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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短篇】罪犯的寄託

作者:終欲宅 成熟期7.0│2017-03-01 21:16:24│巴幣:112│人氣:1396
        驀地,一陣哨聲從前方大樓轉角處傳來,隨後是年輕男子的嗓音。

        「前面的民眾,請立刻讓開。」

        呼喊聲來自一位皮膚白皙,體型則稱不上健壯的年輕男子,頭戴黑帽,並身穿一套深藍色制服,制服的左胸前還別著一塊金色板子,那是警察的徽章,這位看來弱不禁風的年輕男子似乎是位警察。

        警察使勁的奔跑,追趕跑在前頭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來約莫三十,一頭凌亂的秀髮也隱藏不住那張俊秀的臉孔,可身上的衣物卻與那張臉孔十分不符,明明正值冬季,卻只穿了件單薄的長袖,且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件衣服鶉衣百結的。

        「這是最後警告,要是再不停下來的話,就不只是竊盜罪這麼簡單了。」

        即便聽到了警察的警告,男子也依然沒有減速的現象,反倒加快速度,喘息聲愈加劇烈,並不時回首窺探著身後的警察,各種零碎物品的撞擊聲從手上的塑膠袋內發出。

        眼見兩位男子迅速逼近,街道上的民眾立馬照警察說的退到兩旁,讓出了中間一條路,但唯獨我,還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中年男子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他粗魯地抓住我的手臂,不讓我逃跑,緊接著繞到我身後,用不知從哪來的小刀抵住我脖子。

        銀白色的小刀,反射著太陽光,照耀在我的頸動脈上,明明知道不能輕舉妄動,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死,但依然克制不住心裡的恐懼,身體微微顫抖著。

        我只不過是因為難得的寒假,想出來散散步罷了,為什麼會遭遇這種事呢?一這麼想,眼眶不禁泛出淚水,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真是有夠遜。

        「千、千萬不准過來喔!要是敢移動一步,我就立刻殺掉這個少年!」

        中年男子激烈的對警察吼到,語氣中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恐懼。

        「好,我不動就是了,你先不要激動,先把刀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那你先把腰上的槍,還有對講機丟掉!」

        警察二話不說的把槍和對講機丟到一旁,眼神不時偷瞄著我,似乎在確認人質的安危,並尋找時機。

        「好,那接下來把雙手放在頭上,慢慢的往後退。」

        警察依照著對方的指令,將雙手放在頭上,慢慢的往後退幾步後,另一個男子驀然從一旁的路人中衝出,一眨眼,就來到了中年男子面前,受到驚嚇的中年男子一時重心不穩,向後傾倒,此時拿著小刀的手,就像要跌倒時,會下意識的伸手抓住某樣東西般,伸了出去,男子迅速的踢出右腳,準確擊中了中年男子伸出的手,小刀被擊飛了,這帥氣的踢擊,絕對有黑帶等級吧!

        就在我還反應不過來,呆站在原地時,中年男子又立刻抓住我的手,二話不說拔腿就跑,身後追著一位警察跟方才冒出來的男人,那男人身上雖然沒有穿著警察制服,但我推測,應該也是警察的同夥吧!就當作是這樣吧!

        身後追著兩位警察的中年男子,突然一個急轉彎,拐進了旁邊的陰暗小巷,接著又往右轉、左轉、左轉、右轉,不斷的在狹小小巷中穿梭,即便如此,身後的警察也依然跟得緊緊的,宛如跟屁蟲般,怎麼甩都甩不掉。

        「可惡,這樣都甩不掉,他們難道是狗鼻子嗎?」

        中年男子說著不可能的話,不,既然動漫中都有鼻子如狗靈的人,也許現實也有喔!

        「可就算是狗鼻,只要在這小巷中,就絕不可能贏得了我。」

        即便下一秒就可能被警察抓到,中年男子仍然露出了自信絕佳的神情,緊接著回過頭喚了一聲:「喂!少年!」

        突如其來的呼喚令我反應不過來,傻傻的問了聲「咦?你是在叫我嗎?」結果得到了「除了你還會有誰啊!」的回答。

        「算了。少年,做好準備,要跳囉!」

        「啥?咦欸欸欸欸欸欸!」

        就在我還搞不清楚那句話的意思時,中年男子就忽然將我公主抱起,下一秒,就跳上了牆壁角落的一張破舊彈簧床,高高彈起,一口氣翻越了眼前的牆壁,不久後,牆壁的另一邊傳來兩個男人的嗓音,應該是方才的兩位警察。

        「嘖,本大爺我居然跟丟了。」

        「哎,學長,別生氣了啦!我們再四處找找吧!」

        然後是漸漸走遠的腳步聲,看來已經離開了。

        「唉,總算安全了。」

        中年男子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然後……

        「真的很對不起,把你捲進來了。」

        驀地,向我下跪道歉。

        「咦!?」

        「正如剛才那個警察所說,我犯了竊盜罪,也就是偷東西,還為了不被逮捕,抓了你當人質,真的,非常抱歉!」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壞蛋嗎?怎麼跟我印象中的壞蛋完全不一樣啊!我印象中的壞蛋應該是,會毫不留情的任意抓人質,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就立刻丟棄,會向人質道歉的壞蛋,聽都沒聽過!

        「總、總之,你先站起來吧!我不是那種值得你下跪的高貴人物。」

        「……少年,你……真是個好人啊!」

        啊!被發好人卡了。

        中年男子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衫襤褸的衣褲,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啊!」了一聲。

        「天色已經快暗下來了,少年你不用趕快回家嗎?父母會擔心吧?」

        回首一看,即便有一面高牆擋著,夕陽的光芒依然從上方透進,將四周的花草染成一片橘紅,這景象,美得像幅畫。但我完全沒心情欣賞這幅美景……
這傢伙,到底以為我幾歲啊,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又不是那種總需要大人擔心東擔心西的小孩子。我的腦袋完全只想著抱怨。

        「不,我已經是大學生了,而且因為學校位置的關係,我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

        「是嗎?可就算這樣,夜晚還是別在外面流蕩得好,少年,今天很謝謝你幫助了我,趕快回家去吧!」

        讓初次見面的人這麼擔心我,我也不太好意思,於是中年男子將我帶回大馬路後,我們就互相告別,各自離去了。




        寂靜的六坪房間內,鬧鐘的滴答聲、水龍頭的滴水聲、棉被的摩擦聲,各種平時不會特別注意的聲音,都顯得無比喧擾。

        「可惡啊!完全睡不著。」

        我將因翻來覆去而早已有些凌亂的頭髮又抓得更亂。

        「好在意啊!那位中年男子感覺人明明很好,還會向人質道歉,怎麼樣都無法跟可怕的大壞蛋連想在一起。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以的理由,嗯,一定是這樣子的。」

        我擅自定下了結論。

        「可到底是什麼不得以的理由,才會讓這麼好的人去偷東西呢?」

        嗯……莫非……

        「他被真正的大壞蛋威脅了!不不不,怎麼可能嘛!」

        我的腦袋在枕頭上左右搖來搖去,猶如一顆來回滾動的球。

        又或者是……

        「他的妻小遭人綁架了,為了將他們救回來,必須要完成大壞蛋出的任務!」

        說完後,我的腦袋又再次在枕頭上左右搖來搖去,還是猶如一顆來回滾動的球。

        「不不不,這更不可能了,這根本就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橋段吧!」

        為了思考出真正的答案,我擺出了一副沉思者的模樣,宛如雕像般,維持了這動作十分鐘,嘴裡還不停喃喃著「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可怎麼想都想不透,於是我感到煩躁,然後又將早已凌亂的頭髮抓得更亂。

        「可惡,完全搞不清楚,還是什麼都不要想,睡覺好了。」

        說完後,就整頭鑽進棉被裡,滾成壽司捲,睡著了。




        「可惡啊!就算說不要想,還是在意的不得了啊!」

        前方是森林,後方則是牆壁。

        「雖然來到了這裡,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無論如何都會放在心上,於是我來到了昨天翻越牆壁後的那個地方。

        「算了,問了也是白問,肯定都會回答一樣的答案吧!畢竟也只有森林一條路能走啊!」

        樹陰的影子匯聚再一起,宛如一層黑色結界,包覆了整片森林,與周圍受太陽直射的草原相比,猶如一塊陰森之地,看著看著,我不禁吞了口口水。

        「真要進入這裡面嗎?」

        但隨即又使勁拍打了下臉頰,收起那不像話的想法。

        「身為男子漢,怎麼能夠怕這種小事呢!」

        於是我抱著勇氣的腳,踏進了這片陰暗之森。




        「啊──啊──!」

        「嘶──嘶──!」

        「喈──喈──!」

        各種奇怪的聲音自樹林中傳來,嚇得我縮起身軀,緩緩踏出步伐。

        「我、我看還是回去好了,畢竟一個人跑到森林裡本來就是件很危險的事嘛!」

        我、我絕不是因為害怕才回去的喔,只是如果出了什麼事就麻煩了,嗯,就是這樣,千萬別誤會囉!

        「好,既然這麼決定了,那就趕快回去吧!」

        我立時回過身來,打算延著剛才的路回去,但……

        「這裡,是哪裡?」

        無論怎麼走,四周的的景物似乎都長的一樣,難道,這就是陰暗之森的詛咒嘛!?

        「誰來救救我啊。」

        一想到,如果就這樣永遠出不去的話──現在為您報導的是,一位大學生,因為迷路而長期受困於森林,他靠著雨水與路邊的野菇,頑強的活了下來,那我們現在就來訪問看看這位大學生……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以這種方式上電視啊!媽媽!快來救救我啊!」

        我像個迷路的小屁孩般,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忽然想起小時候也在大賣場迷路過,那時我不停哭喊著媽媽,將四周人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之後是有一個好心的大姊姊將我帶到服務處,以廣播的方式才終於找到媽媽,可是這森林裡連個人影都沒有,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我,一想到這裡,我不禁哭得更大聲。

        「吶,吶。」

        驀地,兩根尖刺物分別戳著我的雙肩,我回首一瞧,不禁臉色發青,映入眼簾的是兩位拿著樹枝的小女孩,看來始齔之年,兩人同穿著一件顯得有些破舊的洋裝,並披著明顯不合尺寸,甚至快要拖地的褐色大衣,不只衣物,就連相貌也十分相近,令人難以分辨,除了髮型,那兩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一頭綁成了單馬尾,另一頭則綁成了雙馬尾,分別捕獲了兩大派別的心。

        雖然很可愛沒有錯,可是,這種地方,為什麼會有兩位小女孩呢?這正是令我臉色發青的原因。

        「妳、妳們是幽靈嗎?還是惡魔?不管是什麼,拜託不要傷害我。」

        「大哥哥你好奇怪喔!優依就是優依,不是幽靈也不是惡魔喔!」

        「咦?」

        「對啊!大哥哥,姊姊就是姊姊,優莉就是優莉喔!」




        據兩位小女孩所說,她們是雙胞胎,單馬尾的是姊姊,名叫「林優依」,然後雙馬尾的是妹妹,名叫「林優莉」,她們既不是幽靈也不是惡魔,她們的家就在這附近,只是出來玩的時候剛好聽到人的哭喊聲,然後就發現了我,話說我居然被兩個小女孩看到自己泣不成聲的樣子,未免太丟臉了吧!大哥哥的威嚴都沒了。

        現在優依和優莉正要把我帶到他們家,可別想歪喔!並不會發生一些兒童不宜的事喔!只是因為我說我迷路了,然後她們就說:「爸爸說我們不能跑太遠,但爸爸一定會幫助你的。」於是就打算帶我去找她們的爸爸。

        「吶,妳們確定是走這裡嗎?四周好像都長得差不多耶。」

       「優依非常的確定,就是這條路沒有錯。」

       優依抬起那平坦的胸口,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嗯嗯,姊姊是不會錯的。」

       優莉也跟著附和道,這就是姐妹特有的默契吧!




       「吶吶,姊姊,妳看那個。」

       驀地,優莉停下了腳步,並拉了拉優依的衣角。

       「優莉,怎麼了嗎?」

       「姊姊,妳看,那邊有好多果果喔!」

       優莉的雙眼一亮,說著可愛的疊字,並指著一旁的樹木,茂密的枝葉中,隱藏著一顆一顆鮮紅的樹果。

       「真的耶,有好多果果喔!正好肚子餓了,我們一起去摘果果吧!」

       看來姐妹都還沒把疊字的習慣改過來呢!

       一不注意,優依和優莉早已跑到樹下,一面仰望著紅潤的樹果,一面跳呀跳,跳起來時,手臂也一同伸直,用盡全力想要夠著高高掛在樹上的樹果,可依然無法彌補身形的差距,不久後,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已經放棄了,正當我這麼想時,兩人驀然回首,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我頓時吞了口口水,有股不祥的預感。

       「大哥哥~幫幫優依好不好,只要大哥哥肯幫優依,優依就答應你任何事情喔!」

       「優莉也是,優莉也是,只要大哥哥肯幫優莉的忙,優莉就會實現大哥哥的願望喔!」

       姐妹分別環抱著我的雙臂,嘴巴並同時說著不得了的話語,不行不行,那一定是因為小孩子不懂事,我千萬不能當真啊!

       「妳、妳們是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難道大哥哥不相信優依嗎?」

       「優莉也是,優莉也沒有說謊喔!大哥哥的願望就交給優莉來實現。」

       「是、是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是在放心什麼啊!不行,我要冷靜,我可不是蘿莉控啊!

       「大哥哥,快一點,優依的肚子已經等不及了!」

       「快一點,優莉的,優莉的肚子也要咕嚕咕嚕叫了。」

       「咦?等、等一下,我自己走啦!」

       這對姐妹實在太心急了,我還在冷靜中,就忽然拉著我的手,將我一路拖到果樹下,真不知她們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我伸直了手臂,甚至墊起了腳尖,依然夠不到的我只好再加上跳躍。

        「可惡,還差一點。」

        即便加上了跳躍,仍然差了一截,這顆樹也長得太茁壯了吧!

        「雖然很不甘心,但看來是沒辦……」

        「不,優依想到辦法了!」

        「咦?」




        「優依,妳確定沒問題嗎?」

        「大、大哥哥,你放心啦!不過才這點高度,優、優依才不會害怕呢!」

        「可是妳在發抖耶。」

        「姊姊,別逞強。」

        「優、優莉,姊姊才沒有逞強,要、要是優莉再亂說的話,姊姊會生氣的喔!」

        「嗯嗯嗯,優莉不會再亂說了!」

        雖然聲音不時顫抖著,可語氣依舊令人不寒而慄,真不愧是姊姊,好可怕。

        優依稚嫩的大腿夾擊我的雙頰,好柔軟,而且好溫暖,小孩子的體溫都是這麼高嗎?即便以全身的重量壓在我的肩膀上,也稱不上是多大的負擔,隨時一不小心就會進入夢鄉。

        「大哥哥,優依要上囉!」

        「嗯。」

        優依跨坐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是想找到安全感,因此抓了抓我的頭髮,接著伸直了手臂,臀部也跟著微微懸空,為了穩住她,我加重了力道,緊抱住她的大腿。

        「嗯──還……差一點!」

        優依,加油啊!

        「嘿咻!優依拿到了!」

        優依高興的舉高雙手,比出勝利姿勢。

        我彎下身軀,優依從我傾斜的背上滑下,宛如在坐溜滑梯般,並遞給了我與優莉一顆樹果,便興高采烈的吃了起來。

        「咦?我也有嗎?」

        「那是當然的啊!大哥哥可是大功臣呢!雖然最大的功臣還是優依就是了。」

        「是嗎?……嗯,謝啦!最大的功臣。」




        我們一面啃著樹果,一面繼續前進,不知又經過了幾百顆樹,我們穿過了陰暗的森林,刺眼的太陽光頓時打入眼中,我反應式的緊閉雙眼,並以手臂遮擋,一陣子後,眼睛才逐漸習慣,緩緩的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河中有許多活躍於其中的魚兒,河的一旁還佇立著一棟稱不上豪華,甚至可說是破爛的小木屋

        「大哥哥,我們到了唷!」

        「嗯,到家了。」

        「咦?那棟破舊的小木屋就是你們家嗎!?」

        我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但優依和優莉卻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

        「雖然很破舊沒有錯,但那的確是優依的家呢。」

        「嗯,那是優莉跟姊姊,重要的家。」

        ……我無法言喻的悲傷表情。




        我將破舊的木門緩緩推開,門發出了「咿呀──」的聲響。

        「打擾了。」

        狹小的屋內沒有分成幾廳幾室,只有一個小空間,中間擺放了一張小桌子與兩張小椅子,床墊與棉被則折得整整齊齊,被疊放在一旁,角落還丟著一袋塑膠袋,桌子旁的其中一張小椅子上,坐著一位約莫三十的中年男子,有著一張俊秀的臉孔,並身穿一件鶉衣百結的單薄長袖,我與他四目相交,並立刻認了出來……

        「你是……昨天的那位少年?」

        他是……昨天那位偷了東西,並將我作為人質,最後還向我道歉的中年男子。

        「呃……那個……」

        我頓時想起了夜晚的煩惱,想要問出口,但又不知該怎麼問,此時,兩個可愛的嗓音陌然響起,掩蓋了我的呢喃聲,並同時撲向那位中年男子。

        「「爸爸!」」

        中年男子面露溫柔的神情,輕拂著兩人的秀髮,原來那位中年男子是優依和優莉的爸爸啊!
        「優依、優莉,這位大哥哥是妳們帶回來的嗎?」

        「嗯,大哥哥說他迷路了。」

        「嗯,在森林裡迷路了。」

        「是嗎?……優依、優莉,謝謝妳們把大哥哥帶了過來,其實這位大哥哥是爸爸認識的人呢!」

        「咦?真的嗎?」

        「是這樣的嗎?」

        「嗯,是真的唷!」

        驀地,中年男子將頭抬起,望了我一眼後,又繼續向優依和優莉說道。

        「現在爸爸呢,有些話想要對大哥哥說,所以優依和優莉能夠先出去玩一下嗎?」

        「可是,優依想要跟爸爸一起玩耶。」

        「優莉也是,優莉也想要跟爸爸一起。」

        「乖,聽話,等爸爸跟大哥哥說完話後,爸爸在陪妳們玩。」

        「嗯~好吧!」

        「不能食言喔!」

        「好了,這樣就只剩我們兩人了,請坐吧!少年」

        我坐上一張簡陋的木製椅,薄薄的一片板子支撐著我的體重,似乎隨時都會斷掉,令我坐得很不自在。

        「真不好意思,少年,我們家沒什麼茶點能夠奉上。」

        「不用在意,我沒關係的。」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微笑。

        「那在進入正題之前,我們就先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叫做『林園』,那你呢?少年,你的名字呢?」

        「林園……園……園先生,嗯,可以稱呼您園先生嗎?」

        「其實不用這麼拘束,直接叫園就可以了。」

        「不,媽媽有教過,對長輩要有禮貌,就請讓我加個先生吧!」

        「嗯……既然是媽媽的教誨,那也只能遵守了呢!」

        園先生對我笑了下,言下之意就是答應了吧!但抿起的雙唇隨即微微顫抖,似乎想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事,一副快要忍不住的樣子,但最後又嘆了口氣,恢復原本溫柔的神情,我將這一切都無視,繼續推動著對話。

        「園先生,我的名字叫做『鄭宇安』。」

        「那我就叫你宇安同學,沒問題吧?」

        「當然。」

        「……好,宇安同學,我要先感謝你,我的女兒們似乎受到你不少照顧呢!」

        「咦?可是我沒做什麼啊,反倒是他們幫了我。」

        「是這樣嗎?可是那兩個孩子平常不太跟人親近喔!」

        「咦?可是她們……」

        我回想起她們撒嬌時,惹人憐愛的模樣,完全無法與怕生這形容詞做連結。

        「嗯,所以我想,宇安同學你肯定做了什麼,才會讓他們放下戒心吧!」

        「是這樣嗎?」

        「嗯,如果想知道,你可以自行去問她們,不過在那之前,要先討論完正題呢!」

        「咦?正題?」

        難道方才那不是正題嗎?

        「宇安同學,那我就直接開門見山了,你為什麼會再次到那片森林呢?」

        「咦!那個……是因為……」

        「通常不會有人想要跟罪犯扯上關係對吧?所以應該不會再次跑到最有可能遇見對方的地方才對,除非……是有什麼企圖的人,像是抓到小偷領獎金之類的,宇安同學,是嗎?」

        驀地,園先生的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屋內的氛圍也跟著轉變。

        「不,我是因為……」

        沉重的氛圍壓迫著我,我不禁慌張了起來。

        「還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人質利用,還把刀抵在你脖子上,所以你就對我心生仇恨,想要把我殺掉,作為復仇。」

        「不,我絕對沒有對園先生心生仇恨……」

        連鎖發動的質問令我低下了冷汗,嚇得我背脊發涼,不緊貼什麼就會感到不安,可惜的是,這張木椅沒有靠背的,我只能不斷後仰。

        園先生低下額頭,撫摸著自己的下巴,嘴裡呢喃著「這兩個都不是的話……」,似乎是在思索著其他原因,不久後,他再次抬起頭,勾起嘴角,露出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邪笑,並忽然站起身子,食指筆直地指向我。

        「難道是你對我可愛的女兒產生了什麼變態的想法,所以想要偷偷把她們的爸爸殺掉後,名正言順的成為他們的養父,然後就像某部十八禁動畫那樣,每天與自己的女兒做著兒童不宜的行為嗎?」

        這出乎意料的質問,令我後仰的身軀整個傾倒,從木椅上跌了下來,這爸爸是怎麼回事啊!

        「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跌坐在地上,也不忘反駁這個絕不可能的答案。

        「居然說絕對不可能!難道宇安同學覺得優依和優莉不可愛嗎?」

        「不,很可愛沒有錯,但是……」

        「你果然有這個想法對吧?」

        「不,我才沒有。」

        「不用害臊啦!思春期的少年有這種想法也是難免的……」

        「不,等等,你先聽我解釋啦!園先生!!!」

        「噗!」

        一陣莫名的笑聲驀然傳來,宛如演員自己笑場的戲劇般,園先生突然大笑了起來。

        「好啦好啦!宇安同學的反應還真是有趣,一不小心就玩上癮了。」

        園先生的神情又突然變回那和藹可親的模樣,剛才那沉重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猶如不曾發生過。

        「咦?所以剛才那些都是耍我的嗎!?」

        「不,也不是啦!我是真的想要聽聽,你來到森林的原因。」

        「呃……真的……非說不可嗎?」

        「是什麼難以啟齒的原因嗎?」

        「也不是啦!只是因為……感覺有些丟臉。」

        「放心啦!宇安同學,我是絕對不會笑的。」

        「嗯……好吧!」

        就這樣,我把我夜晚的煩惱都說了出來,包括各種胡思亂想。

        「噗!……哈哈哈哈哈!」

        「園先生,你不是說你絕對不會笑嗎?」

        「抱歉,實在忍不住了,宇安同學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啊!」

        「這點園先生也不遑多讓。」

        「喔!還有不要再叫我園先生了啦!」

        「咦?可是這不是您的名字嗎?」

        「怎麼可能啊!那是我剛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假名,用零圓的諧音,宇安同學,請你體諒,畢竟我現在是犯罪者的立場嘛!」

        「咦?欸?………………………………………………」

        我經過了一小段思考期,把腦袋整理了一下後,才頓時理解,我竟然被耍了!

        「咿!!!所以園先生你騙了我!」

        「噗!宇安同學,就說了不要叫我園先生嘛!會害我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好痛……」

        園先生,不對,不知名先生就這樣哈哈大笑了不知多久,而我則坐在一旁發呆,雖說每日大笑三聲有益健康,但這可不只三聲了吧!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不知名先生一副氣咻咻的樣子道:「誒!終於停下來了,笑得肚子好痛。」

        「……」

        「好,那我再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紹好了,這次是真的喔!」

        不知名先生吸了一大口氣,隨後一併吐出。

        「我的名字叫做「林予湖」,給予的予,湖邊的湖,請多多指教,宇安同學。」

        他抿起鮮紅的兩片唇,對我露出了微笑,並伸出了右手,這次是真的吧?不,我相信一定是真的。

        「嗯,請多多指教,予湖先生。」

        我握住了那隻,粗糙,但卻十分溫暖的手。




        不知不覺,太陽早已西落,夜晚的森林連月光也透不進,予湖先生說,夜晚的森林很危險,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還會有夜行性動物出沒,所以讓我在這留駐一晚,明早再帶我回去。
熾熱的火光散發著一股溫暖,光是呆在身旁,寒冷的冬夜也不足為懼,手上的烤魚香味撲鼻,彷彿在誘惑著我一口咬下。

        「好吃,現釣的魚果然不一樣。」

        「那是當然的啊!這可是優依和優莉親自釣的呢!」

        「嗯,木材也是,木材也是姊姊和優莉一起蒐集的。」

        坐在火堆對面的優依和優莉,用著一如往常的對話方式得意的道,身旁的予湖先生似乎也頗滿意,豎起大拇哥表示讚。

        我們四人正圍著火堆,津津有味的吃著,優依和優莉剛玩樂時釣的魚,予湖先生驀然開口。

        「總覺得,對宇安同學很抱歉呢!」

        「咦?」

        「如你所見,我們家很窮,沒有溫暖的暖氣機,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有時,甚至要偷東西才活得下去,就算只有一晚,但要讓宇安同學過著這種生活,實在有點過意不去呢!」

        「過意不去嗎?……可是我完全不這麼覺得喔!」

        聽到我這番話,予湖先生驀然抬起頭,一臉驚訝,呆愣的望著我……

        「我覺得很有趣啊!就像小時候跟爸爸一起去露營一樣,很好玩呢!」

        ……但呆愣的臉隨即透露出一股哀愁,緊接著轉為苦笑。

        「露營……是嗎?」

        驀地,背部感到一陣疼痛,予湖先生一面大笑,一面拍打著我的背。

        「予湖先生,你做什麼啊!」

        「哈哈哈!宇安同學,你還太年輕了呢!」

        這時的我還無法理解,這句話所蘊含的含意。




        吃完飯後,因為沒有光亮,我們早早就準備上床睡覺。

        將中間的桌椅移到角落後,在冰冷冷的木板上鋪了張床墊,我們四人以予湖先生、我、優依、優莉的排序躺下,蓋著那唯一的大棉被入睡了──本該是這樣的……

        但我遲遲無法入睡,手臂一面施力,一面思考著原因,沒幾秒後就思考出來了,因為我全身冷得發抖啊!真沒料到,優依和優莉的睡相竟會差成這副德性,雙手緊抓著棉被後,就不斷的往一旁翻滾,我立時抓住那殘存的棉被角,使勁的拉,才不會讓妳們變成壽司捲呢!

        無論我增加多少力道,對手的力道也會一同增強,則就是所謂的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嘛!?但我覺得最強的應該是我身旁這位,予湖先生,即便棉被被搶了,也依舊不為所動,宛如沉睡的睡美人般,不畏寒冷,不畏喧擾,就連屋外不時傳來的狼嚎聲也毫不畏懼,保持著那筆直的正躺姿勢,要是再纏上繃帶就是沉睡的木乃伊,要是被麻醉槍打中就是沉睡的小五郎了。

        但沉睡的小五郎似乎並未沉睡,忽然緩緩睜開雙眼,猶如沉睡千年的木乃伊甦醒般,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

        「宇安同學……」

        咦?是我!

        「……你還醒著嗎?」

        我奮鬥的姿態難道像睡著了嗎?

        我放開了那正在奮鬥的雙手,也同時放開了今夜的溫暖,將身軀轉向身旁的予湖先生,雙胞胎終於如願滾成了壽司捲,而且還是雙倍料的壽司捲。

        「……還很清醒。」

        「……是嗎?」

        接著再度閉上雙眼,一陣短暫的寂靜後,再次緩緩開口……

        「宇安同學,你願意,聽一位大叔訴說故事嗎?」

        「……嗯。」

        聽到我的回應後,予湖先生驀然往側邊一翻,背對了我,我無法看到那張俊秀的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從前從前呢,有一對十分相愛的夫妻,他們育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雖然可愛的雙胞胎很調皮,搞得他們每天都忙翻了,但那段時間真的,非常非常的幸福……」

        背對著我的身影,看來十分落寞,緊接著微微蜷曲。

        「……但是,妻子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時不時就會病倒,丈夫為此擔心著,可以的話,想要待在家裡,一直待在妻子的身邊照顧她,可是,這樣的話工作該怎麼辦?家裡的收入呢?這是不被允許的事,要是丈夫不工作的話,家裡就連那微薄的收入也將失去,所以丈夫也只能堅持住,每天盡早回到家,幫忙妻子照顧小孩,分擔家務……」

        說到這裡,蜷曲的身軀微微顫了一下。

        「……丈夫本以為,只要自己能支撐下去,一切就會順利,這種平凡的幸福也能繼續下去……直到有一天,丈夫一早就發現,妻子正全身發熱,二話不說拿起電話準備請假,可妻子卻阻止了他,妻子說:『不必為我擔心,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休息一天就沒事了。』即便丈夫滿心不安,可在她堅決的態度下,丈夫依舊去了公司,並結束了辛苦的一天工作,可回到家後,他後悔了──踏進家門,並喊了一聲我回來了,平時不管多麼不舒服,也依然會回應的妻子,今天卻沒有任何回應,丈夫感到不對勁,立刻衝進屋內,在房門內四處尋找,最後發現妻子倒在廚房,瓦斯爐上的鍋子早已沸騰至湧出,妻子似乎是想幫丈夫準備晚餐吧!真是個笨蛋啊!明明身體都這麼不舒服了……真的……是個大笨蛋啊!」

        予湖先生的嗓音似乎微微顫抖,還有不時傳來的細微抽咽聲。

        「……丈夫即刻將妻子帶到醫院去,經過一整晚的檢查,得知了一個消息,妻子她……得了肺癌,而且已經是第四期了,壽命剩不到半年,丈夫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大吼大叫,甚至抓住醫生的衣領,但一旁的妻子卻是無比的冷靜,她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對著他面露微笑,丈夫無法理解,為什麼妻子能夠如此冷靜?為什麼還笑得出來?明明在過不久就要死了,可依然對著丈夫說『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他將手臂移至臉龐,似乎抹去了淚水。

        「五個月後,妻子去世了,即便如此,被留下的丈夫與女兒們也只能強忍著悲痛,繼續生活下去,可彷彿要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般,驀然災禍接連而至,禍不單行,首先是景氣不好,公司開始裁員,基層人員被炒了一大批,當中也包括了丈夫,失去工作的他,也失去了生活費,為了活下去,他們將家裡的雜七雜八一一變賣掉,並同時尋找新工作,但不知是學歷還是其他影響,應徵結果都無下文,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仍舊沒有新工作,家裡也幾乎不剩什麼的丈夫,最終連房租也繳不出來,於是便帶著女兒們來到了荒郊野外,靠著那完全為零的經驗與大量的木材,自己蓋了棟簡陋的小木屋,從此就居住在那裡。」

        說到這裡,予湖先生翻身而過,與我四目相對,從窗外透進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龐,清楚的顯現出兩道淚痕,但予湖先生似乎完全沒發現,只是說了一句:「你覺得……這故事如何呢?」

        「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隔天早上,予湖先生引領著我,穿越了陰暗之森,我還順便畫了張地圖,以便隨時都能來,將我送離森林後,便各自回家去。

        回到家已是正午,早餐沒有吃的我,肚子正發出咕嚕咕嚕的怒吼聲,為了安撫住發火的肚子,我輕輕的拍了牠兩下。

        「你有耐心一點啦!我馬上找東西給你吃。」

        我立即打開冰箱,雙眼迅速的掃過每一層,結果卻令人失望,剩飯、雞蛋、沒用完的咖哩塊,還有兩千毫升的黑松沙士,這景象令我不禁嘆了口氣。

        我拿出了那罐兩千毫升的黑松沙士,使勁將瓶蓋轉開,頓時發出氣體外泄的聲音,再來又拍了兩下我依然在發火的肚子。

        「小兄弟,沒辦法,你先靠二氧化碳撐一下吧!」

        我將沙士倒入杯中,猶如啤酒般浮起一層氣泡,先是接觸到那綿密的氣泡,隨後是刺激味蕾的液體,我將其一口灌入嘴內,不久後,我感到滿肚子氣。

「這樣應該能撐一下,然後就趁這段時間趕快去採買材料。」

我穿上厚重的外套,並拿好錢包與鑰匙,再次踏出家門。

        料理──這是我的小小興趣之一,從小就常幫忙媽媽準備晚餐的我,也學得了不少料理知識,之後因為學校位置的關係,不得以開始了獨居生活,自己準備三餐,恰好也磨練了廚藝,通常每周都會找時間學習新料理,但仔細想想,最近因為怠惰再加上陡然發生的許多事情,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自己料理了。

        漫步在寬大的超市中,與野外的小木屋相比,這裡的照明顯得十分刺眼,室內的空調暖和了受北風凍僵的身體。

        「馬鈴薯、紅蘿蔔、蘑菇、洋蔥等等都準備好了。」

        手上的購物籃已放了數樣東西,這些是用來做咖哩的材料。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要買呢?」

        不知不覺走到了海鮮區,望向擺放在冷凍的數條魚類,我驀然想起,在小木屋吃的那條烤魚,真是鮮味十足啊!

        隨後又想到,除了樹果與魚之外,那裡不見任何食物,也沒有任何料理設備,無法製作任何料理,他們有好好吃飯嗎?我陡然擔心起,可隨即襲來的念頭又打破了這份擔憂。

        「我對我的廚藝還算有自信,就由我來做給他們吃吧!」




        大包小包的塑膠袋,內容物爆到滿出,各種食材互相推擠,誰也不想掉隊,一面提著大小袋,一面擔心著食材是否會被壓壞的我,挺過了寒風,終於回到了家門口,將佔據雙手的大小袋放下,我的手伸進了口袋,頓時感到一陣溫暖,令人捨不得出來,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將手拿出了口袋,並請出了我家大門的守護神──鑰匙,將其插入洞口,向左一轉,門鎖發出了咔的聲響,我轉開了門把,為了避免寒風吹進,我將大包小包的塑膠袋一把抓起,迅速進到屋內。

        快速煮了鍋咖哩,淋在冰箱的剩飯上,我大口大口的迅速解決,完全忘了什麼是細嚼慢嚥,緊接著拍了拍自己吃飽後微微膨脹的肚子。

        「小兄弟,這下你滿足了吧!」

        吃飽後,不要做劇烈運動,於是我躺了一下,不久後爬起身子,拉起袖子,走到了冰箱前。
        「那今天就先搞定可以放到明天的甜點和沙拉類吧,剩下要趁熱吃的就明天一早用。」

        我從冰箱與櫃子中拿出了剛整理好的各種材料和一些機器,擺放在流理台上,並將鮮奶油置入不鏽鋼攪拌盆中,插上電動攪拌器的插頭,開始進行打泡。

        「因為需要冷凍,所以就先做Semifreddo,也就是所謂的冰糕。」

        將鮮奶油打發至八成左右後,撒上砂糖。

        「然後這先放在一旁,接下來換打發蛋黃。」

        我將打發好的鮮奶油放置Play後,又拿了一個攪拌盆,並利用蛋白分離器將蛋白分離出。

        「這裡只需要蛋黃就好了,蛋白可以留下來下次用。」

        我將分離後的蛋白放入冰箱,蛋黃則倒入盆中,並再加入砂糖,電動攪拌器的快速迴轉聲再次響起,一接近蛋黃,就將其圓潤的身軀打得不成人樣,不對,應該說是不成圓樣,轉眼間就化成了滑順的汁液,隨後緩緩起泡,顏色也逐漸變化,攪拌到顏色變白為止就好。

        「好,接下來就是隔水加熱,再過不久就好了。」

        將剛才打發蛋黃的碗盆放置於水上,一面加熱,一面進行攪拌,隔水加熱的溫度大約在攝氏五十度,請慢慢加熱。

        「攪拌至糊狀後……再關掉火源,加入切碎的巧克力。」

        趁蛋黃霜還是熱的時候,將碎巧克力加入,攪拌到融化為止。

        「再來就將一開始的鮮奶油也一起加進來,用橡膠勺子以切東西的方式攪拌,並避免將泡泡弄破,最後再加入杏仁粉一起攪拌均勻。」

        然後倒入模具中,放進冷凍庫等凝固就完成了。

        「好,終於搞定一樣了,那就先中場休息吧!」

        話語剛盡,我就倒在了榻榻米上,但隨即又再次起身,從冰箱中拿出了罐充滿漆黑液體的龐然大物,並將其內容物倒入馬克杯中,一口而盡。

        「哈!明知是垃圾食物,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喝啊。」

        我將沙士一口灌入嘴內,發出了爽快的感嘆,接著再次倒在榻榻米上。

        之後又花了一整個下午做了以野苣、西洋菜、菊苣、芝麻菜與調味料拌均的羅馬沙拉和正值產季的草莓所做的草莓大福,還有用吐司就可以做的吐司蘋果塔。

        把能放到明天的料理都搞定,裝盒後,我將各種髒碗盆全部堆成一堆,然後泡熱水,雖然我喜歡做料理,卻不喜歡洗碗啊,我躺在榻榻米上,頭微微傾斜,望向那成堆的髒碗盆。

        「好懶得洗啊!」

        接著往側邊一翻,眼神避開了那堆碗盆,想要遺忘它們的存在。

        「忙了一天,也累了,今天就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做其他的呢!」

        我再度站起身軀,從櫃子中拿出床墊與棉被,將床墊撲在地上,並用棉被包裹住全身,每晚都會變成壽司捲,這樣鋪床墊也沒甚麼用處吧!

        明明一關上燈,就感到雙眼沉重,十分疲累,但卻遲遲無法進入沉睡,腦中驀然想起,予湖先生所訴說的故事。

        『妻子她……得了肺癌,而且已經是第四期了,壽命剩不到半年』,以及那張在明亮的月光映照下,顯現出兩道淚痕的悲傷臉孔。

        『丈夫無法理解,為什麼妻子能夠如此冷靜?為什麼還笑得出來?明明在過不久就要死了,可依然對著丈夫說『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我緩緩睜開雙眼,接著又眨了幾下,說道:「究竟是為什麼呢?」

        我再次闔上了雙眼,默默等待著沉睡降臨。




        隔天早上又做了只要在處理好的內餡上放上大蒜、羅勒、起司加熱便完成的番茄香菇焗烤和用便宜的雞胸肉也能製作的起司肉排,還有我最擅長的日式料理,馬鈴薯燉肉,順道一提,我是會在燉菜中加入蒟蒻麵的那一派。

        將料理都一一裝盒後,放進木製野餐籃中,我依循著上次畫的地圖,穿越了森林,三度來到了這棟小木屋前,時間已經是中午了,破爛的小木屋,連個門鎖都沒有,就不怕遭竊嗎?雖然也沒人會來到這種荒郊野外就是了,我將破舊的木門緩緩推開,門發出了「咿呀──」的聲響。

        「打擾了。」

        跟第一次來這裡時一樣,我不自覺緊繃神經,用細微的嗓音如此說道。

        一張沒有靠背的木製小椅子上,坐著一位約莫三十的中年男子,有著一張俊秀的臉孔,並身穿一件鶉衣百結的單薄長袖,聽到開門聲的中年男子將目光投向門口,與我四目相交,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微笑。

        「宇安同學,你果然又來啦!」

        「予湖先生,午安呀!」

        一見到予湖先生,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細微的嗓音也隨之宏亮。

        但予湖先生卻立刻以食指輕貼嘴唇,噓了我一聲。

        「優依和優莉還在睡覺。」

        我頓時看向予湖先生的腳邊,只留下了一張純白的床墊,接著視線延著木板的紋路,徐緩的移到了牆邊,那裡有條白白長長的潤餅捲,我踮起腳尖,輕緩地走到了潤餅捲旁,弓著背,微微向內窺探,餡料是兩個黑髮黑瞳的可愛小女孩,要吃掉這個潤餅捲的人一定是個蘿莉控。

        「現在都中午了,怎麼還在睡啊!」

        「等睡飽了就會自己起來啦!比起那個,宇安同學你手上拿的那籃是什麼啊?」

        予湖先生似乎注意到了我手上的野餐籃,應該說這麼大不注意到都難。

        「這個是嗎?這是我昨天跟今天早上準備的料理,是帶來給大家一起吃的。」

        「咦?為了我們準備的?」

        「嗯,怎麼了嗎?」

        「不,只是覺得,宇安同學你……真的是個好人啊!」

        我又被發好人卡了。

        「你父母把你教得很好呢!」

        「是嗎?我只覺得他們很囉唆,做什麼都愛管。」

        聽到我的回答,予湖先生頓時以手背掩住嘴巴,竊笑了幾下。

        「宇安同學,那些是父母愛的證明喔!只是現在的你可能還無法理解呢!不過等你以後當上了爸爸,有了自己的小孩時,就會慢慢理解的。」

        「嗯……可是我沒打算結婚耶!」

        「那也只是現在,未來可說不定唷!」

        予湖先生露出了張宛如青少年的青春可愛笑顏,如果再梳妝打扮一下,儼然就是世間所稱的帥哥。

        「好了,那些都是未來的事,未來再慢慢思考就好了,現在就只需要填飽肚子,才能繼續向未來邁進啊!」

        在予湖先生的催促下,我們從野餐籃中拿出了一盒又一盒,即便隔著盒子,也依舊能感受到的溫暖,令我不禁緊握在手中,遲遲捨不得放開。

        一打開蓋,香味成陣,撲鼻而來,屋內頓時被種種香氣籠罩,似乎是被香味所吸引,遠在牆角的潤餅捲開始滾動,一下左一下右,還因此撞了下牆壁,不久後,似乎終於找到了香氣來源的方向,徐緩的滾向了這邊。

        潤餅捲「唰──」一聲,將純白的外皮退去,曝露出內部的餡料,餡料是兩位相貌神似的小女孩,優依和優莉,兩人同有雙黑珍珠般,燦若星辰的眼眸,烏黑亮麗的柔順黑髮,令人難以分辨,除了那柔順黑髮所綁成的髮型,姊姊優依綁成了單馬尾,妹妹優莉則綁成了雙馬尾,平常都是以此分辨的,可是,剛睡醒的兩人,正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烏黑亮麗的秀髮還披頭散髮著,乍看之下宛如同一人,於是我闔上雙眼,接著再緩緩張開,眨了幾眼後,再度望向優依和優莉。

        依然完全認不出來,怎麼辦?難道我要坦白問她們嗎?但有可能會反被她們捉弄,就像這樣的情節──

        「嗯……大哥哥認不出優依和優莉誰是誰啊?」

        「……優莉好傷心。」

        「優莉,不要傷心,就讓我們來給大哥哥一個教訓吧!我們就讓大哥哥猜,哪個是優依?哪個是優莉?要是猜錯的話……」

        「……就……剁雞雞?」

        不要啊啊啊啊啊!!!!!!!

        絕對不能讓這可怕的事態發生,所以絕對不能開口問,可如果等一下叫錯的話……啊!

        「吶吶!爸爸,是什麼這麼香啊?優依的肚子好餓。」

        「優莉的,優莉的肚子也餓了,好想吃香香。」

        驀地,我覺察到了,除了髮型外,還有其他分辨的方法,我竟然現在才發現,難道我是笨蛋嗎?答案不就擺在眼前嗎?

        「優依、優莉,妳們看,這些料理都是大哥哥自己做的喔!」

        「哇~好好吃的樣子,這真的是大哥哥自己做的嗎?看來優依太低估大哥哥了。」

        「優莉也沒想到,沒想到大哥哥這麼厲害,優莉還以為,大哥哥只是個沒用的愛哭鬼。」

        沒錯,就是那種由優莉附和優依的說話方式,以及那顯得些許稚氣的第一人稱,好,這樣就不會弄錯了,話說方才是不是有人說了我壞話?

        才一不注意,優依的臉已經湊到了其中一道番茄香菇焗烤前,蕃茄的酸甜氣味,即便厚厚一層起司也無法阻擋,再加上各種菇類的香氣,光聞就是一種人間饗宴,令人胃口大開。

        「爸爸,爸爸,可以開動了嗎?優依的口水快要流下來了。」

        似乎受到了香味的刺激,優依的唾液開始大量分泌,甚至從嘴中滿溢而出,眼看就要滴落而下,一隻手掌迅速闔上了她的嘴巴,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優依將大量唾液一口嚥下。

        「優依,不行喔!用餐時要有禮貌,在主辦人說開動之前是不能先吃的喔!」

        予湖先生將食指輕按在優依的唇間,阻止了她有失禮節的行為,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凝視點落在了我身上,看見爸爸的行為,優依和優莉也有樣學樣,將視線一同轉向了我,剎那間,三道視線將我團團包圍住。

        「咦?」

        優依頓時撲上身來,緊抓著我的衣領左搖右擺,強勁的氣勢似乎想將人過肩摔個四腳朝天,可論力量方面的話……

        「大哥哥,你還在等什麼啊?趕快宣布開動啊!」

        「咦?所謂的主辦人……是我嗎?」

        我遲了半會才終於理解狀況。

        「大哥哥,遲鈍?」

        面對這樣的我,優莉的小腦袋瓜微微傾斜,簡單的兩個字卻是一針見血,也許優莉有當抖S的天份呢!

        「除了你還會是誰呢?這些料理是宇安同學用心做的,主辦人這職位當然是『非你莫屬』,好了,主辦人,再不快點料理就要冷掉囉!」

        課業平均,體育也不怎麼拿手,再加上些許的遲鈍,沒有什麼吸引人特點的我,從小到大都只是個不怎麼起眼的人,真沒想到,會有人對我說出非你莫屬這詞呢!

        「好,現在主辦人宣布,這場小小宴會正式開始!」

        即便沒有華麗的會場、精彩的表演、各式山珍海味,以及身穿豔麗晚禮服的百般嘉賓,我依舊覺得,這令人溫暖的時刻,即可說是場小小宴會。

        語音落下,一陣歡呼聲響起,優依一把抓起了湯匙,緊接著撲向剛才那道焗烤,挖起了一大口,塞進嘴中,兩邊的臉頰頓時鼓起,活像隻受到威脅的河豚,還不停發出「咕咕」的聲音,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先吞下去再說話。」面對變成河豚的女兒,予湖先生一臉淡定的囑咐道。

        優依緊閉雙唇,快速的咀嚼,左咬咬,右咬咬,隨即一口下嚥,雙眼發亮的她,身子驀然貼近,兩人的臉頰相去咫尺,連對方的鼻息也能清楚感受到,從遠處看來,彷彿就像是被小女孩推倒的少年。

        「大哥哥,你好厲害喔!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

        如此直率的稱讚令我雙頰微微泛紅,但似乎不只這個原因,實在太近了呀!即便只是個小女孩,但對從沒與女生如此親密接觸過的我,依然忍不住心跳加速,希望不會被聽到,這個祈禱似乎遲了些,優依的下一句話嚇得我心驚膽顫。

        「嗯……大哥哥,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啊?」

        「咿!呃……不,什麼都沒有啊!」

        膽顫心驚的我,心跳愈加大聲,為了拯救我的名譽,我試著用宏亮的嗓音蓋過,希望不要被察覺到,我一面祈禱著,一面幻想,要是真被發現的話──

        「真沒想到大哥哥是那種會對小女孩興奮的變態,優依真是太失望了。」

        「嗯,大哥哥,是蘿莉控。」

        「宇安同學,你果然想像某部十八禁動畫那樣,每天與自己的女兒做著兒童不宜的行為嗎!?」

        才不是呢!!!可惡,鄭宇安,你給我鎮定一點啊!我才不是蘿莉控,怎麼可能會對小女孩興奮呢!

        「大哥哥,你的臉頰好紅喔!難道發燒了嗎?優依幫你量一下體溫好了。」

        優依一手將瀏海撩起,光滑的額頭頓時顯露,窗外的太陽光透進,照射在那光滑無皺紋的額頭,額頭剎時泛起了一層光暈。

        「大哥哥,先不要動喔!」

        優依逐漸貼近,光滑的額頭澈底佔據了我的視線,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眼看就要完全貼上。

        一陣小女孩的可愛嗓音驀然傳來,吸引了優依的注意。

        「姊姊,是禿頭耶!」

        優依頓時一怔,逐漸貼近的額頭也隨之停止,宛如一隻機器人偶,優依的腦袋一卡一卡的徐緩轉過,臉上掛著的笑容令人背脊發涼,見到此狀的優莉不禁滴下了冷汗,雙腳不自覺顫抖,隨即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

        「優莉,妳剛說什麼?姊姊沒聽清楚,能夠再說一次嗎?」

        優依離開了我身上,小小的腦袋稍稍傾斜,微微勾起的嘴角令整張臉變得莫名猙獰,優依踏出步伐,緩緩走向了雙腿發軟的優莉。

        「姊、姊姊,優莉沒有說什麼,優莉真的沒說什麼。」

        「嗯?是嗎?可是姊姊好像聽到了『禿頭』這兩個字呢!」

        「咦?那是誰說的啊?優莉從來沒聽過那兩個字耶!」

        優莉似乎也明白,已經瞞不下去了,因此傻笑了幾下,接著繼續裝傻,正所謂不到最後一秒,絕不放棄,真是令人敬佩的精神呀!可那最後一秒,似乎已經到了。

        「再狡辯啊!今天就讓妳見識一下,姊姊的威嚴。」

        應該是忍無可忍了,優依猛然火山爆發,撲向優莉,兩人頓時纏鬥在一起,優依一拳,再來優依一拳,接下來又是優依一拳,完全是優依的壓倒性欺壓,這算是霸凌了吧?

        可一旁的予湖先生卻依舊從容自若,細嚼慢嚥的吃著我親手做的料理,你吃得津津有味        我是很高興啦,但妳的女兒們……

        「予湖先生,不用管她們嗎?」

        「放心啦!小孩子吵架而已,等等就好了。」

        予湖先生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接著又夾了一口羅馬沙拉,置入嘴內,清脆的聲響從嘴內發出。

        「嗯,宇安同學,這沙拉真好吃耶!各種氣味充斥在嘴中,蔬菜的酥脆口感也依然保有。」

        「喔!那道是羅馬沙拉,義大利文是Misticanza,當中的西洋菜,特徵是帶有辣味和濃烈的香氣,還有菊苣會有點微苦,因為葉菜類的蔬菜不太適合使用金屬刀具處理,因此是用手剝開菜葉,且在食用前才加入調味料,可保持沙拉的清脆口感。」

        因為料理人的本能導致,我再次深陷美妙的料理世界,專心的為予湖先生講解各個佳餚,澈底遺忘了一旁的優依與優莉。




        「嗚嗚~姊姊,優莉下次不敢了。」

        「哼!優莉,妳要感謝姊姊我如此寬宏大度,記得下次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喔!」

        優依雙手抱胸,將下巴抬起,一副高傲的模樣,優依,妳都把妹妹打一頓了,還叫寬宏大度嗎?雖然想如此吐槽,但一望見優莉頭上的那大包包,還是免了吧!

        「好了,既然都吵完了,那就趕快來吃吧!優莉,這個起司肉排可好吃囉!妳吃吃看。」

        撇了一眼優依那高人一等的模樣,予湖先生夾起了一塊起司肉排,將其遞到一旁的優莉嘴邊,優莉一見,便興然咬下,見到這副場景的優依當然就不高興了,立起的食指尖筆直地指向自己的爸爸與妹妹。

        「爸爸,你偏心!你也要餵優依才行!」

        胡亂揮動的雙手腳是優依不滿的証明,明顯就是在鬧脾氣,可即便如此,予湖先生卻是一眼不撇她,一面餵著起司肉排,一面回著她:「優依,妳都這麼大了,可以自己吃呀!好了,趕快吃吧!」

        這句是!爸爸與媽媽每次偏心於姊姊時,一見我鬧脾氣,便會對我說的話,用來敷衍我的話,經過長年的觀察,我發現了,這是許多父母的通病,總會偏心於最小的孩子!可沒想到連予湖先生也……

        「嗯……爸爸你都偏心,這樣的話,那就讓大哥哥來餵優依!」

        語音一落,優依立時轉向,張大嘴巴面向我,且不知為何,一道銳利的視線也同時落在我身上,宛如正被狙擊的對象,只要有一點可疑動作,擊殺。

        頸部微微扭動,眼角往身旁一瞄,果不其然,這道視線來自予湖先生,似乎察覺了我的視線,予湖先生驀然皺起眉頭,緊接著眨了幾下眼,擠眉弄眼地做出一連串動作,是想向我暗示什麼嗎?完全不懂的我不禁皺起眉頭。

        「哈呵呵(大哥哥),害一黑(快一點)!」

        驀地,仍舊張大嘴巴,等待著餵食的優依催促了起,似乎耐性已消磨殆盡,嘴內的粉嫩舌頭宛如神龍擺尾,不停擺動,並向內捲起,用舌尖向內指了指,似乎在指示著我將食物投入其中。

        在優依的催促下,我趕緊隨手夾起一塊東西,顧不了予湖先生的視線,也顧不了自己究竟夾起了什麼,緊閉雙眼,無視自己的心跳加速,二話不說將其塞進了優依的嘴內,緊接著……

        砰!!

        驀地,一陣寶特瓶敲擊大腦的聲響響起。

        「好痛啊!」

        突如其來的敲擊將我從心跳不已的情緒中澈底敲醒,回首一望,是手持空寶特瓶的予湖先生,還來不及將口中的「為什麼打我?」說出口,就被一副怒氣沖沖貌的予湖先生嚇得一怔。

        「宇安同學,你真的很遲鈍耶!把我教訓優依的計畫都澈底搞砸了!」

        咦?什麼教訓優依的計畫?難道我又搞砸什麼了嗎?

        腦袋急速運轉,思索著予湖先生方才的一連串行為,驀然的偏心、擠眉弄眼的暗示,以及我將食物放入優依嘴內時,會遭到予湖先生斥責的原因,將一切線索連結起來,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我知道了,予湖先生的目的,是為了要給欺負妹妹的優依一個教訓,因此故意偏心於優莉,然後不管再怎麼抱怨也對她不理不睬的話,就能讓優依非常不高興,最後無法忍受的優依就會開始懊悔自己欺負妹妹這件事,藉此達到不動手,便能懲罰優依的目的。

        居然能想到如此厲害的計畫,予湖先生真是太聰明了,只可惜,予湖先生忘了將可能破壞計畫的變因也一起算進去,而那個變因……不就是我嘛!?

        將一切想通的我終於理解自己究竟犯了多麼大的錯誤,我竟然……竟然破壞了予湖先生的計畫,這樣的話,那我也只能以切腹來謝罪了!將手中的環保餐筷舉於頭頂,緊接著極速落下……

        「好苦喔!優依不喜歡吃。」

        不喜歡吃!優依的抱怨聲陡然傳入耳內,嚇得我雙手一鬆,手中的環保筷頓時掉落地面,居然說不喜歡吃,這對一介料理人來說可是一大汙辱,是絕對不能放任不管的事,因畏懼死亡而緊閉的雙眼立即睜開,瞪大雙眼,望著眼前的優依,我一定要找出妳不喜歡吃的原因,沒多久,凝視點落在了優依的手中,那是經過咀嚼後吐出的綠色物體,依顏色判斷,那是某樣青菜,我一定要搞清楚,讓優依不喜歡吃的原因,滿腦子被這個想法澈底佔據,一頭熱的我拾起了優依手上,經過咀嚼的青菜,緊接著放入嘴內,再次咀嚼,一股苦澀味頓時侵襲味蕾,這味道是,羅馬沙拉裡的菊苣,亦稱苦菜,原來這就是優依不喜歡吃的原因,有許多小朋友無法接受苦澀味,就像有許多人不喜歡吃青椒與苦瓜一樣,即便理解,我依然無法接受!身為一介料理人,我無法接受有人挑食,因此我要……

        我拾起另一雙乾淨的環保筷,並再次夾起一片菊苣。

        「優依,把這吃下去,今天我非克服妳的挑食不可!」

        「咿!優依不要啊!!!」




        經過了一整夜的折騰,菊苣已全部吃完了,優依仍舊無法克服這項恐懼,在猛然襲來的大雷雨與危險的深夜之下,無奈的我只好再度於此過夜。

        冰冷的觸感滴落於臉頰,一滴接著一滴,我被打醒了,將雙眼緩緩睜開,模糊的景象映入眼簾,為了能更清晰可見,於是又迷迷糊糊的眨了幾眼,視線才開始逐漸明晰,印入眼簾的景象,是攀援於天花板的雨水,貪玩的雨水們沿著木板高攀,宛如疊羅漢般匯聚成一大滴,緊接著,超重而迅速跌落,慘死於我的臉頰上,袖子輕輕一抹,連屍體也不剩,我坐起身軀,四處張望了下,身旁的優依與優莉仍然熟睡,卻不見予湖先生的蹤影,他去哪了?

       我慌張地立足而站,在屋內四處尋找著,卻只發現了予湖先生常坐的小木椅上,放置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有著方正的筆跡,內容寫著:「我出去一下。」並在左下角留下了書寫人的姓名「林予湖敬上。」

       「出去了是嗎?予湖先生,究竟去哪裡呢?」

       將視線投向了破舊的木門,我驀然發現,一本淺綠色的小本子正躺在木門前,是予湖先生掉的嗎?走到木門前,我將其拾起,解開了環繞於書身的繩扣,打開扉頁,映入眼廉的字體令我無法自信,我立馬拿起方才的字條仔細比對。

       「這方正的字體,沒有錯,這是予湖先生的字。」

       方正的字跡題字於扉頁上,寫著:『我什麼都賣了,唯有這本日記本,我無法捨棄。』

       我翻開了內文的第一頁,書寫於直式頁面上的字體我從未見過,與予湖先生不同,是可愛的圓滑字體,圓滑字體在第一行寫下了日期,『2009/2/25』

       「這是日記嗎?而且還是八年前的日記。」

       『予湖,生日快樂,你喜歡嗎?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雙方都不太了解對方,但我知道,你喜歡綠色,你說過,綠色是森林的代表色,當我第一眼看到這本筆記本,就覺得,一定很適合你。』

       圓滑的字體在左下角寫下了姓名『葉語悠敬上。』

       第二頁開始,則是予湖先生一人的日記,日記中不斷提到語悠這個名字,當中記錄著兩人的種種回憶,一起吃飯、一起翹課、一起讀書、一起遊玩,以及對語悠小姐的各種思念,兩人從朋友成為了情侶,並在大學畢業後結婚,生下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日記一篇接著一篇,不斷的訴說下去,直到『2015/8/9。』

       『語悠她,得了肺癌。』

       這是日記的第一句話。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甚至抓住醫生的衣領,大吼大叫,但一旁的語悠卻是無比的冷靜,她拉了拉我的衣角,對著我面露微笑,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她能夠如此冷靜?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日記中訴說著熟悉的內容,這是,予湖先生之前訴說的故事。

       「語悠小姐,當時的妳,究竟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輕柔地撫摸著書頁,要是這樣就能理解,那就好了。

       「大哥哥?」

       驀地,身後傳來了優莉的嗓音,回首而過,優莉正睡眼惺忪地揉著雙眼。

        「抱歉,吵醒妳了嗎?」

        優莉搖了搖頭,並四處瞻望,似乎在尋找著爸爸的身影。

        「在找爸爸嗎?他留下了紙條,說要出去一下。」

        「爸爸,去哪裡了呢?」

        「我也不知道,總之在爸爸回來之前,就由大哥哥來照顧妳們吧!」

        優莉含首了下,並轉身,搖了搖身旁的優依。

        「姊姊,該起床了……姊姊?」

        驀地,優莉一臉慌張貌,招了招手,將我喚去,說姊姊的樣子很不尋常。

        優依的雙頰微微泛紅,全身不停顫抖,即便棉被包得緊緊的,也依舊喃喃著「好冷。」

        覺察不對勁的我,以手背輕靠優依的額頭。

        「果然,發高燒了,應該是昨晚的強風吹入,因此受寒了,可惡,既沒有藥,也無法叫救護車,予湖先生這時候到底跑哪去了啊?」

        身旁的優莉緊握著優依的雙手,眼眶微微泛淚,似乎在擔心著姊姊,剛不是才說,在爸爸回來之前,就由我來照顧嗎?可我卻讓優莉面露出這種神情,被予湖先生知道的話,豈不是又要被斥責了嗎?

        「姊姊她,沒事嗎?」

        「放心吧!有大哥哥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撫摸著優莉的秀髮,並拭去淚水。

        「優莉,妳自己走的動嗎?」

        「咦?」

        「我們要跑去醫院了。」




        黑色系裝潢,再加上無任何窗子,這是間透不進光的密閉空間,令人分不清晝夜,唯一的光亮來自於桌面的檯燈,檯燈的光芒射入眼中,令我看清了前方的敵人,敵人為兩名年輕男子,我難以忘懷的兩名男子,與初次見面不同,兩人皆身著一套深藍色制服,那是警察的制服,與我相隔一張辦公桌,他們開始了對我的審問。

        「林先生,你可真讓我們好找啊!完全找不到你家住址,就連你父母也不知道你的下落。」

        一頭狂野髮型染成了淡褐色,將下巴抬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擁有高超的實力,迅速且不失威力的踢擊,能將人在剎時間遭秒殺,至今,我依舊無法忘懷,他將小刀踢落我手中的那一刻。

        「要不是這傢伙察覺到那一點,可能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你呢!」

        狂野警察豎起了大姆哥,向後一指,指向了身後的另一位警察,明明看來弱不禁風的,沒想到卻意外的敏銳,之前也是碰巧被他看到,才會落得被追趕的下場,要是那時沒遇到宇安同學的話,我也許,早被抓了吧!

        雖然現在還是被抓到就是了,至於為什麼會被抓到,這要回溯到幾個小時前,離開小木屋的我,在森林內採了幾朵鮮花,並綁成一束,穿越了森林,走過了街道,靠那殘存的零錢,我坐著公車,來到了一個偏僻寧靜、毫無人跡,甚至蔓生野草的地點,寬廣的大草原,盡數遭到佔據,佔據草園的是一塊塊佇立的石碑,在其中一塊石碑前,我彎下身軀,將胡亂湊成的花束置於碑前。

        「語悠,好久不見,我來看妳了。」

        將堆積於石碑上的沙塵拍落,刻劃於上的文字頓時現形,寫著『葉語悠之墓。』

        「沒想到這麼快就一年了,真是時光飛逝啊!」

        今天是我的妻子,葉語悠的忌日。

        「我今天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為了道歉,對不起,我沒能讓優依與優莉過上幸福的生活,非但三餐不正常,甚至連讓她們上學的能力也沒有,還一時衝昏了頭,犯下了偷竊罪,我想妳一定很懊悔吧!竟然與如此沒用的男人訂下婚約。」

        延著石碑上的字跡,我再次寫下了妳的名字,已經好久沒寫過妳名字了,明明在之前,每天的日記中總少不了妳的名字,每天不斷寫著,都寫到比自己的名字還熟悉了呢!

        「妳送給我的日記本,我還留著喔!唯有這個,是我捨不得變賣的,上面記錄了我與妳的種種回憶,但我不能這麼自私,自己一個人獨佔著,我想將它還給妳,希望即便到了天國,妳也能不忘記,我們之間的回憶。」

        我將手伸向了褲口袋,奇怪?沒有日記本,我頓時慌了起來,我明明放在這裡的啊!我立馬將口袋全數翻出,依然沒有,難道掉在了哪裡嗎?森林?街道?公車?必須要趕緊找到才行,我立即立足而起,回首一瞧,兩名熟悉的年輕男子頓時印入眼簾。

        「你就是林予湖先生對吧?我們是警察,想請你與我們走一趟。」

        還來不及反應,我已被銬上了手銬。

        「醫生,優依她不會有事吧?」

        「檢查結果並無大礙,只是有輕微的營養不良與脫水現象,據你所知,她的三餐是否正常?有時長補充水分嗎?」

        「這個……很抱歉,我並不清楚。」

        「……是嗎?總之就先讓她好好休息,吊點滴補充水分,不久後應該就會退燒了。」

        「是。」

        「還有請盡快連絡上她的家人,我們才能獲得進一步的消息。」

        「是。」

        我轉身而過,拉開了房門,踏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病房內。

        「大哥哥,姊姊她不會有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營養不良和脫水罷了,不久後就會退燒了。」

        與往常那糟糕的睡姿不同,優依平穩的躺在床上,手臂插上了針管,藥物一點一滴的注射進體內,優依安穩的闔上雙眼,猶如沉睡的睡美人。

        「優莉,妳也喝點水吧!剛才一路跑來,都沒有休息。」

        我將水倒入杯中,遞給了一旁的優莉,可接下水杯的優莉,卻只是道了聲謝,並啜飲一小口,便放下了水杯,為了固定管子,數層膠布纏繞住優依的手臂,優莉的神情悲涼,不斷的輕撫著。

        「姊姊她,一定很痛苦吧!被插上了這麼粗的管子,還被膠布層層束縛,哪都不能去,一點也不像平常活潑的姊姊。」

        說實話,我慌了,在發現優依發高燒的那一刻,我頓時想起了語悠小姐,要是,優依也跟語悠小姐一樣,就這樣離開了人世,予湖先生會怎麼樣呢?而我,又會怎麼樣呢?在聽到檢查結果的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可我依然只能看著優依,如此痛苦的模樣,我什麼都做不到。

        「在姊姊康復之前,優莉要一直守護在姊姊身邊。」

        「守護,是嗎?無能為力的我,只能做到這一點嗎?」

        「林先生,你知道嗎?遭你偷竊的那家店老闆娘可是氣炸了,每次去向她報告調查進度時,她總會氣得跳腳,說我們辦事不利,真是的,就只會出一張嘴,要不然叫她自己來找啊!」
        「學長,不能說控訴人的壞話啦!」

        「又沒什麼關係,反正那歐巴桑又不在這裡,林先生,你也說句話嘛!那歐巴桑很過份對吧?東西又不是我們偷的。」

        我聽不進任何的話語,滿腦子只想著日記本的下落,刻不容緩,要是沒有這手銬的話,我早就衝出房門了。

        「吶,林先生,你也稍微理一下人嘛!還是說,你在擔心自己的『女兒』嗎?」

        「!」

        突如其來的詞彙打入我腦中,腦中又多了一份擔憂。

        「好像叫優依,與優莉對吧!真是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呢!」

        從對方口中聽到名字的剎那間,我失去了理智。

        「砰!!」一聲,受手銬串連住的雙手,緊握成雙拳,驀地,打在了冰冷的辦公桌上,被情緒沖昏腦袋的我,甚至遺忘了疼痛。

        「如果你敢動她們兩個一根寒毛的話!」

        「林先生,等等,你先冷靜一下,我沒有要傷害她們的意思,只是想稍微討論一下,關於未來。」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依照刑法第三百二十條,意圖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竊取他人之動產者,為竊盜罪,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罰金,再加上你不乖乖配合,甚至亮出凶器,綁架人質的行為,處刑應該會更重吧!」

       「……」

       「而在你受罰的這段期間,你的女兒們該怎麼辦呢?」

       「這……」

       「就請你好好想想吧!這次的審問就先到此結束。」

       唯一的光芒遭到關閉,房間內再度從回黑暗。




        「學長,走慢一點啦!李趙恩學長!」

        驀地,一陣熟悉,且聽來很沒用的男子嗓音自身後傳來,我停下腳步,回首而過。

        「喔!是小弟啊!怎麼樣?林先生已經安置好了嗎?」

        「學長,就說了是學弟,才不是小弟啦!」

        「唉唷!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嘛!小弟。」

        「唉!算了,學長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嗯,想開了就好,那林先生搞定了嗎?」

        「是的,我已經將林先生關在了警局的臨時監獄中。」

        「是嗎?辛苦你啦!小弟,那就再幫我辦一件事吧!」

        「咦?」

        「幫我調查一下林先生女兒的下落。」




       一跨進屋內,一股暖和感頓時壟罩全身,但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醫院特有的氛圍,不管來了幾次,我依舊無法習慣這股氛圍,向四周望去,有大人,有小孩,可健康的人,卻沒幾個,對我來說,這裡是痛苦的人聚集的場所。

       「照小弟所說,林先生的女兒就在這家醫院吧!」

       穿越過數條走廊,跨上了數步階梯,與不少人擦肩而過,我來到了這間病房門前,向一旁的門牌望去,上面所刻下的文字令我更加確信,這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敲了幾下門,門中傳來一陣青年的嗓音,我頓時感到疑惑,應該要是名小女孩才對吧?但腦袋隨即一轉,也許是有醫生在吧!便遵照那陣嗓音的指示,拉開了房門。

       「你是!」

       「那時的人質!」

       但我錯了,在門內的並非醫生,而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林先生所挾持的人質。

       對方似乎吃了一驚,楞怔在原位,一臉痴呆的望著我,一旁還有兩位相貌神似的小女孩,沒過多久,我便認了出來,與資料上的照片相同,她們是林先生的女兒,人質與女兒嗎?多年的經驗將我引領至真相,我頓時理解了一切發展。

       「看來林先生與人質處得不錯嘛!」

       走到人質面前,打愣的他才驀然站起,並向後退了幾步,似乎在提防著我,我毫不隱藏,亮出了手中之物,說出了我的身分。

       「我是警察,名叫李趙恩,好久不見了呢!人質少年。」




       投入錢幣,再按下開關,一罐熱呼呼的咖啡從底下掉落而出,我將其遞給了人質少年。

       「謝謝。」

       他接下後,向我道了聲謝,並拉開扣環,啜飲了一口。

       「那個,警察先生……」

       「名字。」

       「咦?」

       「叫我的名字就好了,畢竟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是嗎?那,趙恩先生……」

       「什麼事?」

       「趙恩先生找我,是想知道予湖,不,是那個罪犯的下落嗎?」

       驀地,出乎意料,不,與其說是出乎意料的質問,到不如說是出乎意料的直球,與先前膽怯的模樣不同,少年以堅定的眼神望著我。

       「難道不是嗎?要不然找上我還會有什麼目的呢?」

       「目的……是嗎?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啊!」

       難怪會對我抱持著這麼強的敵意呢!

        「不過很可惜,你猜錯了,我並沒有想從你那獲得什麼情報。」

        「咦?」
        「而是要告訴你,那位罪犯,我們已經抓到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騙人。」

        我無法置信,予湖先生會輕易就被抓到,優依與優莉,她們是如此的想你,反覆問著你的下落,但你卻這麼輕易就……

        「這不是騙人,時間是昨天下午,地點是墓園。」

        「墓園?」

        「沒錯,你不知道嗎?昨天是林先生妻子的忌日。」

        我頓時明白了,卡在心中疑問的答案,予湖先生究竟去哪了?原來,是去找語悠小姐啊!心中感到了釋懷,但也同時浮現了另一個疑問。

        「那優依與優莉呢?」

        我激動的站了起來。

        「她們又該怎麼辦?難道要她們自己生活嗎?要讓這麼小的兩個小女孩相依為命活下去嗎?」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理由,我想讓她們,與林先生親自談談。」




        幾天後,優依的燒已經退了,據趙恩先生所言,予湖先生將在今天被送往正式的監獄所,也就是說,今天就是最後的見面機會。

        我本以為,優依與優莉會無法接受,大聲哭鬧,甚至逃跑,不願面對這個事實,但我錯了,她們比我想的還要成熟,堅強多了,她們對我露出了難以言喻的悲傷笑容說:「既然是最後的機會,那得要好好把握才行呢!」

        其實我更希望她們能盡情的放聲大哭,將一切發洩出來,但似乎是顧慮著我,即便到了夜深人靜,也聽不到些許啜泣聲,就這樣到了今天,我帶著優依與優莉來到了警局的會面室,一扇透明玻璃,這就是我們和予湖先生的距離。

        「優依、優莉,好久不見了。」

        玻璃對面的予湖先生顯得有些憔悴,似乎瘦了一點,有吃好嗎?有睡好嗎?種種擔憂頓時浮現。

        「還有宇安同學,也好久不見了,謝謝你在這段期間代替我照顧優依與優莉。」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事想問,但一到了關鍵時刻,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還真是沒用啊!

        「優依,爸爸聽警察叔叔說了,妳前幾天發高燒了對吧?有乖乖吃藥嗎?有好好休息嗎?一定很痛苦吧!抱歉,爸爸無法陪在妳身邊。」

        面對予湖先生的話語,優依使勁的搖了搖頭。

        「一點也不痛苦喔!有大哥哥與優莉陪在我身邊。」

        「……是嗎?那優莉呢?有乖乖的嗎?沒有給大哥哥添麻煩吧?」

        「嗯,優莉很乖,優莉一直都很聽話,沒有大聲哭鬧喔!優莉很了不起對不對?」

        「是嗎?優莉很了不起呢!」

        予湖先生的手,穿過了玻璃下方的洞口,輕撫著優莉的秀髮,接著徐緩下滑,粗大的手掌捧起了優莉的小臉蛋。

        「但沒關係喔!盡量的哭出來吧!這可是女孩子才特有的權利呢!」

        聽聞此話的優莉,低下了頭,身體微微顫抖,長久壓抑的情緒一口氣湧出,優莉滴下了淚水,放聲大哭,我無法辦到的事,予湖先生卻輕易辦到了,我頓時感到慚愧,也同時對予湖先生感到敬佩。

        「會面的時間不多,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呢!」

        說著說著,予湖先生將頭抬起,視線移至我身上,望了我一眼後,再次望向優依與優莉。
        「優依、優莉,你們喜歡大哥哥嗎?」

        聽到這番話的瞬間,我驀然明白了,予湖先生的決定。

        「爸爸我啊!思考了很久,想來想去,覺得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予湖先生再度望向了我,俊秀的臉孔上留下了一道淚痕,但隨即又露出了微笑,我陡然想起了那則故事,語悠小姐,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呢?

        「宇安同學,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我也許知道答案了。

        「是的,予湖先生的女兒,就放心交給我吧!」

        ──因為相信,就算自己不在了,他也一定會扛起這份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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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4 篇留言

齊格菲奇恩・高雄尼克
我已經搶到雙重頭香了(一箭雙雕)(掌聲鼓勵)(^o^)。[e23][e35][e34]

03-01 21:19

終欲宅 成熟期7.0
恭喜恭喜,真是好久不見03-01 21:21
ms03
(゚∀゚)跟我有看過的幾篇相比有大☆進☆步呢,雖然擬人似乎用的有點多,不過是篇不錯的故事喔

03-01 21:35

終欲宅 成熟期7.0
多謝誇獎,不愧我每日的練習呢03-02 18:02
LTA茶
真的很不錯,找時間我會寫下感想

03-01 21:42

終欲宅 成熟期7.0
感謝弟弟的支持,我本以為太長會沒人想看呢03-02 18:03
本人就是初音控
這篇小說真好看,會有續集嗎

03-01 21:47

終欲宅 成熟期7.0
比賽規則是說一集完結,但我會考慮看看03-02 18:04
江楓
好看~

03-01 21:48

終欲宅 成熟期7.0
十分感謝03-02 18:04
赤月緋雪
沒有噓只好給雞皮了[e27]打這麼長是不用會考的喔

03-01 22:33

終欲宅 成熟期7.0
我可是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打,然後晚上讀書03-02 18:05
安安安
神人給跪了

03-01 22:49

終欲宅 成熟期7.0
平身03-02 18:05
緋宿
劇情我非常喜歡

03-01 23:33

終欲宅 成熟期7.0
感謝,其實劇情刪減了不少03-02 18:06
烏龜怕拖鞋
好看,但那個縮好的短篇...

03-01 23:53

終欲宅 成熟期7.0
三萬字以下的小說較短篇小說03-02 18:06
萊因✿R.E.K.D (¯―¯٥)ψ
幫推高[e5]

03-02 01:18

終欲宅 成熟期7.0
有空記得看03-02 18:07
Fenger
必須推~~好看! (^ w ^ )

03-02 15:31

終欲宅 成熟期7.0
歡迎您的下次光臨03-02 18:07
木白(ボ夢熊)
好看~~

03-02 19:54

終欲宅 成熟期7.0
太感謝了[e16]03-02 20:19
嘿嘿嘿
感人(哭

03-05 01:13

終欲宅 成熟期7.0
哭乾了我可不負責03-05 11:26
非法行為
你就是蘿莉控
好有料理人的感覺ww
問一個 感覺少了什麼是只指媽媽說的話嗎

03-07 17:34

終欲宅 成熟期7.0
畢竟主角的興趣是以我為原型,然後少了什麼是指那個故事的結局,因為我認為故事的結局不該以森林隱居這種結局結束,這樣的結局是無法讓優依和優莉幸福的03-07 19:04
非法行為
了解ㄌ(´・ω・`)
讀起來感覺不錯ww
每個人的基本資料都寫出來ㄌ_(:3 」∠)_

03-07 19:20

終欲宅 成熟期7.0
這是我的習慣啦,只是小弟連名字都沒有就是了03-07 19:23
森本
佩服

03-26 12:11

終欲宅 成熟期7.0
服佩03-26 12:14
我是ㄇㄌ不是ㄘㄧ
好多驀地wwww

04-23 09:26

終欲宅 成熟期7.0
就是忽然的意思,在文言文中很常出現,也成了我的慣用詞04-23 10:35
終欲宅 成熟期7.0
來,妳覺得這篇如何04-23 10:36
我是ㄇㄌ不是ㄘㄧ
聯想出了好多東西(
那句學長,XXXXX 浮現了冰漾的影子(ㄍ)

04-23 10:43

終欲宅 成熟期7.0
呃…...04-23 10:46
終欲宅 成熟期7.0
那公主抱那裡有連想嗎04-23 10:47
克莉姆(奶油)
一次得到兩個小蘿莉

06-03 00:21

終欲宅 成熟期7.0
都是作者我的06-03 00:25
希布拉
很棒的一篇小說~

不過還是有點搞不懂前段說的露營真正的涵義,
予湖先生說的:「哈哈哈!宇安同學,你還太年輕了呢!」
這句話是在指說予湖先生是因貧窮無奈被迫過著這種生活的意思嗎?
還是另有含意呢?

總結,我分了很多時段來看這篇【短篇】WW
是一部很令人感動的文章呢~~

08-19 20:20

終欲宅 成熟期7.0
我現在自己在看一遍也會覺得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謝謝你的點評08-19 20:28
小羽
請問這還會出續集嗎?因為好看到我重高一等到我都要大二了

08-03 01:43

終欲宅 成熟期7.0
這也太……久了08-03 01:47
終欲宅 成熟期7.0
但我越來越懶了XD妳可以去看我其他新短篇了08-03 01:51
終欲宅 成熟期7.0
但現在每個新篇都寫一千多字就懶08-03 01:52
小羽
我還是希望這個小說有一個結局,你沒有要出我也不會強破你,你寫的小說都很好看也很有趣,希望可以一直出下去。

08-04 02:09

終欲宅 成熟期7.0
好,感謝妳的支持,我現在懶到每天只寫500w,我盡力寫完08-04 02:15
小羽
好的加油!而且我是男的xd

08-04 02:20

終欲宅 成熟期7.0
男的……沒事08-04 02:23
終欲宅 成熟期7.0
如果還沒看過我的惡化可以看看08-04 02:23
小羽
你感覺很失望呢?

08-04 02:23

終欲宅 成熟期7.0
沒有沒有,只是跟想像有點出入XD08-04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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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bster0627全體巴友
大家可以多多來我的YT頻道看看哦(*´∀`)~♥https://www.youtube.com/@lobstersandwich看更多我要大聲說4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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