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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該走了。」何明寬以前覺得分配到管室是件好事,可是時間久了他意識到這是一種處罰。身在管室等於遠離中心,好處是不會有任何事和他沾上關係,壞處是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任何事。缺少優良的資訊來源,有時候會是致命的弱點。「該走了。」他對自己說第二次,同時瞥了周圍的部下一眼。每個人吃不飽,都掛著一張心神不寧的爛臉,時不時拚命眨眼睛。如果何明寬沒有猜錯的話,他們一個個都趁著站崗時努力連結電帷搜尋資訊。什麼都不知道,被人困在管室進退不得的感覺很磨人,何明寬的體驗就是他們的體驗。夜裡傳來的聲音太過恐怖,幾乎把每個輪夜哨的嚇得尿溼褲子。是誰在巡邏的時候遭人攻擊嗎?還是充當勤務中心的餐廳失守了?進一步的消息遭人封鎖,所有人惴惴不安,不知道太陽升起之後還會有什麼壞消息傳來。有幾個膽子大一點的人幾次把視線對準何明寬,然後又匆匆別過頭,假裝只是不經意和他對上眼。但是他全都看在眼裡,他向來不是一個令部下以引為榮的組長。他自認沒有另外三人的聰明才智或是苦幹實幹的耐心,不過有句叔叔對他說過的話,何明寬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刻不敢或忘。出事時別站在風口。他很確定眼前就是叔叔說的出事,沒有意外的話,管室即將成為風口。不管辦公室裡的人怎麼試圖掩蓋,封鎖消息不讓管室人員知道,何明寬也不是白癡,爆發生物汙染的跡象多到他蒙上眼睛都可以看穿。他原先還寄望有人可以掌控局勢,相信騷動只是少部分的囚犯不知死活,然而愈來愈多證據證明眼前不是單一事件,是一連串的地雷連環爆炸。埋葬歐陽崇和南岐明的人是他,天知道何明寬這個名字什麼時候也會因為一個疏忽大意,瞬間從電帷的資料庫中除名。昨天夜裡耳機中再次傳出慘叫聲,電帷中能查詢的名字又少了好幾個,再猶豫就太晚了。「我們走吧。」何明寬宣布,時機有時候就是一切。馬萬進一死,再繼續拖延下去,何明寬同樣小命不保。寄望溫都的運補船太傻了,碼頭旁還有船,編個故事違反規章逃回溫都不難,處罰和等死何明寬寧可選擇前者。他可以說是率隊回來討救兵,反正運氣好到時候留守燒夷島的人就全死光了,沒有人可以推翻這套說詞。至於之後的處罰,留給溫都的大人物去煩惱就好。「我們往碼頭的方向撤離。」何明寬向管室中的屬下們喊道:「搶救物資的行動失敗,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鄧副長剛剛傳訊息給我,說至少我們要活下來將消息傳出去,讓他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管室中的獄警全都瞪大了眼睛,想必有某些人心中存有疑慮,可是卻沒人說出口。他們都從耳機或是其他的管道聽見消息,知道繼續猶豫下去,下一個尖叫的倒楣鬼很可能就是自己。「長官……」劉立中站出來發言,臉上還有幾分剛聽到大消息的茫然。「可是封鎖還在,我們怎麼離開?」「我有權限,管室人員有外派巡邏的工作,我可以帶你們所有人離開。就算我們都走了,電帷只要不關機,海岸防線還是會正常運作,不必我們擔心。」何明寬說:「只是要走就要快,如果我的權限失效,或者你們誰被調出管室支援其他單位,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話至此,管室中的眾人只剩下一個結論。「我們走吧!」於是乎,當燒夷島監獄的大門再次關上,厚重的鋼鐵重新封死通往外界的出口時,管室裡空無一人。沒有人通報的話,要到明天早班人員前來輪值時才會發覺燒夷島監獄的門面已經淨空。而在那之前,電帷系統會先在紀錄上添上一筆,獎勵管室人員積極外出巡守,確保監獄周邊安危有功。*朱德光應約在深夜前往後門,南岐明人已經等在那裡了。有時候新進的傻瓜會好奇幾乎毫無防備的後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哨亭設得老遠,真有人衝出封鎖線根本來不及阻止,照明設備聚焦在道路和車庫這邊,放任真正的出入口門戶大開,僅有一道慢條斯禮的鐵柵門做做樣子開啟閉合。朱德光會耐心向他們解釋,在心裡笑他們終究只是菜鳥。真正的工作從來不是檯面上看得見的功夫,離開監獄的老鼠想要越過戶外區來到廚房周圍的通道,要跨越三道封死的鐵絲網牆,再突破海岸防線的封鎖。如果這兩道關卡他們撐得過去,接下來的道路直到進入村莊或是拐彎進入碼頭之前,每隔五百公尺都有收發器監控來往人士的電子訊號。當然逃犯可以離開道路躲進樹林,如果他們認為燒夷島戶外惡劣的氣候比溫暖的囚區還要舒適,共生國樂意提供給每個人不同的選擇。村里每戶人家都有燒夷島監獄的職員,沒有職員會蠢到拿自己的薪水和社評分數開玩笑。從踏上燒夷島那一刻起,老鼠的命運都註定好了,不論正門後門都只是擺飾。南岐明和他約在後門。朱德光寧願約在管室。管室的大門氣派多了,沒有那麼隨便的感覺,和一場痛快淋漓的性愛一樣,談話也需要慎選空間。他和南岐明沒有什麼好談,已經決定好的劇本只剩執行,沒有修改空間。朱德光剛剛下哨,頭上戴著警盔腰間繫著警棍,連續幾天下來的煩亂還沒有休假排解。希望南岐明不要廢話太多,為了社評分數,生活教練正細細替他複習身為一個合格的公務人員有怎樣的操守,朱德光的耐心有限「你這騙子。」南岐明一見到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不要騙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騙得了鄭齊民和鄧端萍但騙不了我。我這輩子看過的污染報告,多到你想像不出來,溫都裡的騙子玩得比你更骯髒,比你敢做的垃圾事齷齪百倍。」「報告,我不懂主任指的是什麼。」「不懂?那我一件件說給你聽。」南岐明說:「通報倉庫有問題,從我手上接走丁四三的體檢報告。讓馬萬進負責接收犯人,再裝好心用他的名義跑完公文,這些事你敢說你沒做嗎?林甫國那個兔仔只是你的煙霧彈,他四處惹事的時候你已經背地裡幹了不少好事對吧?」朱德光沒什麼好反駁,南岐明不愧是個經驗老到的醫生兼任警官,每件事都說對了,敢約人出來想必證據一樣都不會少。燈光照在他們身上,一片黑暗中只有他們兩人的身影。如果現在和朱德光起站在此地的是林甫國,三秒後就該有人趴在地上尖叫喘息。只可惜眼前只有頭髮花白的老醫生,明明有滿肚子的學識,卻連花點工夫讓自己凍齡都不肯,寧可像個鄉下人一樣彎腰駝背。「阿光,我答應你阿爸帶你進警界,是要你有機會回來幫忙鄉里,不是弄這些溫都人的鬼主意。」南岐明還在說話:「你先前和歐陽崇亂搞我管不了,可是現在出人命了,真的不要再鬧下去,更何況你虐待這些可憐人又有什麼好處?發發慈悲心吧,等共生黨倒了,說不定我們還要靠這些人幫忙說情。」他剛剛說了什麼?「你應該還沒收到消息才對。我有幾個朋友在電帷出狀況之前,傳訊息給我說現在溫都一團亂,政府隨時都可能垮台,鄭齊民的如意算盤我很清楚。抓幾隻出名的老鼠在手上,等著和之後的頭人談判幫自己謀生路。他以為他是誰?想用死人談出什麼花樣?不要再去和他瞎混,這條路最後只會慘不會好。」想不到在他眼中,從小看朱德光長大的南岐明主任眼中,朱德光的野心居然只有跟著副典獄長瞎混。「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通通給我停下。生物汙染才剛擴散出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打算明天進村子裡,就算鄭齊民說——」在南岐明主任抬起頭的瞬間,朱德光搶先一步抽出警棍對準他的腦門就是一記重擊。這一下殺不死人,通常只會讓受害者頭昏目眩,替攻擊者贏得下一擊的時間。所以每一次攻擊都是和時間競賽,看出手的人有沒有膽量和決心,一次又一次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對方斷氣。生活教練說成功都是從微小的事物累積而來,不要吝惜每一天花一點時間為國家奉獻,一件小事久了也可以累積成碩大的成果,幫助你達成遠大的目標。只是為什麼南主任話說著說著要抬起頭呢?他可以繼續低著頭就好,抬頭也只會看見朱德光的臉。說話就說話,看臉又能做什麼?現在的朱德光已經不是當初受人接濟的小孤兒,是有能力、有人脈、累積了大量資歷的警官。在朱德光成為燒夷島監獄的典獄長之前,共生黨可不能輕易倒下。管他外頭的世界是風和日麗還是狂風暴雨,燒夷島就是他掌中的天地。南岐明也好,歐陽崇也罷,所有人都在掌握中,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能輕言放棄。就像先前說的,劇本寫好之後只差執行,要修改已經太晚了。朱德光把沾了血的警棍丟在地上,舉手敲了兩下耳機切斷通訊。馬萬進還在線上,渾然不覺自己成了關鍵證人。不過沒什麼好驚訝,他本來就是個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弄不清楚的智障。朱德光傳訊息給鄭齊民,告訴副長不必擔心有人將瘟疫的消息傳進村子裡,還有南岐明意外身亡,他們應該大規模搜查醫務室以防南岐明藏了什麼不該外洩的資料。燒夷島監獄這麼大,反動份子這麼多,總有個人會有理由和證據動手。沒醫生也不必驚慌,怪物只是謠言,等運補船出現大小事都能解決了。南岐明舉起手不曉得是想要掙扎還是求救,不過耳機上顯示他的心跳愈來愈慢,呼吸愈來愈淺,無論任何人發現不對勁前來救援都已經遲了。「報告,後門車庫前有狀況。南岐明主任遭人襲擊重傷,請派人支援。」再次發送訊息,這次是放上勤務頻道,讓附近巡邏或站崗的人員能趕來幫忙,朱德光暗自覺得好笑。現在研究社會心理有些太晚了,他寧可相信自己的直覺,一路把棋局給走到最後。燒夷島監獄將是囊中物,朱德光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恭賀史上最年輕的典獄長上任了。等待時,朱德光在南岐明的屍體附近踱步散心,想像自己一階一階愈踩愈高,晨光少女的歌聲和生活教練的歡呼恭迎新王即位。媽的,生活教練新影片已經延遲更新三個星期了,混水摸魚的人渣可以爬上高位,自己卻得不斷重播舊影片才能累積時數加分,想想實在是氣不過。因為收聽時數達標,朱德光的社評分數在這一夜加了十分。*你看起來一片蒼白。那天父親來接我,還幫我帶了新制服和新鞋子,甚至連帽子和耳機都是新的,不是原先的制式機種。因為分離太久,我幾乎忘記他的長相,要仔細看才會想起他確實是我的父親,和我從小到大的父親有同一張臉孔。我很感激他沒多說什麼,我那副蜷縮在牢房裡的悲慘模樣,要是聖人才有辦法默不吭聲。父親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和你一樣,我衷心佩服他。可是你在哪裡?「衣服穿好,我們不能遲到。」我父親說:「等一下看完就要搭船出航,不准廢話。」他的口氣我不陌生,和小時候一起出席晚宴前一樣,讓我有些懷念。我趕緊穿戴好衣服帽子,別上耳機跟上他的腳步,聽見人工智慧熟悉的歡迎聲讓人心安不少。你一定也有這種經驗,在歷經哀求哭鬧之後終於心願得遂,能跟著大人走出家門看看外頭的花花世界。我們都是這樣長大,期待看見更多,豐富人生更多。父親走在我前面,他的隨從前後把我們包夾,好像我也是某個大人物。突然間有些太過幸福,幸運過了頭讓我有些頭昏,懷疑眼前是不是一場夢。可是耳機已經接連到我的神經訊號,熟悉的系統開始建立能夠幫我提高設評分數的清單,還有國民注意事項。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夢中不會有人工智慧。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過審判所的走廊,往通道比較開闊的另一區走去,周圍安靜得像有件大事正要發生。窗外不再是地下室陰沉的燈光,而是燦爛的白色光輝,正午的溫暖陽光。我們要自由了,你準備好了嗎?父親帶著我到了一個很像劇場的地方,偌大的觀影窗前有幾排絨布座位,看起來是只有特定人士才能使用的高級場地。我們坐定之後有人送來飲料和零食,雖然說終歸是監獄裡的東西,冷冰冰的上不了檯面,不過在那當下我只想到我安全了,大大鬆了一口氣。你會出現嗎?或許這是讓我們認錯道歉的地方,大總理的身影會出現在螢幕上,嘉勉我們願意洗心革面,重新回到社會的行列。手指餅乾配上紅茶的滋味彷彿文明的燈號,提醒我正要回到現實社會。你在哪裡?我告訴過你我有多期待你出現嗎?當我握住茶杯纖細的手把時,才發現冷汗已經浸透我的襪子和內褲,後頸和腋下全是濕氣,滑不溜丟的手差點就握不住那根細緻的骨瓷而出醜。你在哪裡?觀影窗亮了,我知道你在哪裡。你一片蒼白。我很確信我第一眼看的是你的陰莖,還有縮在大腿之間的睪丸。它們看起來完好無缺,甚至因為暗沉反而比你的臉還要多一點生氣,真是太好了。你真的太過蒼白了,躺在床上四肢平放在工作檯上,連接雙手的軟管裡滿是深紅色的血液,要靠嘎嘎響的怪異機器保持動力才能順利前進。想必很不舒服吧,否則你不會這麼彆扭躺在床上。我知道你習慣側睡,方便我的手鑽進你的側腰和床鋪之間。那些戴著口罩和手術帽,身穿罩袍的人是誰,為什麼圍繞著赤裸的你?我應該趕到你身邊呼喚你,像你每天清晨在我耳邊低語,催促我起床出門一樣。我們會搬到一個鄉下小鎮去,在那裡人們會說我們是溫都來的怪人,不會有人多問什麼。「溫都標準時間十一點整,開始直播,三、二——一!」我發現你換了髮型,全身的毛髮都不見了,宛若新生兒一樣光滑,白皙得像塊剛漂好的白布。那些無臉的怪人圍繞著你,用我看不見的無形刀刃切開你的皮肉,將裏頭的臟器一項一項移出。先是一大塊暗沉的肝臟,比起來接在後頭的胰臟顯得又小又單薄,沒有仔細看真的會不小心錯過。掏出腸胃時景象有些嚇人,一圈又一圈像是某種蟲類,那是整個過程中我唯一稍稍緩過呼吸,覺得切開你身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時刻。可是我又看見那顆心臟,在你的肺葉下依然微微搏動,對你的遭遇渾然不知,還和外來的機器合作不停將你賴以為生的血給往外推,將更多骯髒的紅潑在白皙的皮肉上。輪鋸的聲音響起,他們要打開你的頭蓋骨取出大腦和眼球了。另外一組醫生也沒閒著,將你分離的手腳和皮膚仔細分解,宛若勤儉的主婦捨不得一絲一毫浪費,挑出可供利用的皮和軟組織。你的眼睛倒映一切,嘴唇上下翕動,好像要給他們什麼建議,一如你平時指點我完成作業。「不准說話。」我怎麼會說話?父親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見你做出這麼偉大的犧牲,我怎麼還能多說話?電帷在我眼前顯示你每樣捐出的器官可以增加多少社評分數,等到程序執行完畢,你的分數絕對可以超越百分之八十的共生國國民,足以用上致敬賢人的奢華禮儀下葬。我得承認我看著這一幕流下了眼淚,要不是父親的禁令,我會站起來大聲鼓掌叫好,用朋友的身分為你最後的榮光歡呼尖叫。一塊塊的你被放進現代科技的精華,能迅速封鎖每一分鮮活的保溫箱裡。將內在放進屬於這個時代的聖罈,古埃及的法老能夠消受的皇家儀式也不過如此。但是他們不會復活了,復活的是你,讓無數生命能有再次茁壯的機會。當燈光暗去,戲台落幕時,每個人都會感念自己能有機會走過一遭。「結束了。他們會送你上船,快走。」我很確信如果我不回來,父親會更高興。比較的心情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別人的兒子可以做出偉大無私的奉獻,他的兒子卻只能當個小小的督導,被送到邊疆照不到太陽的小島監獄。對父親來說,看兒子輸掉一場爭鬥比他自己受到打擊還要痛心。所以,為了活下去,我離開你,離開了溫都的陽光。然後因為活下去,我又遇上你。我一直相信你還活著,只是有另外一張臉孔。神話故事不都是這樣,神格化的英雄在犧牲之後用不同的面目重返人間,救贖迷惘的眾生。我總是掛記著你,你的聲音,吞嚥和呼吸,當朱德光逮住我予取予求時,我想起了你。你回來了,歷經考驗劫難,回到我身邊。晨光少女歌頌著希望,殺雞般的歌聲從來沒停過,沒日沒夜唱呀唱,和生活教練的破鑼嗓正好一對寶。你和他們告訴我生命有另外一條出路,要我一起為了再次見到溫都的太陽而努力,所以我努力活到現在,告訴自己生命還有另一條出路。你知道嗎?時間一久,我也分不出說謊的人究竟是誰。你不知道戴仰修為了掌握監獄的線路狀況,特別在自己的耳機裡設計一套簡單的監控指令,只要有任何變動電帷就會傳送通知給他。給我。我知道你對馬萬進做了什麼。管室有三個出入口,大門、戶外區、行政辦公室。辦公室有三個出入口,管室、機房、主要通道。主要通道有三個出入口,辦公室、醫務室、囚區。我猜你從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大夥都以為囚區是最後死路一條的終點,但只要花點心思不難發現囚區和上述的場所一樣有三個出入口,主要通道、餐廳、禁閉室。你讓馬萬進進入囚犯的餐廳,再封死自宿舍區延伸過去的路徑,逼他走向絕路。想完成這項任務,你必須進入機房,從遠端掌控馬萬進的生死。我可以從電帷提供的紀錄想像整個流程,你率先進入機房,讓誘餌小隊就位之後開始行動,幾乎都和我們討論的計劃一致。但實際上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說你讓馬萬進率隊進入囚犯餐廳的時間晚了一點,等到我和你都平安退出之後,老舊不堪的線路突然故障。可惡貪婪的歐陽崇中飽私囊,讓老舊的零件成為不定時炸彈,給你暗中操弄的機會。你沒有撐過誘惑,馬萬進沒有發現自己走入陷阱,我沒發現自己成了幫凶,等到電帷訊號斷絕無法開啟逃生出口,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那些怪物察覺到騷動,食慾喚醒感官,召喚牠們前往餐廳。真好笑,這些老鼠想要飽餐一頓,到頭來還是要回我們替牠們安排的地方。我想你很清楚,殺人只有這次機會,物資多得是時間去搬出來。等除掉馬萬進,還有誰可以擋在你和鄧副長之間?會是我嗎?突然間那孤獨的痛苦撞上我的胸膛。火一般滾燙的飢餓感向下壓,從我心中透出的冰冷幾乎癱瘓我的肢體。我知道自己來日無多,致命的病菌已經找上我。我可以想像你說這是無稽之談,像我一樣無知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大難臨頭。只是這一次我比你看得更明白,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南岐明在醫務室欲說還休的時候我心中就有了疑問,車庫裡我秘密替自己施打的針劑終究徒勞,遭人襲擊之後置身滿是污穢的環境,從恢復清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未來的命運將會如何。我猜我只是不敢面對。是你拿走了那些針劑對吧?你很清楚我死定了,寶貴的針劑不該浪費在像我一樣的人身上。我想辦法做了一堆沒用的事情,查不出戴仰修的秘密、弄不懂丁四三的陰謀,是至連丁三七的行蹤都沒辦法掌握。我沒辦法證明我的能力,注定只是被體系淘汰的冗員。像我這樣沒用的人,甚至還染了一身病,全仰賴你對我的感情網開一面,才沒讓我像歐陽崇一樣給維安小隊處決。最後這項任務,是我能夠發揮的最後價值,畢竟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更適合進入一個滿布汙染的通道,替你取回鄭副長的權限?身在機房中的你,想必身邊圍繞著一群得力助手,透過電帷看著我和眾多搞不清楚狀況的棄子狼狽逃生吧。你的機器是不是也告訴你,我全身的血液好像要沸騰般滾燙,看見無眼的怪物再次現身恣意妄為,我居然感到興奮難以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牠的行列。我的肚子好餓,熱騰騰的血肉大口大口咬下,從碎裂的骨頭裡流出鮮甜的骨髓,柔軟的內臟和彈牙的組織,我好想、好想一口接一口吞下去。不會有人在意我的吃相,叫那些指指點點的人都去死,我只想和我的同類在一起吃個痛快。殺千刀的生活教練,他該知道什麼才叫生活,如果他出現在我面前絕對要給他一頓好料。他的肌肉健壯,肌膚緊實,我可以從他的肚子開始啃起,挖空內臟之後再好好嚼嚼他的筋骨。我好想吃了你。我成了一頭怪物嗎?我的心從未跳得如此劇烈。「國?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哪裡?」你又在哪裡呢?我心愛的你又在什麼地方?「你聽我說,我接到通報,何明寬帶著管室的人逃了。」你的聲音氣急敗壞,何明寬應該會慶幸自己不需要當面和你對質。「我現在要去把他追回來,餐廳那邊就交給你了。馬組長犧牲,鄧副長應該會很難過。這是我們的機會,你要贏得他的信任,然後我們……」我贏得他的信任,可是你的信任呢?我很清楚,徹頭徹尾終於弄清楚了,你正在和我告別,溫柔的你說不出口所以編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把我拋下。我能想像你會怎麼做,我贏得鄧副長的信任之後,想必也可以順便取得他的權限好對燒夷島的獄警們發號施令。無能的我此時此刻唯一信任的就是你,只要你一開口我就會將珍貴的權限雙手奉送。你拿到你要的東西,甚至不需要和我面對面,不需要傷心傷和氣,還有何明寬跟著你。和我相較之下,何明寬想必能給得更多才對,他的背景、家世、外貌都不是我能比擬。我已經徹底輸了,原以為還能回到溫都的夢想,早在我沾上一身髒的時候就注定幻滅。可是你知道嗎?我還是會去見鄧副長,我會幫你取得他的權限。我要向你坦白,我曾經動過想要離開你的念頭,可是如今我才發現我根本一步也沒辦法踏出去,離不開你,離不開燒夷島。我渴望你的靈魂和血肉,大口大口吸吮的聲音。會有多甜美呀?「船——清消——我安排——」雜亂的訊息不斷進入我的耳機裡,突然間兩個小時前一片沉靜的夜突然沸騰,毫無預兆從一攤死水炸成滿天烽火。到處都有求救的聲音,我的耳機不停閃爍提醒,要我對同袍的苦難伸出援手。囚區的封鎖破了,有再多雙堅定不移的手都沒辦法挽救,怪物從地獄中竄入人間,興奮嘶吼大開殺戒。從殘存的電眼中,我可以看見牠們學乖了,正如三頭帶頭的怪物破壞甲區禁閉室,衝進囚犯廚房中的怪物有樣學樣破壞通往員工餐廳的電網。從牠們口中噴濺出來的黏液沾上老舊劣化的電纜,立刻滲入隙縫之中,藏在裏頭的脆弱金屬隨即尖叫屈服,腐蝕爆出火花向兩段延燒。失去這些線路,就像高超的傀儡師失去表演用的絲線,那作工精細的布偶萎靡在地,失去生氣。華美的衣袍上頓時爬滿蝨子,那些蠹蟲鐵了心甚至沒有多加思考,就蠻橫無情毀掉我所有的夢想和希望。骯髒下賤的老鼠徹底藐視一切,將全心為國家效忠的忠僕撲倒在地,撕開他們的制服像撕開禮物包裝,激情亢奮恣意享受生靈在牠們口中尖叫的快感。我很清楚,打破禁忌的快感更勝飽餐饜足的溫暖,雙重刺激讓牠們的發狂失禁,在受害者的屍骨上噴濺屎尿作為記號。我沐浴在那令人羞恥的炙熱中,陰莖硬到生痛依然強迫自己正視牠們的暴行,只想為你留下一點紀錄,希望其中能有幫助你進行反攻的線索,找出怪物隱藏的弱點一舉擊潰。你看,我的愛可以突破人性的障礙,我還是愛你。縱使我註定要離開你,我還是願意愛你,為你忍受一切苦痛,撐過所有劫難只為最後一絲見到陽光的希望。我相信你會回到我身邊,我還有機會。怪物的攻勢毫無邏輯,只有破壞沒有半點計畫。只要我們的核心組織沒有被徹底破壞,就還有重建指揮鏈反攻的機會。透過電帷斷斷續續的訊號,我能看見還有一組忠心耿耿、奮戰不懈的獄警正卯足全力保全向後撤到廚房的鄧副長。怪物們忍受不了槍彈反擊,遭遇抵抗之後沒有堅持進攻,反倒往戶外飛奔逃命。果然野獸就只是野獸,生物汙染改變了外型卻沒有改變卑鄙的本質。我趕快去見鄧副長,他是燒夷島最後的棟樑,我們最後的希望。我會追上他,要他交出權限,或是直接取下他的耳機。他必須了解只有你能拯救燒夷島,掌握權限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對將死之人而言更是如此。
商議完畢,幾人又繼續準備午餐的食材,把蔬菜的花葉根莖折拆分籃,或是不要的外殼纖維剝下丟棄,全部都只是粗糙的作業。準備的時候,他們偶爾會細語聊天,但大多時候只是坐在那裡,感受彼此的陪伴。細碎的陽光灑落攀延捲曲的瓜藤葉片,碧綠的瓜影垂在頭頂,疏淺、或是濃郁,靜悄悄地擁簇他睽違已久的學長們的容顏。有的年輕、有的蒼老,有的風霜勁韌、有的柔和飽滿,但無一例外,都帶著一樣的投入。看著那幅畫面,白小嶽心底湧起了歲月靜好的感慨,很想作畫。離中午還有點時間,慧伊路和請農莊聘的工作人員為他們把食材搬拿下去放。幾人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聊天敘舊。工作人員端上農園的自釀果酒和高度數糧酒,白潭和白小嶽拿到的是果汁。白潭單純不喝,白小嶽則是因為值勤中。「大白天喝酒,有夠奢侈。」離殤伸直雙腿,舒服地嘆了一大口氣:「啊──好久沒幹這種事。」「我倒是常常幹耶?」「你那是職業需求啦,慧伊。我要是這麼做一定被古茵開除。」「放心,阿離,我只會把你降職成園丁。」琊和古茵剛放下喝空的杯子,隔壁的埃朗姆順手捧起酒瓶,動作自然為琊和古茵倒酒。清澈的液體翻滾入杯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水線止住的瞬間,兩人俱是一頓,扭頭互看。「元老祭司為我親手倒的酒。」校長大人端起酒杯,刻意地嗅了一下,瞇起眼睛調侃:「不知道喝了有沒有保佑?」「呵呵,真是懷念。」埃朗姆彎起眉眼:「如果你覺得保佑不夠刺激,我們也可以來點**別的**。」慧伊路和忽然雙眼一亮,從遠方召喚一位工作人員,輕聲耳語。很快有人端來一個托盤,裝滿清水的酒壺被塞進埃朗姆的手裡。五個酒杯整整齊齊地放上托盤,埃朗姆哼著小曲,一一滿上,接著將托盤輕輕轉了一圈。開國元老祭司的視線從大家臉上點過,最後在國王陛下停下,棕色的杏目中多了一絲挑釁。「阿潭,可以請你為大家分杯嗎?」空氣中忽然泛起火藥味。白潭低目垂眸,臉色不變,注視著五個酒杯。「怎麼分?」「每當你端起一個杯子,請優先把杯子給自薦的人。如果沒有人自薦,或是多個人自薦,你可以決定這杯要端給誰。如果你選擇把這杯給自己,亦可以無視其他所有人的討要。一人只能分到一杯,分送後不得互換。」白潭挑起眉頭,沉聲問道:「這是公平公正的分法對吧?」「當然,這裡的每一杯酒,每一個人,都是**公正公平**地等待分杯。」針鋒相對的氣氛在幾人間瀰漫,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刺激了起來。佈滿碎疤的手指觸上酒杯,白潭揚起煙目,和埃朗姆互看,和其他衡量試探的待杯客互看,進擊的氣息蠢蠢欲動。大叔們的眼神像機關槍一樣在彼此面上來回掃射。白潭開始分酒,先是琊和古茵,然後慧伊路和,然後埃朗姆,本來要給離殤的那杯轉而給了自己,把最後一杯分給了離殤。放下最後一杯酒杯,他朝離殤優雅地攤手示意:「請。」「請。」離殤同樣回禮,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離殤:「汪。」白小嶽心裡湧起問號,側首看去,一瞬間以為大學長在表演才藝。「汪!汪汪!汪汪汪!」離殤促起眉頭,委屈地朝埃朗姆連聲喊道,只是出口的全是犬吠。琊和古茵遺憾地咋舌,慧伊路和揉了揉臉頰,埃朗姆舒了口氣,離殤犬本犬瘋狂搖頭。大家都一臉扼腕,看著白潭好整以暇地端起杯子,對眾人挑起眉頭。「可見,不是人多圍攻就有效。」埃朗姆隔空舉杯,朝白潭一傾,爽朗地乾了。其他人紛紛舉起酒杯,各自喝乾,白潭也帶著贏家的從容,禮貌地回傾。杯子剛碰到唇,他忽然覺得不對。正想放下酒杯,埃朗姆笑吟吟地開口:「**喝**啊,阿潭。為何不喝?」白潭猛烈地瞪大眼睛,手指頭自己揚了起來。一口辛衝的水滑進喉中,帶起烈嗆的芬芳,辣得他眼淚噴湧而出。所有人拍著草地大笑。隔壁的離殤笑聲還是狗哼,竟然是自傷戰術,不是偽裝出來的假象。埃朗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喝出來是什麼了嗎?」「辣茶……」白潭摀住嘴巴,狹長的煙目含著淚光,滿身大汗淋漓:「算你狠!」「大意了吧?輕敵乃大忌。」琊和古茵搖著手指:「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鬆懈。」埃朗姆又一人分了一杯清水,眾人紛紛喝下。離殤恢復人言,白潭也喘過氣來,黏膜的灼熱和疼痛立時緩解。他出了一身熱汗,白色的衣服徹底濕透,黏在肌膚上隱隱透出麥色。琊和古茵放下酒杯,理所當然地吩咐:「好了,阿潭,去換件衣服,等會你又感冒。」不愧是現任校長大人,指使國王陛下的職業風範,像是在指使自家的小朋友。白潭擦去唇邊的水漬,跟著工作人員往庭院外走去。白小嶽正要跟上,卻被其他人從身後叫住。「嶽,過來坐。」白小嶽看了看白潭的背影。慧伊路和拍拍草地,再度朝他招手:「放心,這裡很安全,有我的人負責陛下的安危。你過來坐吧。」就這麼一猶豫,白潭已經走遠,看來也沒有要等他的意思。他乾脆照著慧伊路和的吩咐,盤腿坐下。「回來卡蘭住習慣了嗎?」「還好。」「現在在做什麼?有正常收入嗎?」「呃,有薪水……」「阿潭有沒有把《鬼面將軍什麼時候睡覺》的版權稅轉給你?沒有的話要跟我們說。他在這方面有點幼稚。」幾個人圍繞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不外乎都是些正常的關心。不如說,因為太過正常,反而有過於不真實的感覺。認真地問完一輪後,離殤挪動屁股,期期艾艾地靠了過來。「白小嶽,聽說你還一直有在畫畫,回來後也有不少作品,而且記憶力跟以前一樣好。請問你接受私人委託嗎?」雖然不接,因為他欠人的作品和地能所回憶計畫的行程已經排到天邊,不過他現在倒是很想作畫……還沒回話,離殤就搔著臉龐,繼續問了下去:「啊,那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仵觭?以前跟我們同年級的。」「仵學長,記得。」離殤聞言立刻亮起雙目,朝他靦腆地微笑:「你知道,我的記憶力向來不太好。阿觭……時間過太久了,我有點忘記他的長相,為此我一直很難過。如果你願意接委託的話,能否為我畫一張仵觭的畫?」白小嶽木杯一頓,朝農園主人問:「有紙筆嗎?」這樣的請求,他怎麼可能拒絕。工作人員很快拿來素描本和鉛筆。他簡單幾筆描出氣質冷利的少年,五官平淡,狹目微瞇,最後多花了一點雕塑五官上的輪廓。素描本遞出去的時候,面前的中年男子興奮得臉都紅了,珍惜地捧著速畫,一副想撫摸又不敢的模樣。白小嶽轉了一圈鉛筆,為自己搭上了帥氣的台詞:「酬勞,請給我笑容,就好。」埃朗姆噗哧一聲,朝他揚了揚酒杯致敬。離殤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畫,再度抬頭,期待地說:「小嶽小嶽,你記不記得大三梯有一個集會的地方,園區的正門側,東面的樹林往北上走幾百尺有一個樹洞,埃朗姆偶爾會在裡面打坐。你同學有一次不小心在我們開會的時候誤闖,就是現在也在當正祭司的那位。」「花火。」白小嶽慢吞吞地接話:「記得。她被,古茵學長,轟出來,還嚇哭。」「對對,後來你哥和阿潭去道歉,結果她又被阿潭嚇到半夜做惡夢,只好由老師和埃朗姆出馬。你能不能再畫──」「阿離,不要得寸進尺。」琊和古茵沉聲打斷,埃郎姆也從背後拍了拍離殤的手背。「就是,阿離,不可以這樣唷。一個人提那麼多要求太貪心了。」面對沮喪地聳拉的腦袋,慧伊路和喝了口酒,笑吟吟地接上:「這時候需要換一個人委託。白小嶽,可以麻煩你幫我畫一張樹洞嗎?農園裡美酒隨便喝唷。」真的有差嗎?白小嶽無語地接過紙筆,再度速畫了一張。樹林間的廣場躍出筆尖,樹上掛著一長串小木牌,和幾個夾板紙本。大樹洞正對視野,年輕的埃朗姆盤在裡面打坐。埃朗姆側目看著,突然出聲問道:「白小嶽,可以委託你畫一張沒有人的嗎?」認命的神術使翻到下一頁,繼續速畫起來。畫完樹洞,他又翻開一頁,憑著曙光戰爭時的記憶,飛速地畫了一張據說現居在極東的元。「抱歉,元學長,我沒有很熟,抓不出神韻。」「怎麼會,怎麼會,超像的,謝謝。」離殤抱著新畫傻笑,一手一張,愛不釋手,像個十幾歲的孩子:「我上次叫阿元寄一張自像畫回來,他居然說他老得不能看了。真是的,老一點又怎樣,都不知道大家會想他嗎?」白小嶽再翻一頁,最後又畫了另外一人。面容隨和,拄著長木刀,肩上的馬尾長及鎖骨,穿著地熱能源研究所的制服,外貌特徵與琊和古茵相似,遞給主位的慧伊路和。「非常感謝,小嶽,你的善意我銘記於心。」農園主人感恩地接過速畫,放在膝上鑑賞,忽然間合起手掌:「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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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夜柏不急著回答瑞梅克的問題,被害者直接寄出日記本,賽姬果然不願窩囊地死去,任人胡亂塗抹她的自殺動機。她將重要證據交給瑞梅克,或許是因為情報局長一開始的善意,也可能瑞梅克在她認知中無所不能。「日記是紙筆紀錄?」黑褐髮青年抬眼向情報局長確認。「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相對最難被窺探的訊息傳遞方式,日記本是賽姬能切實擁有並帶走的東西,真正的『遺產』,她賴此建立生活中少得可憐的主宰權,和你寫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必須做到一邊發洩心情還不能被人發現,由此可見凱爾並未獲得她的信任。」瑞梅克喜歡他小心謹慎的態度,嘉許地笑了笑。「聽起來更像在坐牢了。」徐夜柏小口進食,表示他正在思考。他隨便猜猜,瑞梅克也會隨便應和,徐夜柏面對挑戰的態度與能力依然是重點。Alpha姿態放得再怎麼軟,本質仍是愛好競爭戰鬥的生物。徐夜柏並不討厭這類思辨挑戰,甚至可說樂在其中,先提問想知道賽姬隱私的人是他,瑞梅克給出機會,徐夜柏必須證明他有聆聽的資格。「我認為是費納爾先生的人。凱爾少將被捕,為他提供安全屋的同夥都洩露不利短片了應該不至於攔那本日記,再說,有機會接觸還活著的賽姬直接攔人就好,可見偷日記的勢力發現她可能寄送證據後希望賽姬繼續逃跑。」徐夜柏只消代入賽姬的角度,很快就想通這些細節。「你覺得是費納爾本人主導賽姬的逃亡行動而非卡諾家族出手?」瑞梅克又問。「比起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未婚夫親自聯繫請賽姬離開凱爾少將,賽姬首先理虧心虛,對方繼續保證只要她配合就放過她的孩子,還會送他們到凱爾找不到的地方安心待產,聽起來很不錯吧?換作是我會說:幾點幾分到某地會面,有人接妳離開。天曉得是接到牢籠或地獄?」徐夜柏容忍身邊有警衛隊跟著也是擔心瑞梅克敵人或粉絲太多。「塞姬不笨,但她缺少反抗之力,想掙脫凱爾控制只能依靠不懷好意的費納爾先生,僅需爭取一段自由活動空檔,好讓她找間門禁寬鬆的廉價旅館跳樓自殺。」瑞梅克一句話總結個流程。「我希望她找你求助。」「我也是,但你和她都清楚,我只會為她安排安全早產手術,讓她與胎兒分離,結束代孕契約。如果她能接受這個結局,隨時都能對我提出要求,所有精主不得干涉定期產檢與孕體聯繫我的正常求助管道,這是重簽代孕契約時強制列入的基本條款,卻不表示Beta代孕者私底下不會受到更隱密的威脅或控制。另外她的精神狀態可能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這部分不是她的錯,特殊安撫技巧、多重壓力與資訊素紊亂可能會讓她陷入狹隘偏激的極端思維。Ash,幸虧你是男人。」「別告訴我你也有第二性別歧視。」「過去幾波代孕實驗,包括現在進行式的這場,目前所有實驗紀錄分析中第二性別不同的代孕者呈現出顯著差異。我看過你在參加代孕實驗前的面試錄影,你質疑過第二性別是否影響代孕成功率。」「我當然會擔心,Beta雖然各方面都差不多,唯獨在生孩子這事上男女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這種差別沒大過個體差異。」Beta性開放者以女性較多,陰道性交沒有懷孕風險,一旦擁有豐富性經驗,在孕期與伴侶的親密行為往往比Beta男性開放,說得直白點,在代孕實驗中等於多了個更快捷吸收Alpha資訊素和安撫臨時伴侶的管道。「過量吸收Alpha資訊素也會出問題,這點就是從女性代孕者身上確認的錯誤做法。」情報局長不吝揭露。「我以前提過那個挑戰和Alpha一對一度過發情期的Beta朋友也是女生,她以為多出陰道可以交替承受,差點被做死。」徐夜柏不得不對她科普Beta的性能力和AO資訊素耐受度有限,意思是和Omega做愛也不安全。徐夜柏至少有Alpha更喜歡生殖道的生理知識,尋找孕囊並進入是Alpha重要本能,就算孕體懷孕時孕囊封閉,Alpha貼著孕囊入口射精一樣能得到安全感,陰道只是純享樂構造,Alpha女性也有。「生殖道性交對Alpha意味著更為慎重正式的親密接觸,這次加入代孕實驗的Alpha不得已要為Beta孕體直接補充資訊素時,依次是皮膚、嘴、陰道,最後才會選生殖道,不用生殖道時更難射精,彼此就得忍受較長接觸時間。反之,Alpha想表示強烈愛意時會優先選生殖道,這方面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產生落差感。」「意思是,假設精主只插入女性代孕者的陰道補充親源資訊素,同時發洩被安產資訊素刺激強化的慾望,女性代孕者感受到的否定排斥也會比男性代孕者強?反正男生只能用後面接納,沒得選。」沒人喜歡赤裸裸的嫌棄,還是被各方面都優秀太多的異性,徐夜柏也覺得那類親密行為很糟心。「或者反過來,用生殖道性交證明臨時伴侶吸引力,操縱這種選擇,就能影響女性孕體心情。Ash,我對你的答案只有一個。」瑞梅克不忘見縫插針示好。「我選擇你的手,自己解決,或拿起你的玩具處理個人問題。」「男性Beta像你少一副性器官又不想被進入生殖道就直接拒絕了,女性Beta還有陰道這個緩衝方式,我觀察過,男女代孕者接觸精主時反應明顯有差,Beta男性警戒心更強,女性孕體則無一例外在早產門檻前就和精主發生插入式性行為,只是頻率多寡不同。」瑞梅克爆料。「你為何會對他們的性生活這麼清楚?」「這是產檢重要項目,說謊醫師檢查得出來,孕體和精主日常接觸很難量化孕體到底吸收多少Alpha資訊素,Alpha體內射精次數是最準確的計算方式,你每次都填零當然沒差。通常低於某個數字,產科醫師就會主動開證明強迫Alpha休陪產假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了,這邊一律都是Alpha的責任。」一來徐夜柏實在牴觸和Alpha發生性行為,再者瑞梅克分身乏術,兩人都不希望隱私外流,這部份醫囑只能作廢。代孕者是否適用特殊安撫技巧是個好問題,法律不禁止,卻存在剝削代孕者精神健康與個人隱私的道德爭議,外加合約結束斷絕聯繫後可能出現各種負面後遺症。大概是願意為Beta甚至代孕者學習特殊安撫技巧的Alpha太過罕見,徐夜柏從未接觸類似消息,連特殊安撫技巧一詞都是從瑞梅克口中第一次聽見,幾乎算是AO私房知識。先前徐夜柏對代孕者也能充當實踐對象這點感到驚訝,瑪麗安醫師對此給出的解釋是,如同橄欖枝徽章授予懷孕者,無論胎兒和徐夜柏有無血緣關係,懷孕就是懷孕,特殊安撫技巧申請資格看的是Alpha親子證明和陪產假有效文件,而非Alpha與懷孕者的關係。,「難道凱爾少將可以用賽姬的資料申請第二次安撫課程?同時對兩個懷孕伴侶進行安撫?」「你考倒我了,法律條文沒規定Alpha不能同時申請一次安撫兩人,但我確定希瓦共和國沒有前例,倒不是沒出現過Alpha同時讓兩人以上懷孕的情況,實際情況會從中選一個,或根本不去學特殊安撫技巧。一個懷孕者只能用來申請一份陪產假,有了陪產假證明才能申請特殊安撫課程,Alpha若認真要對兩名同時懷孕的對象負責,可能得向總理請求特許文件。」瑞梅克認真思考這個條文漏洞。倘若凱爾少將為了賽姬去挑戰難題,哪怕失敗,賽姬依然能得到心靈支持,前提是賽姬願意偕同凱爾參加特殊安撫課程。徐夜柏只是從根本意識到凱爾少將連想都不會去想,情報局長倒是在極短時間內找出可能性。瑞梅克對徐夜柏的失敗求婚可謂誠意十足,拒絕歸拒絕,徐夜柏還是感動的。「凱爾少將學習的特殊安撫技巧,預設對象不只是費納爾先生,還是Omega男性,非本人以外,第一第二性別都截然不同,施展在賽姬身上很難不出事。用凱特的話說就是用養狗的方法養貓,甚至是養蜥蜴的方法養貓。」賽姬精神狀態惡化和凱爾少將對她使用錯誤安撫技巧肯定有關。並非每個Alpha都想請或能請陪產假,還必須懷孕伴侶願意提供極度敏感的私密資料配合練習。徐夜柏當然不想因為代孕就對國家交出諸如性癖和敏感帶等個人隱私,Alpha陪產行為脫離不了性,為了促成高品質的健康性愛,這些還算正常參考條件,最難的是連創傷經驗都得交代,否則無法對症下藥設計安撫專案。向瑪麗安醫師確定特殊安撫技巧學習限制時,徐夜柏聽得寒毛直豎。這門課程考驗著伴侶之間的信任與愛意深度,不是他們這種建立在交易上的假伴侶能碰的危險領域。「懷孕者一無所知時遭特殊安撫技術控制是國家禁止重罪,懷孕時身心脆弱,Beta就算多出安產資訊素也不懂交流技巧,特別容易被洗腦,正因為前人已發現濫用特殊安撫技術得付出巨大社會成本,不禁不行。」徐夜柏現在就見證凱爾少將的惡劣例子,必然有人私下找經驗者學習甚至自行發明不同玩法,搞不好強制標記洗腦就是這麼來的。「不僅如此,陪產假是Alpha公告周知的重要活動,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會留意你對懷孕伴侶的一舉一動,包括國家力量。比如Ash先前想考的治安隊業務之一,必須盡早發現Alpha對伴侶的虐待行為,從外表生理痕跡判斷到懷疑遭精神操控都算在內。Alpha被抓到沒在當次孕期按正規管道學習特殊安撫技巧,哪怕對象是同一個人也犯法。」瑞梅克克服過無數難關,可惜無緣體驗陪產假,更和特殊安撫技巧失之交臂。情報局長就代孕實驗創造的AB特殊同居情境補充:「問題是性器插入之前的接觸行為,這才是影響精主和代孕者精神狀態的問題所在,Alpha用何種理由和態度要求Beta為他寬衣解帶,或反過來Beta提出要求,Alpha拒不配合時造成的壓力。」「理論上射在杯子或碗裡也行吧?」黑褐髮青年冷不防一記重擊。「你想想被迫那麼做的Alpha還會分泌多少親源資訊素在精液裡?以防性別差異導致你不懂,Alpha真的很討厭對著容器射精,寧可射在牆上,容器會引發盜精焦慮,在伴侶體內射精的安全感對Alpha很重要。代孕實驗中,Alpha臨時伴侶輔助關鍵是親源資訊素和從物質到精神的各種支持,精液只是體液的一種,對孕體更是多餘存在。」瑞梅克盯著茶杯神色複雜,小Beta在這方面毫無一絲憐憫。情報局長起身,從公事包裡拿出一本徐夜柏手掌大小的日記本,放在桌面朝Beta推去。「我真的可以看嗎?」徐夜柏很心動,瑞梅克此舉不合規矩,反正情報局長也不怎麼守規矩。「只是複製品,我下午用來攻破凱爾心防的道具,非常有用。我製作了兩本,其中一本是塗黑刪減版,那本我交給凱爾了,牌要一張一張打才不浪費。你手上拿的這本是完整內容,方便我推導案情。」瑞梅克解釋另有軍事檢察官專案調查凱爾案件,牽涉到代孕實驗,他們不得不找瑞梅克合作,瑞梅克不僅身為重要涉案人士與第一證人,還是代孕實驗善後負責人。「這樁案子應該不是由你負責?利益迴避什麼的?你又那麼忙,你回答記者時也說尊重檢調專業。」情報局長理論上不會親自查案,然而凱爾和賽姬這對AB組合均涉及代孕實驗,徐夜柏又不太確定了。「技術性地說,我正在做非正規調查,但我的調查結果可能會透過合適管道作為正式報告發布。共和國能同時查辦法雷那與卡諾家族的人可不多,一板一眼走法律途徑,結果很可能停在凱爾入獄後不了了之。法官能判的也只有殺害後代這條,而且本案有爭議,胎兒早已受重傷,不會判到該罪最高刑期。」「你之前還說他可能被以兩條謀殺罪起訴。」「軍事檢察官按現場情況與我的證詞認定是謀殺,當時胎兒還沒斷氣,賽姬則上未宣告死亡,凱爾阻撓我將賽姬連同胎兒送醫急救,我們才會打起來。軍人犯謀殺罪一律由最高軍事法庭審理,目前還在調查蒐證階段。大眾認知中,賽姬明顯當場死亡,胎兒生還率不高,接著才是凱爾趕到搶走屍身,別忘了,賽姬在眾目睽睽下跳樓自殺,硬要究責凱爾殺死母嬰太牽強,企圖毀滅凱爾的人會揪著妨礙急救這點不斷攻擊。」這時候就需要瑞梅克這種財高勢大又卑鄙下流不擇手段的情報局長背地裡開展灰色行動。「不當使用特殊安撫技巧呢?」徐夜柏問。「就算有被害者親筆日記,單獨成罪還是很困難,得證明安撫技巧在被害者身上起效,難上加難。濫用特殊安撫技巧沒有具體刑期,這類例子很罕見,通常是結合其他犯罪加重其刑的條件之一,比如殺人或拘禁這些。犯人自首另當別論,這方面就看軍事法官怎麼判,凱爾有上訴權利。」瑞梅克流暢回應。確定多方偵察工作都已雷厲風行進行中,徐夜柏安心不少。「這本日記能借我看多久?」「明天上班前還我即可,別著急,你的閱讀能力完全夠在睡前來回看好幾次,賽姬不是作家,然而她同樣擅長觀察紀錄。」瑞梅克誇獎另一名Beta。「我先大致瀏覽一次。」徐夜柏說完打開日記本,立刻從那工整流暢的筆跡意識到賽姬可能是從小苦讀的學霸型人物。紙筆書寫只是冷門興趣的時代,還能練出一手好字的普通Beta幾乎都能往上提升階級,意味著賽姬在方方面面自我要求都不低。為何賽姬會淪落到靠代孕賺錢,可能性太多了,到頭來她只是做出和徐夜柏相同選擇,如今賽姬透過書寫竭力保存逐漸破碎的自我。徐夜柏翻開精裝小冊子第一頁,發現那其實是一本孕期日記,早在賽姬認識凱爾之前,她已經在記錄代孕生活了。日記一開始,賽姬就使用多采多姿的詞彙咒罵不負責任的巨嬰Beta男友。情緒發洩完畢後,文風一轉,賽姬自我反省一部分的她只是享受照顧者角色,迷戀被依賴的感覺。她太寂寞了,希望和某個緊密相繫的靈魂組成家庭,又擔心無法向那個對象負責,她是個棄嬰,靠優秀學業成績申請成為希瓦共和國公民,賽姬不知家庭和親情為何物。國家給了她容身之處,再多就沒有了,努力並未獲得等值回報,她在感情關係中犧牲奉獻,嚴重影響工作,可這能怪她嗎?她從會走路起就在努力,努力不給孤兒院和扶養者添麻煩,努力拿獎學金過活,過著淡而無味的忙碌生活,像機器一樣前進。好不容易成為第一大國公民,她只想快點進入夢想中的好日子。和許多Beta一樣,賽姬的希望與熱情出社會工作沒幾年就消磨精光,交過幾任男女朋友,淺薄的親密關係只夠排遣寂寞欲望,看不見未來,無人想承諾,包括賽姬自已,哪怕她為此付出許多;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拚命照顧一個並不是非常喜歡的人,直到終於受不了對方屢次出軌。妳只是想要一個家人,傻瓜。鏡子裡的賽姬嘲笑他。這時,她偶然收到一份神秘電子郵件,她按照郵件裡的連結開啟一段網路面試,對方問她願不願意參加軍方機密代孕實驗,為國家安全貢獻一份力量。二分之一致死率並未嚇退賽姬,她正迷茫是否獨自生孩子,收養也行,未來就和那個孩子一起過日子。這是個好機會,她能先體驗懷孕生產,拿到一筆錢,哪怕後悔不想再生也能衣食無憂一段時間。徐夜柏看到這裡忍不住歎氣,瑞梅克形容賽姬想花錢享受不算錯,一開始沒想清楚也是事實,若她真想養個孩子,無論是否親生,都不該冒可能死亡和健康受損的風險賺代孕費。賽姬讓徐夜柏想到代孕前的自己,或許他們這些代孕者都有類似之處,生活陷入混亂又厭世,苦於經濟壓力,又打算一切成敗自負,別拖別人下水,代孕契約符合Beta需要,可以量力而為分段領取酬勞自由解約的參與條件更是誘人。「感覺賽姬明白莽撞懷孕生子很可能會後悔,畢竟她自己就是後悔的產物。Beta通常不易懷孕,很難說生就生,人工生殖得花不少錢和時間,收養有資格要求,當時失業的她根本負擔不起這些,向陌生人借精後患無窮,這點基本判斷她還是做得到。」徐夜柏說。「你都還能想到要查閱第一親權法律條文,我向來不敢小覷Beta在保底止損上的本能。」瑞梅克故意畏縮了一下。「參加代孕實驗也可能胚胎著床失敗,只能領一筆基本酬勞。賽姬告訴你想要錢,的確沒說謊。不過,一旦成功受孕,尚未抵達早產門檻的七個月內左右,都會有個小生命強制與她相伴,那時她至少不是一個人。」徐夜柏撫著孕肚說。「附帶報酬的限時任務,她和你都比其他代孕者要認真些,至少不只是當成生意。」瑞梅克評論道。「她要是當成生意認賠殺出,或許不會走上絕路,旁人都知道怎麼做更好,可是,當下決定的人換成自己時,那又完全不一樣了。」徐夜柏感同身受,就是這麼矛盾。「賽姬的孕程非常順利,幾乎看不出是代孕Beta。男女骨盆差異其實不影響自然產,她整體特徵偏O又是女性,可能和古地球人血統有關,Beta女性受孕和孕程往往較男性順利,特殊安撫技巧也發揮效果,她捨不得讓明明可以健康誕生的胎兒早產。再說,逼她的人不只一個。」瑞梅克表示特殊安撫技巧可能放大或扭曲各種親密行為優缺點,麻煩的是不會毫無作用。「Beta怎麼可能不排斥陌生Alpha資訊素?」「也有免疫系統不起反應但暗地累積傷害的體質,若非她自欺欺人,就是她和凱爾的資訊素契合度可能天生極高,孕體和實驗胚胎彼此接納也算某種證明。我們先前討論過契合度了,比起性別,遠古外星基因影響更大,血緣太近契合度一樣不會高。」瑞梅克回覆。徐夜柏想起瑞梅克那個他和雷諾副官兩名Alpha都能測出80%的奇葩契合度實驗。黑褐髮青年喝了口玉米鬚茶,發現已經閒置一會兒的茶水還是熱的,不由得疑惑地望了瑞梅克一眼,情報局長笑嘻嘻地比了個交換杯子的手勢。徐夜柏繼續跳躍式翻閱日記內容,輕聲念誦其中幾句:「『他邀請我進入他,像A標記O一樣咬他的腺體,最好咬出血,但我實在咬不動,只留下印痕,他似乎很高興,結果半天就恢復得半點痕跡也沒有。我原本以為他有不為人知的性癖,但他發現我不喜歡那麼做之後立刻就停止了。奇怪的討好方式。』」「『C(凱爾的縮寫)是個危險的人。他不在乎配偶,不在乎後代,我不知他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想拉很多人下水,我不放心將這個孩子交給他,他為何不乾脆主動解約算了?』」「『我問他是否討厭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他說只要這個孩子和家族完全無關就不討厭,但他不確定被用來製造胚胎的Omega是誰,還反問我是否想親手養大寶寶?C不會不慎說溜嘴,他故意讓我知情,家族……他痛恨自己的家族。C說有時候無依無靠並不是最糟糕的事,至少沒有枷鎖,可以自己做決定,但他不懂人活得愈苦愈賤,別人給他的枷鎖就愈多愈重。他提議成為我的依靠,只要我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他。』」徐夜柏加快翻閱速度。「『我不確定那是否是愛情,他願意且渴望為某個O去死,他在我身上尋找逝去的影子。問我為何知道?我想資訊素交流是起了點作用,有些事你自然而然能明白,但凡那個O還活著,他絕不會在我身上尋求廉價安慰。』」「『我問C,生下孩子後能否放我走,他不說話,我說如果明天清晨死掉,今夜就是我們的一輩子了。他試圖標記我,弄得我很疼,我不是Omega,也不打算假裝我是。』」「『C說,F先生家族想消滅來自軍方實驗的胎兒,他會保護我們。他沒說得太白,但也夠露骨了--我想活命最好乖乖服從,現在不是爭辯解不解約的時候。胎兒週數已經通過早產門檻,但C說他的家族也容不下一個廢物早產兒,C怎能拿他痛恨的東西威脅我?卑鄙的Alpha!』」徐夜柏皺眉,按住紙頁看向瑞梅克。「你會用『廢物』形容小租戶嗎?」「怎麼可能?除非白湖堡是垃圾場,祖傳星艦是大宗不可燃垃圾,小租戶可是我的指定繼承人。」瑞梅克對凱爾少將質疑後代這點相當不屑,冷笑一聲反問:「如果你是賽姬,聽到這種話作何感想?」「凱爾和他痛恨的法雷那家族沒兩樣,他終究被他們定型了,和這個人生活不安全,孩子生下來也不安全。」徐夜柏說。「『F先生買通照顧我的人,勸我逃跑,他會派人幫我,只要我離開C,他就不追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我會傻到相信和C撕破臉的怨偶?落到F的手裡我和寶寶都得死,但我不想受盡侮辱折磨,死得無聲無息,我會做得比那更好。我威脅那個間諜若不幫我甩脫所有監視,就直接將他告發給C,他會死得比我痛苦很多,他屈服了,我得到三小時自由時間,足夠了。欺人太甚,他們都一樣,真沒意思。』」黑褐髮青年終於讀出賽姬對費納爾先生的犯罪指控和自殺宣言。徐夜柏姑且跳過許多瑣碎片段,拼湊出不夠完整卻已然成形的可怕故事。「『我怎麼可能愛上Alpha?我只是同情他,更同情我肚子裡的孩子。再會了,陌生的隊友們,儘管旅程中不曾見面,我們承受類似的痛苦,這使我不那麼孤獨。請活下來。我是B,我驕傲。』」若徐夜柏沒堅持深入賽姬隱私,他不會在日記最後看到這句給代孕者,更是給Beta的留言。「我前面說賽姬的死像在抗議,原以為是抗議命運不公之類,沒想到她當真打算公開示威抗議,但又非抗議代孕實驗,甚至賽姬還是信任你,瑞梅克。」徐夜柏低啞道。瑞梅克先前提過,也有一些AB代孕組合好聚好散和平解約。「她最後的人生被AO攪得一團糟,最後一句口號更是發自內心,再怎樣都比被誤會得不到Alpha的愛憂鬱自盡要好。我也是改變她命運的Alpha,我把賽姬送到凱爾手上,促成他倆簽訂代孕契約。我有能力將她帶離凱爾身邊,保護她不受費納爾威脅,卻沒發現她的惡劣遭遇,分明已經有其他代孕者自殺了。」瑞梅克吃掉盤中冷卻的魚肉,食慾並未受到影響。「縱使順利活下來,賽姬這輩子都會一直想像被她丟棄的實驗胎兒在凱爾身邊或法雷那家族裡的不幸遭遇,這不是一句沒有血緣關係就能帶過的事。要是辦得到她早就解約了,竟然連凱爾少將都懂得拿胎兒威脅她,這是賽姬的心魔,童年迄今的夢魘。」徐夜柏翻回日記第一頁,目光停留在「棄嬰」一詞。哪怕Alpha只是給予一句「想要這個孩子,會好好養大他」的空虛承諾,賽姬都能當成一筆交易準時離開,凱爾少將偏偏要撕扯她的心,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藉此彰顯他對賽姬母子的絕對控制。徐夜柏能想像賽姬有多麼憤怒絕望。「這點確實是整個案件最荒謬的地方,代孕者為了孩子被金主威脅不得脫身。」瑞梅克說。「你有權叫停代孕實驗嗎?讓所有還活著的代孕者立刻中止姙娠解約,包括正在發育的小租戶?」徐夜柏尖銳地問。「目前沒有,不是不能一試,只是我沒這打算,其他人不提,小租戶是我們的孩子,除了你,沒人能逼我放棄。不抓住幕後黑手,相同實驗與針對Beta的代孕騙局只會在世界上其他更隱蔽的地方反覆發生。」「那就好,這種時候才說活下來最重要,是把所有超過早產門檻的代孕者當看不懂契約就簽字的白痴?有人退出,有人失敗,都是可能發生的情況,唯獨不知最終會不會有人成功。」徐夜柏難得不胃脹了,他賭氣咬了口醬燒小青椒鑲牛肉,看來小租戶知道徐夜柏現在需要能量,不敢抗議徐夜柏久違地選了辣菜。「Ash,個案歸個案,合約是合約,你對代孕實驗其他人沒有義務。」瑞梅克叮嚀道。「我當然明白!賽姬的加油打氣,我收到了,但我繼續代孕的理由只為了小租戶和我自己,不包括任何了不起的大義,抓幕後黑手的是你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讓小租戶平安誕生。」這時徐夜柏反而慶幸搭檔是心狠手辣的情報局長。凱爾的精神缺陷在賽姬日記中顯露無遺,固然讓他更添人味,不再是傳聞中的鐵血少將,卻也是這份貪婪善變將賽姬逼上絕路。想復仇就專心復仇,何必把起初只想代孕的Beta拖下水?御下無方,連人都看不住,還奢談保護?要是賽姬真的被鎖在屋裡插翅難飛,說不定能撐到瑞梅克發現不對勁,強行介入將她救出來安置。徐夜柏陰鬱地想。
大家好~這裡是柴~~最近覺得很想吃蛋塔肯X基又一直不斷出新的(os:吃都吃不完~先來畫了一下過過乾癮www
下收~~~~
到底是酸味吐司還是吐司檸檬味ლ(`∀´ლ)
「又在寫小說?」每次來到教室,我總會看見坐在前方的少女埋頭寫著什麼。「嗯,今天一早就有新的靈感。」她頭也沒回。「是嗎,那真是恭喜妳。」我打了個哈欠準備趴下來睡:「什麼樣的故事?」「一位在火災中倖存的少女,獲得了火焰的力量……」我感受到頭部被筆尖戳了一下。「怎樣?」「聽我說完再睡。」我抬起頭,用惺忪的雙眼看著轉過身來的少女。她很注重這類小禮貌,我只是腦袋恍惚才會疏忽這點。「好,說吧。」「家人們都在火災中死去,她憎恨那些沒能救出家人的消防隊員,將他們殺死後,遭到社會撻伐被通緝了。你有沒有在聽?」看見她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我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點點頭。「她為了躲避通緝,開始過著亡命的生活,然後遇見了命運中的白馬王子——男主角小王。」「小王?這聽起來像隔壁負責戴綠帽的中年男子。」「到時候會再想更好的名字,你先聽我講完劇情。」「我想睡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劇情很無聊嗎?我覺得這次架構不錯,有隱隱的諷刺意味……別睡啊!」我又被筆尖戳了一下額頭,這微微的痛楚正是我與她之間友誼的橋樑。陳詩涵,雙魚座AB型,戴著黑框眼鏡的黑長髮少女。眼睛很漂亮,是潛力股,要是不戴眼鏡的話,可以成為封面模特兒,但她非得要戴那副醜得要死的黑框眼鏡。她說不希望被搭訕或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只想當邊緣人終其一生。以一位高中生來說,這樣的想法非常怪異。「早自習都快開始了,麻煩妳長話短說,請用十五個字說完妳的小說大綱。」「太短了吧?」「那就是失敗的小說,我沒興趣。」「我寫的小說字數可是你的好幾倍!」「小說這種東西重質不重量。」少女嘟起嘴唇:「是這樣沒錯……那我寫完一章節後給你看吧。」「好的,我拭目以待。」這就是我們一大清早來學校會聊的話題。我會認識陳詩涵,原因很簡單——我們都寫小說。「大家好,我是張哲宇。我的興趣是運動和寫小說,擅長奇幻長篇,拿過台灣奇幻文學新人獎。」自我介紹之後,很多人吵著要看我的小說,但我不想給身邊任何人看,不是小氣,也不是不願分享,就是覺得還寫得不夠好,怕大家看了不過癮。班上同學知道我有寫小說,有些人常常跟我聊寫作內容或技巧,但我完全是自己摸索出來的,關於那些技巧我一竅不通。要跟我討論寫小說的話,得具備一定程度的寫作經驗。這個年紀沒什麼人跟我一樣在寫作,我也不指望能交到寫作方面的朋友。直到陳詩涵主動來找我說話。「你要不要跟我交換小說來看?」她裝作不經意經過,再隨口問問的樣子。不過我覺得她就是特意來找我說話的。「不要。」「你幹嘛都不給別人看小說?害羞?」「這比說我對那些女生始亂終棄還要可惡。」「哈,所以是?」「我不想給別人看,需要什麼理由嗎?」「不需要,但跟別人交流一下不錯吧?我也有在寫小說。」她坐在他人的座位上,幸好那傢伙跑去合作社了。「哦?寫什麼樣的?」「各方面都有,我要寫出最棒的小說。」「是嗎,那妳加油。」我說完這句話就趴下來睡覺,前一天玩遊戲玩到半夜三點多,導致嚴重睡眠不足。「我會的……不對!我是來找你交換小說看的。」「我不是一開始就明確拒絕了嗎?」我很討厭被人死纏爛打,乾脆妥協給她看個一段好了。「難怪沒朋友。」她露出同情的眼神。「沒有又怎樣?算了,再說下去只會凸顯我的可悲,就給妳看吧。」「真的!?那明天帶來學校,我會把我的得意之作帶來。」還真是活潑得要死的女孩子。我不討厭就是了,對我這樣死氣沉沉的人來說,還是要有個耀眼的太陽支撐著會比較好。隔天一早,陳詩涵就到學校了,她平時都會遲到,或者接近遲到的時間才到校,這是相當反常的現象。她印了一大疊紙張來,而我只印了十幾張紙。「你的怎麼這麼少?」她皺起眉頭。「小說這種東西重質不重量。」「說的也是,那來交換吧。」「等一下,我先睡個覺,第一節課再來看。」在我醒來之後,少女笑咪咪將稿子還給我。「如何?」「不愧是拿到台灣奇幻文學新人獎的人,看得出來水準上的差異。」「講話就講話,講得這麼文謅謅的。」「我是在誇獎你耶,好好感謝我吧。不過你的作品我早就在網路上看過了,其他作品我也很好奇。你什麼時候開始寫作的?」「國三。」少女睜大水亮亮的大眼睛,彷彿要將這個世界所有的景象都看遍。「才寫不到一年就這麼強了?」「妳太過獎了,何況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看奇幻故事和小說,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想要寫好一類小說,就要多看那種類型的,這是以前教寫作的老師跟我說的。」「你有學過寫作,難怪。」「學作文。我國小很討厭寫作文和讀書心得報告,老媽為了改善這點,強迫送我去補習。」從那之後,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彼此寫作的經驗。詩涵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看書,看到後來自己也想寫作,這就是最初的契機。很普通的原因,但這也促成了現在的她。她之所以會一直寫下去,是想要寫出自己滿意,對她而言最好的作品。除了寫作之外,她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了。「妳的生活中只有寫小說,這樣不會覺得無聊嗎?不想談戀愛、玩遊戲還是出國之類的?」有一次,我們一起約出去吃飯,當然是我請她,我的習慣是請朋友吃喝。她手撐著頭,手中的叉子把玩著捲起來的義大利麵。「不會啊,我只要開始寫小說,就會進入自己的世界,那是充滿熱情、歡愉和幻想的美麗地方。」「嗯,妳寫作的時候的確很認真專注。」「你應該也是吧?」「我只要有靈感就寫,要是中途想到別的事情也會暫時分神去做。」「那樣會影響寫作的品質吧?」「或多或少吧。」我對陳詩涵沒什麼特別的感情,她有時像個死魚,有時又像活潑的小孩子滔滔不絕,我摸不清她在想什麼,不過她需要我的時候就會來找我。我不需要她,但某個方面來說,有她在是不錯的事情。大家可能把我跟她當成男女朋友,我們倆都不介意。「那樣也好,不會有蠢男生來纏著我。」她說出這段話時宛如在說昨晚寫小說一樣輕鬆。「就連我這種人都有想過談戀愛呢。」「是嗎,你談過幾次?」「兩次,不過都分手了。」「大多數情侶都是以這種方式告終吧,既然會那樣,那乾脆別談了。」「搞不好會結婚啊,也有不會結束的戀愛。」她以「少說這種噁心話題」的眼神睥睨我。「也許有,等到那時候再說吧。」我第一次看到對於小說如此癡狂的人。關於練習寫作這點,要一直持續下去才會變厲害是無庸置疑的,但努力也要用對方法才行。我會看教導寫作的書籍,同時不斷閱讀各方面的書籍累積經驗。「別將自己侷限於某個地方,就算你只寫大眾文學,去看看純文學或是歷史文學未嘗不是好事。」這也是以前教我寫作的老師跟我說的。陳詩涵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她曾經整整一個星期沒來學校,每天在家埋頭寫小說。「妳爸媽同意啊?」下個星期一,她把那部作品拿來給我看。「我爸媽離婚了,我媽好幾天才回家一次,反正不知道又去哪勾搭男人。」「這樣說妳媽好嗎?」「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她就是那種不檢點的女人,其實兩個都半斤八兩,我早就習慣了。連自己孩子都不在意的人,我還能說什麼?」滿滿的無奈,對於她家怎麼樣我沒什麼資格可以批評。我也不是那種愛多管閒事的人。「妳為什麼要寫這段回顧?」「解釋主角會這麼做的原因。」「以她的個性來說,她會這麼做是讀者可以預期的。」「所以呢?」都說到這個地步,她還是不懂,有時我真的覺得她很笨,不過寫得出這種文章,想必她的童年殘破不堪。「沒必要寫,刪除。」「那段我可是想很久才寫好的耶,寫得挺好的吧?」「很好,但沒必要。」她咬著嘴唇,看得出來很捨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寫出的文章。我知道對於作者而言,自己的作品都是寶貝孩子,不過該做出割捨的時候就得做,雖然難過,但想讓孩子變得更好,有時就得忍痛。「我知道了,還有哪裡可以改進嗎?」「這傢伙口頭禪是『吵死了』,對吧?我看得都想吐了。還有這些對話能不能讓它一氣呵成結束?中間不要再放一些干擾的語句,什麼撥弄瀏海、把玩著打火機那些,妳自己有沒有讀過?」「有。」「旁觀者清,就先從這些小的地方開始著手吧。」「好。」這就是我們的日常。有一次她又好幾天沒來學校,直到她來學校那一天,我難得想調侃她的小說一番,結果她那天沒帶小說來。手臂和大腿有些隱密的地方有瘀青和結痂的傷口。「沒什麼,不用擔心。」那天她的話很少,不過她還是跟我分享這幾天在家寫作的事情。還有她家來了個男人,是媽媽帶回來的。那傢伙沒有對她施暴,不過卻在媽媽耳邊嚼耳根子,結果她被媽媽打了一頓。這種借刀殺人的方式,我很討厭。要跟老師說嗎?那個傷勢……以目前來說不是很樂觀,可能會有繼續被施暴的跡象。她不會希望我多管閒事,但是——「妳需要幫忙的話,一定要跟我說。」我握住她寫字的手:「我會盡力幫助妳,妳不要一個人悶著。」她停下了寫字的手,頻頻點頭:「我知道了。」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跟我說。所幸她沒有持續受到家暴,後來也就恢復原本的樣子。不過她細微的小改變,我還是注意到了,只是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我完成最棒的作品後,我就能放心離開這個世界了。」有一天,我們靠在頂樓的欄杆上看夕陽時,她這麼對我說。「那還要很久吧?可能要寫到七、八十歲。」「可能喔,不過那是對我而言最棒的,而不是世俗的。」「那也要很多年吧。」那一刻,我並不理解她的心情,也不懂她想要表達什麼,只是她面無表情望著天空的模樣,讓我聯想到想家的孤獨小動物。對我而言那樣的她並不少見,但也絕不常見。怎麼說,這一刻的她跟晚霞一樣美麗。要在此刻脫口而出那樣的話,並不妥當。從那之後,她更加拼命寫小說,連課也不聽了,課業也變差勁。我猜她的生活原本是寫小說、上課、讀書、吃飯和睡覺,現在直接少了上課和讀書,時間也就變得更多。對我們而言,上課和讀書都變成無所謂的事情。老實說我暗自有點高興,卻也有幾分擔心。不過她不是那種需要擔心的人,我知道的。「嗯……進步得真快,雖說作為一個審稿和讀者來說,我也不是什麼內行的,但還是感覺得出差別。」那是一個月後,她將其中一份自認為的得意之作交給我。然而,再過了一個月,她交給我的稿子仍是差不多的程度。以一般人來說這個速度很優秀,但再上去都會碰到瓶頸。那是一個門檻,真要說的話,就是外行跟內行人的差別,再上去就是業餘跟職業的差別。「再上去的話,就是經驗上的問題了。」到後來,我已經提不出什麼像樣的建議,能改善的、能做的她都做到了。「感覺距離頂峰還是很遙遠呢。」她聽完我的評語之後,又仔細讀了讀自己的作品。「那當然了,要是有那麼容易,妳就出師了。」「我也不打算要到那麼厲害就是。」「是嗎?那妳現在這麼努力是為了?妳不是說……」「我知道。」是啊,用不著我提醒。那她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什麼讓她如此拼命?她也沒說過她的目標是要立志成為作家——我很快就想到一個原因,那個理由淺而易見,是我不願去想的,更不覺得她會為了這個而拚了老命。也許她只是在貫徹自己的信念罷了。這一次,她請假更長一段時間,久到我不禁開始擔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難道說——從那之後施暴還是持續進行著?只是我沒有察覺罷了,無論是遍佈在身上的疤痕,又或者是在內心角落逐漸擴張的陰影。我打電話給她,她沒有接,用社群軟體私訊也一樣,她好多天沒上線,聽其他朋友說,她的LINE完全沒有回,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要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我一定會自責到底,當初為何沒有將事情告訴老師,讓老師介入她那可悲的家庭。所幸三個星期後,她來學校了,但整個人瘦了一圈,膚色也比往常要蒼白,沒有到眼窩凹陷或是臉頰消瘦那麼誇張,不過我看得出來健康情況很糟糕。「妳還好吧?要不要去看醫生?」我第一次那麼擔心朋友,我身邊亂來的朋友很多,不過從她身上我隱隱約約感受到厭世和死亡的氣息,並非我的錯覺,而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哈哈哈,你太誇張了。只是最近為了寫作多了點煩惱……總算是完成了,你看看吧。」她將稿子交給我後便趴下來睡覺,這跟六月下雪一樣罕見。這次的小說是在說一個邊緣化的少女。因為長相醜陋,所以遭到眾人唾棄,少女很喜歡彈鋼琴,希望能成為首席的鋼琴大師。在家裡她不被任何人支持和認同,父母親常常毆打她出氣,不過她還是咬牙撐了下去,最終少女在國際比賽上獲獎,得到眾人的認可。衣錦還鄉後,從被大家討厭的存在變成仰慕、崇拜的大人物,這種人物的翻轉令我的內心一陣奔騰雀躍。描述內心的情感、對目標的執著和面對困境的行動力都叫我驚訝和佩服,這是非常成功的人物塑造,這是我看過她的小說有史以來最棒的劇情、人物和描述,各方面都達到極致,要去參加寫作比賽拿獎絕不是問題。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覺得這文章很棒了——在她醒來之後,我無法壓抑自己的興奮之情,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訴她。她的嘴角慢慢上揚,為了掩飾自己的喜悅,她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說:「我要去上廁所。」我猜她是要去廁所裡面大聲歡呼或是手舞足蹈,畢竟她是個含蓄的人,不會在大家面前展現自我。「這個主角有點像是我人生的寫照。」回來以後,她告訴我。「是嗎。」「是啊,所以才能夠寫出這麼具體又完善的小說。我可是花費不少心力修改,前前後後大概修了二十幾次。」二十幾次……我頂多修個四到五遍左右,就覺得差不多,這大概是她能夠寫出這麼棒的小說的原因之一。「希望妳以後還能寫出這麼棒的作品,我會好好期待的。」「嗯……」「這真的是我見過妳最棒的作品,沒有之一。也許妳以後也能成為跨足國際的大作家!」我後來得知她自殺的消息,是在完成這部作品的隔幾天。像她這種常常沒來學校的人,就算學校打電話去家裡也沒人接,所以大多是她之後來學校手動寫請假單。這是常見的事情,後來學校也就沒放在心上。發現的人是她的母親,她媽媽好幾天沒回家,一回到家便聞到一股濃厚的屍臭和炭交織而成的味道。她燒炭自殺的。走的時候她很安詳,臉上掛著一抹滿足的笑容。桌上留下的一份遺書上寫著:「我沒有遺憾,可以安心離開了。」我不清楚自己要是當初改變了作法和說詞是否能挽回她的生命,但我這個人一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大家也喜歡我直來直往這點,真心話就是那樣,除非有其必要,否則我不會去修飾或是改變說法。我只知道她走得很安詳,雖然以自殺這種方式離開不是很好,不過我尊重她的意願。但內心留下的疙瘩和可惜,還是無法用言語去描述。
<味成年大叔王醫師--堅守基本功又能突破自我的鐵板燒餐廳>又到了一年一度,我家人妻aka“代班工讀生美眉”工作場所的尾牙。同行的還有從事律師工作的友人“頑皮有為好青年”江帥,據說他還要擔任尾牙抽獎的見證人,雖然很好奇是多大的獎品需要律師見證,不過大叔不具備抽獎資格,好奇心或許不必太旺盛。
面對眾多後起之秀的挑戰,還是得開發出不同時段的平價套餐。
這次尾牙的地點,是2012年創立,據說曾經被譽為十大鐵板燒餐廳之一,位於新生北路高架橋旁的【江雁塘新時尚鐵板燒(以下簡稱“江雁塘”)】。從捷運新蘆線[中山國小站]3號出口,往新生北路方向,通過行人穿越道再左轉,沒幾步路就到了。
事件過去一週後,實驗室的運作總算重新回到軌道。雖說芙蕾雅早已消失了蹤跡,但她所留下的餘波仍在持續。鳶尾內部因她的舉動而動盪不安,據說雅桑琪姑姑為了平息內部壓力,決定讓夏特也出來避避風頭,所以給他放了幾月的長假。這段期間,他便跑來我們這裡休養,同時順手幫忙我處理些雜務。於是我順便委託他,從西國帶回滿滿一車我們最初預定培養的「原生鳶尾花」苗。這批植物正是我在計畫書中提交的主要研究對象,也是我們對外聲稱的研究核心。由於研究梅芙尼雅的過程中,我們對其生長特性與毒性反應已掌握相當多資料,重新回到第三代鳶尾的研究時,難度自然降低不少。幾天內,我們便順利將栽培流程拉回正軌。我站在培養區,看著那株剛發芽的幼苗,心裡卻沒有半分喜悅。這天下午,校方派來的評估委員前來進行查驗工作,主要是了解實驗室的基本運作狀況與研究進度。來人不是瑪蓮,而是另一位我不太熟悉的副主任。對方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仔細巡查了整個研究室,詢問了數據出處與植株來源,甚至還翻閱了我們針對第三代變異株所寫的環境反應報告。我照著早先準備好的資料逐項說明,每個參數的意義、培養環境的設計與背後的安全考量,全都依照學術規範誠實交代。對方沒有過多的提問,只是給了我們鼓勵。「不錯,繼續加油。」語畢便轉身離去,腳步聲迴盪在冷靜無波的玻璃走廊裡。當晚,我回到研究室翻整理資料時,意外發現抽屜中多了一張簡短的便條紙。我盯著紙上的字愣了幾秒,隨即將它遞給雷諾。他接過一看,也隨之愣住了:「這是老師的筆跡……」我心中一震。不會錯的——這是芙蕾雅留下的。紙條上的筆跡熟悉而銳利,正是莉莉絲一貫的書寫風格。『關於這個課題,勉強算是及格——但還了解得不夠透徹。』這一晚,我們三人坐在一起,沉默良久。空氣凝滯,沒人開口,卻都無法忽視那張便條紙上熟悉的筆跡。我看著那張紙,筆跡熟悉得幾乎讓人難以直視。我們三人的神色越發凝重,心底某個念頭正在緩緩浮現。字跡是騙不了人的。但——那不可能。莉莉絲,早已死了。我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封引我走進嶺地的信、那株藏著謎團的沉語之花。這些都太過偶然了,一切的一切又恰巧與她的身影重疊。最先開口的,是雷諾。「姆特……莉莉絲老師,該不會還活著吧?」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那熟悉的筆跡,心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震動。我緩緩起身,看著那張便條紙,沉聲說道:「莉莉絲死亡時的慘狀,我還記得很清楚。那並不是能輕易遺忘的畫面……但經過這幾次的事,我心中其實也隱約有過這種猜想。」我深吸一口氣,將那張紙重新放回桌面上,指尖微微顫抖。「看來有必要從頭調查一遍。」雷諾與希澄對望了一眼,神情也逐漸轉為凝重。「一定還有什麼我們沒看見的真相。若真如我們所懷疑的那樣——那背後之人,極有可能是她。而這一切的真相,恐怕就藏在莉莉絲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雷諾低聲補了一句:「房子雖然已經被燒過一次,但若這一切是設局,那裡就不會只剩灰燼。她一定還留下了什麼。」我看了他們一眼,點頭。「那就動身吧。」
距離上次遊玩P的謊言已經是快兩年前的事,本來以為還要再等,畢竟除了預告外一直都沒有公開發售日,沒想到這次一公開發售日馬上就可以下載!這點真的不錯,希望其他家廠商可以多多學習
本次除了DLC其實也更新滿多東西的首先是BOSS記憶跟連戰老實講我希望這以後能成為魂遊的標配,因為魂遊BOSS一直都是最吸引人的點然後除了有BOSS記憶跟連戰以外、還可以選擇難度總共有三種可以選,可能是想擴展客群才會如此設計不過我依舊是用原難度也就是傳奇潛獵者,因為之前本來也就是用這個難度玩得,想說已經習慣了,結果一進DLC馬上被嚇爛,雖然我只有一周目但傷害還是滿高的,菁英怪一套連擊通常就直接回家了
關卡設計上依舊中規中矩,值得一提是流程還滿長的雖然不可能比黃金樹幽影長,但體感上應該有當初黑魂3DLC1+2的長度,還是滿足夠的本篇很多謎團也有解釋,定位上很像血源DLC
接著是BOSS戰部分殘暴掠食者打起來給人很像黃金河馬除了非常大的攻擊判定範圍外也會吞人,但其實也滿好躲的打幾場應該很快就可以過了,前面的大象長頸鹿個人覺得比這隻難,還會吐冰有點煩
□林家倫走過冰店,接下來本該右轉回家的路線他卻往左走,經過三個紅綠燈後繼續邊走邊看,終於找到李靜說的那間咖啡廳。透過玻璃窗,他一眼就找到位置上換了便服的李靜,趕緊進去打招呼,隨便點了最便宜的紅茶。「太慢了吧!」李靜輕輕白了他一眼,「我可是跟著你請假耶!」
「我剛剛去同學家又折回來,抱歉抱歉。」林家倫迅速入桌,將書包裡的筆記本取出來放桌上,「你在家吃晚餐了嗎?」「我還不餓。」李靜注意到他滿身大汗,身上衣服也髒了,彷彿跟誰扭打過,和她印象裡的好學生似乎不太一樣。林家倫突然有種異樣的感受,手腳的動作變得不協調,原本還能吸到的空氣不知為何越來越稀薄。她從書包裡取出濕紙巾讓他擦拭身體,語帶好奇,「你們剛才發生甚麼事?」「我說了你一定不敢相信。」林家倫環顧四周,稍微壓低聲音,花了點時間將楊瑞霖被死者委託的事情,還有樂器行的冒險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李靜越聽越是瞪大眼睛,數次露出懷疑的神情,但感覺林家倫是真的被驚恐到,不像在騙人。「所以,你覺得不是巧合?」李靜難以想像當時的情形,「如果硬要解釋的話,教室門可能沒有鎖好,或是早就故障了;電燈也可能是剛好跳電,這樣想比較合理,但也比較無聊。」比較無聊?林家倫立刻嗅到不尋常的味道,這個女生難道對靈異鬼怪的事情有興趣?「其實,」李靜面無表情地看著桌上的筆記本,「我有點羨慕別人可以遇到這種事情,就算只是美麗的誤會也沒關係。」林家倫突然想到一個絕佳的好點子,心情突然一陣彭湃,但又想到事情發展有可能不如自己的預期,那份雀躍頓時消退大半,他雙手緊捏膝蓋,心中百般猶豫,幾經思考後還是決定開口。「我剛剛提到的那個網咖男,就在陳祐銓他們家的宮廟,他應該在那邊工作吧?」林家倫一邊說一邊觀察對方的神情,「我下次帶妳去看看?那間廟離學校沒有很遠,如果妳有……有興趣的話。」李靜的表情立刻有了欣喜的變化,直勾勾地看著林家倫,她那興奮又好奇的樣子讓林家倫的心情也跟著衝上天。「嗯嗯,那就這樣。」李靜發現自己的情緒表現有點太多了,趕緊找回原本酷酷的態度,僵硬地點頭,但嘴角仍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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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瑞霖比平常早十分鐘起床,照慣例整裝待發準備上學,出門前巡了一下廚房,羊肉爐果然還擺在爐子上,他趕緊整鍋收進冰箱,途中看了一眼主臥室,裡頭不見人影,父親八成提早出門了。
首度來台舉辦的Cosplay盛會~大家會以哪位角色的模樣颯爽登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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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嗎?你又是喜歡到影廳感受聲光的刺激,還是在家裡享受恬靜的電影之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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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的拓荒生活,想想就讓人情緒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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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的角色熟睡的模樣,會是平靜美好,或者受到夢魘折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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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在浩瀚宇宙內也許僅是渺小的存在,我們該如何面對來自異星的考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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