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電影的攝影助理,我的老闆叫大宋,是個很有名氣的攝影師。還記得那次拍的片子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為了拍一個橋段我們跑來了台北一零一。
雖然偏奇幻的電影情節跑來都會拍攝很奇怪,但那是一個很浪漫的橋段。男女主角在空中漫步凝望,一句對白也沒有,卻能從眼神展現出濃濃的深情。
會來一零一主要是為了它的絲帶盪鞦韆,還滿有名的,足足五六層樓高,利用無數緞帶交織成比拔河繩更粗的主繩供人抓握踩踏,然後由其他副繩與鋼線控制高度,像是一個繩圈被從中間拎起,成了一個倒V形……好吧,我知道這樣形容很爛也很複雜,根本沒人聽得懂,但我盡力了,反正就是這樣。
那其實算是一個滿令人沒有安全感的東西,因為它完全沒有任何輔助的安全道具,只在下面墊有軟墊,沒人摔下來去抗議還滿奇蹟的,雖然為了把戲拍好,我們這次電影的男女主角慕妍和時鎮也特地到郊區的訓練場練習了很多次,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每次練習我也都跟著去了。
然後我們架好攝影器材,我老闆端好了自己的相機,就這麼看著兩人踏上了絲帶盪鞦韆兩端。
鞦韆升起,兩端開始因為離心力慢慢旋轉著擺盪起來。
慕妍穿著淺藍色牛仔外套和用灰色薄紗層層疊起的長裙,在空中裙襬因速度微微飄著飛起,又完全不會走光。而時鎮穿著深色牛仔褲和皮外套,站在空中的姿態挺拔又瀟灑,兩人眼神溫柔地遙遙對望,每一個錯身都是浪漫,每一個眼神都是情深。
……我一直佩服這些演員,假的都演得跟真的一樣。
大宋在下面拍了很多照片,或許還有錄影。我回憶了一下劇本的場景內容,再看看現況,突然覺得滿意。至少,那個橋段的畫面一定是成功的。
兩人下來時,我看到大宋和他們招了招手,拿著攝影機將螢幕框對著他們,似乎是想讓他們去看看拍好的影像。
我看著慕妍和時鎮走過去,三人頭湊得極近。接著大宋手指做了幾個動作,像是在換不同的照片展示,而慕妍和時鎮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外人大概會認為他們是看到好畫面而欣喜吧,但熟悉攝影與攝影器材的我卻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
等他們走到一邊去討論劇情後,我靠到低頭擺弄攝影機的大宋身旁,悄聲詢問:「你怎麼把照片都刪了?」
而大宋語氣漫不在乎:「那些不行,這樣對他們才是好的。」
我不解,而另一邊似乎也討論完畢了,此刻完全可以收工離開,但慕妍希望可以再玩一次絲帶盪鞦韆。
然後大宋推了我一把:「你也去玩玩看啊,不是很想去嗎?」
鞦韆浮在大概離地一公尺高的地方,另一端慕妍已經先爬上去了,正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尷尬,連忙手腳並用爬上去……對,用爬的,我根本沒有玩過這玩意兒!
然後還沒等我喬好姿勢,整個鞦韆就動起來了。
我看著越來越高的高度整個超怕,雙手緊緊抓著鞦韆主繩就擔心一個沒抓牢摔下去。看人家慕妍站得飄飄似仙,我卻是用跪的……有夠丟臉。
我手臂使勁努力了好一陣,好不容易才成功在跟粗拔河繩差不多的鞦韆上站起來。
一開始還是很怕會摔下去,但等升到了一定高度之後,我就愣住了。
整個絲帶盪鞦韆的主廳四周是牆,上面卻是一整排大片大片的玻璃窗,有些甚至沒有關,透進了風,也不知道這鞦韆晃太大力會不會給人整個飛出去的機會。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窗外,大片大片的燈光夜景,美麗到近乎魔幻……
我總算明白為何慕妍會堅持要再來玩一次了,鞦韆輕輕擺盪,習慣了踩穩了就能讓自己忘記高度,但這樣的景觀真的會令人看到失神。
鞦韆之上有個小小的樓中樓觀景台,可以讓鞦韆上的人上去休息賞景。
我和慕妍踏到了平台上,而慕妍就這麼逕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賞夜景。
身為一個演員,慕妍的顏值自然是不差的,但此刻獨處我也沒多想什麼,只是走到了我們上來的那個缺口往下望,然後看著那個高度悄悄抖了一下。
「這直接摔下去會死人的,我們等等真的要從這邊下去嗎?」
我沒什麼目的性的自語,卻聽到一邊傳來慕妍的回應。
「不然呢?抓穩就沒事了。」
我轉頭,才發現慕妍正半側著臉看我。都會的光微微映在她好看的側臉輪廓上,一瞬間美到讓人有種失真的感覺,一箭穿心。
我就這麼呆呆看了三秒,直到慕妍下一句話傳來。
「難道你會放手嗎?」
「……不會。」
慕妍看著我,表情平靜,眼中像是有光,又問了一次。
「你會放手嗎?」
「不會。」
我注視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內心的悸動多到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
我想,如果有幸能得到這個女神垂青,我應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開吧。
而此時,同樣的話,慕妍問了第三次。
「你會放手嗎?」
「……不會!」
如果是慕妍,如果給我一個機會,絕對,不會!
然後慕妍笑了起來,含著笑意的眼睛和勾起的唇角精緻到有些不真實。
「那就好啦。」
「……」
我又看呆了。
嗯,論我喜歡上慕妍這件事……大概也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