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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行家族 第三話(上)

作者:幻月│2021-06-11 22:01:37│巴幣:4│人氣:106
鹽行家族 第三話(上)

1
 
2018.中秋節前
 
當初黃峰書婉拒文光實業集團的機械收購,距今已經將近十八年,而在這十八年之間,黃家發生了許多的變化。
 
在五年前的時候,黃峰城先天性智能不足的兄長因病離世,而也是在約略那個時候,早已年老的黃峰書也得到了阿茲海默症。
 
兩年前的冬天,失智的黃峰書同樣因病離世,在那之後,黃峰書名下的土地與其他財產都由黃峰城與吳秀英夫婦繼承,而黃峰城其他的叔叔也有拿到一些土地。
 
但是其實在更早之前,早在黃峰書失智以前,黃家在2010年將最後一名年老的職員辭退的時候,也已經將自家的工廠收掉了。
 
在這八年之間,黃家藉由土地的租金,以及政府向黃家購買土地進行開發支付的錢,乃至更早之前就已經存入銀行的存款,一直維持著自家的財富。
 
然而這幾年之間,銀行的存款利率迅速地降低,而且隨著兩個兒子開始讀大學之後,家庭生活的開銷也越來越大,而且必須支付地租也開始逐漸與收租而來的收入打平,這讓黃峰城與吳秀英感到相當困擾。
 
雖然黃家存在這些問題,但是至少這幾年下來,黃家還是靠著吳秀英嚴謹與縝密的財務管理方式,一直維持著不至於崩壞的狀態。
 
*
 
中秋節的時候,黃峰城自己雖然會去找其他的親戚朋友打麻將,不過自從越來越多親戚開始離世之後,黃峰城也開始感到有些寂寥。
 
畢竟許多諸如叔叔、舅舅、堂兄弟、表兄弟之類的親戚,都是已經在許多節日的時候,一起打了將近十年以上的麻將的牌友。
 
但是自從自己的叔叔與舅舅們打從去年以來,開始相繼離世之後,黃峰城便只剩下這些堂兄弟與表兄弟可以一起打麻將。
 
即便是這樣,黃峰城還是抱持著無魚蝦也好的心態,固定在農曆春節、端午節、中秋節、國慶日的時候,去跟這些同輩的親戚打牌。
 
身穿短袖藍色馬球衫與黑色長褲的黃峰城點了一根香菸,並且接著將打火機收入長褲口袋的時候,他也接著稍稍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已經過了八月,但是台南的天氣仍然酷熱難耐─雖然嚴格來說,只要冬天的時候沒有遇到寒流,台南的天氣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
 
此時黃峰城接著拿出了自己幾分鐘之前,才剛從冰箱之中拿出來的鋁罐裝汽水,並且在打開鋁罐之後,接著喝了幾口汽水。
 
現在的這個位置則是黃峰城居住的樓房前方的騎樓,只見騎樓的迴廊擺著兩輛摩托車,並且一輛小型轎車停在騎樓,而另外一輛大型休旅車則是停在樓房一樓的車庫。
 
在十多年之間,這棟樓房雖然也是顯得有些老舊,但是這棟樓房卻也是黃峰城與吳秀英一家人在這十多年之間,一直居住的地方。
 
就在黃峰城吐了一口氣的時候,他也接著注意到了兩個青年男子─其中一個穿著紅色格紋襯衫與黑色短褲,另外一個則是穿著藍色休閒衫與灰色短褲。
 
「姨丈,你在這邊抽菸呀。」穿著紅色格紋襯衫的青年男子說道:「阿姨剛才說今天晚上要去外面吃飯,希望你不要到時候又跑不見了。」
 
「沒有那樣子的事情啦,姨丈只是在這邊抽菸喝飲料而已。」黃峰城一邊擺出休閒的樣子,一邊接著吐了一口煙:「阿姨講的話,姨丈可是有聽到的哦。」
 
「老爸,你這樣子的行為,給人一種很像大叔的感覺欸。」穿著藍色休閒衫的青年男子見狀,忍不住對著黃峰城吐槽。
 
「冠成、峰定,等到你們兩個到了我的年紀的時候,你們就會知道很多時候,我們的生活也是充滿了無奈。」對於自己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黃峰城只是稍稍的聳了一下肩膀。
 
被稱為冠成與峰定的青年─吳冠成與黃峰定─分別是黃峰城與吳秀英的外甥與大兒子,而這兩個人則是才剛吃完午餐回來。
 
「你們兩個傢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灰色休閒衫與深色短褲的青年男子走出了大門,並且接著說道:「說要跑去吃午餐,結果居然吃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回來,難不成你們還順便去電子賭場啊?」
 
「峰宇,你別那麼緊張啊,我們只是去吃完午餐之後,一不小心就在廣三那邊滯留了嘛。」黃峰定用一副輕鬆的語氣說道:「何況我們也並非那麼沒有意思,老媽叫我們幫你帶午餐回來,我們也有幫你買,還附贈外帶飲料呢。」
 
只見黃峰定一邊這麼說的時候,一邊拿出了一個塑膠袋─塑膠袋之中,裝著三大杯的塑膠杯星冰樂,以及三根吸管。
 
吳冠成則是拿出了一個放著紙餐盒的塑膠袋,並且將紙餐盒從塑膠袋拿出來之後,接著將紙餐盒交給個被稱為峰宇的青年男子。
 
被稱為峰宇的青年男子─黃峰宇─是黃峰城與吳秀英的小兒子,他的年紀比黃峰定還要小一歲,並且與吳冠成同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性聲音大聲喊道:「你們怎麼還在門口閒聊?剛才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們,待會下午的時候要去好市多那邊買烤肉要用的東西了?」
 
只見接著從樓房之中走出來的,是穿著深色長褲與短袖襯衫的吳秀英,三個青年男子見狀,則是稍稍的露出無奈的表情。
 
黃峰定擺出了從容的樣子:「老媽,妳別那麼著急呀,反正現在也才下午兩點,根據我們今天早上的說法,我們應該是要四點的時候,才要過好市多吧?」
 
「你們幾個倒是很優閒,買了午餐還不立刻吃,一起在這邊聊天喝飲料,今天可是中秋節前夕呀。」吳秀英立刻說道:「你們難道不曉得即便是中秋節前夕,好市多還是會人數爆滿的嗎?」
 
吳秀英立刻將三個青年男子都趕進樓房,並且在稍稍抓了一下頭之後,才接著來到了黃峰城的面前。
 
面對吳秀英,黃峰城只是擺出一派輕鬆的樣子:「別這樣子掃興嘛,冠成今年也是提早一天下來台南,讓他們幾個今天稍微放鬆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由於吳秀英的大姊.吳秀盈常常帶著自家的兒女來台南,再加上吳秀盈曾經有過因為自己暑假與女兒出遊、丈夫到國外出差,而將自己的兒子.吳冠成「寄養」在黃峰城與吳秀英家裡的習慣,因此吳冠成對於兩夫婦來說基本上算是熟人。
 
對於黃峰城的態度,吳秀英苦笑了一下:「話雖然是那麼說,但是我們總是需要準備烤肉的,而且那是因為你不用負責準備烤肉,才能這樣一派輕鬆。」
 
「我哪裡沒有準備了,每次大家說想要烤肉的時候,負責將酒拿出來的人都是我欸。」黃峰城立刻說道:「我為了要烤肉,可是才剛買了不少酒呢。」
 
「你在某種程度上,實在是個酒鬼呀。」聽到黃峰城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這些話,吳秀英反而忍不住吐槽了黃峰城
 
2
 
2018.國慶連假後
 
當黃峰城一邊打呵欠一邊開著自己的休旅車,在通往永康的中正南路上奔馳的時候,他也接著因為紅燈而在中正南路與正南三路的交接處停車。
 
此時身穿黑色休閒衫與藍色長褲的黃峰城伸出了手,將自己放在休旅車駕駛座前方杯架上的罐裝咖啡拿起來之後,接著喝了一口,並且又吐了一口氣。
 
國慶連假的時候,黃峰城一家並沒有很頻繁的出遊,反而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吳秀英的親戚們,跑來自己家串門子或是去其他地方吃飯。
 
而昨天晚上的時候,黃峰城其實還在自己的幾個表哥打麻將,從晚上九點吃完晚餐之後,就一直打到快要半夜三點才回家。
 
現在已經中午十二點半了,而黃峰城則是在吃過了吳秀英煮的泡麵,充當早餐與午餐之後,開車前往永康的工廠。
 
黃峰城與吳秀英一家的生活習慣,雖然十分的不規律,但是卻又很規律─根據外甥吳冠成的說法,他們是典型晚睡晚起、生理時鐘比別人都還要晚兩到三個小時的夜貓族。
 
早在半年前就已經替代役退伍的黃峰定,目前正在準備前往美國讀研究所,而在中秋節以前入伍的黃峰宇,在中秋連假的時候有回家放假,並且在國慶連假的時候也有放假,不過連假一結束馬上就又回營了。
 
在這樣子的情況下,黃峰城與吳秀英一家基本上平日只剩下三個人,只有在假日於高雄服兵役的黃峰宇回到家的時候,才會恢復到四個人。
 
黃峰城這台自己在將近十二年前購買的休旅車,總共可以坐七個人,其中最前排是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中間是中央有空位的二人座,後面則是三人座,最後方通常是用於放置行李。
 
此時休旅車後方的二人座空位之中,一隻拉不拉多犬有些懶散的也打了一個呵欠,不過因為已經轉為綠燈了,因此黃峰城也就繼續將休旅車開過去。
 
這隻拉不拉多犬原本是養在工廠裡的狗,但是一年前當黃峰城原本養在家裡的米格魯犬離世之後,黃峰城就將這隻拉不拉多犬帶回來家裡。
 
黃峰城在沿著中正南路行駛了一段距離之後,接著在鹽行路左轉,並且在開過幾條巷子之後,首先在一個三合院古厝前方停車。
 
這棟古厝是原本黃峰書所居住的地方,而黃峰城直到上大學以前,乃至在公園路買了現在的樓房之前,也在這個地方居住了一段時間。
 
黃峰城在古厝外的路邊停車之後,接著就下車並且走進包圍古厝的牆壁,然後在跨過了門口的廣場之後,接著走進古厝正中央的廟堂。
 
廟堂之中供奉著黃家的牌位,而黃峰城則是從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了打火機之後,接著又拿起了插香,並且在點燃插香之後,在牌位前方拜了拜。
 
黃峰城每隔半個月到一個月,就會在前往工廠的時候順便來到自己的老家,並且在上香之後,才會接著前往工廠。
 
不過就在黃峰城上香並且離開老家,準備要開車離開的時候,他也接著望向了古厝,並且稍稍瞇起了雙眼。如果爸看到現在的樣子,到底會說什麼呢?
 
*
 
當黃峰城將休旅車開到了工廠的鐵門前方的時候,他於是接著停車,並且自己下車,然後伸出手從內側將鐵門打開。
 
打從最後一個年老的職員被辭退之後,在那之後,每次黃峰城想要過來工廠的時候,他都必須自己重複這個動作。
 
在打開了鐵門之後,黃峰城接著將休旅車駛入工廠的空地上,然後在停車之後,才接著又將鐵門鎖上,並且在開啟休旅車的後門讓拉不拉多犬下車之後,才接著鎖上休旅車的電子鎖。
 
現在黃峰城所踩的這片空地,曾經是黃家經營的塑料工業的工廠所在的位置,在空地的左邊是兩座大型的廠房,但是如今早就已經變得破敗。
 
在空地的前方是一座大型的果園,黃峰城經常在果園之中種植桑葚,並且也會在收成桑葚之後做成桑葚酒,然後送給前來台南的大姨子一家人。
 
而在空地的右方,則是一座早就已經有些老舊的房屋,這棟房屋曾經是黃家的工廠住家與辦公用的辦公室,後方則是連接著狗屋。
 
最後在空地的後方,則是進入工廠的入口─黃峰城就是開著休旅車從那個地方進入工廠,但是他每次都必須先下車打開鐵門,然後在開車進入工廠之後,又再次下車將鐵門鎖上。
 
此時黃峰城稍稍伸展一下自己的手臂,並且在自己養的其他幾隻狗都來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將狗飼料撒在地上。
 
當拉不拉多犬與其他幾隻狗開始打鬧的時候,黃峰城也來到已經破敗的廠房的前方,並且接著將廠房的大門拉開來。
 
已經破敗廠房區之中疊著各式各樣的大型機台,一旁的地面上,則是擺著一把專門用來鋸斷金屬工具的大鋸刀。
 
那些機台曾經為黃家帶來的大量的財富,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在工廠被逐漸的荒廢之後,這些機器故障的故障、損壞的損壞,如今甚至也已經無法使用了。
 
如果當初文光集團將這些機器收購的話,到底會如何呢?黃峰城這麼想的時候,也接著拿起了地上的大鋸刀,並且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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