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46
臺灣 高雄市 小港區 小港路
熟悉的鈴聲響起。
「嗯……」
我從棉被的嘩啦聲中爬起身,睡眼惺忪的抓起正在充電的手機並掀開保護套,那是一通電話,來電者顯示著「黃芷恩」。
我將手機接了起來。
「喂…?」我虛弱的問著。
電話中傳來年輕女性有活力的聲音:「嘿,阿海,是我。我跟你說一個好消息,漢漢的GT225今天交車了,你要來看看嗎?我們現在在大姐在大發工業區的倉庫這兒呢~」
「我還沒……哈啊~睡飽呢…」我依然用這種聽起來病懨懨的語氣回答,畢竟我昨天四點才回到這裡,從我的哈欠中可以聞到恐怖的口臭。
「別再睡啦快點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成這樣。」電話另一頭的年輕女子大喊。
「我昨天可是四點才回到高雄啊……」我忿忿不平的說道:「最近都這樣搞,我都覺得我的肝要燒起來了。」
「我知道啊~我聽大姐說了,臺中好玩嗎?」
「知道還跑來擾人清夢!!」我惱怒的低吼著,不過語氣中很明顯的可以聽出來我並不是真的生氣。
「哎呀~你可是從得知消息之後就一直很想親眼看看,我才好心打電話給你欸,你看你在我心中多重要,交車第一個就想到你。」她一副「別這麼見外嘛」的口吻回嘴。
「唉…好吧好吧,既然都這麼說了,你們會待到幾點?」我問。
「啊,我們在討論改裝零件,應該會待到三點多。」
「啪!」
我感覺我的腦中似乎有某種東西應聲而斷。
「三點?幹,黃芷恩妳死定了,我等等過去一定揍妳。」我的語氣已經從惱怒變成無限的無奈。說完我便掛斷電話,向後一仰。
「嘩啦!」我又再次投入床與棉被堆的懷抱中。
◇◇◇
我再度從棉被堆裡爬起。
我抓起手機,現在差不多下午一點整。我正式從床上起身,例行性的走進廁所梳洗整理自己的儀容,不到十分鐘,我已經把一切收拾好,走到了一樓,拿起Brera的鑰匙。
我推開前門,外頭現在晴空萬里,從空氣中可以聞到冬陽從上方的藍天大把大把灑下來的溫暖氣息,空氣中佈滿著和諧,看來今天跟昨天一樣,是個平靜柔和的暖冬。
Brera正紅色的烤漆在陽光下閃耀著,
我坐上了車子,發動引擎,不過我並沒有要開這輛車,而是把它駛入了幾條街外,光和路的倉庫。
我開啟了鐵捲門,把車停好,走到保險櫃輸入那道熟悉的密碼,換了鑰匙,今天我要開出門的是五門掀背的Impreza WRX STI GRF。
過不到半小時,我便到了大姐位於大發工業區大業街的倉庫。
我將車子駛入鐵皮圍籬內,映入眼簾的是幾輛車整齊的排列停在中間坑坑巴巴的水泥地
空地上停了幾輛車,分別是純白色的R35、正藍色的FD3S、水藍色的RPS13、深藍色的GRS204、銀白色的EK9以及銀灰色的NA1。
大概知道有誰了。
不,應該說是非常確定有誰。
我把車沿著其他車停好下了車,走向倉庫旁的休息室,裡面傳來了對話的聲音;當然,這些聲音的主人都是我所熟悉的。
我推拉開了大門。
首先注意到我的是身材矮小的美洲獅女性,正端著一壺茶走過,她深深的抽了一口氣,笑容滿面驚喜地說:「嗨~阿海!天啊好久不見了!快來坐吧,我剛好泡了普洱茶。」
隨後是其餘的各位――于瑄大姐、黃芷恩、許馨文、張宥凱、陳烈雄、歂威煜跟陳岩漢,他們轉過身來,接著熱情的向我問候。其中身材矮小的水獺看到了我,馬上從張宥凱的身邊彈起,向我飛撲過來。
「小海哥哥~!好久不見我好想你!!」撲到我的身上緊緊抱住我,水獺少年整個頭埋入我的腹部、雙腳懸空緊繞我的腿,彷彿無尾熊跟尤加利樹般,不過這時張宥凱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大高興。
呵呵…也許是吃醋吧……我別在意好了。
「好好好~我現在要坐下了。」 我摸了摸陳岩漢的頭說,這時他才鬆手跳下來回到張宥凱的身邊坐下,我坐在了黃芷恩旁邊,我感覺似乎有東西輕輕的靠向我。
「辛苦了,臺中的事幹得不錯,又是一筆不錯的生意一筆生意。」于瑄姐笑了笑,用一如往常低沉的聲音說。
「不過璀璨之夜跟我們關係很差?」我問。
「嗯?這不是一直都要知道的嗎?」靠在身旁的黃色花豹滑著手機一邊說。
「我可沒興趣知道組織間的愛恨情仇……啊,對了。」我突然語調一轉……
「叩!!」我重重的朝黃芷恩的腦袋捶了一下。
「你在幹嘛?很痛欸!」黃芷恩痛得大喊。
「死傢伙,早上沒事來吵我,我還不揍妳。」我一臉嫌惡的的說。
「臭賴床鬼……腦細胞都死光了啦!」
「妳這麼笨又不需要腦細胞。」
「去你的……」
「不要在這裡曬恩愛啦,看看我墨鏡都碎幾副了。」淡棕色的狼笑了笑說。
「才不是這種關係!!」我幾乎是跟黃芷恩同時講出這句話。
然而,跟她異口同聲的結果,就是忍受更多揶揄。
「不…不管你們了啦!浪費我這麼多口水。」我向大夥們說。
拿起許馨文泡的茶啜飲了一口,享受了片刻的寧靜,普洱茶的香味在口腔裡竄開,沖進我的喉嚨。
矮小美洲獅女性叫許馨文,她從我來之前就在了,父親是國際商場上的大富豪,因此常常可以動用關係使得交易更方便;而剛剛花豹是黃芷恩,曾經是我的學妹,不過我現在畢業而她仍在學,我是海洋科學系,而她是化學系的;坐在一旁滑手機的德國牧羊犬是叫陳烈雄,他是來臺灣唸書香港人,是黃芷恩的化學系同學;歂威煜是剛才棕色的狼,父親也是富豪而且跟許馨文的父親總是針鋒相對,倒是歂威煜跟許馨文兩人交情不錯;還有就是小小隻的水獺少年,他叫陳岩漢,是張宥凱幾年前認識的少年,雖然他們嘴上都沒說,不過我似乎看得出來他們有某種微妙的關係……
嘛,每個人的背景都不同,不過都為了錢而聚集在這裡,只能說也是一種緣份了。
「啊啊,話說你不是特別來看GT225的嗎?它在後面的倉庫哦。」陳烈雄對我說,並從口音可以很明顯聽出這不是在臺灣熟悉的腔調。
「陪我過去吧~」我拉住黃芷恩的有手臂,頭也不回地就往外面走。
「欸…欸!為什麼是我啊?」
「沒有為什麼。」我說。
我們拉開門走出會客室,我在黃芷恩的引導下,經過幾個左彎右拐到進倉庫,這裡就如同正常人對零件庫的印象,舊舊破破的,到處積滿了灰塵,看起來沒什麼在清理的感覺。
但相較於四周雜亂的物品,擺在倉庫中央的物品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一輛全新的四門轎跑。
首先吸引我的絕對是醒目的紅色車身,黑色的車頂、後照鏡、 水箱護罩、輪圈與輪胎,紅與黑中間形成了一種沉靜又暴戾的完美協調;深邃的車頭燈隨著日行燈往下延伸,連接著網格的水箱護罩及大大的「L」標誌,整個車頭宛如一個殺氣騰騰的笑臉;車門的鈑金線條在空氣力學上做了極大的調整,前車門連接著方向燈處更是打上了黑底紅字的「GT」字條,再次凸顯了這輛車的非凡;最後車頭的前下擾流跟車側的側裙更是把運動的外型跟精密的空氣力學做了更完美的提升。
「真不相信這是我們國產的成果……」我呆呆的說。
「是吧~我也很驚訝,沒想到Luxgen已經這麼純熟了。」黃芷恩用一種導覽員的口氣向我說道:「 沒辦法,一般買家又不是我們這種傢伙,因此動力很遠遠的不足我們的需求呢。不過才1.8的Twin Turbo、225馬力根本不夠他用,就看張宥凱指定的零件我們弄不弄得到手吧;380馬力應該不算過分,不過陳烈雄卻說這對於FF驅動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也許吧?」我說:「就看張宥凱怎麼決定了,那種東西他最懂。」
「不想開開看嗎?」她問。
「不了,這輛車也不是漢漢他開回來的吧?」我說,要是我沒辦法自己第一個試駕新車,要是我多少也不會很開心。
這時候背後走來了一個身影,那是陳烈雄。
「喲,你還在這啊?」他舉著右手向我喊道。
「是啊~是輛不錯的車呢!」我說。
這時他卻眉頭一皺嘆了口氣說:「唉…真羨慕你們台灣都有自己的品牌,我也好希望香港有呢。」
「哈哈哈,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你就多期待吧。」黃芷恩輕聲笑著說。
「吶,不過話說回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能代替我去台北嗎?」話題移轉,陳烈雄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
「咦…咦?台北?!」
「嘛…你也知道的嘛,我們那邊……」他露出了帶著無奈與歉意,勉強擠出來的微笑。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卻又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我必需回去。」從他的眼裡可以看出落寞與堅定。
香港的示威已經持續六個月了,我最近也從網路上的各種媒體看到,現在整個香港的衝突已經全面狂熱化,開始進入武裝衝突的階段。城市幾乎如同鬼城般面目全非,街道及建築破敗不堪,到處都是爆炸的遺跡跟殘骸、大量的香港人被抓走,或者比較幸運地逃到內陸或是鄰近國家,只剩下武裝份子留在城市裡跟中國政府交火;組織最近甚至接到了美國本部的消息要我們把儲存在高雄港的軍火大量運到越南分部支援,好讓他們送進香港。
他繼續說:「我跟于瑄姐講好了,如果你能同意的話,我就會隨著越南分部的運輸部隊一起潛入中國,運武器到香港;我要找到我的家人,三天前我得知他們都還很安全,然後我要把他們帶到馬來西亞。」
「哎呀你不用擔心啦!阿海一定可以的」黃芷恩從後方把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
我只是微微地笑了笑,說:「當然,你不用擔心。」確實我最近真的沒有什麼大事要忙,再加上攸關別人的家人,再怎麼樣都沒有什麼能比這個嚴重。
「嘻,你看我就說吧!」黃芷恩瞇起眼笑著說。
「等等大姐應該會把我的工作交代給你,補給軍火的貨輪三天後會從高雄港出發,也就是你們要去臺北『出差』的那天。」
「好,我知道了,我等等再問問她吧~」我說。
這時他靠了上來,張開雙臂一把擁抱住了我。
「謝謝你……」
我沒說什麼,只是用環繞過他身體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背。
◇◇◇
我跟黃芷恩走回休息室,一拉開門,陳岩漢就跳出來。
「嘻嘻~小海哥哥,聽說你這次會跟我們一起去臺北玩對吧?」他笑嘻嘻的向我撲過來問道。
看到張宥凱憤恨的眼光從陳岩漢後方陣陣射來,我連忙推開他,並皺起眉頭說:「什麼叫出去玩?那可是很重要的事情欸!嚴重可是會丟掉性命的。」
算了,反正他每次都這樣子,我也不需要為他擔心什麼;他最瘋狂的紀錄是單槍匹馬,只帶著一架機關槍跟一把軍刀,就直接在高雄港葬送掉多達50名外地的黑幫份子,而且據說他當時連校服都還沒換下來,跑到張宥凱家換衣服時還渾身是血地嚇了他一大跳。
「吶吶,話說我把密碼給算出來了哦~」
「哦?你是說那組會隨著時間不斷變動的密碼嗎?」我問。
「對啊~其實只要稍微考慮一下除不除得盡,很快就可以簡化整個過程哦。」他依然瞇著眼,笑嘻嘻的向我說道。
我可感興趣了,便問他:「不然…你解解看?」
說到這裡他便從桌上拿了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各種數字與符號。
「首先呢~」他用手上的筆指向紙張說:「時針跟分針的角度差,要是在整點的話就是0度,把0度代入之後便會發現旋轉矩陣的數字剛好呈現單位矩陣1、0、0、1,這是旋轉矩陣的特性,待會代入多項式方程式時,就可以輕鬆的直接消除X三次方項以及X平方項,得到的多項式結果會像這樣。」他指了指旋轉矩陣底下的分式多項式。
「接著如果X是等於12小時制的時數,考慮分母如果全部由2跟5的倍數構成,便可以得到有限小數,所以在X的地方代上9,也就是9點的時候,是最棒的選擇。如此一來分子的總和等於6575,除以10剛好等於657.5,四捨五入取到整數位的話就是658,也就是說,在晚上九點整的一分鐘內,密碼是『658』!」他神氣的昂起了下巴,並把手上的紙在我面前不斷地搖晃著。
「哦哦~」我跟黃芷恩瞪大了眼睛。
不過這時于瑄姐、許馨文跟歂威煜走了進來。
歂威煜伸出左右手,捏住了陳岩漢的臉頰上下抖動,並笑著說:「小傢伙別裝啦,明明都是我跟許馨文告訴你的。」
「噫嗚…好嘛,你粉小氣欸,我只術跟他蒙說一下,都欺戶偶……」被捏住臉頰的陳岩漢口齒不清地說,我跟黃芷恩則是笑了出來。
「嗯…這麼說好了,其實這個算法並不是最正確的,當初我跟歂就在懷疑了,所以我們親自去聯絡對方,取得完整的數據。不過後來實際演算的過程真的會複雜,這個公式可說只是個巧合而已。」許馨文微笑的向我們倆說道:「不過這個公式不僅簡化了運算,誤差值也非常小;之前歂說他計算出來,兩邊的誤差值約在百分之零點零零三左右,算是非常準確方便的簡化方式了。」
「欸對了陳岩漢,你打算怎麼使用那輛車啊?」歂威煜鬆開了陳岩漢的臉問道。
陳岩漢的眼神往右上角上飄了一下,說:「嗯…大概拿來跑山路吧?嘻嘻,之前的話都是開A5在跑,真的覺得軸距太大在山路上是一件很礙事的缺點啊!」
「這倒是真的欸,上次跟你借開A5的時候,雖然Quattro一貫給人那種立即精準的轉向回饋對於山路來說很適合,不過提到軸距又是另一回事了,我覺大概1系列或3系列會比較適合。」許馨文也加入討論,發表她的論點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跟黃芷恩互相靠著,看著他們互相討論著關於這輛新車未來的改裝走向,享受這種平靜和樂的空氣。
「再加上……前輪驅動的車,說要跑到很高速其實也挺不利的,而且原廠的性能訴求應該本來就不是想反映在高速上。不如這樣好了,我把A5的懸吊再換硬一點,再幫你把濾網、香菇頭什麼的都更動一下,然後再請歂幫你做程式改寫,看可以再推出多少馬力;至於GT225,我就做點簡單的升級,把基本的馬力拉起來,不過會朝山路車的方向幫你改造,以後跟人家下坡道就開這輛,如何?」
「嗯…這樣似乎也不錯呢~可以試試看……」
就在這時,于瑄姐舉手示意我們坐下。
我們紛紛移動,圍著接待室的客廳桌坐在周圍的沙發上。
「阿海,既然你都來了,我也不必特地跟你說臺北的事了,相信你也都知道,現在我要簡短講一下到時候整件事的流程。」
我點了點頭。
「首先,我們要在大約晚上六點就到臺北,我不確定要入侵他們的系統還有大樓需要花多久時間,系統駭入的部分許馨文跟歂威煜會負責,剩下的就要看我們如何進入他們的機房重地。」
每個人都繃緊了面孔,專心的看著于瑄姐。
「陳岩漢會在外面用空拍機待命,同時影像也會輸回來給你們兩個,我有派臥底負責監控璀之夜跟警察的動靜,記得跟他們聯絡,隨時跟我們回報。」她看著歂威煜以及許馨文。
「而你們,阿海、芷恩」她把目光轉到我的身上:「你要跟我一起進去他們的大樓裡面,等等你們兩個留下來,我要仔細跟你們講解你們的工作。需要你們帶的東西我已經整理好了,我等等會拿給你們。」大姐的聲音一如往常的低沉、冷靜。
「好。」我跟黃芷恩點點頭。
「還有,記得帶上武器,簡單的手槍或是步槍就好了;應該派不上什麼用場,不過至少有備無患。這是一筆大生意,再加上可以打擊璀璨之夜的名聲,所以這次的任務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到時候會出現什麼閃失。」于瑄姐說:「至於路線什麼的我等等會發訊息給你們,而應變其他突發狀況的辦法,我到了臺北、看看當時的狀況再跟你們說。」
「另外,臺北的路還算蠻大條的,建議你們要挑車的時候盡量選擇馬力大一點的,並以後驅為主。」此時她站起身,繼續說:「今天就先這樣吧,其他該交代的我都有先更仔細的跟你們說了,你們要是沒事的話可以先走了。」隨後她看向我們兩個:「接下來就剩你們兩個了,我必須把細節好好跟你們講才行。」
「那麼拜拜啦!三天後見嘍~」門口傳來其他五人的道別。
隨著道別的寒暄後,緊接著是逐漸遠去他引擎聲,方才走進另一隔間的于瑄姐從裡面電腦走出,手上拿著一臺平板。她再度坐了下來,並把打開的平板放在我們面前。
螢幕上貌似是一棟建築物的的透視圖。
「還有這個,是我幫你們準備的,收好。」她將兩個布包分別遞給我和黃芷恩。
我拉開布包的束口帶。
那是兩對約一個巴掌大的吸盤,附著魔鬼氈的鬆緊環穿過吸盤。
「難道說……」我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于瑄姐。
「反應真快,」于瑄姐笑了笑:「既然你已經知道要幹嘛了,那我接下來大概只需要告訴你們怎麼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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