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第三章

作者：末那│2013-01-14 00:19:19│巴幣：2│人氣：223

　　後來，我終於開始著手準備計畫中的事，除了給王盟一張很長的裝備清單，還將那把在張家古樓取得黑金古刀，重新做了一個金絲楠木柄和一個黑色的刀鞘。
　　
　　事實上，在小哥回到杭州之前，中間發生了很多事，包括在三叔房子下面的巨大秘密，但我後來發覺，就算知道所有秘密的答案又能如何，有時候不知道一些事情確實是比知道要來的幸福。
　　
　　算算時間，我估計小哥快回來了，便想辦法打了電話去巴乃，讓阿貴一定要找胖子來接電話。
　　
　　我告訴胖子，小哥生日說好要三個人一起過的，如果之後他還是決定回巴乃過日子，我不會阻止他，只希望他能來趟杭州，給小哥見識見識什麼是生日。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沈，但我感覺得出胖子已經勉強的打起精神，他沒多說什麼，只問了我大概的時間。
　　
　　胖子很快就到了，我在樓外樓幫他接風，見到他的時候發覺他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但精神上看起來還不錯。
　　
　　和他來個熊抱之後，他便向我要了那把做好的黑金古刀來端詳，沒多久就怪叫道，「這把刀你還真花的下手，敢情你是把家當都扔下去做了！」
　　
　　我笑他太誇張，「悶油瓶和咱們是什麼關係，他的第一次生日禮物當然不能馬虎，就憑咱們的過命交情，就算是為他傾家蕩產，又有什麼好說的！」
　　
　　胖子看我豪氣，也一拍大腿嚷嚷說要參股加碼，還說這次生日節目交給他打點準沒錯，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靈感，他竟神秘兮兮的賊笑不肯說，我們鬧了一陣，他突然就盯著我問道，「天真，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胖子心思果然細膩，我就知道瞞不過他，正在琢磨，他又說道，「這裡面肯定有譜，你什麼時候有預知能力了，居然知道小哥會來杭州。」
　　
　　其實我料到他早晚會問，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將所有夢裏的事都告訴他，只除了秦嶺神樹許願那一段。畢竟這事情還沒到頭，結局如何誰也不知道，我一個人瘋就夠了，我不希望胖子哪天一時興起也去冒這個險。
　　
　　我沒有隱瞞即將要做的事情，事實上我很害怕自己會失敗，我相信胖子聽了之後會理解我，畢竟接下來是我自己選擇的命運，而他也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我需要他的幫忙，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想要成功，即使需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天真，你是打算找死嗎？」這是胖子聽完的第一句話。
　　
　　我一點也不意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不，我不想死，一點也不。」
　　
　　胖子又盯著我很久，久到我覺得他都要看出洞來了，才又說道，「得，要是換成胖爺我，我也不願小哥幫我吃牢飯。」
　　
　　「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說完，胖子再也沒有勸我。
　　
　　那天，我們聊到了半夜，這中間胖子都沒有談到雲彩的事，我想他心底正試著放下她，也或許他是痛得不願再提起，看著他一如往常的嘻笑表情，我覺得有些難過，我們喝了許多酒，一夜無眠。
　　
　　悶油瓶來到店鋪的時候，我正在裏面的房間發呆，直到他修長背影映入眼簾的前一刻，我都以為心情會是波瀾不驚的，誰知道一見到他，我的心馬上翻江倒海了起來，為了他的平安歸來，也為了能再見到他。
　　
　　他穿著一件黑色衛衣，風塵僕僕，淡定的眼神較之前更多了一分釋然的平靜，望著他，我感覺時間就匍匐在他的腳下，楞了幾秒，我嘴角微揚，「小哥，你回來了……」
　　
　　悶油瓶淡淡看著我好半晌，說道，「我來和你道別，我的時間到了。」
　　
　　心中一緊，我當然懂他的意思，但我還是下意識的選擇暫時遺忘，只是熱情地邀他進房間裡，泡了壺茶，示意他先坐下歇歇。
　　
　　他一直淡淡的看著我，沒有說話，彷彿覺得我今天有些反常，竟沒有主動開口追問他那句話背後的含意。
　　
　　我為他倒了一杯茶，自己則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之後問道：「你的事情完成了？」
　　
　　「嗯。」他點了點頭。
　　
　　「所有事情都完成了？」我再次確認，即使我從他的表情已經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結束了。」他說道，「我得回自己該回去的地方了。」
　　
　　我沈默了，心說他娘的，悶油瓶你真有自虐的傾向，什麼叫做該回去的地方，難道你除了扛責任之外，就沒有自己的喜好和其他的想法嗎？
　　
　　「所以你來和我道別？」即使早就知道他會說哪些話，我還是感到難過，雖然這不是爺們該有的態度，但想是這麼想，胸口卻依舊堵得厲害。
　　
　　「這一切完結了，我想了想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似乎現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他拿著茶杯，默默地，似乎在思考。
　　
　　「你是不是要去長白山？」我輕聲問道。
　　
　　悶油瓶猛然抬頭，死死盯著我，我知道他此時心裡定是十分疑惑，「……我只能去那裡。」
　　
　　「可是那裡很冷。」我垂下眼睛，應了一句。
　　
　　空氣中又沈默了很久，我發現自己除了緊緊捏著杯子，還是沒什麼長進，一時竟說不上話。終於，悶油瓶放下茶杯，難得比我先開了口，「吳邪，你今天不一樣。」
　　
　　我一驚，驀然醒悟，接下來的計畫可不能讓他有了警覺，否則就要壞事，便連忙接著道，「是不一樣，因為咱們今天要在樓外樓幫你過生日，小哥你可別說你忘了。」
　　
　　想到要幫悶油瓶過生日，我的嘴角再次揚起，「長白山那麼冷，真不知道你要去那做什麼，不過不管你要去做什麼，答應了我們的事可不能賴掉。」
　　
　　「我不需要過生日。」悶油瓶拿起背包就想離開。
　　
　　我攔住他，「就一個晚上吧，胖子剛好也在杭州，你就當咱三人遲來的慶祝，我們今天都能平安站在這也不容易，明天你要走再走。」
　　
　　我半拖著悶油瓶走出西泠印社的時候，王盟已經不在了，這時天色整個暗了下來，算算時間，他和胖子還有其他伙計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將門拉下，在前往樓外樓的路上，我對生活九級殘障的悶油瓶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包括生日對一個人有多麼重要，和朋友一起過是多麼有趣，以及不記得生日是哪天也沒關係，重要是大家能一起過等等，總算他也由得我拿著他的大背包，不再想拿回去。
　　
　　說著說著，我心裡漸漸踏實了一些，胖子早就把今晚的樓外樓包了，他這幾天忙裡忙外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只是拍胸脯保證會給悶油瓶一個大大的驚喜，我也就忽略他那得意的賊笑，隨他去張羅。
　　
　　但是到了樓外樓門口，我就懵了。
　　
　　整棟樓黑漆漆一片不說，門還上了封條是怎麼回事？
　　
　　他娘的，我們現在是要進飯館可不是要進鬼樓！胖子這是要讓我們吃飯還是倒斗？
　　
　　我偷瞄了悶油瓶一眼，沒表情。也是，小哥斗都倒了那麼多回了，倒斗就像去自家廚房下個麵，面不改色也是應該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替小哥撕開封條，「哈哈，胖子他們真會開玩笑，居然還上了封條，我說這肯定只是拿來嚇唬人的……」
　　
　　悶油瓶也沒說什麼，伸手就推開門，誰知兩扇大門居然還配合詭異氣氛吱牙地好大一聲，不會吧，連門後的油都故意卡了？
　　
　　樓外樓的門廊其實不小，推開之後我和悶油瓶並肩走進去也不覺得擁擠，眼前徹底的黑，看來除了黑了一點也沒什麼——
　　
　　憑著以往的記憶往前走了好幾步，咚！腳上突然好像踢到了什麼，差點絆倒，這木頭的響聲怎麼聽著就耳熟，此時眼睛還在適應黑暗，我瞇著眼睛藉著背後透進來的一點光線低頭一瞧。
　　
　　不瞧還好，一瞧就覺得這長方形的箱子怎麼輪廓這麼像棺材，我頭皮一麻，一時半會兒意會不過來，以為胖子給人尋仇，竟被塞進裏面來威嚇我了。
　　
　　幸好我很快就發現這號不對，以胖子的體形根本躺不進來，他娘的這是搞什麼鬼！
　　
　　從口袋摸出打火機，正要點上的時候，悶油瓶突然打了一個手勢要我看向樓梯處。
　　
　　我抬頭一看，就見到一道綠色詭異的火焰搖搖晃晃從樓梯口掉了下來，滾了滾剛好就停在大堂的中間。
　　
　　原來只是燒著綠光的火熠子，也不知裏面放著什麼材料，聞著有些嗆鼻，所幸除了難聞之外胸口倒沒有不適。
　　
　　藉著微弱的火光，我仔細打量四處，才發現整個樓外樓一樓大堂竟被清得空蕩蕩的，原本的大吊燈和一些現代化設備都被黑布裹了起來，寬敞的木頭地板上隱約擺了七副黑色長棺材。
　　
　　這陣勢、這排列，難怪我覺得眼熟，狗日的，胖子他們玩上癮了嗎？居然還給老子我擺上七星疑棺，這算是要給悶油瓶做紀念還是給我丟臉！
　　
　　就在我正想駡出聲的時候，前面的火熠子突然熄了，腳邊棺材突然喀咚一聲，蓋子就飛了起來。
　　
　　「小心！」我還沒反應過來，悶油瓶已經拉住我衣領，將我用力的往後拽去，同時那塊厚重的棺材板就這麼擦過我鼻間，再從我額頭上削過，而後碰的一聲翻在旁邊。
　　
　　我站穩之後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娘的！你們竟敢謀殺老闆！」我一把火氣騰地就上來，意會到剛才要不是悶油瓶手腳快，我的頭已經被棺材板給打成兩半了。若今天真莫名其妙交代在樓外樓的一塊棺材板上，肇事者還是自己養出來的伙計，這要傳出去，吳家的臉才真被我給丟光了。
　　
　　想著就待好好教訓這些沒長眼的伙計，卻聽喀碰喀碰一連串響聲，其他棺材的蓋子也都被頂了開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隻紅色的粽子就這樣和我同時站了起來，兩廂對望。
　　
　　靜立數秒，我將他們瞄了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眼前這隻。
　　
　　只是不打量還好，一仔細打量，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心說簡直是噁心，噁心極了！胖子他們到底是從哪學來的血屍妝，這身空洞乾癟又猙獰的人皮也太他媽的像了，得花多少銀子才能達到這境界！
　　
　　還有身上那些淌滿的也不知是蕃茄醬還是假血漿，這種皮肉糾結腐爛黏膩的感覺，叫人胃裏直發酸，等下到底有沒有打算要讓我和悶油瓶好好吃頓飯啊！
　　
　　就這樣胸口起伏和七隻血屍凝望了好半晌，我終於忍不住了，扯開喉嚨大喊，「王盟！你在哪裡？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不說清楚小心回頭減你們薪！」說話的同時，我感覺這其中幾只粽子好像抖了一抖，但沒讓我想太久，七只噁心的人形紅粽子就已對著我和悶油瓶撲了過來。
　　
　　居然不聽人話，這些粽子也扮得太稱職。
　　
　　「小哥，一人三隻！」
　　
　　我連忙向後退去，皺著眉頭擺開架式，心說打架是吧，老子也沒在怕的，真的血屍都拼過了更何況是假的，
　　
　　誰知眼角人影一閃，悶油瓶已經飛鳥般躍了起來，就像開外掛一樣，只見他朝那七人頭頂、肩上、背部、胳膊，一踩一蹬，一甩一盪，全程腳連地都沒沾上，我就聽見碰碰碰碰碰碰碰結結實實七次聲響，和著此起彼落的悶哼，七隻粽子就像七只紅色沙包一樣，在我眼前亂飛，其中一只甚至將我撞翻到地上，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切已經結束了。
　　
　　待我再抬眼細看，悶油瓶早已穩穩落回地面，神情淡淡的，連一點喘息都沒有，渾然一派武學大師的風範，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我舉起雙手就想給他鼓掌，順便給他頒個獎什麼的，不過才拍了幾下，手上黏稠滑膩的觸感就噁心的讓我拍不下去。
　　
　　把壓在身上唧唧哼哼爛泥似的血屍給推開，我起身將手上的蕃茄醬用力在褲子抹了幾下，看著表情都沒變過的悶油瓶道：「咳，小哥，讓你見笑了，我回去會叫他們再多練練……呃，不是，我說這個節目好像不太有趣啊，你別介意，讓我跟胖子他們溝通溝通。」
　　
　　我點起打火機，搶在悶油瓶之前繞過地上橫陳的障礙物，抬腳就上了樓梯。
　　瞬間安靜的樓外樓只剩下我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讓我有一種回到斗裡的錯覺，只是不同的是，這次我走在小哥的身前，思及此，我不禁又嘴角微揚。
　　
　　就在快要到達二樓，一股毛毛的感覺突然迎面而來，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我心裡咯登一聲，想道：該不會還有吧，還是我最討厭的東西……
　　
　　隨即就像回應我的臆想，我眼前悄無聲息地垂下一綹瀑布般的黑色長髮，很長很長，幾乎垂到了地上，有些部分還飄在我的臉上，有點癢癢的。
　　
　　剎那，我從頭皮麻到腳底，他娘的，果然是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