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聖誕禮物-05

5.


　　外面好像有人在尖叫……

　　呼啊……吵死了……今天可是聖誕節耶……

　　「！」

　　昨天……一直躺在床上想著那些被甩的問題……結果就睡著了啊……

　　「啊啊啊啊！牠牠牠衝過來了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怎麼回事……為了釐清慘叫的真相，我將房間的窗簾拉開。

　　天空在飄雪……腦中好像瞬間閃過戰艦長門的影子。

　　「！」

　　我看到了恐怖的畫面。

　　所有在街道上的鎮民，全部掛著驚惶失措的表情。而恐懼的來源，正揮舞著巨大的菜刀，追逐幾名朝著樹林裡跑的男人，並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大噪音：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所有在奔跑的人們都被那恐怖的吼聲給嚇的停下了雙腳，有的甚至跌了個狗吃屎，然後又連滾帶爬的想逃離那東西越遠越好。

　　「天啊！那什麼鬼！」我不禁尖叫出聲。

　　那個正在和平的樂園鎮裡肆虐的東西……

　　根本就是一隻得了巨人症的、發狂的、腦殘的、用薑餅做的──


　　「哈……哈比兔！」


　　這傢伙……該不會是來找我家的兔子吧？消息可真靈通啊，竟然直接殺到樂園鎮裡頭來了……得趕緊去通知一下才行！

　　我急忙打開房門，想去找我家那隻哈比兔，卻發現我家客廳成了一片彷彿被傑洛光劍亂舞過的廢墟。

　　原來……早就來過我家啦……

　　「爸！媽！」

　　我急忙奔下已經失去不少支撐力、搖搖欲墜的木製樓梯，想尋找我那沒有什麼戰鬥力的父母親。

　　「爸！你在哪？媽！妳有看到妳最愛的嚕啦族嗎？」

　　我小心翼翼的跨過地上尖銳的木屑、石塊等，開始在這房子的一樓裡搜尋是否有父母的蹤影。

　　「可惡……可惡……」

　　我幾乎快哭了出來，但我忍耐，爸最討厭看到我哭的樣子了，等一下歡喜重逢後還要被他扁那可不好。

　　不經意的從破損的磚牆看到院子的慘樣。

　　原本做為儲藏室──現為哈比兔暫時收容所──的小木屋整個被破壞殆盡，那已經不能被稱作廢墟了，因為身為一個廢墟所應該擁有的破損建材，像是木頭那些……都只剩下一點點留在地上，不知道其他的跑哪去了。院子空地所種的玉蜀黍、紅蘿蔔等蔬菜全被洗劫一空。這不打緊，反正我不喜歡吃蔬菜，但是……

　　已經可說是空地的院子裡，完全沒看到任何兔子的蹤影。

　　等等……深呼吸三下，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報。

　　薑餅兔之所以會來樂園鎮，應該是為了要找被我們收留的小哈比兔。

　　小哈比兔也確實從我家院子消失了。

　　消失的可能性有三個：

　　１．被薑餅兔帶走了

　　２．自己跑了

　　３．被我爸媽帶走了

　　假如是１選項的話，那為何現在那傢伙要在樂園鎮到處嚇人？是為了洩恨嗎？

　　假如是２、３選項的話，那麼那傢伙搞破壞的動機就大致有了……！

　　總而言之，先出去看看情況好了……

　　「啊，有了有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往聲音的方向看，發現那個人身上穿的是民兵隊的制服。

　　「找到一名生還者！是富翁釣客的兒子！」

　　「富翁釣客」是一些鎮民們稱呼我爸的綽號，其實我們家只是房子大了點而已呀……。

　　他輕巧的越過障礙物，走到我身旁並伸出手。

　　「小弟，沒事了，你爸爸在安全處等著你呢。」

　　「啊……？」爸沒事啊，太好了。

　　我將手伸出去讓他握住，他隨即拉著我離開這殘破的家。

　　「你看起來沒受傷，應該能走吧？」

　　你都已經帶著我走出房子了才在問我，會不會太慢了啊！

　　「不過你爸還真行呢，那時候他就抱緊緊抱住那怪物的手，不讓牠揮舞菜刀，竟然就這樣奮鬥了十分多鐘！才被那怪物的膝蓋撞擊踢到旁邊的樹上……不過那怪物好像只是輕輕踢一下就有這麼強的力量……」

　　「請問……我媽呢？」一直在講爸的事，那媽呢？

　　民兵隊員的臉沉了下來：「那女人啊……」

　　「喂！那邊的！把小朋友送到安全處後就過去幫忙！那薑餅做的怪物出乎意料的難纏啊！」

　　另一名民兵隊員喊道，手裡握著一把水晶大劍。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號稱「無刃」的劍，看起來好像只有一根握柄，長長的刀刃是透明晶亮的……不知道什麼材質，聽說拿起來十分輕盈，能以變化莫測的快速攻擊給予敵人強大的傷害。

　　「知道了！」我旁邊的民兵隊員握緊我的手：「小弟，我們快走吧。」

　　不久後，我們來到了原為樂園圖書館的避難中心。

　　「太……太好了！」老爸衝上前緊緊擁住我，我也感動的回抱住老爸油膩膩的身子。

　　「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隻薑餅兔打哪來的？牠是來帶走小哈比兔的嗎？那小哈比呢？媽呢？」

　　也許是看到老爸還活著，已經稍微安心下來的緣故吧，我開始滔滔不絕的問問題，試圖讓腦袋清楚一些，也為了防止蓄積在淚腺的液體潰堤。

　　「我想你媽應該沒事。聽我說，兒子。」老爸蹲下來，在我耳邊低聲說：「其實那隻薑餅兔……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牠可能是我們養的兔子變成的。」

　　什麼……！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一隻好端端的哈比兔，怎麼可能會變成餅乾做的大怪物？

　　昨天明明……

　　啊。想起來了……昨晚我沒有去找牠，因為失戀而悶在房間裡睡死了。

　　這是對我的報復嗎？

　　「對不起……」我失落的說，頭低了下來。

　　「幹嘛道歉呢？你完全沒有錯啊。」老爸摸摸我的頭，眼神滿是關愛，「你這幾天一直照顧著兔子，很辛苦吧，老爸老媽我們都知道的，你媽也是因為希望給你一點獨立的機會，才把這工作交給你，否則她一定是會親自照顧嚕啦族的。」

　　老爸站了起來，身子遮住了冬天寒冷的陽光。

　　我抬起頭。

　　屹立不搖的巨大身影，我的老爸。


　　「大人惹出的東西，就由大人解決吧。」


　　瞬間，巨人踏出了腳步。

　　老爸扛著他愛用的鋼鐵大劍，前往戰火熊熊的交戰處。

　　我只能在這等待。

　　地上白色積雪，滴上斑斑腥紅。

　　反射的陽光很刺眼。

　　聖誕節，艾拉斯登的生日。

　　葛拉傑被封印，嚕啦族與人類開始休戰的日子。

　　應該要很和平才是啊。

　　我的耳朵同時接收到薑餅兔的嘶吼聲與人類戰士的慘叫聲。

　　聲音越來越近……呃？

　　不知何時，牠們的戰鬥竟然越往這邊靠近了！被薑餅兔的菜刀切開或踢飛的人類屍體一具具摔落在離我不到五公尺的雪地，大難不死的士兵咬著牙，拾起大劍撐住身子喘氣，忿恨的目光一秒都離不開兔子。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爸的鋼鐵大劍揮下！刮出的利刃狂風的「唰唰」聲，緊接著的是重物掉落的「咚」聲：薑餅兔的左手重重摔下，可以清楚看見橫切面一樣是餅乾，而且還有屑屑掉下來。

　　薑餅兔左膝跪下，一副很痛的表情，但右手還是瞬間削過了一個民兵隊員的喉頭，鮮紅色如火山爆發噴出。

　　我吐了。我總算了解為什麼卡蕾兒女王嚴格為出版品分級的原因，這真的不是一個小孩能容忍放進記憶裡的畫面。

　　我很想逃離現場，但就在下一秒，我完全放下這個念頭。

　　就是薑餅兔把滿是殺意的紅眼指向老爸的那一秒──

　　我奮不顧身的擋在老爸前頭，雙臂大大撐開。

　　小孩有逃跑的權利，是因為我們肩負著長大成人的重任。

　　大人也有逃跑的權利，只是他們往往為了讓小孩子長大成人而留下。

　　我是小孩子，但我也要留下。

　　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理由。

　　「不准再靠過來，兔子！」

　　薑餅兔的確沒靠過來，卻緩緩抬起了緊握兇器的那隻手。

　　「你在做什麼啊！變得這麼大隻、還到處殺人和破壞房子，不是說你已經對人類往好的方向改觀了嗎！」

　　眼袋積滿的液體就快奪眶而出。

　　「你不是說你很感謝我們家救你，還說要送我們每人一個聖誕禮物嗎！」

　　儘管我告誡自己不要在老爸面前哭，但實在忍不住了。



　　「難道！這就是你送的聖誕禮物嗎！」



　　鹹鹹的味道自雙頰滑下。

　　薑餅兔的右手遲遲沒有放下。

　　反而似乎有什麼微弱的聲音從牠體內傳出。

　　我仔細聆聽。


　　『你……』


　　我仔細聆聽。


　　『你要什……』


　　我仔細聆聽。



　　『你要什麼禮物……？』



　　「笨蛋。」

　　淚水直流。

　　「我還沒想好啦。」


　　『我可……可……以幫你殺……殺仇人……』


　　「哈哈，我才沒有仇人──」破涕為笑的剎那，我想起昨天對優子的告白。

　　優子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

　　到底是誰？

　　「兔子，拜託你……」

　　恨意與妒意又如加熱中的水壺裡的溫度計的染色酒精般快速上升。

　　「帶我去咕咕森林……」

　　優子說他們家一早就出發前往雪山礦村，基本上離礦村最近的路是往咕咕森林的方向走。現在最快應該也只到達咕咕自衛隊那裡。

　　「我要去問問我的仇人到底是誰……」

　　假如優子喜歡的那個人死了，優子會不會轉而喜歡我呢？


　　『上……來……吧……』


　　薑餅兔蹲下，讓我爬上他粗糙的餅乾背部。

　　地上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盯著這莫名奇妙的發展。

　　頭痛得快炸開了。

　　「走吧，兔子！」

　　殺了他。

　　「『去買我的聖誕禮物』吧！」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