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不行。
「這房子怎麼看都有鬼......價格便宜地利甚佳裝潢雅致但就是沒有人租,我看不是有人死過就是房東怪怪的。」
吉屋出租。在這麼張租房廣告前,一名女性小心翼翼地想從這薄薄的一張紙上找出一點陷阱的痕跡,但是無論怎麼看都奇怪的宣傳單據上卻完全找不出任何明顯的惡意。想要說服自己放棄的女性不死心的看向廣告正後方的出租公寓,正規而氣派的高樓讓她原本的疑心又慢慢散去。她已經在這公寓前像這樣三心二意了半小時。
「有可能只是房東很有趣之類的。藝術家。對,藝術家。如果是不按理出牌的藝術家的話租出這種房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又猶豫了一陣,女性心裡浮現在尋找房子的時候朋友或是網友對於這間房屋的評價。詭異、房客複雜、有奇怪的東西飛出來、聽到不屬於現代的聲音等等。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信心又漸漸土崩瓦解之際,女性感覺到後方傳出微弱的語音。
「小姐?」
「咕咿咿咿咿!!!」在疑心生暗鬼時突然被出聲叫喚、地點又是在被自己用詭譎色彩壟罩的公寓前,女性做出了相當大的反應,她怪叫著退了兩三步,中途還濺起了水。
「啊,對不起......」
女性反射性的道歉,畢竟對沒有惡意的搭訕者做出這樣的反應實在有點失禮。只是對不起才出口,女性發現在自己視線前方根本沒有所謂人的蹤影。女性感覺她的脊骨像是被慢慢泡入液態氮般從下到上冷去。
「這......這不會是鬼......鬼吧......」
「......真失禮,稱呼我......為鬼哪。」
剛剛的聲音又再次傳出,只是更加微弱、感覺像是被重傷後的苟延殘喘。在地上嗎?分辨出聲源的女性向地下一看,這才發現剛剛的水聲並不單純。
「嗚......這身體真是......」
在柏油路面上,一攤墨綠色如凝膠的東西正顫抖著蠕動,在那黏液的正中心有個明顯的腳印,女子很快的檢查自己的腳底,她的鞋底裹著與那攤東西同樣色澤的水狀物。
「......狗屎?」
「妳這傢伙超級沒禮貌的啦!」
地上的不明液體大聲的抗議。仔細一看,那液體朝著中心匯集,一團半透明物已經明顯的快要成形,隨著黏液聚集,那聲音也愈發宏亮。
「我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排泄物等級的東西!想當年我也是腳踏實地的人哪!」
「......」
「我只是想要叫妳讓開點我也想看看那張東西結果妳不由分說地直接踩下去真是的現在年輕人喔--」
黏液最後凝成一顆外型渾圓的大型團塊,大小與市面上販賣的某些大型布偶不相上下。女性就這樣楞楞的看著那東西劈哩啪啦的像自己說教,腳在無意識中又再次舉起......
「!」
「嗚喔危險!」
在女性猛然跺下之際,黏液團察覺了危險繃起身體向後一彈,避過了這一踩。只是飛向後的他連自鳴得意都來不及就撞上吉屋的外牆,再次散成一片。
「啊,對不起,不小心就......」
「別再攻擊我了......雖然不會死......」
黏液再次的匯聚,也許是這次力道不大,墨綠的團成形的時間短上許多。恢復原狀後,黏液團向上拱,像是要與女性面對面,俯視黏液團的女性發現黏液團上有著色澤不一的兩顆東西,似乎是視覺器官。
「女人啊,你也想入住吉屋嗎?」
「女人......這莫名老氣的稱呼是怎麼回事......我才大三而已......」
「喔喔喔別別別不要默默地又舉起腳來啦小姐小姐!!!」
「......」
「咳嗯,」女性慢慢地放下腳,鎮定下來的黏液團裝模作樣清了清嗓,「小姐妳是想住進這裡嗎?我啊,也想要住進這吉屋呀,因為聽說這裡是這附近最複雜的地方呢。」
「你?」女性覺得眼前這團東西比起房客更像是個玩笑。
「沒錯,我。想當年啊,我可是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子漢大丈夫,誰知道忌妒是如此可怕的東西,邪惡的魔女將我變成這副模樣啊。」
「是......是嗎......」魔女忌妒男人要幹嘛呢......
「總之呢,我正尋找著把我變成這樣的人,只是在這無數年的流浪追尋中我每次都和她擦肩而過,只拿到些許的線索。如今,那魔女終於被我找著了,我非常非常確定她就滯留在這國家,而她也不可能隨便就找個地方落腳,所以最為怪異的這裡是最有可能的了。」
「要是魔女不在這裡呢?」
「那就以這裡為據點開始搜查啦,所謂物以類聚,怪東西總會聚集在一起的,所以作為怪異根源的這裡一定會把她引來的。」
「......」雖然很想說「像你就怪的可以」,但女性終究是忍住了。
「好的,小姐,剛剛被妳擋住看不見廣告,現在可以請妳把我托起讓我看個詳細嗎?」
「......你要我碰你?」
「放心,雖然我是在地上爬,但是我特殊材質的體表是不沾任何細菌灰塵的。大膽地摸吧。」
黏液團看出了女性的顧慮,瞇起眼自豪的展現自己的身體,光澤隨著黏液團的動作在墨綠的表面上浮動。思考一回兒之後,女性彎身,把地上的黏液團慢慢的拿了起來。接觸到黏液團時,冷涼感雖是意料中但也讓她遲疑了下,確認沒有過於刺激性的感覺後才一口氣抱起。
「對對對很好,像這樣轉過來......太好了,我看看......」
看到自己的目標就在眼前,黏液團顯得很開心,開始一字一字的詳閱。黏液團的表層摸起來像是塑膠之類的東西,托著他就像是在抱水球一樣,那水球還會在他從左而右逐字閱讀時擺盪。雖然相當遲了,但女性總算開始思考黏液團到底是怎樣的東西。
「你到底是什麼生物?」
「人類喔。」
「那是之前吧。」
「連妳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難道巫婆詛咒人還有義務跟被詛咒的說她想把你詛咒成怎樣嗎?如果能的話我也希望我能被變成可愛點的東西啊,就算是腔棘魚或是箭毒蛙也好,這種還會被認為是狗屎的外型還真是噩夢一場呢。」
「對不起。」女性下意識的道歉。
「不是妳的錯,一切都是那巫婆不好。天殺的老巫怪。」
黏液團一邊說著一邊很有規律的左右晃動,很明顯是一行看完接下一行,女性有一種看到另類打字機的錯覺。
「對了,該如何稱呼你呢?」
「我嗎?基本上我不知道那女巫把我變成什麼生物,所以我也無法回答妳,至於我還是人類時的名字我也不想說,妳要叫我就叫我最近一直在用的化名,麻吉吧。」
「麻吉?」
「就麻糬嘛,這樣軟Q軟Q的還不夠像嗎?我才不要用什麼史萊姆之類的低階怪物名字呢。」
「感覺麻糬更弱呢......」
「我高興就好,不用妳多嘴,」黏液團說道,「對了,小姐妳的體溫應該不高吧?」
「怎麼?」
「這個嘛,我的熔點還蠻低的,所以要是妳手的溫度太高我可能會化掉......」
「嗚咿咿咿咿咿--」
這時,女性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氾濫的墨綠黏液沾滿,黏液甚至順著彎曲的手臂流到胸口濕成一片。女性馬上將手上黏液拋下,用發現害蟲的本能動作快速的連續踐踏。
「住手嗚噗--」
「咿呀呀呀呀呀--」
噗滋噗滋的聲響與尖叫聲不絕於耳,在接連不斷的攻擊下黏液團根本無法維持原本的形貌,只能任由女性擺布。等到女性粗喘著停止尖叫與攻擊,自稱麻吉的黏液團早成為了連爛泥也自嘆弗如的一攤東西。
「呼......呼......」
「不需要......這樣吧......」
原本攤平的黏液再次匯聚,沾在女性手上衣上的黏液也落到地面與其它的組織會合,也許是受創甚重,黏液團這次看起來成形的比較吃力。
「我的組織沒有那麼容易滲入衣服纖維裡面,幹嘛那麼緊張......」
「黏黏的很噁心好嗎?」
「所以說妳很失禮嘛。」
為了表示很噁心,女性除了一臉嫌惡還用讓手只不斷勾動想表現出液體翻攪的模樣。黏液不以為然的挑眉,那原本沒有的眉毛還特意用黏液表面擠出的弦月狀壟起臨時補足。
「啊啊,算了,沒空在這裡跟小女孩瞎攪和,我得去找房東談談入住的事宜了。掰瞜小女孩。」
「我現在二十歲超過已經成年老大不小了!」
「妳那點年歲敢自稱老大不小?我吃過的鹽還比妳吃過的米多呢。」
「吃那麼多鹽你快點腎衰竭去死一死啦!」
「真沒禮貌。」
不想管妳了,走一步先啦小女孩。拋下這句後,黏液團就朝吉屋的門口移動,墨綠的色彩在黏液竄入門縫後消失無蹤。女性不甘示弱地也想跟著進去,但快速被疑惑與違和感冷卻下來的腦袋馬上讓踏步的動作停下。
「等一下。」
覺得剛剛自己似乎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女性將剛才的事情以客觀的角度重新審視一遍。剛剛在看租屋廣告時不小心踏到了某團不明的液體,墨綠色的半透明黏液不僅會說話,還想要租房子,最後與自己吵起來的墨綠黏液甩開自己直接跑入了那棟詭異的吉屋......
「......肯定是找房子找太累了,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女性邊說著邊游目四顧,剛剛理應四處飛濺的墨綠黏液現在連點影子都沒有,自己手上衣服上的潮溼感也不復在。這讓女性更加確定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果然還是去找別的房子吧......這裡真是太邪門了。」
女性又徘徊了一陣,最後喃喃自語的離開了,剛剛與不明生物的接觸也很快的被當作白日夢忘記。雖說如此,在吉屋的確有一間房被一團來路不明的墨綠色黏液租了下來,只是吉屋當天特別的熱鬧,大廳有如廟會一般喧嚷,某團有勇無謀的綠色黏液就這樣在人群之中被踩被踢被踹甚至還被砍被燒被打飛打散、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見到吉屋的房東小姐。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