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天明了。艾莉絲對著桌子隔壁乾掉的食物沉思，她聽了快一整晚的風嚎。有鈴聲，報紙僵硬的躺在樓下，外面天寒地凍。
每家電視台都在議論著這怪異的氣象。人們提出各種科學解釋，但都快立夏了。
「快速的高壓冷氣團形成……其實，這早有徵兆……」
她拿著遙控器。
「以現在地球的結構來說，這不無可能……」
「星象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似乎像說好似的通通罷工一天……」
「有個極恐怖的靈魂進入我們的世界！星辰停止轉動，宇宙的未來打住了。凶兆啊……」
「因為極端氣候，據估計會有超過五十位以上的流浪漢凍死在街頭……」
艾莉絲把電視關了。
她到外頭撿起報紙。紙面很冷、沒有生命力，一開始還凍的撿不起來。她出來只套了件大衣，沒戴手套。平常活絡的街上沒什麼人。她也沒那個心情去散步。
不曉得那個瘋子布魯克怎麼樣了？
「唉，我忘記把他的臉照起來。」
突如其來的雪把小城給凍結，它難得有藉口可以休息。路上商店都沒開。還有人在辦公嗎？艾莉絲打開存糧，研究起三角函數和那本心理測驗，就消磨了一個早上。
傳來了按鈴聲。
「這時候？什麼人。」
那個盤繞她思緒半天的人像沒事一樣走進房來。
「你跑到哪去啦？」
「我也說不清楚，好冷啊！我應該是到了這附近的圖書館，我沒有證件進不去。拉瓦倫小姐，妳有圖書證嗎？」
「老天，你竟然沒被凍死！」艾莉絲看著布魯克身上單薄的衣服，好生意外。「你身體到底什麼做的？」
「我住在旅館啊。」
「旅館？你又沒有錢。」
「我有錢啊，妳看。」他把一捆現金放在桌上，又說。「這是我在股票市場賺的。」
艾莉絲一時說不出話。「你怎麼弄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我出了圖書館後剛好叫到輛車，但我忘了這裡的地址，司機以為我在戲弄他，於是就把我丟下車。剛好把我丟在交易所門口，然後不曉得什麼原因，總之有人借我筆錢，然後這些錢就這麼來的。」
艾莉絲驚訝的一時語塞。
「我也不想白吃白住。對了，你們那家交易所有一隻牛的雕像。」
艾莉絲只是上前搓了下那捆錢，覺得那錢身上有股不祥的氣息。
「謝謝，布魯克先生。」艾莉絲勉強擠出話來。「你回來就好。」
艾莉絲再度拿起了剛才看到一半的數學起來看。
這個時代，科學成了種理性的信仰，人們想方設法尋求種科學的解釋來心安理得。要是當中無法解答，人們會怎麼樣呢？
「對了，拉瓦倫小姐。我想借這裡圖書館的證件，不曉得妳有沒有一張？」布魯克見艾莉絲埋頭進書裡，也有樣學樣的拿起本書。「妳這裡也有小說啊。」
他拿起的正是瑞文留下來的小說，他讀得興致盎然。
「寫得還不錯，滿好笑的。」布魯克滿足道。「當個輕鬆小品還不錯。」
艾莉絲突然好奇。「你有被書迷恨過嗎？」
「不知道。我不怎麼有名。」
「世上的人無奇不有。」
布魯克看了一下封面。「喔，是暢銷書啊。」
「聽說這人已經被人討厭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沒有人會永遠站在舞台，很快就會有新人崛起。一直是這樣，這是自然的一部份，沒有人能真正箝制住它。七年前，我知道了一個新的……算專欄作家，之後我就沒在看他了。然後有一天，偶然的巧合，在一個影片裡我又想起這個作者，我心懷忐忑去翻了下文章，結果他消失了。而那個時代紅極一時的現象如今又留下誰呢？」說罷，他安靜的闔上書。「唉，我也好想揚名立萬啊。」
「我把卡借你，但你得乖乖地遵守一個原則，不可以不告而別。」
夜，下雪後的第一次步行，艾莉絲找熱尼雅。一個看似瘋癲、缺牙的老者登箱子一呼，對著路過的行人口沫橫飛。這老者穿著件大衣，鬍子骯髒油膩，像顆乾掉的蘋果，一隻眼睛瞎白了。
「真相，這就是真相！唯一的真神顯靈了。世界末日就要來啦！聽我說，選民們，你們要做好準備，在最後的審判前，所有的善惡都會聚集到祂面前！但，不要害怕，因為祂已經讓我們具備一切能夠撐過考驗的能力，你們要做的，就是堅定自己的信念。」
一場雪後，又揚起了末世的言論。
「可不能不信啊。這個老人說的有理。」熱尼雅緊張兮兮的提醒著。
路上一堆傳單，還有看板，是最近剛要上映的電影。傳統的爆米花片，拯救世界，聚集眾多年輕可口的演員，千萬巨資打造，各個俊男美女。這些廣告肯定燒了不少錢。
「騙子。」艾莉絲對著電影看板說。「不用看我就知道是爛片。」迎面吹來不小心脫落的廣告單砸到艾莉絲的臉上。「這裡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亂啊？」
「記得我上次跟妳說的靈性的測驗不靈了嗎？」
「喔，妳算出來啦？結果是什麼，妳的朋友把女幽靈驅逐了嗎？」
一談到這，恐懼的情緒彷彿支配了她的面容。「比這更糟……他們說他們也碰到了這種現象，什麼……也算不出來。這東西是現象級的……大能者。它穿過，進來我們的世界，如果不把它趕走的話……但我們能做什麼？渺小的我們在他面前不過是隻螻蟻。上帝呀，請發發慈悲。」
艾莉絲打消了本來想讓熱尼雅這個專家處理瑞文的案子。
她不禁感嘆。「看來偵探還是得實事求是啊。」
「妳說什麼實事求是？」
「沒什麼。」她突然想發發牢騷。「說起來醫生和偵探的性質很像。不管我們怎麼做，死亡率和犯罪率都不曾因此降低過，這裡本身就是個騙局。」說完，她把名單拽在自己手上。
我研究起了這邊世界的文學風格，發現和我那邊的世界大相逕庭。
瞧瞧這些被堆在巨大書架上長灰的書群，像個巨大的象徵盤據在我面前，這個象徵是什麼呢？是人類的想像力？是人對於世界、己身的思想和討論？所有的故事，最終都返回討論我們自身。最近吸引我的是有關機器人的發想，因為關於機器人的都反應到我們本身。如果特斯拉都認為人是在思想和行動上都沒有自由意志的機器人，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至於這些書有沒有人看，還有多少人去看，圖書館員知道且清楚。
但，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來看機器人會不會作夢。而是為了那兩個素未謀面之人。
我沒像之前在街上見到幻象。但他們在這裡；活在過去的時空，我感覺的到。時空在此因為這些保存下來的記錄重疊了。他們就在這裡的孤僻角落，等待下個到來的人受啟發。我感覺我越來越靠近，心跳越發快速，我要回去了嗎？待我找到，我便能將這種精神發揚光大。而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那是個早上，春風不著痕跡的把昨夜陰冷給吹散。艾琳送丈夫出門，門關上後，心裡不禁牢騷，又個疲倦的開始。處理雜事刻不容緩，這個世界沒有半刻崩塌掉真是奇蹟。這場鬥爭彷彿永無止盡，短暫的勝利只是一時半刻，秩序得來不易，沒有這些人的默默努力，我們早就被灰塵佔領。
人總是留意周遭的變化，當周遭一成不變時，艾琳很快就注意到玻璃窗外站著一個女人，眼睛有神，披著藍色圍巾，隔著窗戶正看她。
「所以，妳已經把事情都弄明白了？」
「差不多了，勒布太太。但我想聽聽妳的理由。」艾莉絲說。
「為什麼我用巫術嗎？」
「為什麼妳那麼恨瑞文？」
「其實我現在有些後悔，我跟她其實並沒有真正實質上的過節。當初情緒一上來，現在來看都是小孩子的意氣用事。」
「妳結婚了，少女懵懵懂懂的突然就長大了。」
艾琳笑。「真有點突然，突然間，以前的某些美好時光就變得不堪回首。」
艾莉絲朝書架看過去，「我以為妳會把它燒掉。」上面竟還擺著瑞文初期的書籍。
「我是燒了，但我又買回來了。」
「為什麼？」艾莉絲詫異道。
「可能是因為一點點留戀吧？她出道時的作品挾著一種特別，無法形容的靈氣。」
艾莉絲再看看書架，發現越容易查閱的架層，放的書比起上層的深沉了些。
「妳願意協助我解開詛咒嗎？」艾莉絲說。
「我猜，瑞文又要出新書了吧？」艾琳道。「好的，如果我還可以彌補什麼的話。畢竟看到她現在這樣只叫人不勝唏噓。」
艾莉絲心想，這個艾琳真的放下了。她已經毫不在意關於瑞文的事情。
艾莉絲把巫毒用的道具放在辦公桌上，同它一起的還有瑞文寄來的限量簽名叢書。電視機裡播著新潮氣泡水的廣告。傳說喝氣泡水對身體有好處。
熱尼雅進門。「我今天碰到個傳銷，纏了我半天。」
「咦？我沒記得我有找妳啊？」
「我是來拿回測驗的，記得嗎？」
在確認過測驗後，熱尼雅去上個廁所。「嗯？有別人住在這兒？」
「我的一個委託人，他現在沒地方住。」
「委託人？」她懷疑的掃過來。露出會意的微笑。
艾莉絲不理她，繼續看報紙。「他是個作家。」
「作家啊。」熱尼雅提起興趣。「有什麼大作嗎？」
「大作？從圖書館回來後他就一直在寫呢。」她彈個響指，意思熱尼雅布魯克正在房間。
熱尼雅正要去看看廬山真面目，可是，她臉色劇變，伸手摸掛在脖子上的項鍊。臉上頓時蒼白可怕。突然一聲驚叫。
「拉瓦倫！」
「怎麼了？」
「妳這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艾莉絲往她所指的方向，那不過是一捆錢。「就錢而已啊！」
「但我的項鍊告訴我，它不僅僅只是錢。」
「發生什麼事了？」聽到尖叫，布魯克急忙奪門而出，就問。
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熱尼雅看到布魯克，像中了邪似的，慘叫把她的理智融化，連測驗都沒拿就落荒而逃。
「到底怎麼回事啊？」布魯克問。
艾莉絲聳肩，不是很確定。但心裡也泛起疙瘩，看來所有的問題都在這捆錢上。「這真的是錢嗎？」
「當然囉，我還用它買過東西哩。」
艾莉絲也很想這樣想，但熱尼雅的反應；加上她是個靈修者。時空旅行、不可解釋的雪。不然還有什麼解釋？虛應一下，布魯克又回房間了。艾莉絲悄悄的打開門縫，窺伺裏頭寫書的男人，心中惶惶不安。她想起電視機裡說的：有個極恐怖的靈魂進入我們的世界！星辰停止轉動。
可這樣一個不太特殊、又不強壯的人物，難道真能改變星體排列不成？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