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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妳能幫忙。幫助我活下去。」〈聲之形〉無聲的傳達

作者:小生│2017-04-17 22:49:51│巴幣:2│人氣:656
  首先,歡迎大家來討論心得,這篇近五千言的文章屬於完整的感想,滿希望有人能來討論的,但一定有雷,如果是還沒看過的建議不要再往下拉了,本文產生是為了兌現在前面一篇粗糙心得的文末的承諾,同時也因為看完漫畫有一些新的看法,我如果不專門開一篇文寫文,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我花了兩天寫成這篇文章,以下我就直接進入正文了。




*電影精彩的橋段編排,使節奏表現更為流暢

  這是第一個最直接的感受,電影將除了石田將也、西宮硝子兩人的劇情戲份只取其精華,為的就是推進主線劇情,不顯得拖沓,另外也將一些場景、人物出場時間點錯置,使劇情推進變得較為合理。

  舉個例子,在過去時間軸上,西宮被霸凌的場景轉切到石田被霸凌的場景時,電影是藉由進水池的場景,以石田的眼睛作為轉換點,很能體現霸凌者現世報或角色轉換的概念;漫畫中則是時間直線性的敘述。

  另一個例子,在現在時間軸上,西宮母親的出場在電影裡是石田送結絃回去的時候;漫畫中早在石田與西宮兩人在橋上餵魚、還西宮小學筆記本的時候就登場了。無論是哪個時間點登場,西宮母親都賞了石田一個巴掌,雖然都表現出不諒解的情緒,但動畫的編排還是自然許多,這也讓石田與西宮日後見面的立場比較不那麼尷尬,也推進結絃這一條線。

  不僅如此,動畫也改掉部分劇情,例如結絃離家出走的橋段,結絃在電影裡是打算自行回去,而石田則是出自擔心在雨中去追結絃,是「以結絃為目的」的行動;漫畫中,結絃和石田為了找「去尋找結絃的西宮」而在雨中一起行動,是「以西宮為目的」的行動。兩者動機的差別,雖然對主線劇情影響不深,但對結絃線來說,電影中的演繹還是比較能說明石田的心境與結絃看待石田的心境轉變。

  拍電影的事件被刪除,主要影響到的是小學老師竹內的描繪,但電影中保留漫畫中對老師心態的主要描繪——追究霸凌責任時,老師大聲怒吼,點名石田的時候,那個場景,把老師逃避推諉責任的態度表露無遺,他只是覺得麻煩上身,而這個人(石田)事惹麻煩的源頭而已。雖然漫畫中,表面上主要角色都因為要拍電影而聚集起來,但實際上,就和電影的安排相差無幾,沒有拍電影,石田一樣會去找佐原與西宮相遇,一樣在路上碰到植野發傳單,一樣會與川井搭話,真柴一樣會靠近石田,故我覺得不傷害主線進行。

*良好節奏的代價——犧牲了角色的立體性

  電影礙於有一定的片長,有限時間下必須對某些情節有所取捨,既然主線擺明就是石田與西宮兩人互動,其餘的人勢必不會加以刻劃,佐原的定位變得很曖昧、植野的脾氣衝得有些莫名其妙、真柴過於影薄,剩下的重要配角也就川井、結絃還有一定的戲份。探究其主要原因,是在刪除了「拍攝電影」的劇情線。不過也因為擺明就是要全力推動石田與西宮的主線,這些配角們也都保留了很重要的線索——佐原的「改變」、永束的「友情」、川井的「模範」、真柴的「局外」、植野的「喜歡」、結絃的「理解」,各有其主要性格。將電影比喻為一首唯美的詩,漫畫比擬為一篇脈絡清楚的散文,兩者差異顯而易見,孰優孰劣則見仁見智,我認為各有好處,漫畫可以補足電影裡的扁平性,動畫的節奏則引人入勝。

*結局——開放的未來

  兩個版本最大的差異就是在結局,電影只到文化祭結束,漫畫則到了成年禮,不過無論哪一種版本,都是對讚許「對未來的可能性」,但兩者仍有不同呼應的核心。漫畫裡頭石田說得一清二楚:

  「這扇門的後方,一定是痛苦的過去。不過,還有另一個東西,就是可能性。而可能性無時無刻都能開啟,只要人還活著。」

  這段話呼應的是故事一開始石田想要自殺與後來西宮自殺的場景,以及呼應石田從醫院奔往橋上與西宮見面時的話:

  「我希望……妳能幫忙。幫助我活下去。」

  電影裡則是完全切合標題「聲之形」的概念,石田走在文化祭上,將摀住耳朵的雙手放開,聲音從寂靜頓時變得喧嘩,那震撼的音效,讓我很感動,並且在石田眼中的叉叉記號也隨之剝落,代表的是他封閉的心境變得開放。這一路上,就是在看石田的成長,呼應了電影開頭那個拒絕他人聲音、拒絕正視他人的石田。

*圍繞的事件核心既非霸凌,也非戀愛劇——由石田將也為中心的擴散式關係

  儘管霸凌是本作的背景,但也只是個說故事的材料,就在看完漫畫後,我更堅定這種想法,作者是有意想探討霸凌議題,不過圍繞著石田的各種關係與各角色的心境才是最關鍵的劇情,如果只是在反省霸凌與怎麼想防治霸凌,這部作品就不會是備受好評的作品了。

  永束,被霸凌的角色,因為石田而終於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影響石田最深的莫過於他講了一句話:「朋友是不需要資格的。」對於我們身為人,在與人應對交際,到底甚麼樣的人才是朋友,我們有各自的定義,但也被定義拘束,永束的一番話,不僅幫助石田,也敲醒我們,省思何謂「朋友」。故事後期,雖然石田對他說了重話,但他依然將石田當作朋友,簡直是幫自己的話作了絕佳代言。

  佐原,小學時期想要和西宮親近,卻遭受「非我族類」的排擠霸凌,她膽怯,也逃避了,她與西宮的重逢,無非就是想彌補,試圖「改變」,眾人去遊樂園,在玩雲霄飛車時,她說要「做過了再說」,因為她以前正是沒有做而後悔——要是當初跟西宮成為朋友就好了。在漫畫中,她一度認為自己沒有改變,但因為西宮的關係,她決定繼續「改變」。與其不做,不如做了再判斷,這就是佐原帶來令人省思的心境吧。

  川井,模範生,但這個模範是建構在「錯不在我」的情況下,霸凌發生的時候,她並沒有積極勸阻,反而旁觀,甚至隨之起舞,出了事則認為自己是迫於情勢、身不由己。人的生存本能,會出自於防衛而將不利於自己的一切給拒絕掉。道德上,勇於認錯並改之是美德,但鮮少有人喜歡自己出錯。川井的心境正是如此,說別人很容易,檢討自己可是很難拉下臉的,更別說要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面前表現自己的缺點,所以她選擇裝飾自己。漫畫中她甚至指責石田捏造出對自己有利記憶(其實不然)。最後川井雖然不經意間發現她早已被全班看破手腳,但仍決心繼續武裝自己,這種心境大概是所有人裡面最具現實性的代表人物了。

  真柴,他是一個外人,他曾被霸凌,因此看不慣霸凌,但他不明白事件的前因後果,他單純只是反感「霸凌」而已,漫畫中他甚至揍了石田,但我更喜歡真柴在電影裡只對石田講一句話:「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這句話的張力更勝漫畫中去揍石田的那股憤慨,因為他這樣是對石田惋惜,而不像漫畫中目的性那麼強——為的是讓自己感到自己是個普通人。不論如何,真柴都是處於不瞭解始末的狀態,漫畫中他也省思自己其實也只是跟大家一樣「任性」而已,這個「任性」,是來自於「對事情的單一解釋,拒斥所有變因」的結果。

  植野,不善於表達內心的人,她明明喜歡石田,可是當石田成為眾矢之的時,她沒有保護他,她沒有關心他,反而是跟著其他人霸凌他。她對西宮霸凌的真正理由也再簡單不過,因為她破壞了他們原有的生活環境,如果沒有西宮,石田、植野、島田、廣瀨等等關係或許不會破裂,或許更有趣,或許石田與植野會進一步發展關係。其實植野是個現實感很重的角色,害怕改變是人性,一旦環境改變,基於防衛心態會將一切歸責於外界,植野是很可惡,但我沒辦法打從心底討厭她。

  結絃,她是最為親近西宮硝子的人,比親生母親、比石田都還要親,可是她終究沒能挽回一場悲劇,她還是不能阻止姊姊想自殺的念頭。為什麼她那麼喜歡拍攝屍體照,就是為了讓西宮打消自我了結的念頭,不管是打算讓西宮產生甚麼樣的情緒:或許是對死亡的懼怕、意識到死亡是虛無的、領悟到死亡會帶給最親近的人悲傷。為了保護西宮,關心她的姊姊,她要排除所有可能不利的因素,包含一開始對石田惡言,甚至惡整石田,都是為了讓曾經霸凌她姊姊的兇手知難而退。但結絃卻沒真正了解硝子的想法,片面且任性地執行她的關心,所以她不可能阻止悲劇,而且反過頭來讓姊姊責備、關心。外婆去世,她才有契機能稍微設身處地了解他人的感受,這一點在漫畫中最為明顯,喪禮中,石田念起她的外婆留下的信,知道母親脆弱的一面,卻又不想承認這樣的母親,結絃在這裡歷經一番掙扎,之後才得到了成長。

*主線——石田將也與西宮硝子的關係

  這故事圍繞著石田與西宮兩人,石田是曾經帶頭霸凌西宮的孩子王,他知道他自己對西宮瞭解不多,原本單純地認為把所有事情了結,見西宮一面把那本寫滿壞話的筆談筆記本還回去,自己就能放心去死。

  「死亡」究竟是結束,還是單純逃避?不僅僅是石田面臨到這個問題,就連西宮也是飽受折磨。石田與西宮再度相遇後,他的心境變化導致他最後出手救了西宮:

  贖罪→保護→面對→幫助

  阻止石田死亡命運的是他本身面對西宮時的心境轉變,西宮美好的童年時光就像西宮的母親所說的,再也回不去了,他為了要把原本屬於西宮的童年還回去,他選擇做「事後彌補」,在電影中,找佐原的事件,御都合主義重了一點;在漫畫中,則以拍電影為線,將所有關聯人物自然牽連在一起。石田在一開始僅僅是抱持贖罪的想法,以「歸還」為動機與西宮相處,但這只是讓他自己像結絃一樣固執而已,這份固執一樣發展成想要「保護」的心態,不惜獻上生命。石田彷彿預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果不其然,當他撞見西宮要跳樓尋死的一瞬間,他衝了上去,在這個生死交關的時候,他的心境又成長了。

  當他以自己的方式為西宮付出的時候,卻忽略西宮的感受,沒有向西宮坦白,沒有徵詢過西宮的感受,自顧自地保護,在拼命拉起西宮的時候,腦中有如跑馬燈,他有沒有好好面對西宮?他對自己發出最大的疑問,同時也回答了自己,他只是將西宮當作藉口,他以為是為了西宮所做的事,實際上都只有滿足自己,所以他差一點也成為將西宮推入死坑的人,但最後他成為了拯救西宮的人。從昏迷中醒來的石田急忙奔往橋的方向與西宮再一次相遇,他向西宮求助西宮,希望能幫助他活下去,這句話也是相對而言,西宮的心聲,唯有互相面對彼此,才能夠真正扶持。夢中那種美好的小學回憶雖然不可能實現,但從今開始努力讓夢中那樣的場景實現就好了。

  西宮相較於石田則單純很多,她心裡想的就是「所有問題都是自己的錯」,她是事件的核心,她就沒有想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只會以笑容應付所有情況,她好像不會生氣。她第一次生氣,卻是在小學的時候跟石田打架,她再一次生氣的時候,是對結絃惡整石田的事生氣,石田對她來說簡直是特殊的存在,會使她有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的存在。

  西宮對石田的感情應該是很複雜,她雖然遭受他的霸凌,但石田其實也給她很實際的建議,例如說石田就曾說過她可能會被排擠,比起那群表面交好私下卻閒言閒語的人,石田才是最「關心」她的,尤其在漫畫中更能體會。而石田之所以會霸凌,與她拖不了關係,她為了「贖罪」,每天早上趁石田還沒到學校,拚了命擦他的桌子,西宮也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石田。

  這種「一切都是我的錯」的心態,在石田拒絕了所有人之後爆發了,他看得出來石田約她出來,強顏歡笑,故意擺出豁達的樣子,只是為了「西宮」,就像她自己以笑容應付事情一樣。如果自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就好了,她也像前陣子的石田一樣,想著乾脆了結自己的生命,讓錯誤消失,一切都會回歸常軌。直到石田為了救她反而自己重摔昏迷後,她才醒悟自己其實也是任性,「自以為」能夠解決問題罷了,當她決心要把自己破壞掉的東西找回來時,也成長為真正去面對問題的成熟心態。

*結語——聲音之外所要傳達的聲音

  如果這部作品只能談論霸凌議題,那它的價值實在不值一提,真正看過以後,就會知道它的價值就是在男女主角以及眾角色以霸凌事件為開端,如何「面對」問題的心境成長。進而反思,我們是不是也「面對」了問題?看似在解決燙手山芋並且得意洋洋的時候,我們看清楚問題的本質了嗎?還記得之前一部很紅的日劇叫作「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的確是很有用,可以很輕鬆,但那只是對自己而言,對整體而言並沒有太大改變。一根螺絲鬆了,不僅僅是螺絲鬆了,還會影響整部機器的運行。

  〈聲之形〉中的霸凌事件之所以成立,要關注的是事件中每個人表現的心境,表面形式的抓兇手搞懲罰,也只是造就另一個霸凌事件,就像漫畫第六卷附錄,收錄了有村架純與大今良時的對話,有村就提到「霸凌的對象會輪流」、「依照霸凌者的心情改變而改變霸凌對象」,石田就是當中的受害者,如果整部作品看完以後覺得石田活該,那我想霸凌事件應該還會持續下去,這也是作者不樂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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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阿愷
抱歉遲到了 這真的是一篇很用心的心得文 一個救贖與被救贖的故事 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我看了也是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不過植野我倒認為她是一個非常願意表達內心的女生 只是她不擅修飾她的言詞 結果就是她很容易得罪別人 這點和無法好好表達內心情感的哨子形成強烈反差

08-12 16:59

小生
超過一年的文章竟然還能有回應,我其實挺意外的XD
回頭看看我對植野的看法,你的看法我認為更好地說明這部作品要呈現的面向。
感謝你的回應,受益良多。08-1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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