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的操血術只能操控自己的血，血還得夠新鮮。換句話說，她要想施法，她就得受傷。這對一名獵人而言可是一大缺陷，每次施法都得冒失血過多的風險實在划不來。所以，你母親想要造一把能保存新鮮血液的刀。」
「……可是這和『千景』這個名字有什麼關係呢？」聽完了母親下訂單的理由，我卻仍不知道為何要如此命名。
「千景是你母親的外號，這薩爾斯應該有告訴你吧？」我點點頭。「千景這外號，來自於你母親的血刀術。」
「如果說操血術是工具的話，那血刀術就是這工具的應用法。你母親最擅長的，就是用血液來改變刀刃形狀，配合不同的魔獸，用不一樣的戰術進行狩獵。」薩爾斯大叔也是這麼描述母親的戰鬥風格的。華麗、致命，而變化莫測的血刃。
「所以，因為血刀術的千變萬化，所以媽媽才有了千景這個外號？」
「正是。」
我感覺到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記憶裡那凜然的背影又變得更加清晰。我知道我的父母都是獠牙中的菁英，我也為身為他們的孩子而自豪。所以當聽到有人如此稱讚他們，我總會如此欣喜。
「對了，剛才安德烈先生說媽媽想要一把能保存鮮血的刀。那代表說千景是一把會吸血的刀囉？」
「我當武器工匠這麼多年，可從來沒造過會吸血的武器。」安德烈先生笑著搖頭否認。「但會吸血的刀鞘倒是造過。」
「會吸血的……刀鞘？」對這意外的答案感到驚訝，我下意識重複了關鍵字。
「當初我聽到你母親那異想天開的要求時，我差點要嗆死了。能吸血的刀？那種魔劍我要從哪裡生出來。」說到這裡，安德烈先生露出了一抹苦笑。「可你也知道你母親不是那種什麼都不計畫就行動的人，她老早就想到要用什麼來保存血液了。」
「是什麼？」
「血癲狂。」
「那是魔物的名字嗎？」聽到了從未聽過的名詞，我好奇地問。
「沒錯。血癲狂和其他的魔獸不同，魔獸大多是動物外型，唯獨血癲狂是一種植物……雖說長成那副鬼德行能不能算作植物也是個問題。」安德烈先生皺緊了眉頭，摸著自己左肩接近鎖骨的一道傷痕如此道。
「那傷痕，是血癲狂造成的？」
「是啊，血癲狂可和路邊的花花草草那種溫馴的東西不同。它一片葉子都沒有，所以它唯一獲得養分的方式，就是用它的觸手刺穿獵物，然後吸取獵物的鮮血。但運用觸手攻擊的手段可不僅僅一種，所以要預測它的行動，實在是困難。」
「居然用這麼棘手的魔獸當素材……。」
「血癲狂難對付之餘，要取得能用的素材也很麻煩，量又稀少。狩獵一棵血癲狂大約要十來人，根本不夠平分。這些差額，依獠牙內部對私人委託的規定，得用錢來彌補。對還需要養小孩的她，這可是筆大數目，她不能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安德烈先生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你母親並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當時，我出生了對吧？」或許是不願讓我感到愧疚，母親不曾和我提過這件事。
「你今年幾歲了？」
「十三歲。」
「喔，那就是你兩歲時的事情了。」
「……您說媽媽沒有放棄，那媽媽後來怎麼辦。」
「……她和你爸，兩個人就打算去討伐血癲狂。」
「兩個人！」我吃驚地大喊，這麼做等同於是要用兩人的力量，去填補十數人的缺額。
「我當時狠狠罵了你媽一頓。薩爾斯雖然有打算幫忙，不過被你爸媽一口回絕了，因為他們自己也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但就像我說的，她沒有放棄。因為千景一旦完成，她的問題將會大幅改善，在前線也更容易生還。她這樣選擇也是為了整個家庭，傑曼也因此決定支持她。」安德烈先生笑了，可笑得無比複雜。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安德烈先生的神情，我有預感在前方等著的一定不是好結局。可我想知道，我必須知道。
「……瑪麗安沒跟你提過傑曼是怎麼死的吧？」
我搖搖頭，回應道：「媽媽只跟我說，爸爸死得像個勇士。」
「當然了，那是一定的。」安德烈先生的這句話說得非常輕，輕得像是在呢喃一般。「看來她從未向他人提起當時的細節。總之瑪麗安是成功把素材帶回來了，但傑曼，沒有平安回來。」
「……。」
「瑪麗安是個堅強的女孩，但就是太堅強了，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她最脆弱的一面。」
空氣陷入了一片沉寂。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那把刀對我母親的意義，才知道「他」的重量。我回憶起年幼時，向母親問起我的爸爸在哪裡的時候，母親這麼跟我說：「……他永遠都在我們身邊，他雖然沒辦法活著陪你長大，但他至少作為一位愛著家人的勇士離開了。」
「你要記得，無論其他人如何評價他，對我們而言，你的父親是個英雄。」
「……對了。」在沉默的無數秒過後，安德烈先生突然起身，走向工作室的角落。那裡有一面掛滿了武器的牆，看來都是安德烈先生的作品。他從那之中取下了一把彎刀，那把刀的類型是我從未見過的。
刃長約二尺四寸，柄長約八寸，黑鞘白柄。而與我所知的彎刀最大的不同是，那把刀的護手只是一塊金屬片。
「這送你吧。」走到我面前，安德烈先生將彎刀交給我。
「什——這怎麼行！我不能就這樣收下如此大禮。」開什麼玩笑！武器工匠的每一個作品都是他們心血的結晶，我怎麼能免費收下！
「當年完成了千景之後，我總覺得那把刀打得還不夠好。後來我打聽到大陸西邊那些來自遠東的傢伙，對造這種刀特別有心得，所以我就去那裡拜師學藝了幾年。」安德烈先生輕輕地撫過刀鞘。「這是我在當學徒時造的最滿意的一把，本來打算留著當紀念的。但想想武器要是不用的話，那還不如拿去熔了做農具。就當作替我整理房間，收下吧。」
「……。」
「瑪麗安一直以來用的都是我造的刀，你也有在學血刀術吧，這種武士刀一定會很適合你。好好考慮啊，以後要我幫你免費造武器可沒這麼容易。」
「……非常謝謝您！安德烈先生！」我彎腰道謝，然後才顫抖著雙手，從安德烈先生手上接過那把刀。之後又向安德烈先生鞠躬了一次。
「我很看好你啊，小子。你可千萬別丟了你爸媽的臉啊！」安德烈先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時他轉頭看向牆上的時鐘，說：「哎呀，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也要繼續工作了。」
「啊，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您。」
「不會啦，路上小心。」安德烈先生擺了擺手向我道別。
我再度向安德烈先生鞠躬，才走向工作室的門口。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當我站在門口時，背後傳來了安德烈先生的聲音。
深吸了口氣，我轉身面對安德烈先生。
「……威廉。我的名字是，威廉．阿法耶格。」
創作內容
【RPG公會】千景．起（下）【故事】
RPG公會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