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的補遺
在男人的掌中壓縮到極致的火焰驟然爆炸,發出震天的爆響跟熾目的白光。
在那個瞬間,全然被本能掌控身體的黎安,反射一般地做出了最恰當的應對方式──光芒迸射的那個瞬間,黎安向後跳去,耳朵平貼在自己的頭髮上,藉此過濾掉巨大的聲響;眼睛雖然遲了些閉上,但暫時失明的話,只要自己的嗅覺跟聽覺還在,就能繼續跟敵人周旋。
就算如此,巨響與強光還是對黎安造成了些許影響,被本能染成一片血色的視野也在這震撼心神的轟隆巨響中,稍稍消退了些。
後跳的黎安在落地時一個踉蹌,做出暈眩的樣子,然後,一頭栽到了地上。
黎安在早年獨自流浪的過程中,她早已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冒險者、與獵人的手段,捕獸夾、淬毒的箭頭、或是煉金術師製造出的各種器械。
其中,就有會轟隆作響、發出刺眼光芒,藉此癱瘓對手行動能力的煉金術裝置存在。
同時,也讓黎安學會了示弱後再伺機反擊的手段。
雨點落在黎安癱軟的身軀上,但是黎安卻一動也不動,就像真的暈厥了一樣。
一陣閃電閃過,轟隆隆的聲響與強烈的白光撕裂了夜空。
但趴倒在泥濘中的黎安依舊沒有動彈,連耳朵都沒有顫抖。
她只是在等待,等待男人靠近,給自己最後一擊的瞬間。
然而,男人的下一步攻擊卻沒有到來。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然後逐漸遠去。
男人走遠後,匍匐在地上的黎安才慢慢爬了起來。
她看著男人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六夜──夜半
「昨天晚上,在我昏倒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對我做出最後一擊?」坐在小徑中央的黎安依舊維持著半獸化的樣子,原本應該是本能最強烈的滿月之夜,她的意識卻驚人的清醒。
就像……狄恩昨天那莫名其妙的舉動把她的本能都弄迷糊了,在把答案弄明白之前,本能也願意暫且蜇伏下來,讓自己把問題好好地問出口。
「雖然我已經不是騎士了,但對一個已經失去作戰能力的對手下手還是有些違反我的原則。」在馬上的狄恩緩緩開口:「更何況,如果我想要下殺手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採取非致命的手段,而是直接把火球扔到妳的臉上。」
黎安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很奇怪。我以前遇到的,都不是這樣的。」
「妳遇上的,大概是獵魔者、或者是接了討伐委託的冒險者吧。」狄恩聳了聳肩,說到:「他們收了錢,用盡手段想要妳的小命,自然不會有什麼原則問題。但我不同。我跟村子裡面那些人有怨,卻與妳無仇,甚至在雨夜還承蒙妳收留一晚……嘛,雖然我不否認妳的確想對我下手,不過我也把妳晾在雨夜裡一夜,就算扯平了吧。」
聽到狄恩的回答,黎安歪著頭,望著男人的表情依舊充滿了疑惑跟好奇。
Side K
坐在馬上的狄恩卻是一臉平靜、滿心煎熬。
剛剛在村子裡因為太過憤怒的關係,肆意揮灑火焰的他,現在是無法動用能力的狀態,就算可以,大概也就是勉強點燃乾草的程度。
所以,當他看到黎安坐在半路上堵住他的去路時,狄恩都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打算。
就算是現在,就算黎安完全沒有表現出敵意,他還是全身緊繃,像是一觸即發的弩箭。
Side L
黎安凝視著不遠處的狄恩,心中的回憶像是奔流一樣快速流淌。
在她母親過世之後,她就踏上了流浪的旅程,在剛開始流浪的那幾年,她遇過想對她不利的渣滓、也有看她可憐給予她食物或是在寒風中留她一宿的好心人。但是,隨著她挺過一個個艱困的日子、身體也越發成長茁壯,看向她的眼神就只剩下畏懼、或是警惕。
在這個村子附近定居後,在咬殺了許多接了委託來獵殺她的冒險者之後,望向黎安的眼神,也就只剩下了恐懼與驚慌。最後,村子更是為了要避免她每到滿月就從森林裡面跑出來,開始了活人生祭的殘忍習俗。
說起來,這些都非黎安的本願,雖然在與人類之間互動的過程中滿身是傷,她還是在看到火光、看到人群的時候,自發地想要接近、想要上前。
只是,過去她所得到的,若非怒吼、陷阱或毒箭;就是高亢的悲鳴、失去理智的慘叫、或是朝她的臉孔扔來的石頭。
這個滿嘴「原則」、「恩仇」,淡然自若的男人,卻是讓她久違地找回了某些,在流浪之後就漸漸忘卻的感覺──好奇,跟……平等,就像眼前的男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非人的部分,而是把她當成一個對等的人類,就這樣,平心靜氣地與她交流。
慢慢的,黎安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容。
「以後,我就跟著你了。」
「什麼?」
「反正,你是唯一一個能在我失去理智的時候制住我的人;我呢,也不想繼續傷人,所以,我也只好跟著你了。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在後面跟著你的。」
黎安用輕鬆的語調,發出了不容質疑的聲明。
「哼,隨便妳。但是,我可沒有照顧妳的義務。」外強中乾的狄恩到了最後,嘴上依然在逞強。
第七日
黎明的晨光穿過樹林、透過枝椏與葉片,灑落在林間的黃土小徑上。
踏著輕快步伐的巨狼,跟在策馬前行的男人身後,迎向朝陽升起的方向。
(本章結束--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