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聖誕禮物-06(完)

6.


　　細雪紛飛。

　　我跨坐在薑餅兔的背上，在國家開好的沙土路中央疾速奔馳。

　　兔子移動時身體的振幅很大，一開始我也不敢抱得太緊，深怕牠的脖子會給我掐斷。後來想想，民兵隊的鐵製大劍都砍不倒牠。雖說是薑餅但也做得頗堅固，真不曉得是哪家廠商做的，這怎麼可能咬得動啊！

　　咕咕森林，如其名，孕育著各種咕咕的青綠松樹林。

　　從樂園鎮西邊的出口出發，一路的嚕啦族品種會從最弱的普通「咕咕」，到藏著紅色拳頭的「整人箱」和整天戴耳機卻沒看見牠耳朵在哪的「搖滾菜頭」。這些嚕啦族的戰鬥力平均是蠻弱的，例如外表像可愛小雞的咕咕，連我都打得贏。

　　單槍匹馬解決一票民兵隊員的薑餅兔，假如真要清理這些擋路的可憐動物，絕對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只是，每隻嚕啦族看見我們這隻龐然大物踩著巨大的步伐，每跨出一步就會發出震撼大地的巨響，就都閃得老遠。

　　這應該和嚕啦族之間盡量不要爭鬥的理念無關，只是單純不想被一片餅乾踩死而已。

　　牠對我而言，當然不只是一片會跑會跳會說話的薑餅。

　　儘管不是血肉之軀，但透過肌膚接觸到的堅硬餅面，依舊感受得到那生命的躍動，一下又一下地持續衝擊著沸騰的靈魂。

　　牠還是活生生的的兔子，這點，我知道的。

　　「兔子……」

　　腦袋依舊隱隱作痛，是情緒過度激動的關係吧？我現在只想著趕快找到優子，詢問她喜歡的那傢伙到底是誰，然後就可以──

　　「──幫我殺了他。」

　　片片雪花沾上黑髮，色彩分明。

　　簌簌冷風拂過臉頰，拂過堅定殺意的潤紅。

　　『沒……沒問……題……』


　　「謝謝，我的朋友。」


　　這是我第一次對牠道謝。

　　也是，最後一次。





　　靠近樂園自衛隊的峰頂，山坡上。

　　前方有輛南瓜馬車溫吞的走著，馬夫不間斷的揮鞭，指示馬兒賣力往上爬，別讓馬車滑落山腳下。

　　馬車後面開了個窗戶，霧面的玻璃讓我看不清裡部，不知道是不是優子一家人的車……

　　「兔子，你能超過他們嗎？」我問，期待的看著牠。

　　我這個角度看不到兔子的表情，但我想，應該是揮著汗，帶點微微自傲地笑了吧。

　　『當……然……！』

　　身子一躍，爆發！

　　高聳的黑影飛過早晨的天空。

　　降落在緊急煞車、驚慌失措的老馬面前。

　　「是優子嗎？」我對著他們大喊。

　　「咦！你怎麼會……？」優子從南瓜探出頭，看見我的驚訝與看見背著我的薑餅兔的恐慌全寫在臉上。

　　見到優子，我的心裡沒有喜悅的感覺。

　　要喜悅，等我殺了他再說！

　　「妳說！妳喜歡的傢伙是哪個混蛋！」

　　「什麼？」害怕的聲音。

　　「妳喜歡的混蛋是哪裡來的人渣！雜碎！賤種！」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啦……！」

　　聽不懂？我心頭一火，當初是妳甩了我耶！

　　「快說！是哪個畜牲奪走了妳的心──！」

　　眼球佈滿血絲，我在兔子背上放聲嘶吼：「妳不說，我也要逼妳說──！」

　　食指指向馬車，薑餅兔馬上就理解了。


　　菜刀揮出──


　　清脆的「鏗」。


　　菜刀飛出──


　　！

　　「啥……？」我不可置信的望著這一幕。

　　握在薑餅兔右手掌心的銳利菜刀，竟然給硬生生擊飛出去。

　　跟著手臂一起，擊飛至數公尺外的松樹，高掛在樹枝上。

　　「好險。」

　　金髮的男子，纖細卻結實的手腕，緊緊握著一根敲擊面冒著一簍白煙的大鐵鎚。

　　尾隨在後的則是紅髮的少年，「答、答、答」地撥著算盤。

　　「算你們走運，剛好遇上我們『香檳炸彈』。今天是聖誕節，跳樓大放送，保護費算你們三千元就好！」他撥好一個數目，把算盤面向驚魂未定的優子一家和馬夫。

　　「你們……？」

　　我腦袋還沒轉過來，薑餅兔卻迅速拖著失去雙臂的身軀，張開血盆大口，衝著金髮男子就是一咬──

　　接著我只聽見餅乾碎裂的聲音，那種「啪啦」的一聲。

　　「……死吧。」金髮男子冷酷地說。


　　我所乘坐的厚實背部，受地心引力作用順勢倒下。

　　前額用力撞上積雪的地面。

　　那天我看到的最後的景象。

　　兔子從肚子中間斷成兩節的「屍體」。

　　頭邊的雪融化了，被我溫熱的淚。









　　後來我才得知，一切都是貝里教團的陰謀。

　　他們得知我媽收容了一隻哈比兔在家時，馬上精打細算的列出這個攻擊計劃，告知我媽。

　　據爸說，媽也是百般不願意，所以當計劃實施的聖誕節當天，她便逃了，連貝里教團都不知道我媽的下落。

　　經過那次事件，我們家當然待不成鎮上了，我們遷徙到幻城河中游的小村落定居下來。

　　河流很美，老爸一樣以釣魚維生，我們都過得很好。

　　在村落的學堂，坦白講，學不到什麼東西，所以我常會跟著爸一同坐在河畔，一坐就是幾小時。

　　我一直有種期盼。

　　期盼能夠再度看到，順著河流飄下來的絨毛生物。

　　到時候，再一起玩、一起唸故事、一起聊天聊到好晚好晚。



　　這就是，我最棒的聖誕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