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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啊,剛見面的時候還想殺我呢。」妮可打了個響指,竟有些洋洋得意的樣子。「我明明手無寸鐵,還規規矩矩報了姓名,結果一講到關鍵字踩了他的地雷,手就摸過去準備開槍了,你看這待客之道。」
「你連個招呼都沒打就上門,問一堆有的沒的,誰知道你肚子裡打什麼主意。」尼祿沒好氣地說,嘩啦拉把一堆碎片堆到桌上。「都撿回來了。」
「讚啦!」十次尼祿只會記得一次,還有可能撿回垃圾,這麼乖巧真是難得,八成是老爸坐在這裡的關係。妮可腿上堆了太多文件和舊報紙,害她沒法站起來,但她硬是伸長手臂,先撿了塊碎片進掌心,那溫度高得異常,幾乎燙傷她的手,顯然不是因為塞在尼祿口袋裡的關係。
壞習慣。莫理森不只一次搖頭嘆氣,告誡她別太貪心,收下東西前要想清楚,來者不拒最後吃虧的是自己。當然這情報販子是好意,妮可也不好回嘴,只能聳肩再點起菸,把煙噴得他一臉。禮物就是禮物,不論是一束花,支票或惡魔的眼珠子,她不會再去思量對方是否另有所圖。在她出生長大的地方,這種複雜的思考就和勇氣一樣太過奢侈。
「不錯嘛,眼光有進步。」她摩挲著斷面,靈感在腦中跑得飛快,幾乎可以直接攤開延展,倒出一堆設計圖來。「就是打得太碎了,重鑄很麻煩,你該學學、」停頓了一下,叫V或你爸都尷尬,直呼其名又太沒禮貌,她最終還是含糊帶過:「他帶回來的東西都很好用。」
啊哈,這下兩邊都不說話。
尼祿用力關上冰箱門,咕噥了幾聲,從重音判斷都不是什麼好話。「那你下次拜託他就好,要我幹嘛?」
「嘿,東西都是你在用,你好意思說這種話。」
這小子脾氣太好摸透,一句話就能把他堵在原地不知所措。妮可起身、拿走他喝光的牛奶罐,順手把懷裡那疊東西全塞給他。「時間差不多了,換手。」
「等等。」尼祿臉色變得古怪,很快瞟了維吉爾一眼。他老爸坐在桌邊翻文件,頭也不抬。
妮可對他搖搖手指。「負責開車的是我,別想叫我把方向盤讓出來,休息去吧。」
老實說,她一定也是有點緊張,連說話速度都加快不少。卡在這對父子中間真是活受罪,就連最簡單的「早安」、「下雨了」,他們都能憋個老半天,結結巴巴活像嘴裡塞了團棉花。但丁也明顯不想蹚渾水,明明能在酒吧裡跟陌生人講整晚垃圾話,現在他寧可躲在雜誌後方,只偶爾探出頭來瞟一眼,像是心裡有鬼。
他們其實不需要搭便車,靠那把閻魔刀就夠了,想去什麼地方甚至魔界也沒問題。只是但丁總是可以找到各式各樣的理由,要妮可「順道」接送。有時是案子要處理,大多是紅墓市的義務勞動,甚至是晚餐不知道要吃什麼,也可以坐上廂型車繞大半夜。當然,但丁不會是一個人來,維吉爾總是板著臉跟在後方,就算聽到尼祿「你來幹嘛」的粗魯問句,眉毛也不動一下。
好吧,家家都有自己的難處,今天如果她老爸又活回來坐在那邊,妮可也不知道能跟他說什麼。
尼祿就是尼祿,垂頭喪氣但還是聽話,坐下來後緊緊把那堆東西抱在胸前,像盾牌似的不敢放,直到維吉爾用手指敲敲桌緣:「給我。」
後照鏡中文件嘩啦落地,還有一本磚頭書敲到車底板的聲音。妮可一踩油門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