善待蕾比。
「謝謝你,我一直想要好好謝謝你。」
該道謝的是我才對,妳讓我體會到了與眾不同的冒險。崔佛勒眼眶濕潤。
「崔佛勒......我會死對不對?」
崔佛勒眼見萊斯汀因為桑達的槍擊而轉移注意力,這是個不容錯失的機會,那兩個人沒有照他說的話逃走,反而過來幫助了他。
「上啊!崔佛勒!」麗大聲喊著。
「喔!」崔佛勒回應麗的呼喊。
他撲倒了萊斯汀,舉起滿載艾提克力量的右手。
萊斯汀的眼中露出驚訝,但是崔佛勒沒有空理會他,右手即將揮下,準備結束這一切。
再見了蕾比,他第一個愛上的人。
「你可以救她!」萊斯汀喊出聲音了。
崔佛勒短暫遲疑,他想下手卻沒有辦法,右手緊握著艾提克的力量。
萊斯汀感覺非常害怕,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由他說話的語氣之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害怕崔佛勒手中的力量。
那來自於他的兄長,艾提克。他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消滅他的力量。
這就是當初昂德可以擊倒他的真相。
「你想救那些人吧?這一路上普伊斯一直提到的人。」
「別騙我了!」崔佛勒怒吼,「你根本沒有辦法救她!」
「我沒有辦法,」萊斯汀擺動頭部,試圖離崔佛勒的右手遠一點,「但是你可以,艾提克的力量可以。我的力量是毀滅,但是艾提克的跟我相反,他的力量是創造。」
崔佛勒下不了手,他明明只要揮出右手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但是他下不了手。
「釋放艾提克的力量,這樣你想拯救的人就可以得救!」
「我不會相信你。」
「那你可以動手,這樣你也沒有辦法拯救你想拯救的人。」萊斯汀說著,「反正我在等個三百年又可以復活。」
「妳一定可以活下去的,我也許說話不太值得相信,但這是實話。」
曾經對蕾比這樣說過,崔佛勒被當時的心情左右著。
對他來說世界是什麼?
他的眼淚乾了。原本還在哭泣的他停止了傷心。
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
王都的落陽彷彿就在眼前。
世界是他的唯一,他活下去的動力。
就算所有人都離他而去,世界仍陪著他永遠相信著他,不會背叛他。
在他絕望時給他希望,在他需要溫暖時擁抱他,在他難過時聽他傾訴。
世界帶給他歡笑。
他愛著世界。
崔佛勒下定決心,鬆開了緊握的右手,艾提克的力量隨之釋放。溫暖的白光撫過在場的所有事物。
蕾比就是他的世界。
儘管下一秒他感受到水晶刺穿他的內臟,他仍感到滿足。
萊斯汀的笑聲在空中迴盪,崔佛勒躺在地上微笑著。
我就說我說的是實話吧?他想著。
一個月的時間卻活的比他一生還要精彩,他盡力回想這三十天來發生的事情,但是意識逐漸模糊。
他想舉起手,但是沒有力氣,他想要再一次幫蕾比梳理她的白髮,這算是他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事情了。
這下妳欠我的可多了吧?看妳要怎麼還......
崔佛勒眼前終於黑暗,他在失去意識前看到萊斯汀衝破石洞的頂端,他發出耀眼的白光消失在天空中。
世界要毀滅了?
沒有這種事情,崔佛勒沉浸在消失的意識中,眼前的黑暗慢慢浮現出那對通紅的雙眼,飄逸的白髮還有堅強的笑容。現在死去也無所謂了。至少他拯救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