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續前緣-孟若梅
屋外雨聲滴答,屋子裡的男、女主人僅是安然坐在桌前,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掌中傳來的熱度,能消去體外的寒意;喝下一口,能消去體內的寒意。
「看這雨勢,再半個時辰雨便停了吧!」男主人開口道,望向他老早打包好的行李,女主人卻是低下頭來。
「這也代表……我們夫婦二人,又得分開一陣子啦!」
「別這樣,我不是說過,走完這一趟,就有足夠銀兩能開設驛亭客棧,到時咱夫婦倆再不分開。妳想想,咱們就在人流如潮之處設一間茶棚,我當伙計、妳當廚娘……對了!將來生了孩子,讓孩子們也來幫忙!」
男人握住了少婦的手,前面一番言論聽得她傷心落淚,後面一番言論又讓她破涕為笑。
「沒個正經!」
少婦驕羞地輕輕推了他一下,小手卻被夫君抓住,順勢將她攬至懷中,屋內的熱情,是屋外的雨滴無法澆息的吧!
人說「小別勝新婚」,男人每次外出經商都是一年半載,再加上不時發生的天災人禍,總是讓少婦擔心又不捨。
事隔半年,少婦每天都在算日子,在門口盼著夫君的歸來,只有做些女紅、或幫隔壁大娘賣菜來貼補家計,若是沒這些雜事可做,她可真不知如何度日。
但近幾日連度日都要成了問題。
聽街上的行人說,北方的豪雨下到這附近了,只怕到時會豪雨成災,不要說做生意了,要是大水無情,只怕居民會性命不保。
縣老爺下令,居住在低窪地區者要往高處遷移,並派出幾名衙役勸離,但到了少婦家門前,卻是大門緊閉。
「孟氏,縣老爺有令,住在妳們這個地區的百姓都要撤走,不需帶太多家當,快出來呀!」
「是啊!小娘子,妳快出來呀!再待在這兒很危險的,跟我們到上頭去避一避吧!」
孟氏聽得出來,這是隔壁大娘的聲音,大娘待她如女,自然不會不理睬她。
只是孟氏依然故我,僅是向門外的人說:「不!大娘,我夫君答應我會回來的,此去避災不知要多久,若是我夫君回來找不著我,咱們夫婦二人豈不永無見面之日?」
「傻孩子!他每次出門哪有那麼快回來,待這大水退去,我們再回來清理家園便是,妳夫君一樣可以回到自己的窩呀!」
「這可是縣老爺下的令,誰理妳等誰,再不開門,我們可要破門啦!」
見衙役失去了耐性,孟氏只好先出來,撤離至暫居地後假意要換個地方,卻是拿了些許蔬果物資,偷偷跑回家去。
那之後仍大雨傾盆,家中被水淹了超過一尺,幸有些許物資,省吃儉用,孟氏躲在床鋪等較高處度日。
可惜,孟氏雖度過水災,卻熬不過疫情。大水過後,瘟疫四起,孟氏本就瘦弱,再加上水災期間營養不良,很快便染上了瘟疫。孟氏很幸運地遇到有人義診施藥,卻又不幸地體力透支而死。
孟氏除了其夫,並未有其他親戚,幸得鄰家大娘好心,替她治喪。孟氏雖然心繫夫君,魂魄卻困在身體裡,動彈不得。
伴隨著鐵器沉重地敲打聲,黑衣及白衣踏霧飄然而至,到了孟氏家門前,卻停也不停,直接穿牆而過。
「孟若梅,時辰到了。」
勾魂索勾起了魂魄,孟氏──孟若梅卻幽幽道:「不──我要留在家裡,我要等我夫君!」
白衣見狀,嘆了一聲:「唉!何苦呢?縱然給妳等到了,陰陽兩隔,徒增傷悲而已。」
「何須與她多言──孟若梅,我們兄弟只是奉命帶妳到陰間受審,莫要為難我們。」黑衣一瞥,讓鬼差給孟若梅上了鐐銬,便將孟若梅的遺魂連同執念,一起抓進了地府。
陰間終年陰冷,偶有青藍色的火團四處飄渺,除此之外,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村落,兩旁矮樹林立,連接著一座看似搖搖欲墜地長橋,橋旁有一個小茶棚。這是孟若梅與夫婿朝思暮想的小生意,令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經過時,也對上了在茶桶旁那和藹老婆婆的眼睛,但那其中的憂傷,卻也不比孟若梅少。
茶棚前排了長長的人龍,每一個都被鬼差押著,喝茶的時候,有的嘆口氣、乖乖地喝下去;有的大吼大叫,被鬼差硬灌下去。
「別看啦!這還得功大於過才喝得了呢!」
黑衣嘟嚷一聲,便與白衣將孟若梅帶往一殿受審。
業鏡照出了孟若梅的一生,雖無大功、亦無大過,可說是平而淡之,唯一的執念,只是與夫君的小小約定。
又過了七天,孟若梅被押解到二殿受審,然後是三殿、四殿,都各隔了七天。一直到了五殿,受審完後,黑衣及白衣帶著她到望鄉臺,眺望故鄉情景。
但是孟若梅的家裡,除了早晚好心去幫她上香的大娘,沒有其他人,更沒有看見她的夫君。
哪怕是一眼也好,孟若梅只想再看看她的夫君,帶著這樣的思念,又過了三年。
孟若梅再次被押解到茶棚前,排在長長的隊伍中,等著喝能洗淨這世記憶的孟婆湯。經過這三年,內心已經平靜不少,她端起茶碗,看向望鄉臺,輕嘆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一口喝下,酸、甜、苦、辣、鹹,人生五味,都將不復存在,一切從頭來過……
「哎呀!真有緣份!」
聽到這突如的一聲,孟若梅「噗」地又把茶都噴了出來,那味道卻還留在口腔裡,讓她忍不住劇烈咳嗽。往聲源處找尋,只見站在橋頭的白衣皺起眉頭哈哈大笑,他身旁的黑衣更是瞪了祂一眼。
「二位將軍辛苦了。」端湯給孟若梅的那位老婆婆面色平靜,只是向來者行禮問安。
「孟婆妳也辛苦了。我告訴妳呀!這位姑娘生前可也姓孟呢!」白衣打趣地說。
「她已經嫁為人婦,早就不是姑娘了。」一旁黑衣又糾正著。
「這『孟婆湯』喝下去,不就又是姑娘了嗎?」白衣說完,又遭黑衣一個白眼。
孟若梅有些莫名其妙,這兩個鬼差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互懟呢?仔細瞧,這對黑衣及白衣,不正是當日前去引她至地府的鬼差嗎?她將茶碗遞給孟婆,讓她再裝一碗,而孟若梅自己則是用衣袖擦拭臉上剛才噴出來的茶水。
這時,從孟若梅袖口掉出一張泛黃字條,白衣將它撿起,看了會兒,讀了起來:「『醒時迎粉黛,醉臥不思量;熟勝牡丹艷?哪堪梅花香。』這是……」
白衣才要發問,孟若梅卻流下淚水,掩面而泣。
原來那是孟若梅她夫君有次經商,請個讀書人為她寫的詩,那時雖然為了生意而去青樓,心裡卻是惦記著家中嬌妻,讓孟若梅不知要生氣、吃醋、還是歡喜為好?
看到孟若梅泣不成聲,白衣也大嘆一聲:「唉!好吧!好吧!這也是緣份。孟若梅,妳有何心願未了?我到陽間幫妳走一遭,妳就在孟婆這兒好生等著吧!」
「白鬼!」對此,黑衣怒目而視,說:「別自作主張,想受罰嗎?」
「誰讓我撿了她的詩呢?」白衣揚唇苦笑,抬起手故作無奈。
黑衣翻了個白眼,心道:分明是愛管閒事的毛病又犯了。
之後,孟若梅求白衣回陽間查看她夫君現況,三年已過,良人卻家也沒回一趟,她始終等不到夫君,連給自己上柱香都沒有,便成了她心中的遺憾。
但是孟若梅在黑衣的監看下,於茶棚這兒等了幾刻,卻等到白衣這樣的消息……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可算是對得起妳啦!」
正當孟若梅不知何意,白衣又接著說:「那年妳家鄉大水,他從遠處想趕回去,卻在半途被大水沖走,屍骨被掩埋於山間,成了孤魂野鬼了呀!」
「所以說你跟她說這些做什麼?豈不又多了份牽絆。」
正如黑衣所言,她的夫君為她送命,孟若梅又怎麼可以就此去投胎?
孟若梅咚地一聲跪下,磕頭哭喊道:「求二位將軍大發慈悲,讓我再見夫君一面吧!」
此情此景,孟婆看了也只是微微皺起眉頭,縱使再於心不忍,她也只是受命於閻王,這樣的景象,千百年來看過不知幾何。
白衣也只是攤著手、搖頭不語,只有黑衣怒斥:「孟若梅,切莫得寸進尺!我們兄弟看在孟婆的面子上多給了妳幾刻,現在時辰已到,快快投胎去吧!」
說完,黑衣給押解孟若梅的鬼差使了個眼色,孟若梅便被抓住,要被強灌孟婆湯。她連「不要」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淚眼婆娑發出不知所謂地悲鳴。
「哎──呀!吵成這樣是叫我怎麼睡啊?」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鬼差們的動作,茶棚旁的矮樹叢詭異地搖晃起來,從那其中站起一個男子,看其穿著似乎不失高雅,但他卻伸手打了個大哈欠,邋遢得連頭髮、衣服都沾上了樹葉。
「……您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黑衣開口問道,雖然語氣充滿敬意,厭煩的眼神卻藏也藏不住,就連白衣那時刻滿溢地笑容都埋上了一層陰影。
「哪有為什麼?不就是跟孟婆婆借個地方安靜地睡一覺唄!」
在這奈何橋旁,隨時都有不願喝茶湯的鬼魂鬼吼鬼叫,孟婆日日夜夜聽聞都於心不忍,這位不知哪來的公子卻在這裡「安靜地」睡一覺!到底是他有問題還是其他人有問題?
鬼差們亦不敢發話,只是用疑惑地眼神看向黑衣及白衣,黑衣便說道:「別理他,快動手吧!別誤了時辰……」
然而語聲未落,那公子卻又從樹叢中跳了出來,大聲抗議道:「等等!我都現身了為何還不理我呀?」
「那麼公子您想如何?」白衣笑容依舊,作揖問道。
還是白衣識趣,那位公子露出滿意地笑容,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擺,邊說道:「既讓我碰上了,就是個緣份!你們稍等我片刻,我去問問這事可不可以交給我解決……省得兄長成天說我無所事事。」
那位公子邊嘟嚷著、邊逕自拂袖而去,留得祂們幾個既生氣、又無奈。
「怎麼辦?」白衣問。
「還能怎麼辦!只能再等等啊。」黑衣說著,額邊的青筋都不可控地爆了出來。
說完,白衣與黑衣為不耽誤孟婆做事,親自押著孟若梅,半個時辰過後,仍不見那位公子歸來。
「讓咱們在這兒乾等,該不會又是在戲弄咱們吧?」
黑衣不耐煩地用手中方牌敲打另一手,白衣則是無法斷言而不出聲,畢竟想起那位公子過往的「事績」……嘖嘖。
就在祂們準備讓孟若梅重回列隊,等候喝湯投胎,那公子卻換了一身鬼差裝扮回來。
這是又要換工作了?正當黑衣及白衣無言以對,那公子又伸出手道:「不必如此驚慌,一切都安排好了!」
「並未驚慌,只是您穿成這樣是何用意?」像是習慣他的無厘頭,黑衣這麼說。
「欸──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嗎?她不就是想再見自己夫君一面,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公子,恕屬下多言。」白衣靜默許久,此時方才發言,道:「可憐之人何其多,況這孟若梅功過相扺,能再世為人已是福份。若開此先例,只怕後患無窮,望公子三思。」
看著白衣與黑衣先後對他行禮作揖,那公子看似苦腦地嘆了口氣,從袖裡取出一紙書狀笑嘻嘻地回答道:「你們深知我性格,可這話為何不在我出發前說呢?如今事已成局,回頭無望了呀!」
黑衣及白衣收下書狀,閱讀過後臉色一黑……
◎
少婦──孟若梅端坐在山壁旁的茶棚下,回想起受命那日仍感到不可思議。如今那穿著鬼差裝扮的公子正在裂縫下支起一張長椅,躺在上頭悠閒地休息,黑衣及白衣亦已出去抓拿陰魂,只有孟若梅自己在茶棚下,煮著從奈何橋邊的婆婆那裡學來的湯,只是叮囑她,藥味需減輕三分之二,如此一來,喝過孟若梅茶湯之人,並不會忘卻這世所有記憶,只會不記得來過這茶棚而已。
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呢?據那名公子所言,「凡人有命數未盡者,誤入陰間入口、或被厲鬼誘之,而命喪九泉」,因此在入口處虛設一個茶棚,對照從判官那裡抄來的命數簿,若是命數已盡,則帶回陰間受審;命數未盡,便讓他喝下茶湯,送回該去之處。
因此那公子借了黑衣及白衣協助、要了孟若梅來幫手。細數而來,已不知過了多少甲子,而孟若梅始終維持少婦模樣,但她的夫君早在她之前便喝了孟婆湯,踏上輪迴轉世之路,即便再見面,也早已不認得她了。
「我願意,只要讓我再見夫君一面,要我做什麼都願意!」
那日孟若梅叩謝該公子大恩,兢兢業業,白日回陰間摘藥草、取忘川水熬湯,晚上與那位公子守在入口防止生人誤入,數百年如一日。
但孟若梅卻從來未見過她已轉世的夫君,祂們說,不論她夫君這世是男是女,只要她一見就知道了。再加上幾百年來與那公子相處,其性格看似古怪、行事毫無條理,卻幽默風趣、待人如老友。他讓黑衣、白衣及孟若梅勿拘禮,四人相處就像老朋友般,卻也讓孟若梅不得不懷疑,她與夫君再見之時,真能認得出來嗎?
前方大霧有了動靜,一黑一白的影子帶了陰魂回來,直接走到裂縫旁與那名公子對好名冊,待陰魂被帶進陰間,祂們三個才一齊走回茶棚。
「終於結束了!這個月的工作。」那名公子鬆了鬆肩膀,恨不得找個地方好好躺下。
「您哪有做什麼?不是咱們去帶路的嗎!」
雖然勉強加了個尊稱,黑衣的發言仍不帶客氣,讓白衣在一旁也皺起眉頭笑了笑。
「哎呀!不多虧了我想這個法子,讓你們可以少走一段路嗎?現在只要到附近帶命數已盡之陰魂到這入口,就會有其他鬼差押解。一些命數已盡之人自己走來,不也省了你們一番功夫?」
「但是像上回跟著書生來的護衛還不是要讓我們送回去!」
「哈哈哈!說起這個……」白衣像要打圓場,轉移了話題,「那書生還真倒楣,當時要是腦子清楚點,堅持緊跟著護衛,就不至命懸一線了啊!」
孟若梅從另一個水缸取來三碗水,放置在祂們面前。她也看到,今天的簿子上,還有一人會於今日喪命,但黑衣與白衣卻無動作,依過往的經驗來看,這人必定是被吸引而來,踏上死路而不自知。
「三位辛苦了。」孟若梅只欠身敬道,不打擾祂們的閒聊。
「正是他膽小,才會變得如此。我看這種人要真給當了官,往後也不見得好。」
黑衣端起茶水,才喝了一口,便將注意放在前方大霧中,濃霧輕晃,又有人闖進來。
孟若梅也隨著祂們的視線望去,見到那逐漸清晰的身影時,卻是身子僵硬,激動到動彈不得。
公子將茶一口飲盡,嘆口氣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孟若梅,我給妳一刻鐘,好好把握吧!」接著,祂見來人在不遠處的桌子坐下,故意大喊:「老闆娘,別忙著招呼咱們啦!妳瞧,又有客人上門啦!」
那是名中年男子,一頂方帽整齊地戴在頭上,穿著的大衣亦不見俗氣,毛髮鬍子都竄出了幾根白毛。他放下手中包袱,正擦著汗,對祂們四位微笑以對。
公子並沒有騙她,孟若梅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她的夫君,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即使經過幾次投胎,外貌早就不同從前,但那份親切感卻不曾褪去。
孟若梅從茶棚端來了能讓人喪失意識的茶水,先前刻刻鐘都在期待與他相會,現在卻是舉步維艱。
「謝謝啊!老闆娘,可否問問,前方此去何處?」
「前方……是凌安。」
中年男子驚嘆:「哎!我這不是走反路了嗎?真是……越急就越花時間啊!」
或許是他急著問路,卻沒注意到眼前的老闆娘面色凝重。
「……客官您在趕路嗎?」
「是呀!說來慚愧,我年輕時為了掙錢,前幾年才娶妻,如今是晚年得子,眼看我娘子差不多要臨盆了,我得趕回去呢!」說著,中年男子才發現老闆娘面有難色,急忙道歉,「妳看看我,高興得口無遮攔,我這就以茶代酒,還請老闆娘見諒!」
孟若梅看他拿起茶碗,就要一口喝下,內心卻是百感交集。她早就知道,已經投胎轉世的他不會認得自己;她早就知道,他如今已是別人的夫君,而且就要迎來新生,待望著承歡膝下。
但如今,他卻要命喪於此。
她怎麼可以讓事件重演,他今天這麼一走,今世的娘子要自己帶上孩子,可會比孟若梅當年還苦上許多!
鏘地一聲,茶碗被孟若梅打翻,茶碗碎了一地,她知道,這一聲就連同後方三位對她的信任,一同碎裂。
黑衣與白衣立即站起,孟若梅馬上拉著錯愕的中年男子,說道:「快走!他們要抓你進地府!」
「啊?」
不等中年男子提問,孟若梅拖著他拔腿就跑,但才逃離茶棚幾步,黑衣及白衣不但瞬間擋在他們面前,連手中的枷鎖及令牌都現了形。
「孟若梅,切莫一錯再錯!」黑衣說。
「孟若梅,將人交給我們,莫要我們動手。」白衣說。
看到眼前的景象,中年男子才驚覺事態嚴重,嚇得臉色發白。但孟若梅似早有準備,她從袖裡拿出迷魂煙,那是之前那位公子做薰香油燈的材料。
「糟!」
揮撒出去,孟若梅和中年男子的身影變成三個,往三個不同方向逃竄。
「哎呀!這丫頭變聰明啦!」
那公子笑嘻嘻又慢條斯理地來到黑衣及白衣身邊,惹得祂們怒不敢言。
「下次請您把東西收好,這下我們怎麼追?」
「不就三個方向嗎?你一邊、我一邊、祂一邊!咱們要不要來比賽?」
黑衣無視他的玩笑話,逕自選了一邊追去,白衣嘆口氣,對著公子行禮作揖,也往另一邊追去。
「這敢情……是叫我走那邊啦!」
無論孟若梅和她前世的夫君怎麼跑,前方依然迷漫著一片大霧,好似怎麼跑也跑不出去,雖然男人已經很累了,但她不能停下,否則等於宣佈放棄。
「仙……仙姑……仙姑慢點,慢點啊!」
顯然他已經把孟若梅當成修練有成的仙姑,但孟若梅雖然停下,卻也不時注意出口在何方。這麼多年來,她都只是往返於茶棚與忘川,就算換了一處,也只是茶棚外的風景不同,公子從來都只守在入口,知道怎麼出去的,也許只有黑衣及白衣了吧!
他們休息不過片刻,卻有一白色身影接近,二人不但嚇得臉色大變,且男人已體力透支,腳軟跪地。
孟若梅見帶他逃生無望,亦下跪求情:「白爺!若梅求您,放過他吧!我願魂飛魄散,成全他一家團圓吧!」
白衣聽了皺眉更深,褪去了笑容,一張臉看起來陰冷發黑,中年男人更是嚇得快昏了過去,只能不斷求饒:「放……放過我!放過我吧!」
白衣看了,嘆口氣道:「孟若梅,妳可知私放此人,有什麼後果?」
「我……我……」
孟若梅答不上話,只是任淚水默默延著嬌容落下。
「罷了!罷了!──胡伯元。」白衣再度搖頭嘆氣,接著把說話對象轉向中年男人──胡伯元。這胡伯元到了茶棚從未自報姓名,但這白衣使者卻能喚得出,使他更為相信自己正命懸一線。白衣繼續說:「如今時辰已過,讓你撿回一命。你從這個方向直直走去,不論途中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不要回頭,否則後果自負。」
白衣指著一個方向,胡伯元知道自己得救了,連忙下跪,磕頭謝恩:「是……是!多謝大神大恩!多謝仙姑大恩!」
「你要記住,回去之後,不得說起今晚發生的一切,要是洩漏天機……」
「不會!不會!我……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不等白衣說完,胡伯元爬了一段路,才站起身往前走,頭也不回,就這樣消失在雲霧之中。
像是故意等胡伯元走遠之後,那位公子及黑衣才一前一後到來。
雖然那公子仍是一脈輕鬆,黑衣卻是一臉慍怒,三人不語,只有孟若梅依然跪在地上哭泣。
那公子看著孟若梅啜泣的樣子,輕笑後嘆道:「走吧!咱們回去領罪受罰──孟若梅,還跪在那兒做啥?難不成還真要他們倆再把妳扣回去呀?」
領罪受罰,領罪受罰,無論身帶何職,犯了過錯,必有責罰。今世不報,來世受刑。但人世有多少不信者,欺善怕惡、行事荒唐。年復一年,日夜更新,現如今或許又有人誤入陰間入口而不自知。
◎
鈴鐺聲敲得清脆,仿古的木門被推開,三男二女走進店裡,手機拿在手上,後頭的人還只是跟著進,連路也不看。
「哇!這裡什麼時候開這種店?好有情調喔!」綁著馬尾的女生說。
「對啊!感覺我好像要變成格格了!」長髮齊肩的女生故意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使綁馬尾的女生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大笑揶揄:「格格咧!」
「不要再玩手機了啦!剛才不是在叫沒電?」理著平頭的男生用力拍打身邊低頭滑手機的男生,使他不由得大罵:「幹什麼啦!我這隻新買的耶!摔壞怎麼辦?」
「欸!這裡可不可以充電啊?」
看著這些男女走進店裡,連穿著都仿古的女店員抿嘴而笑,她走上前,福身說道:「歡迎光臨『壹殿茶屋』,我來帶各位到位子上。」
屋內薰香,芳香四溢,年輕男女喝著茶,卻漸漸沒有談話,等到他們恢復意識的時候,只發覺自己站在巷口,卻將進店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終於完成了(倒
因為這篇是連接(之後會寫的)長篇,再加上要查一堆資料,就晚了很多。
參考資料:
1. 十殿閻羅(維基百科)
2. 孟婆(中文百科)簡體字
3. 新竹都城隍爺(討論區)
4. 新竹都城隍廟.竹塹中元城隍祭(臺灣宗教百景)
5. 黑白無常(維基百科)
6. 因果圖鑑(認識佛陀教育網站)
7. 黑令旗(臥龍居)
雖然是為了連接新故事寫的,之前就有做過功課,但真正動筆才發現要把資料溶合進小說裡沒有那麼簡單,再者半古文的風格也要考驗我的文筆。
陰間的景象除了參考孟婆那篇之外,也聽我小姑姑說過,她自稱到過陰間,入口種了兩排七里香,所以她很討厭七里香,說那是陰間種的樹。無論是真是假,我就把它拿來延用在這篇創作上(毆
另外我很喜歡故事裡的第二段,道盡了孟婆的哀傷及無奈,雖然我沒有描寫得很深入,這裡的孟婆就是延用該故事(傳說?)下筆的。我故意把時間放在孟婆自己喝湯之前,才能描寫出她憂愁的情感。
關於參考資料最後一項──黑令旗,雖然只放上這篇,但查了許多地方都說是用來復仇,另一說是神尊調兵遣將之用。由於孟若梅並沒有要復仇,所以我就把這項拿掉。
2跟3主要是在查大二少爺,知道不止有兩個,而且是輪著當班的,我就再創一個出來,希望不會受到報應(抖
大家都知道上面故事中的黑衣跟白衣是誰,我故意這樣稱呼祂們,除了不想冒犯,也方便創造出「每個都城都有黑白無常」的假象(?),想想,每天死那麼多人,雖說沒什麼罪的是由祂們接走,但這樣只有一對不會很忙嗎(囧
所以我想,大概是每個地方都有一對,不然二位將軍不是要去練影分身術了
然後那首詩,自然是我自己寫的(掩面),想說要給她一個放不下的執念,然後就……獻醜了。
最後謝謝大家看完,希望這篇不會令大家感到不舒服。
至於本篇,欸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