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之盾
01
低矮的屋簷下向來是那副光景。老舊的貨品架區隔出一列列僅容一人的通道，滿佈塵灰，令人鼻子發癢的瓶瓶罐罐整整齊齊地擱在架上，如亙古以來便被遺忘在不知名海島的巨石堆屹立不搖。泛黃牆上褪色的海報黯淡而捲曲，空氣裡混雜著黴菌、乾草及腐敗菜葉的氣息。半透明的賽璐珞櫃台後頭則不斷反覆著早該被遺棄在時間裡的演歌。即使從天花板懸下一顆燈泡，微光中也自瀰漫著一種特殊的氛圍，神祕而幽邃。
雜貨店一早便有顧客上門。有買早報不忘帶包菸的老先生、上學途中逕自脫隊的學童，自然也少不了負責打理家中諸多事務的菜籃族們。
家在一條街外的年輕主婦托腮望著滿滿一筐蘋果，挑出幾個又輕輕放下，歎口氣後突然引起了話頭：「馬鈴薯要做甚麼好？家裡已經吃了好幾天咖哩了。」
旁邊立即便有個聲音建議道：「搗碎作可樂餅怎麼樣？孩子也愛吃。」
「不然馬鈴薯泥也不錯。」另一位太太加入支援。「家裡有烤箱的話作焗烤更好。」
關於馬鈴薯的話題立即延燒開來，在主婦間造成了一股騷動。雖然扯話匣子的過程稍稍偏離了焦點，談話的重心移轉得十分迅速，不過才漏聽幾句話，受到關注的便從明天的便當菜、孩子的校外教學變成了最新教育政策的問題上。但根本沒有人在乎，談話順理成章的繼續，完全沒有矯正離題的打算。
佐藤坐在櫃檯邊，陪笑聽著老主顧們天南地北聊了開。對於這意外的轉變他早已司空見慣，也沒有搭理的念頭。早先他還會裝作有趣地隨意附和幾句，但現在已經不會了。
佐藤明白，這些聽似不著邊際的閒扯是主婦們聊以自娛的方式，也是唯一紓解情緒的管道。她們不像丈夫能在下班後到居酒屋聊以解悶，或是於假日期間到小鋼珠店打打柏青哥消除疲勞。和熟識的人聊聊天、談談八卦，已經是最好的舒壓法了。
他起身走到冷藏櫃前，開了一罐冰透了的啤酒。望了望兀自喋喋不休的三姑六婆，再搔搔日漸稀疏的灰髮，緩步走回自己待了許久的位置。
算算時間，佐藤接掌下這間雜貨店似乎也已過了二十年。
這裡是鄉下地區。在交通更為便利之前，居民平日需求所能倚仗的，就只有鎮上的小雜貨店。「這是僅次於郵局和神社，最重要的地方。」猶記得當年他對父親提出前往大城謀生的要求時，老人如此回應道。對此嗤之以鼻的他在父親驟逝後返回鄉下的老家，接下照顧年邁母親的責任，也同時接下了這間小店。
二十年對許多人而言或許短暫，卻也堪稱漫長。漫長得足夠使他體驗許多回得失。父親走了，妻子來了；然後孩子來了，母親又走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人物來來去去，曾被視若敝屣的破雜貨店卻始終不離不棄。它引導他走出人生的低潮、帶領他重新邁步向前，同時也扶持著他，不讓他被時代的洪流淹沒。
－－現在連這裡都開始發展了，超商和量販店很快也要進駐了。像這種鄉下的雜貨店遲早要變成舊時代的渣滓的，不如趁現在收了吧！老頑固！
存活至今的怎麼都想不到會是這家爛店。佐藤想著旋開了置於面前的玻璃容器，自浸泡在汁水中的醃橄欖中揀了一枚送入口中。那是成年後才逐漸開始喜歡的，屬於大人的零嘴，和甜杏乾、酸梅一樣被存放在透明的容器裡，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
兒時自父親處得到橄欖作為犒賞，心中總是五味雜陳。
－－五味雜陳。
入口是令人抗拒的酸鹹，間或摻著嗆淚的辛辣，但愈是咀嚼，滿口苦澀竟愈顯得清甜。嚥入咽喉，淡雅的香氣亦未消散。整個過程無論回味幾次都有不同的心得。
當初還極力抗拒的。不知不覺已經融入生活，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啊。以充滿心口的敬意作為按酒，佐藤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跟著自嘲地笑了笑。
每個清晨，遠在兩公里外的烘焙屋會準時派人送來新鮮的麵包；星期一早上，滿載青蔬的小卡車會緩緩駛到門前卸貨；星期三下午當季的水果會堆滿大大小小的紙箱。從早上到下午，隨時都有吱吱喳喳的女人上門；午後甫放學的頑童會拿著零用錢來購買廉價的玩具及零嘴口裡直嚷著砂糖先生砂糖先生然後一哄而散；傍晚鄰近的太太們會差孩子到店裡跑腿，買的是當晚要灑入味增湯的柴魚片、拌納豆的青蔥，或是雞蛋。這樣枯燥乏味的生活竟占據了自己大半生的心力。想來也還真不可思議。
但即使現在有人迫著他脫離這無趣的差事，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擱下啤酒罐，又揀起一枚橄欖。
門外忽然傳來尖銳的煞車聲。佐藤微微抬頭，瞬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正因為守候客人上門是份無趣的差事，他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紓解法。
這個習慣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了。他會無意識地關注客人的一舉一動，並記住客人購買的物品，進而想像出那人所擁有的，不屬於自己的生活。不知不覺，他便這樣將大半顧客的特徵給記住了。
當年作小業務員時，要是有這樣的本事就好了。偶爾，佐藤也會作如是想。
自陽光下走進屋簷的一如預想，是那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年紀很輕，約莫二十多歲。這也是他雖為最近才出現的新面孔，卻令佐藤印象格外深刻的原因之一。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多半因數月前的「魔鬼蝕日」被徵召上了戰場，肩負著母親驕傲的淚水及情人纏綿的思念，意氣風發地啟程接著一去不回。即使幸免於難，在那段日子內所遭遇的劫難也注定寸步不離，所有迷惑猜疑冷入骨髓的驚懼，都將在最冷最黑的夜裡自靈魂深處重新喚醒。
可是男人看起來並無半分曾投身軍旅的氣息。他的身形修長，但精壯的體格仍不容忽視。白白淨淨，相貌也算俊朗，漆黑的髮梳攏得整整齊齊，並用髮圈束起。每回現身的時候不是穿著嶄新的素面襯衫，就是同樣嶄新的運動衫，有一次附在布料上的價標還忘了剪。
男人似乎住在堤岸附近，佐藤不只一次聽見太太們以一種特意經過壓抑的語聲在他背後竊竊交談。那地方確實有幢獨立的房舍，外觀看起來就像富人為了體驗田居生活而設計出的建築。
可是自落成後也只有被入住幾次，而且沒多久就發生了可怕的事－－而更可怕的是女人們的腦袋，震懾於婦人對八卦敏感度及記性的佐藤暗暗下了這個結論。
原屋主一次與情婦幽會時不幸猝死，死後龐大的債務才被揭發於世，最後其名下的財產皆為法院查封。房子本來將被拍賣，但又因種種問題而不了了之。不知道何時開始，塵封已久的大門才又重啟。封條撕下門戶抹淨，燈火悄悄在夜裡亮起。
佐藤忍不住又打量了客人幾眼。年輕男人此時已站在陳列蔬果的紙箱前，而主婦們極富默契地讓出一個位置，討論的聲量也略為變小。男人微微傾身，仔細檢視著昨天才自產地運銷的水果。現在是初秋，收穫之季，也是農產豐富的時節。無論是飽滿的板栗、碩大的南瓜、甜柿、西洋梨，或是其他盛產的物種，都刺激著人們的食慾。
年輕主婦將菜籃擱在案上，轉身又拿了一瓶家庭號的鮮奶。於是佐藤開始工作。他熟稔地重複著結帳、包裝的動作，最後微笑著向客人表達感謝及問候。很快地，男人也來到櫃檯前。
「請問一共多少？」但男人這麼說的同時，早已從皮夾抄出一張大鈔。他等著男人將錢遞過，但男人的注意力卻忽然被一陣呼喚給吸引了過去。
佐藤循著男人的眼神望去。聲音來自就在店舖後頭的自家客廳，是妻子在喚著女兒：「小雅、小雅－－妳過來一下。」七歲的雅子偷偷自紙拉門後探出頭，向父親笑了一笑，跟著被十一歲的哥哥涼給一把拉了進去：「媽媽在叫你啊，小雅。」
男人臉色蒼白，看來有些恍惚。佐藤一連喚了幾聲才回過神，卻把手上的胡蘿蔔掉在地上。他含糊地道了聲歉，匆匆彎腰拾起。
「他們，是你的孩子？」男人露出複雜的神情。佐藤無法辨別那其中的情緒究竟是欣然抑或傷心，但感受得出這其中不存在半分惡意。他隨口稱是。男人點了點頭，把鈔票交到佐藤手裡時忽然冒出一句：「……好幸福呢。」
「沒那回事。」佐藤應承，奉上取自收銀機的硬幣。「這是找您的零錢。」男人低聲答謝，並撐開自己帶來的牛皮紙袋。佐藤幫著把攤放在櫃檯上的蔬果裝進紙袋裡，因為後頭的客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佐藤折起袋口，把紙袋交到男人手上。只見男人倒抽口氣，接著是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無懈可擊的鞠躬：「真的，非常謝謝你。」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聽著腳踏車齒輪不和諧的嘰嘰嘎嘎逐漸遠去，佐藤搔了搔頭，臉上不自覺地泛起微笑。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工作或許滿有意思的。
02
淺紫色的花藤自窗台垂掛而下。初升的晨曦透過玻璃流瀉一地模糊的光影。夏普微瞇起眼，將艷麗得有若寶石的酒液傾入杯內繼而一口飲盡。微醺而醇厚的津液溜過舌尖，甜中帶澀的果香彷彿在口腔內重新甦醒，入喉是甘美無比的餘韻。雖然比起心目中崇高的生命之源仍有落差，夏普對神子的寶血發出由衷的讚嘆。他滿足地拍拍屁股下的小牛皮沙發，還視屋內，又舒出一聲輕呼。
誰也不能懷疑這是間舒適的屋子，對於像他這樣已慣於顛沛的族類而言，更是從未思及的莫大奢侈。
屋齡不超過十年，位於遠離都市喧囂的郊區地帶。由於四周沒有高大的建築物，視野十分遼闊，舉目所及，盡是清爽的綠野及農田。
屋內陳設簡單，卻也打理得井井有條，窗明几淨。傢俱風格平實的設計兼顧實用及美觀。雖說坪數不大，也附有基本的廚房及衛浴。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算是游刃有餘。
近幾年夏普從未在同一個地方待滿一星期過。他總是跟著老大和其他共患難的夥伴，在熟悉前便又風塵僕僕地從一個地點到另一個地點。雖然自有記憶始，他的族人便時常為了逃避人類的追捕獵殺而四處遷徙，次數卻也沒有如此頻繁。
畢竟這幾年發生的事太多也太複雜，幾乎顛覆了幾百年來既有的格局，連一向自視甚高的人類也不免栽了跟頭，而且摔得還不輕。想起沿途所見所聞及難民們失序徬徨的種種景象，夏普便感可笑。
危難之際，向來自詡為萬物之靈人類的表現，也並非十分高明。傳承千年以上的秩序規範，甚或是他們引以自豪的高貴情操，在殘酷的存亡前也不得不俯首稱臣，淪為不值一哂的崇高理念。如果單單為了生存，人類與一向被其輕賤的其他族類又有甚麼兩樣？只是行動得更為低下、更為卑微、更為無力罷了。
夏普完全無法理解戰事末期所見到的人類臉上的神情。那麼哀戚，那麼痛苦，像是承受了甚麼天大的劫難似地，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似地那般悲壯的神情。
相較於耽於逸樂，直至最後一刻還不知大難臨頭的人類，夏普所屬的那個族類所面對的，可是更長久也更為直接的威脅。
在標榜著正義旗幟的獵人及元武會大肆搜捕之下，族民的容身之所一再縮減，再加上人類不斷開發，只能迫使族民不斷流浪至更高更孤絕的山林野地。為數不多的血脈本就勢單力薄，卻又由於居所各異而更顯支離破碎。
若有霸者崛起情勢或有轉圜，只可惜現身於族民面前的並非王者，而是野心勃勃的梟雄。
大約是五年前，各勢力間開始悄悄傳遞著一則流言。關於那個潛伏在檯面下漸漸成型的組織，也關於那個使整個族類為之蒙羞的汙點。言談間再強烈的厭惡及鄙夷，都壓不下匿於其後更為龐大的畏懼。那是不知何時腦袋會搬家的，出自本能的畏懼。
某日，包含夏普最尊敬的老大，孑遺權勢較大的魔人們不約而同接到一紙短箋。信內除了四字別無他物，那是無論魔族或人類皆避之唯恐不及的魔窟－－死亡暗礁。
據已經歷七百餘寒暑的老大親口述來，那並不是賓主盡歡的一場盛宴。負責接待各統領的是個口齒伶俐的美少年－－那時他沉下臉，以一種深惡痛絕的語聲道－－自然不是人類。隨後與晤各領袖的則是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惡名昭彰的「代行者」邪鬼。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該存在於世。」以相同的語氣，魔者恨恨咬牙。
就在當夜，以邪鬼為首的血骷髏軍團正式浮上檯面，分散各地的魔人紛紛被迫表態，而即將震撼兩個世界的闇黑風暴，這才揭開序幕。夏普和老大的流亡也是從那時開始的。此後所有的風風雨雨彷彿都隨著一年多前人類陣營的大捷，隨著與魔王一同傾頹的羅剎堡一併落幕－－至少當時鬆了口氣的夏普是如此認為的。然而，真正的噩夢尚未結束。
第一個遭殃的，是昔時與大魔王龐士建立同盟的阿爾法。在海上漂流許久的遺體被部下發現時已經面目難辯，理應安放在胸腔內的心臟不知去向。
被噩運找上的，還有久居佛羅里達的米利都、海地的西嘎瑪兄弟；不但身死，旗下的跟隨者也無一倖免。最為慘烈的該是位於巴西的蓓塔。雖然沒死，失去最重要的心臟也成了廢物。
一而再，再而三，似乎是以碩果僅存的強大魔人為對象，重新演繹中世紀熱衷於異族獵殺的喪心病狂。對方狩獵的手法十分純熟，並擁有不下於魔王的強大力量。犧牲者幾乎都是一擊斃命，完全沒有反攻的機會。而且無一例外地－－他們的心臟都在受襲後不翼而飛。
對夏普的那個族類而言，心臟不但是維繫生命延續的必需器官，更是一身強橫力量的泉源。有些魔人，像是龐士或蓓塔，雖然擁有一個以上的備用心臟而能取出真正的心臟又不至於死去，一旦心臟離開軀體，力量也會大幅減弱。
蓓塔的供詞表示，對方看似人類，散髮過肩，臉上帶有淺淺的刀痕。
但在他們的那個世界，擁有幾道疤痕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事－－至少拿來說嘴或乞憐是絕對不夠的。即使用來作為特徵也很牽強。
於是蓓塔又解釋道：「不是普通的疤痕，你們一看就明白了。」根據蓓塔的說詞，那疤痕自眉峰始，斜斜劃下沿至雙頰，就彷彿用油性筆在臉中央畫了個大叉。
這確實是很鮮明的標誌。但在族民痛恨的獵人或元武會成員中，並沒有聽說過這一號人物。而神秘的狩獵行動，也仍持續在各地發生。
驚懼背後更讓人好奇的是－－對方的意圖究竟為何？是報復，抑或另一個陰謀的醞釀？不久毫無預警降臨的「末日」使得事態加倍複雜，族民心中的不安也順勢攻上另一高峰。甚至，連洪荒時代的拓殖者「終極魔」與「黑羅剎」即將現世並給予血脈救贖的傳聞都繪聲繪影地滲透到每一隅屬於黑暗的角落。
對此老大不敢大意，於是夏普又踏上了風塵僕僕的旅程。
－－如果可以，還真想留在這裡不走了。夏普撫摸實木茶几細膩的紋理，想起老大暴怒的嘴臉身子又不禁竄起一陣哆嗦。揉揉眉心後只得擱下了新開封的瓶酒，低聲咒罵著他能遷怒的所有事物起身離開沙發。
那雙細長而尾端上挑的鳳眼瞄過摺疊寫字桌、壁懸式的書架、適合存滿罐裝啤酒的小冰箱，最後停在屋角的收納櫃上頭。
幾乎是下一秒，那龐大的軀體便挪移至傢俱前。
住在這種地方的人總該有點積蓄的。毫不費力地拆下抽屜的當兒夏普如此期待著－－即使是一點點也好，就作為他夏普的精神補償吧。然而一番翻箱倒櫃後他是失望了。抽屜裡除了幾顆鈕扣、一捲繃帶、醫藥箱和其餘零碎的東西外，不過是幾件男人的衣物罷了。
夏普皺著眉頭在雜物堆中挑起一副舊的護目鏡，端詳一番跟著搖搖頭，隨手甩到了已經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同時，在他身後微微敞開的大門湧入了風的波動。
忽聽「颼」地一聲輕嘶，劃破空氣的聲響未落，足以撼動整棟建築的風壓竟挾著令人窒息的氣勢襲捲而來。夏普才興閃避之意，背部便受了一記鈍擊，縱是他皮堅肉厚，也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衝擊力，高大的身軀登時仆倒在地。
夏普意欲爬起，卻發現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渾身像是被電流通過一般，肢體末端甚至失去實感，劇痛在短暫的麻木後才逐漸蔓延開來。好容易才扳起壓在身上的茶几，他怒目對上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然後夏普愣住，一陣刺骨的寒意悄悄自足底拔起。
四周靜得連心臟的搏動都聽得一清二楚。望著來人亂髮下的面龐，夏普只感口乾舌燥。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想逃跑，身子卻不聽使喚。
－－他看見了淺淺的十字刀痕。
「進到別人屋裡，不先打聲招呼嗎？」居高臨下的陌生人挑眉，淳厚的嗓音清晰地傳入耳廓，夏普望見對方嘴角微揚，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TBC>
哪天真的好想從頭到尾都用結構超清新的順序法。
不想再開像拼圖一樣的回憶模式了OTL
創作內容
暫時這樣
小鬥士不冒險(咦咦)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