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揮刀往自己的臉上劃下？
查爾斯坐在灰黑長髮的情報販子對面。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名左臉毀容的女人，然而從兩人初次見面以後，這個問題便一直糾纏他。
荼鴆，一名在克特齊斯數一數二的情報商人。難以想像她弱不禁風的纖細模樣底下，竟握有足以左右戰爭的情報量；無論是對於敵方還是己方來說，盡皆如此。但和她手中的龐大情報資料相比，情報販子自身的過往也同樣吸引人。
當我們發現時，俘虜的左半臉已經被她自己以匕首劃得血肉模糊。
──在敵方瓦修特雷的破爛手札裡，如此寫著。
與荼鴆初次見面後，查爾斯立即動用了軍方人邁，找到多年前攻破瓦修特雷禁區基地時獲得的手札，而書中有這麼一段記載著拷問情況的殘酷文字。但對於俘虜荼鴆，軍方的資訊也僅此而已。
如今，端坐在查爾斯面前的是情報販子荼鴆，她正垂睫掃視手中的電子報表。微風從一旁的窗口吹入，將女人掩面的半片黑紗撩起。刀痕、燙傷，扭曲的疤痕像是貪婪的沙蟲，侵蝕著這張原本完美無瑕的絕美容貌。
最終，他的視線停在女人閃爍著電子藍光的左眼上。
接著，就在我們眼前，她一刀戳下了自己的左眼……
「有任何問題？」彷彿感受到他過度殷切的目光，荼鴆從清單裡抬眼。女人分屬於人類的紅眼與機械的藍眼構成一種令人感到不安的不協調視線；對此，二次見面的查爾斯已有技巧地利用眨眼迴避這壓迫對視。
「我只是很好奇。」他點起一根菸，刻意緩慢了說話節奏。「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交易，妳不怕我假造了這份作為代價的清單？」吐出一圈雲煙之後，查爾斯接著緩緩地躺回沙發椅背。事實上他並不愛抽菸，不過這樣的動作有利於營造出一種遊刃有餘的氣勢。
荼鴆似乎不以為意，僅僅一笑置之。「查爾斯前上校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購買情報的客人絕對不會只有一個。」這回答乍聽之下好像有些答非所問，然而實際上卻很肯定的傳達了一項訊息──如果做假，我會知道。
只要她對其它客人也提出相同的要求，多筆清單對照之下，真相自然一目了然。而句首『聰明人』這三字更是暗示對方別樹立無謂的敵人。查爾斯不得不贊同，這女人除了蒐集情報能力極佳之外，在談判桌上肯定也不會是弱勢的一方；不過在談判這方面，查爾斯也有自信他絕非低頭的那個。
「不過這份清單可是我與夥伴們出生入死才從瓦修特雷手中搶到的，只憑妳當時給予的情報量，我們付出的這些資訊代價似乎太過昂貴？」他表面上露出一臉不得已的困擾神情，實則褒己貶彼的討價還價。
「資訊對於看不懂的人來說，是毫無價值的。」
「妳的意思是──我們看不懂妳手中這份圖文並茂的整理清單？這似乎有點太看不起人了。」
查爾斯夾煙的右手往煙灰缸裡捻熄，同時隱匿在桌下的左手則輕壓了微型飛行監視器的發射按鈕；藉由右手明顯的捻煙動作掩飾了左手微小的晃動。因為他知道，臉上掛有菸燙傷的人不可能對於捻煙的動作視若無睹！
果不其然，荼鴆在一瞬間露出了稍縱即逝的蹙眉神情。
「舉例而言，有資訊顯示瓦修特雷人因改造所計畫在第二十四區投入新廠，這則訊息你看到什麼？」荼鴆啜飲一口桌上的咖啡，似乎決定直接忽略那根捻熄的煙頭，回到交易的話題上。
即使如此，這對於查爾斯的計畫並無影響。他的目標並不在於這場已經談妥的初次交易，而是接下來利用監視器探得的『情報販子的情報』──那才是真正他好奇並可望獲得的交易回報！
「表示人因改造所打算在第二十四區進行新的人體實驗？」因此查爾斯只是順著話題答腔。
「錯。這表示這資訊是個垃圾。」
「怎麼會……」
「對於人因改造所的關注重點應該是他們想要研究什麼、未來新人類的改造能力又什麼？計畫在哪裡設廠這種資訊一點用也沒有，更何況還是這種朝令夕改的『計畫』而已。可能今天才說要在第二十四區設廠，明天又反悔說中止計劃。」
雖然這段談話的進行並非本意，但荼鴆的回答仍讓查爾斯俯首沉吟一會兒。一些反骨的情緒讓他想反駁，但又似乎覺得女人的話頗有道理。就在他掙扎著該如何辯駁時，情報販子再度開口。
「至於，你剛才提出的第二個交易，我拒絕。」
男人猛然抬頭，盯著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莫名話語的情報販子，卻驚訝的發現荼鴆冰冷的電子眼此刻正熠熠閃爍，綻放著某種詭譎而異常的高度亮光。跟著，在她身周爆出了微量的電流藍光，有如警戒電網上高壓電流所發出的格殺訊號！
「關於我個人情報的交易，我拒絕。」閃光過後，荼鴆優雅的笑了笑。查爾斯連忙低頭一看，在女人看不到的桌面死角處，十隻微型飛行監視器的回傳畫面全滅；螢幕上只剩黑白斑點構成的死亡宣判。
「既然你們知道我和什麼人接觸，應該懂得這隻電子眼的價值絕對不只有視覺能力而已。」她將手裡這杯不經詢問便送上的咖啡一飲而盡，徒留咖啡裡混合的太妃香殘存於空氣中。
查爾斯先是一愣，旋即無奈地擺出高舉雙手的認輸舉動。「太大意，竟然被一杯咖啡給洩了密。」話雖如此，他對於眼前這名淺笑女人的興趣卻有增無減，儘管這次失策壞了計畫，查爾斯並沒有打消想瞭解情報販子的渴望。
「就當作這杯太妃拿鐵的回禮，我送你一個你心中問題的答案。」荼鴆仍舊輕笑，舉止優雅地起身而立，黑面紗因此翕忽揚起。在她有如紅寶石般漂亮的右眼裡，映入了查爾斯不自覺盯著她毀容半臉的殷切神態。「你覺得以死亡作為交易，揮刀的勇氣值得了多少代價？」
──和死亡相比，毀容所需要的勇氣簡直無足輕重。
怔愣地看著荼鴆拾起隨身物品，查爾斯好不容易才讀懂這句回答。但在情報販子離去前，又彷彿愛玩似地留下了另一道謎語。
「對了，如果你不想讓難得的休假到此結束的話，就別接下一通電話。」她的話語仍殘留在空氣裡，查爾斯卻感覺到褲袋裡的手機毫無預警地顫抖了起來……
『喂？喂？查爾斯嗎？上級有命令下來，休假取消！在禁區三十三區據點附近偵測到瓦修特雷的攻擊堡壘，上級要我們趕去支援！』
他輕輕掛斷了通話。
無法說明的，查爾斯有種強烈的預感，他與荼鴆的交易還未結束！
交易【完】
序列二是難得非禁區也可以一起玩的劇情！不過這段劇情寫了幾次之後，赫然發現荼鴆這角色當主視角真是有夠難寫……所以只好把個人短單裡的查爾斯拿出來回收再利用XDD
至於太妃拿鐵的部分則是在〈以之為名〉裡與秋末曲的互動！
創作內容
【夢想鄉】【序列二】交易
完結作品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