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幻想曲》60 作者：鵠羈

且把時間倒轉回望雲仍和陸元燁等人談話之時，另一方面，匈奴與烏桓殘軍的戰鬥以蹋頓等人大獲全勝落下帷幕，此時幾乎所有活下來的人皆忙於收拾敵我雙方的屍身、裝備、物資，或是打掃戰場。
這裡會以『幾乎』這個詞是因為在營地中央，有六名一見便知是這支殘軍的領頭人物正或坐或站於此商議著某事。

「好酒！」居坐在六人中央，滿臉虯髯看上去頗是粗獷的壯漢豪氣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大笑道：「真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這等好酒，哈，可惜最後卻是入了老子的口，遇上老子算他們倒楣！」

其中兩名相貌肖似的青年互看一眼，較為年長的男子似乎不太願意摻進這場對話之中，沉默地闔眼靠在附近的樹幹上，另一名較年輕男子則陪笑道：「那可是，說起來這還真多虧了蘇僕延先生的計謀，想來單……咳，大王定可在不久後東山再起！」

這幾句話對壯漢十分受用，大笑幾聲後又灌了幾口酒，他也甚是海量，如此狂飲竟是一點酒醉的跡象也無。
一名看上去微胖卻神態穩重的中年不輕不重地向那年輕男子客套了幾句，儘管他看上去有些酒色過度的模樣，卻予人一種成竹在胸之感，若無意外，這名其貌不揚叫蘇僕延的中年胖子應是出謀劃策之人。

一聲冷笑不搭軋地打斷了這看似和平的氣氛：「哼，大王、單于？嘿嘿！」

這是一名身形消瘦的青年，蓄有八字鬍，眼如毒蛇。

壯漢略為不悅地皺眉，向那冷笑的青年喝道：「樓班，若你不服，不妨現在跟老子決一高下！」

這名壯漢便是曹操欲除之後快的蹋頓了。
按理來說，前任單于丘力居死後應由其子樓班繼位，可那時樓班年幼，單于之位於是就落在從子蹋頓身上，殊不知這看來有勇無謀的壯漢卻意外地將烏桓部落管理得井然有序，可以說是深受各部族擁戴，事已至此，樓班雖無法再與蹋頓爭權，其內心仍然覬覦著單于的寶座，儘管後來蹋頓退位為王，他也如願以償冠以單于之名，但實際上絕大部分的權力還是緊握在蹋頓手裡，部落眾人雖已改口，可烏桓卻從此有了兩名單于。
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即便到了現在這樣山窮水盡的情況，此二人的關係卻未見改善，反而每況愈下，矛盾越演越烈。

樓班拔出血跡斑斑的刀子，凶狠地道：「你以為我不敢？」

年輕男子見情況不對，悄悄地退到一旁，瞥了眼仍在閉目養神的年長青年，兀自不知深思些什麼。
蹋頓將那罈酒大口乾盡，隨意向後一扔，亦拿出一把大刀，戰意高昂地指著樓班，臉上掛著無畏的笑容，後者禁不起他的挑釁，正要動手，卻被一隻孔武有力的手給擋了下來。
蹋頓、樓班微微一頓，看清這是哪人的手後即雙雙收起武器，只是瞪視著對方。
最後一人名為烏延，身材高壯，頭上光禿禿一片，有張令人一望便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凶惡臉孔，他似乎不愛言語，故從頭到尾皆沒參與到話題之中，但這一伸手便擋下蹋頓二人即將發生的打鬥，顯見他相當受到重視。

烏延繃著臉，冷漠地向蘇僕延問：「下一步？」

年輕男子——也正是袁紹幼子袁尚配合地道：「不錯，還是請先生說說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吧！」

那名靠在樹上的年長男子自然就是袁尚二哥，袁熙。

蘇僕延正要開口，一名烏桓兵卻匆忙地闖入道：「報告大王，一隊騎兵正往這個營地趕來！」

「騎兵？」蹋頓皺眉，耐下性子道：「有多少人？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曹軍，還是呼廚泉的人？」

那烏桓兵道：「應是曹軍，約只有十人左右，其他兄弟說那領隊的人似乎是曹軍大將張遼！」

聽到張遼之名，袁氏兄弟二人的眼神紛紛閃過殺意，蹋頓見狀也露出殘酷的笑容道：「哈，老子倒想看看曹操老兒這回栽了一名愛將會是怎樣的表情……殺！去把他們全部殺光！」

「慢！」烏桓兵正要應諾，蘇僕延卻搖頭道：「張遼乃曹操愛將，如能成功擊殺固然不錯，倘若殺不死他，走漏了風聲，這次的計畫極有可能會失敗！屆時我們的處境會變得十分不堪，大王不能冒這個險啊！」

本保持沉默的袁熙突然開口：「蘇僕延先生的考量十分周到。」

比起袁尚，蘇僕延對他這名神秘的兄長顯然比較上心，連忙謙讓了幾句。

蹋頓訝異地瞥了下這名他看不太透的青年，微一頷首，向蘇僕延沉聲道：「那依你的意思……？」

蘇僕延道：「曹軍多半是為打探我們的下落而來，雖然我們與曹軍仇深似海，但事實上彼此卻不甚熟悉，找些人假扮匈奴軍隊打發他們走便是，縱然曹軍勢大，也不會狂妄地認為僅憑一隊騎兵就可搜呼廚泉的營地吧！」

蹋頓點頭道：「你說得很對！就照著他說的去做吧！」

待至那烏桓兵走遠後，蘇僕延又道：「大王，依照袁家二位兄弟的情報，呼廚泉的女兒應該不久後就會到達這個地方，我們只需冒充成呼廚泉的人馬，趁她沒有防備時下手，諒呼廚泉也不敢不乖乖答應我們的要求！」

「會真和你所說一般順利嗎？」樓班發出不屑的冷笑，質疑道：「呼廚泉再怎麼寶貝這個女兒，也不見得會為了她和曹操翻臉吧？假如我們抓住了那小妞，呼廚泉卻鐵了心不肯幫助我們，那時候我們便是同時與曹軍和匈奴宣戰，若真變成這樣……哼！」

尾句的那聲冷哼意思相當明顯，即表示到時真的不幸演變成那種局面，樓班會親自下手宰了蘇僕延。
不過他的疑問卻也有其可慮之處，眾人紛紛將目光移至蘇僕延，看他如何分說。

蘇僕延雖被樓班的懾人殺氣給嚇出冷汗，卻依舊冷靜地分析道：「這種情形決計不會出現！
呼廚泉不是傻子，一定早就考慮到以現在的情勢而言，若少了烏桓這一層屏障，下次就換他向曹操俯首稱臣了。他絕不甘於屈居人下，我們這時用他的女兒做為交換工具雖多少夾雜著強迫，同時卻也給了他一條後路，至於他會不會走上這條後路……唉！便要看我們事後能否一舉將曹軍趕出北方了。」

聽到蘇僕延最後那聲嘆息，其他人亦心有所感，知道即使計畫順利進行，勝利的機率仍十分渺茫。
事實上除了袁熙、袁尚二人外，蹋頓等人雖與曹操是敵非友，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殺伐決斷，
縱使在袁紹身死且其子投靠烏桓時，大夥也不是沒猜測過曹軍會順勢北伐，可萬萬沒想到竟來得這麼快，可以說是袁熙等人前腳剛到，曹操大軍後腳便來，著實打得烏桓措手不及。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蘇僕延既然能想出這等計策，自然明瞭曹操此舉可謂冒著極大的風險，與袁紹決戰後，儘管曹軍並無折損過多兵馬大捷而歸，不過光軍資、糧草這些項目絕對是耗費甚巨，如若執意追擊袁氏兄弟卻不能短時間內決一勝負，曹操辛苦建立的基業終將成為過往雲煙。
換作是蘇僕延，他就算抱著莫大的決心也定然會在經過萬分的謀劃後才敢如此做，到那時對方早有防備，縱然得勝也只是慘勝。

蘇僕延心下苦笑，暗嘆：「曹孟德英雄了得，但其下必定有人智計超出我十倍以上，否則我們即便敗亦不應敗得這麼慘！」

順帶一提，蘇僕延先前所說的『後路』指的是若在得到匈奴幫助下他們仍然戰敗，呼廚泉還能以自己女兒被挾持為由當作交代，以曹操的腦袋毫無疑問能對其中貓膩瞭如指掌，他雖不會立刻與呼廚泉撕破臉，卻絕對會要求匈奴給出一筆不小的賠償，真要到那個時候，呼廚泉就只剩兩條路，一是與士氣旺盛、兵強馬壯的曹軍開戰然後敗北，二是被曹軍一點一點地蠶食併吞。
當然，一旦事態朝著這個方向前進，那也與他們無關了。
死人又何須關心活人的事呢？
若呼廚泉還有腦子，自然清楚最明智的選擇便是與烏桓聯手，一同對抗曹軍。
表面上似是有多條路可選，實則烏桓這邊卻是強迫匈奴要按照他的劇本走。

蹋頓可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樣蠢，自然聽得懂蘇僕延的意思，只見他沉思半晌後斷然道：「好！就按你說的做吧！看來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大不了在這等個十天半個月，老子就不信這樣還堵不到呼廚泉他女兒！」

樓班撇撇嘴，卻沒有再提出任何異議，算是同意了蹋頓的決定，其他人亦從善如流地紛紛贊同這個決議。
蹋頓很快地便將蘇僕延方才說的給吩咐下去，才剛說完不多時，蹋頓等人便接獲目標和身穿匈奴軍裝的男子正朝著營地前來。

「哈，說來就來，真是天助我也！」蹋頓站起身，扛著大刀向附近所有人使了個眼色，大手一揮：「走！」

眾人一陣騷動，或因興奮，或因緊張，蘇僕延雖為這些許的躁動感到有些不安，思考後卻也不覺得哪裡不妥。
即便是原本駐紮在這邊的匈奴軍隊知道公主駕到，恐怕也會引起一陣混亂吧，換句話說太過靜謐反而會被目標警覺。
蘇僕延如此說服自己，不過——
他何曾想過，己方的行動早就在對方的監視下一覽無遺？
他怎麼知道，他的計謀不僅被對方看穿，還反過來狠狠利用？
又如何獲曉，他拚命說服自己的理由，此時正帶著熊熊烈焰，從後方毫無徵兆地襲來呢？


※

這場戰鬥早在最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輸家了。
蹋頓等人才剛衝至入口時，後方忽地一片火紅，接著前方竟傳出尖哨之聲，霎時烏桓殘軍此起彼落慘叫不斷，軍心一瞬之間便已潰散。
回頭一望，卻見自己的人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火燒死，更甚者在剛逃出營區沒多久即被埋伏著的人給偷襲成功。

「撤！快撤！」蹋頓見事不可為，當機立斷道：「通知餘下眾人，隨老子殺出一條血路！」

一名烏桓兵道：「大王，不好了！我們被曹軍給包圍了，領軍之人是張遼！」

「什麼！」蘇僕延面色蒼白，心知若蹋頓秋後算帳，他肯定是第一個被問罪之人，連忙補救道：「大王，看樣子曹軍和匈奴早有勾結，事已至此，不如拚著把呼廚泉的女兒拿下，起碼我們仍有談判的空間！」

「呿！」蹋頓怒揮馬鞭，蘇僕延臉上旋即帶出一條血痕，翻落下馬，他心中一陣糾結，雖是氣極卻依舊只能按其之計行事，當下凶狠地道：「你的腦袋先記下，這筆帳回頭老子再慢慢跟你算！」

又大喝道：「弟兄們聽著，務必要活捉那娘們，誰敢阻撓殺了便是！」

說罷便駕著馬如箭一般朝著娜緹絲方向射去，欲趁曹軍尚未與他們會合之前擒下娜緹絲。
烏延漠然地瞥了已經愣在當場的蘇僕延一眼，不帶絲毫情感地策馬跟上。

「先生無恙否？」袁尚眼睛骨碌碌地一轉，伸出手向蘇僕延柔聲道：「蹋頓此去凶險無比，且不說會不會死在這小小的荒村之中，僅觀那廝方才作為便不值得先生繼續跟隨他。若先生不棄，不如隨我們一起投靠遼東公孫康，途中袁某應能說服父親的舊部屬加入我們，以父親之名，肯追隨我們的人少說也有數千人，看上去人數雖不多，但憑先生之才想來定能日漸茁壯，伺機待發！」

不得不說這個提案對此時的蘇僕延無疑具有極大的魅力，不過蹋頓平日的威懾卻也令他多少有些舉棋不定，他轉頭以眼神詢問袁熙，相較於這位好大喜功的弟弟，他更信任這名不顯露山水的哥哥。
袁尚自然也發覺在蘇僕延心中其兄長地位不知高出他凡幾，陰鬱之色一閃即逝，卻是忍著沒有發作。

袁熙蹙眉沉思，又見後方火勢已蔓延開來，烏桓敗勢已成，一把將蘇僕延拉至自己坐騎上，還不忘向袁尚道：「遲恐生變，走！」

見袁熙和蘇僕延共騎離去，袁尚心中雖然有氣，但也無可奈何，本也要突圍而去，這時卻見樓班竟默默地待在原地，他心想多一個人便是多一份力量，開口邀請道：「樓班單于覺得我方才的提議如何？」

「很不錯。」樓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道：「若我不死，便遼東再會吧！」

袁尚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可現況卻由不得他繼續多想，只好拱手道：「那在下先行一步至遼東恭候大駕！」

樓班點了點頭，依舊靜靜待在原地，週遭的喊殺聲彷彿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遙望著彼方蹋頓的背影，不發一語。


※

蹋頓此時對自己已被眾人遺棄之事毫不知情，眼中只看的見被烏桓殘軍團團圍住的陸元燁二人，曹彰和霸刀等十餘騎雖正從遠方來援，卻被眼尖的蹋頓派人前去阻擋，他當然不會認為這些人能完成使命，僅是要拖延時間，比起他們的性命，擒住娜緹絲才是第一要務。

「哼，沒想到這護衛手腳倒也不弱，可惜你卻是遇上了我！」蹋頓見陸元燁雖是有些狼狽，身上卻沒有太多傷口，稍稍提高了些興致，覷準對方防備不及的瞬間，忽然從縫隙揮出大刀，獰笑道：「敢跟我作對，死吧！」

娜緹絲看刀勢迅急，驚呼：「小心！」

陸元燁眼力本就高明，見識過高人過招又經霸刀傳授，自然知道這刀來勢洶洶，不易抵擋，且他新力未生，若貿然架刀格擋雖能保住一時，但鳴鴻刀定然會架不住巨力而震飛，到那時恐怕就只能束手就擒，為難的是他絕不能避開這刀，否則不知那人會否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對娜緹絲不利，暗嘆口氣，打算以卸力之法扛住此刀，運氣好的話他應只會被廢去一臂，雖然戰力會因此打不少折扣，可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出的辦法了。

蹋頓久經沙場，哪裡看不出來陸元燁的打算，兀自心道：「這傢伙好膽色！只可惜與我為敵！」

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長槍驀地從彼方射出，逼得蹋頓不得不先回刀自救，他反手一刀擊落長槍後定睛一看，卻愕然發現己方人馬眨眼間竟大幅縮減，只聽到殘存的幾聲哀號，又或是喘息，心下正驚慌不定，身體反射性地閃過敵軍箭矢，這才意識到敵軍騎射能力之高。

忽地三個字浮現腦中，蹋頓身體一陣發寒，暗道：「虎豹騎！」

聽聞曹軍之中有支精銳無匹的騎兵，不但騎射俱強，且無論單兵或是團體作戰亦聞名天下，這支部隊不知已手刃多少將帥首級，許多人甚至寧願面對千軍萬馬也不要與這可怕的隊伍為敵。
卻沒想到此番虎豹騎的對象竟是自己！
又是一發箭矢射來，蹋頓儘管極不願錯失最後能抓住娜緹絲的機會，但更知道如不先行避開定是有死無生之局。

「速速掃蕩敵軍，保護好公主！」曹彰策馬提弓架箭，向蹋頓朗笑道：「蹋頓大王還是留下吧！」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曹彰利箭不偏不倚命中蹋頓坐騎，馬兒登時立斃當場，蹋頓翻身下馬，這才驚覺自己已被曹軍包圍。
縱使蹋頓再怎麼自大，也不敢在這麼多弓箭對準自己的時候輕舉妄動。

蹋頓手持大刀，此時他可說是必死無疑，卻仍是猙獰地道：「不愧是虎豹騎，老子這回確實是栽了，不過縱然是死，老子也要拉你們陪葬！」

他話剛說完，一名虎豹騎奔至曹彰馬旁道：「報，發現數百烏桓軍從我軍後方來襲！」

蹋頓得意一笑，正思量該怎麼和曹彰講條件時，又一名虎豹騎來報：「徐晃將軍與安先生奉公子之命率軍來援，已將烏桓軍殺得措手不及！」

聽到這個消息，蹋頓笑容頓時僵住，只見又一騎駕馬至曹彰旁邊，笑道：「都說烏延功夫不差，卻還是給我斬去一臂，若非我舊傷未癒，他便是兩脅生翅也難逃一死，哈哈，真是過癮！」

曹彰笑道：「在下敢保證，即便前輩身受重傷，也絕非區區一個烏延能敵！」

那人哈哈大笑，忽地正色地拱手道：「不過還是要多謝曹公子救了小徒一命……小子，還不趕緊過來謝過曹公子的救命之恩？」

陸元燁下馬朝曹彰盈盈一拜：「多謝曹公子救命之恩！」

「不敢，二位不必客氣！」曹彰抱拳回禮：「要不是這位兄弟為我們爭取到這麼多時間，只怕這次會是功敗垂成之局。」

曹彰所言頗為中肯，卻也讓所有人聽了皆十分受用，當然，猶如甕中之鱉的蹋頓除外。

蹋頓抬頭一望，原本那泰山崩面前不驚的神色登時煙消雲散，苦澀地嘆道：「沒想到連你展公晁也來了，也罷，就讓我在死前見識霸刀之名是否真那麼厲害吧！」

娜緹絲聽見『展公晁』之名，不禁向陸元燁使了個眼色，後者這次終有察覺，露出深思表情。
霸刀見狀微微一怔，知道自己事後必然要將之前的所作所為老實交代，心中不禁慨然一嘆。
他並非刻意隱瞞自己的過往，只是尚未做好心理準備再憶起那些痛苦往事。

曹彰心思縝密，雖不知剛剛的對話究竟為何讓這對師徒氣氛變得有些奇怪，卻曉得此刻的霸刀絕不適合下場，洒然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前輩不必動手，就由我來送蹋頓大王最後一程吧！」

忽地提氣喝道：「所有人退開！僅作合圍之勢即可，不得擅入！」

霸刀愣了愣，本想要曹彰勿逞一時之勇，但目光隨即又飄向已退至丈外的陸元燁和娜緹絲二人身上，心中黯然，也向後退去。

蹋頓瞪大雙眼看著曹彰翻身下馬，怒極反笑：「狂妄的小子，既然你想要找死，老子便成全了你！」

語畢便一刀劈向曹彰。
北方民族與中原不同，武風相當興盛，格外講求個人的實力，蹋頓既然能統領烏桓各部落如此多年，又能使蘇僕延、烏延等群雄臣服，自然非是易與之輩，烏延雖被斬去一臂也談不上什麼，只能說他倒楣遇上霸刀。
以陸元燁高明的眼力，又才剛領教過蹋頓的手段，心知即便是在自己最佳狀態都不見得能在蹋頓手中討的好去，只怕百回合後即會漸趨下風，繼而落敗；而這位曹公子既然有能力接望雲一掌，又與張角同是南華徒弟，說不準還真能戰勝蹋頓。

卻見曹彰橫槍一掃，蕩開蹋頓勢如破竹的一刀，驚得後者色變失聲道：「怎麼可能！」

蹋頓所言正是陸元燁所想，雖說方才乃蹋頓趁虛而入，但就算陸元燁不是處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也定會暫避其鋒，儘管他膂力已是過於常人，卻仍遠遠不及蹋頓，選擇硬擋十分不智，非死即傷。

觀戰之人亦不由得心中震撼，不約而同地看向曹彰，心道：「好大的力氣！」

據東晉王嘉的《拾遺記》記載：『曹彰小時剛強堅毅，學習陰陽家學說和讖緯術數，誦讀《六經》、《洪範》等典籍數千言。曹操計劃攻打吳及蜀，問曹彰行軍作戰的訣竅。曹彰能左右開弓，箭術於百步之內，斷人的鬍鬚和頭髮。當時樂浪郡獻來一隻猛虎，紋理斑彩，用鐵籠關住。力士們都不敢看。曹彰抓住虎尾，纏在自己胳膀上，猛虎貼著耳朵不敢出聲，大家都佩服他的神勇。後來南越國獻一白象給武帝，曹彰用手捏住它的鼻子，象乖乖地伏在地上不敢動。』
卻不知是曹彰本就天生神力，又或是經南華仙人調教所致。

只見曹彰氣勢猛然高漲，喝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眾人紛紛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覺，忽然間覺得眼前的這名少年極為陌生，陸元燁與娜緹絲二人更是無法將他和那個處處護著他們，心胸寬闊又謙恭有禮的『曹公子』聯想成一塊，就連與他初次見面的蹋頓也為此驚疑不定，心中對曹彰的輕視盡去，橫刀而立據守原地，不敢硬攻。
曹彰轉守為攻，手中長槍刺出，兩人頓時又戰成一團，卻看曹彰招式間皆以正面迎擊，大開大闔毫不退縮，蹋頓卻是避重就輕，知曉自傲的膂力在這少年面前只是個笑話，當然不敢再與之硬碰硬，只得且戰且退，狼狽不已，只要是眼睛沒瞎的人都可看出曹彰佔盡上風，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戰前又有誰想過局勢竟會是如此一面倒？

霸刀不禁對曹彰高度審慎起來，瞄了眼位置離荒村不遠的陸元燁，暗暗點頭道：「這個曹公子真可謂深藏不露，看起來不過僅弱冠之年，在談吐、兵法上卻都極有見地，想不到竟連武功也與蹋頓不相上下，還能將其自身的優勢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實乃罕有的將帥之才，光憑天生神力這點，蹋頓便只剩死路一條了！」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曹彰提槍又是一掃，蹋頓側身才險之又險的堪堪避開，他不驚反喜，猛一發力往槍身砍去，居然把長槍砍成兩半。
此時蹋頓只消箭步上前，一刀斬下，曹彰便是一分為二，絕無第二種下場。
戰場上瞬息萬變，沒想到這原本唾手可得的勝利竟在轉眼之間盡付流水，看得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娜緹絲『啊』了一聲，陸元燁亦脫口而出道：「不好！曹公子當心！」

眾名虎豹騎騷動四起，哪還管得著曹彰的命令，個個急忙搶出，若曹彰發生什麼不測，他們萬死也難辭其咎。

只有霸刀的反應和其他人不同，他神態從容，眼神流露出些微的驚嘆。
不遠處傳來越來越大的喊殺聲響，想來應是烏桓伏兵被徐晃等人率軍追擊至此，張遼所率領的虎豹騎逐漸投入另一場戰事之中，戰場終於完全轉至這個前不久還是由匈奴所佔領，如今卻是火光一片，狼煙四起的荒村之中。
然而此刻眾人卻像是身處不同世界似的，只在乎眼前這名少年的生死。
蹋頓果然如眾人所料，箭步橫跨，刀子眼看就要俐落地劈砍而下，怎知曹彰早就等好在那，一腳踢出，蹋頓受不住這意外的一擊，大刀脫手而出，曹彰得勢不饒人地將斷槍插進他的心窩，忽地雙手緊握蹋頓的頭，旋身一扭，這曾雄據一方的男人便登時斃命。
卻見蹋頓眼睛微凸，瞪得老大，恐怕是死前一刻仍不敢置信他竟會敗在一名少年手上。

眾人又驚又喜，曹彰倒是對這漂亮的一手沒有絲毫自滿，遙望彼方火光，似是看到了什麼，表情微微一變，旋又斂去，肅容道：「戰事尚未結束，眾虎豹騎立即動身支援張遼、徐晃二位將軍！」

虎豹騎皆是抱拳應諾，正要出發，曹彰又道：「還有一事，烏桓首領蹋頓乃是被張遼將軍親手斬殺，還請諸位謹記！」

此時霸刀心中對曹彰更是高看一分，低聲道：「小小年紀便深諳韜光養晦之理，日後定有一番不凡作為！」

其他人則是被這句話訝得面面相覷，一名虎豹騎欲要出言相勸，曹彰卻沉著臉道：「你們以為這是商量嗎？此乃軍令！違令者定斬不饒！勿要多言，速去助二位將軍殲滅烏桓殘軍！」

儘管虎豹騎不知曹彰為何突然下此命令，但軍令如山，縱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聽命服從，應諾之後便策馬奔向滿面瘡痍的荒村之中，只餘下數騎隨侍在旁，處理蹋頓屍體。
陸元燁見蹋頓授首，烏桓殘軍亦時日無多，知道戰事即將結束，不禁鬆了口氣，向娜緹絲微微一笑後便信步朝她走去。
而就是這片刻的鬆懈，異變陡生。
他只覺得胸膛一涼，低頭看去卻是瞧見左胸一把鮮紅的刀正迅速地向後抽出，順道帶去了他的體溫，同時雙眼一黑，癱倒在地。

娜緹絲不敢置信眼前的變故，急得落下淚水，立刻往陸元燁奔去，以匈奴話驚呼：「塔爾木！」

眾人雖聽不懂匈奴話，卻都知道這裡面唯一會說匈奴話的女性便是公主，自然皆是分神往聲音處望去，亦見到陸元燁左胸被刀給刺穿一幕，同時也看清那持刀之人正是烏桓殘軍其中一名領頭——樓班。
樓班在得手之後粗鄙臉龐泛起殘忍的笑容，見娜緹絲居然蠢得朝這邊投來，大喜過望，本想按照原來計畫擒住娜緹絲，心中警兆忽現，一股霸道至極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緊緊鎖定自己，他驚懼不已，二話不說轉身便逃，哪裡還敢稍作停留。

驚見愛徒遭此不測，霸刀仰天悲嘯，只瞧他雙眼泛出血絲，狠狠地道：「膽敢傷我徒兒，我要你的命！」

霸刀悲慟萬分，下意識將內功夾雜在聲音裡傳遞出去，使得荒村內外眾人皆可清晰聽見，遠在外頭追擊的張遼等人不禁頓了一頓，暗呼好深厚的修為！
嚴格說來霸刀與陸元燁從相識至今只一天不到，但後者在這段期間待他卻是一片至誠，不僅眼力高明、性情堅毅，還願意答應他諸多無理條件，拜他為師，更難得的是在知道他曾犯下滔天大錯後仍挺身而出，面對望雲亦無有膽怯，令他無意之中早將其當成兒子看待。
如今親眼見到這幕慘狀，方寸哀戚無比，當年他錯練邪功狂性大發，誤殺髮妻女兒，清醒後悔恨得幾欲自裁，不想今日竟又再度體會到那時的椎心之痛！
刀子貫心而過，豈有得救？
兩道風聲呼嘯交錯，一道當然是霸刀追去殺人所發出，另一道卻是手刃蹋頓的曹彰往此處趕來的聲響。
娜緹絲見陸元燁出血不止，可自己卻偏偏從無學過這方面的知識，這時曹彰的到來真有如一根救命稻草。

娜緹絲關心則亂，脫口而出一大串匈奴語，旋即發現自己口誤，卻一時間轉不過來，好勉強才道：「曹公子，他、他！」

「公主勿慌，這位兄弟傷勢極重，須得馬上救治！」只見曹彰將陸元燁扶起，單掌壓住傷口，毫不介意陸元燁胸口飛濺而出的鮮血，朝彼方大喝道：「安小子快來救人！」

陸元燁只覺得迷迷糊糊，睏意像飛沙走石般來襲，他過慣軍旅生活，心中早有戰死的覺悟，竟輕易地接受自己將死的事實，而臨死之際見到娜緹絲淚眼婆娑的模樣，儘管是萬般不捨，卻也暗想幸好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還未萌芽便已結束，又想起之前的種種猶豫，內心一陣苦笑，因為先前的煩惱此時再也不是煩惱了。
與其無時無刻質問自己究竟是漢人還是匈奴人，抑或是得時時遏止心頭對這美艷的匈奴公主心生愛戀，又或者是要幫這位初識不久的師尊宰掉那二名武學泰斗，倒不如像現在一樣死在戰場上，雖然在外人眼中看來這般死法極為不值，但起碼他從此不必再為這些事情心煩意亂。
回望自己的人生，陸元燁過得雖不精采，卻也心安理得，唯有兩件事他總是放不下，第一件是匈奴人侵略他童年的村莊，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當時他尚且年幼，自然無法反抗匈奴軍隊，這本也怪不得他，只是陸元燁心中一直同自己過不去罷了；第二件則是他父母早逝，他從不記得自己的爹娘是何模樣。
若死後變成了鬼，卻認不得自己的爹娘該怎麼辦？

陸元燁氣息微弱，囁嚅地道：「爹、娘，孩、孩兒…來…來找……找你們啦！」

說完陸元燁感到全身知覺如潮水般急遽流失，耳邊的哭喊呼喝聲仍舊持續，他卻感覺自己此刻彷彿像與世間萬物抽離，不知為何忽地莫名憶起前不久苦僧身上散發的浩大氣場，心中忽爾一片祥和。
死，又何嘗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卻又聽得一個聲音沒好氣地道：「他娘的，曹小狗真會使喚人，好在本少爺氣量宏大，不與你計較——哇，曹小狗你這是月事來嗎？怎地一手的血？」

曹彰沒想到那人居然還有閒心說笑，本想斥罵幾句，但見陸元燁情況危急，只好耐下性子道：「別廢話，快救人啊！」

「去你的曹小狗，連個玩笑也開不得，好、好，美女別瞪，我現在救還不成嗎？」那個聲音的主人探了探陸元燁的傷口，『咦』了一聲，忽然低聲道：「走運的傢伙，看來你是死不了啦！」

誰？誰在說話？
陸元燁本想睜眼看這人是誰，卻只見眼前一片漆黑，又想開口詢問，卻忘了他傷在胸腔，登時便牽動傷口，思緒中斷，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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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元燁醒轉之時已是兩、三日後的事情，曹公子等人早已離去，我也因保護公主有功晉升隊長，師尊雖對呼廚泉無甚好感，但還是多留了幾天待至我傷勢好轉，順道又傳授我幾個招式，離去之前終於也交代出他所做犯下的錯事，以及為何他要我答應那些條件。只是元燁仍有一事不明，還請主母告知，張喬那廝對外皆是以『神劍門主座下第八弟子』自稱，可那展一騫卻是稱他『張師叔』，又是為何？」

霸刀本名展公晁，神劍門主名為展一騫，加上先前種種跡象，此二人關係可說是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陸元燁自幼便父母雙亡，對霸刀視之如父，自然也將與其有關之事放在心上。

慕容妍仍沉浸於陸元燁的過去，一會後才反應過來，輕笑道：「展一騫乃神劍門開宗立派以來最年輕的掌門，他雖然資質過人，劍法亦不遜色門內其他好手，但也沒比張喬之輩更有資格當上門主……看來望雲先生對展一騫確實不錯呢！儘管最後他當上了門主，神劍門上下對外也公開承認，但多數老一輩的神劍門人自稱仍沿用前任門主座下弟子，表示並不認可展一騫憑藉著外力，不光彩地奪得門主這個名份。」

「原來如此。」陸元燁點點頭，心中則是暗嘆：「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恨師尊！」

也難怪陸元燁會有這番感嘆，當日展一騫之作為可說是盡顯一派門主之大氣，半點都不像是手段卑劣之人，可慕容妍不會騙他，這說明了展一騫要神劍門主的位子僅是為了一己之私，若有必要他將毫不猶豫利用神劍門全部力量，務要置霸刀於死地。

陸遜卻是渾然不覺陸元燁此刻的心情，驚嘆道：「陸兄弟遭遇著實曲折離奇，沒想到不僅遇上邊浚、霸刀，以及我師門的兩位師叔伯，居然還碰上了苦僧前輩！說來慚愧，除了師尊外，其餘師叔伯在下仍是緣慳一面，今日有幸聽到陸兄弟描述，已是不虛此行了！」

他連連感慨，卻是對曹軍與烏桓、匈奴之爭毫無提及，這令一旁的呂蒙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但這也不能怪他，除去同是軍人出身的武千赫、文書皓，其餘人如趙之白、魏伸岳、柳雲，甚至是楊成譽都是對這些奇人較感興趣。
而慕容妍、劉語倩、孫尚香，以及柳綺筠這些心思細膩女流之輩則是聽得津津有味，無論是江湖奇人也好，戰事謀略也罷，總之照單全收。
當然，一些較為隱密之事陸元燁倒是沒講，主要與曹彰有關，陸元燁不是信不過慕容妍，而是信不過其他眾人，因此其他人仍不曉得曹彰乃南華之徒，以及蹋頓最後命喪曹彰之手等事，這些關鍵之處他在講述之時僅是輕輕帶過，並未多加著墨。
相對地，對於戲日、望雲、霸刀、邊浚、苦僧這些奇人陸元燁則無有隱瞞，他口才雖不便給，故事倒也是精彩得牢牢吸引住所有人。

呂蒙兀自在心中琢磨：「聽他描述，這曹軍的虎豹騎果真不同凡響，卻不知若日後遇上該如何抵擋？」

劉語倩面有訝色，忽然驚聲道：「陸公子，莫非那曹公子最後呼喚的『安小子』是——」

孫尚香最先反應過來，『噢』的輕呼一聲，面色亦跟著紅潤了起來。
這番話登時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卻也同時讓眾人啼笑皆非，其中最尷尬的自然是陸元燁了。

「這、公子什麼的，咳，公主喚我元燁便成。」陸元燁勉強自己不去看柳雲等人投射來的不善目光，以及慕容妍及柳綺筠充滿打趣的視線，肯定地道：「那夜安公子曾向我說了句匈奴話，正是『塔爾木』三字，也就是我的匈奴名字，先前聽主母說過他曾隨曹軍遠征烏桓，想必救我性命之人就是他了。」

孫尚香聽見陸元燁這麼說，紅著臉喜孜孜地嘻嘻一笑，沒想到卻連迂腐的楊成譽都清楚地捕捉到這一絲情意。

楊成譽露出古怪神色，喃喃道：「想不到安兄竟連孫家公主都能給迷住，當真是了不起。」

趙之白以肘頂了他一記，低聲笑罵道：「你若還不想死，切記少說為妙，被她聽到有你好受的！」

楊成譽連忙答應，登時引起一陣低笑，只有孫尚香仍一臉茫然，他這才想起在場無一是易與之輩，神色尷尬異常，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可你當時不是被樓班一刀刺穿左胸嗎？」柳綺筠蹙眉不解道：「臟腑之地乃是要害，武功再怎麼高強被傷及此處亦凶多吉少，你雖然是勉強才逃過一死，但照你所說，安弈辰當時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回你的性命，莫非他也會華佗那足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奇醫術？」

「是啊是啊！」孫尚香對此亦是相當好奇，居然搖著陸元燁的肩膀撒嬌道：「陸哥說嘛，別吊咱們胃口啦！」

陸元燁萬萬沒想到這孫家公主竟是如此的天真爛漫，居然把她平日對陸遜的稱呼轉到自己身上，目瞪口呆地朝陸遜看去，只見後者對他歉然一笑，倒也沒有開口糾正，呂蒙對此似已見慣，僅微微聳肩。
此時眾人心中不禁又對孫尚香的好感多添一分，再不會去計較先前她失言的過錯了。

慕容妍嫣然一笑：「孫姑娘可別搖得太用力，元燁身上還帶著傷呢。」

「呀！」孫尚香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歉然道：「對不住啊陸哥，尚香沒弄疼你吧？」

瞧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即便真的牽動傷勢，陸元燁也絕不忍心責怪於她，何況他也沒感覺到有任何不適。

陸元燁道：「沒關係，我的傷勢在經過主母醫治後其實並沒有大家所想像的那麼嚴重。」

實情當然不像他講的那樣。

孫尚香嘴巴一噘，嬌蠻地道：「那你還不快講，急死人哩！」

「我的心臟與常人有異。」陸元燁不禁莞爾，語氣中夾雜著對父母的感激，指著右胸輕聲道：「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