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內櫻偽傳》第三章 島津氏

回報完自己的任務後，櫻這才又能做回那個無憂無慮，只需要考慮貿易經營虧損情況的商人少女。不過，她並沒有因此遺忘自己做為一名忍者的本分，在一邊磨練自己算術能力的同時，也一面學習著忍者們私下秘傳的招術，也就是所謂的忍術。

今天，櫻一面檢閱著不久前從羽黑里偷出來的捲軸，一面清點上個月她往返整個九州-四國-本州這個大路線的收獲。
現在，她可是有位家財萬貫的有錢人了，只不過依舊沒有人知道這回事，而她也充分地在這種有如叛逆青少年的舉動中享受。
根據她的分析整理，整個北九州可以和四國的今治與中國山陽地區沿海的諸多市鎮形成一條獲益不斐的黃金商道。
尤其是在繁榮的赤間關之町，那裡匯聚著來自山陽道與山陰道還有對岸小倉町等許多地方的資源，創造了巨大的商業機會，也讓立足於此地的下關屋關代掘立直正成為毛利家臣團中具有相當影響力的人物。



然而無論櫻在哪裡，來自村子的一對眼目始終注視著她。

她已經好幾次在自己租下的貨品倉庫裡，發現來自村子的祕文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在那裡等候著她。村子的高層似乎已經很習慣運用她的商人身分來替那些不能見光的行為做掩護，這讓她承受了不少不應該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承受的壓力和良心譴責。

櫻開始下定決心，她要想辦法離開村子，而且是和大家和平地道別的方式。
她不想被村子追殺一輩子，但更不想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殺了來自村子裡的其他人。可是如果要繼續待在村子裡面，那她一定會精神崩潰的。

而這個能解決她一切苦惱的答案，她經過了整整一年也沒有找到。



當她這一次提心吊膽地拆開來自村子的秘文書時，終於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這次村子只是要她好好磨練自己的技巧，不必要她去殺人放火什麼的。

除了對抗打劫商隊的盜匪外，她殺死任何人都抱持著猶豫，還有疑惑。
雖然村子裡的教育教導了她不能對村子的敵人有著任何一絲的憐憫，但做為一個正常人，認知上肯定會質疑這項鐵律的正當性，僅是靠著種種戒律的束縛才能使人習慣於服從。

只不過這種束縛的效力對於幾乎天天都待在村子的櫻而言，可以說是幾乎不存在的。來自南蠻的各種書籍雖然她看不懂，但是住在平戶商館的莉璐小姐會在交易的閒暇之餘，為她用這片土地的語言來解釋書中所寫的內容，其中有不少寫到了在這時候風靡於歐洲的人文思想理念。
雖然不是全部都能認同，但櫻顯然更能接受這種「把人當人看」的想法，更加堅定了她有朝一日要離開村子的想法。

但，這時候的荷蘭甚至還不是一個統一在一塊的國家。儘管對西班牙帝國的八十年戰爭已經接近尾聲，這時候麗璐祖國被後世譽為「海上馬車夫」的名號還沒被打響，更別說有什麼影響力能去介入一個小小忍村的事務了。
對於櫻的煩惱，麗璐也是愛莫能助。

「不然，你去島津家求情看看？」

「島津？現今的薩摩守護嗎？」櫻問道。

雖然說島津家是山潛里名義上的支配者，但事實上村子是半獨立於薩摩國的令制外的存在，而且島津家也很少和村子有所往來。
僅有一年一次上繳年貢的時候，會有來自鹿兒島內城的代表會在村子里待個幾天，而且一清點完畢後就會馬上帶著年貢離開，完全說不上有什麼交集。

「雖然我不知道島津氏是怎麼樣管理你們的村子的……但是，在我們歐洲，領主對自己的附庸是有權力可以過問一切事務的，除非在雙方的封建契約有規定，否則領主的權力就是絕對的…….這也是為什麼，西班牙的國王們當初能夠對我的祖國予取予求。」麗璐一邊說著自己祖國的歷史，一邊提點著櫻。
「我想，你的頭領應該是不會去違抗領主的指令的。」

「但是要怎麼…….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薩摩守護啊……」
平常人光是連見到島津氏的家臣都不得隨意直視，更別說在其之上的島津氏了，那可是有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能遠遠地敬仰的。

「你就說你是村裡派來的代表不就好了。」麗璐卻絲毫不覺得困難，馬上脫口而出她的想法：「領主接見自己的臣民既是權力也是義務，就算雙方存在巨大的身分差異也一樣。」

這下櫻才突然恍然大悟，畢竟現在她幾乎可以說是唯一長期待在村子外的人了，就算說自己是村子的代表也沒有什麼不對。

「你放心吧，真的遇到危險我會去救你的。」麗璐最後為了消除櫻的顧慮，用她做為商人的信譽向櫻保證。「我以阿歌特商會的名譽為誓。」



在細心挑選了要在見島津氏時上貢的獻禮，櫻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幸好麗璐幫了她不少忙，替她辨別了種種來自南蠻的新奇儀器和物品。
做好所有準備後，她才提前寫信到內城，要求晉見薩摩守護島津氏。

這一天，是在她成為下忍後的一年又兩個月。



內城這邊倒是有些驚訝，平常不聞不問的山潛里竟然會派人來，說是要晉見守護大名，還特別派人去村里確認這件事情。村子這邊雖然也是一頭霧水，但聽到櫻說要替村子的大家代交今年的年貢後，也就放心地隨她去了。
就這樣，櫻終於得到了見到島津氏的機會。

幾車的貢品被送到了城裡。雖然這花了櫻不少的積蓄，但為了她的夢想，這一切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在勘驗完確定這批貢品沒有暗藏什麼殺手和機關後，她才被允許進入城中。
和平時待的城下町不同，內城是一個有著高聳城牆的建築物，可以確保住在裡面的主君和家臣們不被來自外界的威脅所傷害，而且也有一種確立主君權威的效果存在。



「在下是山潛里的山內櫻，在此請求晉見薩摩守護島津氏。」於城中的廣場，櫻在城內的宮殿前拜伏說道。
「這次我帶的是里內的一些土產品，希望大人不會嫌棄。」

雖然嘴巴上說是土產品，不過看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金光燦燦的西洋珠寶飾器，應該也沒人會把這些謙退之詞當真。

「不會，這些貢品我很滿意。」
因為不能抬頭，所以櫻並不知道說著這句話的島津大名長什麼樣子，只聽見他威而不嚴的嗓音。「你可以退下了。」

之後，島津氏的近臣才跑來和櫻說她被允許住在這城裡約莫一個月的時間，櫻聽完後隱瞞自己雀躍無比的心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十貫錢交給對方。



這一個月，我一定要找到機會讓島津氏允許我離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