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引起的風波,以閃電日本獲勝迎來了結尾。賽後突然失去知覺的幸子本該被緊急送入附近的醫院,但根據星野所言,她的狀況是實驗造成的,經相關人員陪同與監視,由長夜大宅的研究人員負責進行急救,之後再送往配有相關藥物與裝置的天原醫院安置。
在閃電日本和伊甸比賽期間,警方也成功將長蝶製藥的主謀和黨羽全數捉拿完畢,而星野善治及其夫人也在被找到藏身地點後一併逮捕歸案,被控制的天堂之門球員這才得以被釋放。同時,伊甸落敗以後,星野承認了洗腦的事實,命背後的黑衣人關掉洗腦裝置,讓伊甸全員恢復了自主意識,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眾人也一併被送入天原醫院進行後續檢查。隨後,全日本的媒體大肆報導此次事件,民眾也在新聞中了解到這些少年少女們的身世與苦衷。雖然不可否認就是這群孩子造成社會動盪,但由於挾持天堂之門球員的家人、洗腦伊甸成員、利用孩子進行軍事用藥實驗等事實擺在眼前,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是背後操控他們的人才要負起責任。
身為日本數一數二有名的慈善家,星野善治作為首腦的事震驚了日本國內。不僅是普羅大眾,就連曾受他恩惠的人們都不敢相信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先生竟然做出一連串泯滅人性的事情,紛紛同情起伊甸和天堂之門的少年少女們,連一度被報導失蹤的球員們回到家鄉後也不願對伊甸過度苛責,大眾的輿論便一面倒的譴責星野善治的作為。
「你們在遭受暴行過後得到了正義,那麼我呢?」在被警察拘捕時,星野善治對著媒體鏡頭苦笑著,「我一生致力於從事慈善,換來的卻是心碎。我的正義......什麼時候才等得到呢?」
那一番話,引起了日本國民熱烈的討論。
許多網民利用過去的報導與圖片比對,猜測曾最有機會被選為國家青年足球代表隊之一的選手——希望就是他口中最想等到的那個正義。
沒有人知道實情,只知道他因為在訓練時意外受傷引退,從此斷了足球夢。當時的報導篇幅不大,內容大多在猜測是球員間的爭鬥又或是純粹的悲劇。那些討論也因為缺乏資料和證據而沒能持續太久,只停留在臆測的階段,就算有幾位球員被懷疑是當時的肇事者,也都已經完成多場比賽並光榮退役。或許過不久就沒人記得這件事、沒人記得希望究竟是誰了吧。
但是有一個人到死都絕對不會忘記他。
探視了尚未甦醒的幸子後,亞風爐依照約定走向該樓層走廊盡頭的窗邊。在那裡等著他的,是任由窗外微風吹拂而長髮飄揚的綠髮少年。
注意到了身後赴約的人,倚著窗的星野不再仰望藍天,而是回過身來調皮地微笑,「有翅膀的傢伙來的真慢啊。」
一如既往的調侃,眸裡卻沒了尖銳,見此狀的亞風爐閉上眼淺笑,「會等人的流星也是奇聞啊。」
雖說仍是有股莫名的競爭感,但兩人的談話已不像以往那般針鋒相對。意識到這點的兩人平和的笑了笑,這才開始談論起這次會面的重點。
「特地只約我一個人來,應該有什麼事不好讓大家知道吧?」
「是啊。咳嗯......是關於幸子的事。」
擰起眉,星野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愧疚,「哈啊......果然,人在情緒湧上來之後總會把事情搞得太過頭。」瞄了下亞風爐當時與幸子相撞後留下傷口的腳,他抿了抿唇後才開口,「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全記在我頭上吧,天原醫院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的。啊,還有......」難得的彆扭,他撇開目光片刻後才移回來,「幸子.......咳嗯!她的腳現在還好嗎?女孩子留了疤就糟了......」
看著他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亞風爐面露詫異,「你難道......在那之後一次也沒有去探望過她嗎?」
那副不打算隱藏的心虛模樣彷彿在告訴亞風爐他的猜測沒錯,星野扁著嘴、伸手撫了撫左耳的星型耳飾,「咳嗯......對她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我總感覺這時候去了會害她連睡覺都睡不好,還是算了吧......」轉怒的眉配上癟起的嘴,星野忽地伸手指著亞風爐,「咳嗯!問這個做什麼?要說誰沒去看她問題最大的話,應該是你吧?你在跟我炫耀嗎?青梅竹馬先生?」
沒有被激怒,面色平靜的亞風爐反而是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不會是喜歡幸子吧?」
有的時候,長髮是個非常適合當作面具的遮蔽物。
一陣風吹過兩人片刻的沉默,也讓星野終於是撩起遮擋臉部的髮絲並將其勾到耳後。此時,通紅的雙頰清晰可見。
「咳嗯......不是吧,連你都要拿這個問題來煩我啊......」用手背掩著尷尬的唇一會兒,星野欲蓋彌彰的側過身去,「不過我沒資格也不會再去跟你爭了,放心吧,混蛋。」
「你放棄與否說實話和我無關,不過我可是一向接受挑戰的。只是我話說在前頭......」被他的反應逗得發笑,亞風爐隨後態度認真了起來,「我完全沒有輸的可能。」
這番話,沒有讓亞風爐迎來他料想中的正面競爭宣言,反而看見星野苦笑了起來。
「咳嗯......那就好。你個混蛋。」笑的相當坦然,星野就像是了卻了什麼心事那樣,一副釋懷的模樣,「至少,我輸的不算太冤吧。咳嗯......」
他猛地一陣咳,讓亞風爐把方才的問題拋到九霄雲外,直問他身體是否尚未痊癒。其實在伊甸落敗的那一天,亞風爐便注意到星野似乎咳個不停,但當時的他因為幸子突然昏倒而無暇顧及星野。如今,他確實感覺到星野的身體也有異樣。
可是,星野只是笑著搖頭。
「談不上什麼痊癒。」回頭望向窗外,星野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我以前根據資料了解幸子的狀況時,一直覺得你就只是個混蛋。不過,實際接觸後我發現錯了......」把頭轉了回來,他一如既往的賊笑,「你是個勝利的混蛋,我果然討厭你。」
無奈地聳聳肩,亞風爐苦笑道,「你不會總是用這種態度和幸子說話吧?那樣她確實會討厭你喔?」
笑了幾聲,星野的面色變得很柔和,「現在知道了。咳嗯......不過這都最後一次了,咳嗯......這種時候你就讓我一下吧。」
還沒等亞風爐追問,星野又開始猛咳,咳得簡直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但是在平復以後,他的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坦然。
「本來,伊甸沒打算這麼早實行計畫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在他臉上的微笑,此刻看上去卻像是在哭似的。
自顧自地說時間差不多了,星野摘下了星型耳飾,與瞪大眼睛的亞風爐擦肩而過時只是和他對視了片刻,隨即便將耳飾交給了他。他安靜的舉起手來揮手道別,一點時間都不留的走遠。但是,亞風爐卻也沒辦法開口要他把話說清楚。
已經,不言而喻了不是嗎?
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醫院走廊裡,走著走著,星野感覺步伐越放越慢,他都要不清楚是自己的腳步遲緩了起來,還是時間的流逝真的變慢了。
不知不覺的犯困,不管他在哪裡,他只感覺自己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不一會兒,耳邊好似傳來陣陣聲響,不過他也不管了。回想起和亞風爐的對話,他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去思考一些問題。
那個獨自住在長夜大宅的小男孩,那個對人生不抱希望的病患,是在什麼時候,從單純的仰慕變成傾心於那個深深鼓勵了自己的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