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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三:狼人(6)

作者:殘月東風│2019-02-03 20:58:02│巴幣:4│人氣:70
 
 
  原本以為,這一次一定沒有問題的。
 
  從森林裡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在橘紅色的夕陽之中,雪莉遇見了正在森林外等候的威廉,威廉此時正倚靠在吉普車的車頭,一邊抽著菸一邊聽著收音機廣播裡的球賽轉播。在見到雪莉後威廉便將手中的煙丟在地上踩熄,並走上前問道:
 
  「結束了嗎?那兩個專家呢?」
 
  「他們……說……還要在看一下現場。」雪莉小聲的回答道,並沒有將是自己把兩人丟在那邊先行離開這件事情給如實說出來。
 
  「這樣啊……那麼,結果怎麼樣啊?是妳一直在找的東西嗎?」
 
  刺痛。
 
  明明知道威廉是在問有關於自己對大家所說的謊言、那個不存在的狼群的事情,但是,對雪莉來說此時這個問題就如同往自己那已經滿目瘡痍的心再插上一針一般感到痛楚與難受。面對威廉的問題,雪莉選擇沉默作為回應,她頭也沒有抬,就這麼低著頭默默地從威廉身旁走過,並朝著城鎮的方向走。
 
  「雪莉?妳還好吧?雪莉?!」身後,察覺到異樣的威廉不斷的大聲問著,雪莉卻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向前走。
 
  我還好嗎?
 
  不好。
 
  當然不好,雪莉心想,這種整個身體、整個內心被掏空的感覺明明已經不想再體驗了。母親離開時,也是這種感覺,這種整個人失去靈魂的感覺,那時的痛苦與絕望,至今仍然烙印在我的記憶當中。原本……原本以為好不容易可以永遠擺脫這種感覺了,原本以為……總算可以成功放下過去的一切了,以為總算可以放下扛在自己肩膀上那傳承了數代的重擔。
 
  但是,如今這一切希望都已經化成泡影。
 
  到頭來,一切又得重頭開始。
 
  「叩叩叩!」
 
  一陣敲擊玻璃的聲音響起,雪莉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回城鎮,並且正好經過康特所開的餐廳。店內,老獵人們正如他們不久前對雪莉所說的一樣,正在康特的店內喝酒吃飯,就連在外面都能聽到從店內傳出來的笑鬧聲。而其中一名老獵人發現了雪莉那低著頭走過餐廳落地窗前的樣子,便走到玻璃旁敲了敲,在雪莉轉頭看向店內後,那老獵人招了招手示意要雪莉進來一同加入他們的聚會。雪莉沉默地看著老獵人,最終只是硬是擠出了一抹微笑,並緩緩搖了搖頭拒絕後,轉過頭繼續拖著步伐向前走。
 
  老獵人見到雪莉離開的身影,似乎也察覺到異樣。但是,基於對個人隱私的尊重,老獵人並沒有追上雪莉一探究竟,而是回到聚會之中並選擇不再去惦記雪莉那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經過康特的店之後,雪莉朝著家的方向慢慢的走著。雖然,對於她來說此時不管去哪裡都已經顯得毫無意義,只要無法放下肩上的沉重使命,那不管在哪裡對於雪莉來說都是一樣的。更尤其在剛得知自己一直以來所抱有的期望全都是一場空的當下更是如此。
 
  「好累啊……」雪莉喃喃說著,此時,一個黑色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範圍。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神職人員裝扮的男子,他就彷彿像是知道雪莉的到來一般站在人行道上等帶著雪莉,而雪莉也對於眼前這個男子再熟悉不過。
 
  「……米斯特……牧師。」
 
  「雪莉。」米斯特擔心的問道:「妳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沒事吧?」
 
  一聽到米斯特的關心,雪莉的雙眼瞬間紅了起來,她抬起頭看向米斯特,想要將自己心中的不滿、痛苦與壓力全部都宣洩出來。但是,直視米斯特雙眼的那一瞬間,雪莉那些已經到喉嚨的千言萬語瞬間又哽住了。她看著米斯特臉上那擔心著自己的表情,在經過一小段時間的思考與沉默之後,雪莉最終選擇將那些話再次吞下去,並且語氣明顯冷漠許多的說道:
 
  「……你可開心了吧?」
 
  「咦?我開心什麼?」
 
  「少裝了,反正應該是傑瑞先打電話跟你說明狀況了吧?不然你也不會刻意站在這邊等我不是嗎?!」雪莉大聲的說道,她內心承認現在的自己說話已經有些情緒化,但是她才管不了這麼多。而米斯特在聽完雪莉的發言之後,微微一笑,說道:
 
  「雪莉,我只是剛好要出門而已,是妳自己走到這裡的。」
 
  「哼,你是說是我自己走到這……」雪莉說著說著,漸漸停止說話,她驚訝地看向一旁,這才發現原來自以為米斯特等著自己的地方,其實就是在米斯特的教堂門口。對於自己什麼時候走到這裡雪莉完全沒有印象,甚至直到剛才她才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教堂外。此時,雪莉又想到剛剛自己所做的發言,瞬間她的臉頰因為強烈的羞恥感而漲紅了起來。
 
  「那個……雪莉,妳剛剛說跟我說明什麼狀況……」
 
  「啊啊啊啊~!不要再提起那件事情了啦!剛剛我說的話就當作沒有說過!趕快忘記啦!!」
 
  「喔、喔!知道了……」
 
  「……」
 
  雪莉漲紅著臉,米斯特一臉不知所措,兩人就這麼沉默的面對面站在教堂門口的人行道上,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不斷持續加重,最後,米斯特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他開口說道:
 
  「那麼,雪莉,妳剛剛猜傑瑞已經有跟我說明狀況……難道傑瑞那邊說了什麼嗎?」
 
  「我……」雪莉此時再次看向米斯特,從米斯特的眼神中可以知道,對方是真的打從心底在關心著自己,而雪莉自己也相當清楚這一點,她知道這就是米斯特,一個總是能夠看透她人的心情並且適時的給予關心的溫柔男子。
 
  但是,雪莉仍然沒有對米斯特敞開心胸,展示自己那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內心,她再次掛起那很明顯就是裝出來的笑容,說道:
 
  「沒事啦!我只是想來問你明天會不會去康特的店裡吃早餐啦!」
 
  「會是會啦,但是……」
 
  「那就好啦!那麼、掰掰囉!」雪莉說著,便直接從米斯特身旁走過快步離開,離開時還一邊笑著一邊說道:「哎呀!好累呀~!趕快回家洗澡……」
 
  「雪莉!」此時,米斯特開口大聲叫著雪莉的名字,雪莉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繼續保持著同樣的速度向前走,並繼續說道:
 
  「洗完澡之後還要喝一瓶啤酒才行啊!沒錯!然後再隨便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雪莉!等一下!」米斯特這時再次大聲說道,並且追了上來伸出手拉住雪莉的右手,此時,雪莉也大聲的說道:
 
  「我說了我沒事!!」
 
  面對雪莉突然的大吼,米斯特不禁嚇了一跳。雪莉頭低低的背對著米斯特,此時米斯特才發現,雪莉的雙肩正微微顫抖著,同時,些微的啜泣聲也傳進米斯特的耳裡。只見雪莉仍然沒有轉過頭來面對米斯特,她就只是背對著米斯特並緩緩說道:
 
  「我沒事的,所以……所以……不要再這麼關心我……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米斯特……牧師……」
 
  說完後,雪莉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離開,米斯特看著雪莉離去的背影,內心的擔憂全都寫在臉上。但是,此時的他卻因為剛剛雪莉的發言始終無法踏出腳步再次追上去,他害怕此時若是追上去的話,會讓雪莉的情緒更加不穩定,也害怕此時他的任何行為會導致雪莉的心情更加糟糕。
 
  「可惡啊……」對於如此無力的自己,米斯特在心底咒罵了一聲,並同時感到自責不已。
 
  「哎呀?剛剛走掉的該不會是雪莉吧?」此時,只見一張米斯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只見傑克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路口轉角處,在等雪莉離開之後,他才朝著米斯特走了過來,並且指著雪莉消失的方向說道:
 
  「怎麼啦,牧師?你們兩個該不會吵架了吧?」
 
  「……有什麼事情嗎,隊長?」
 
  「沒什麼啦!只是在進行例行巡邏罷了,畢竟,我可是人民保姆啊,你說是不是?關心城內民眾安全可是我的日常工作呢!」
 
  「是嗎?那就不打擾你工作,我先走……」
 
  「我聽說了喔,那是叫什麼東西?……狼人,是吧?」
 
  一聽到傑克森的話,米斯特停下了腳步,同時微微轉過頭默默的看著傑克森,傑克森則是笑著說:
 
  「哎呀!不要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嘛!我也只是偶然之間聽到你們兩個人的談話罷了!只不過,給你個忠告,若是有不想要讓別人聽見的事情,下次最好還是不要在外面討論事情比較好,比方說……不要在康特的店裡討論之類的。」傑克森一臉壞笑的看著米斯特,米斯特則是冷冷的回應:
 
  「你想幹什麼?」
 
  「我?我沒有要幹什麼啊?」傑克森笑著說:「……好吧!我承認我是順路過來想要看一下雪莉在不在,這樣我就可以一次挖苦你們兩個人了!」
 
  「……你還真閒啊,隊長。」
 
  「呵呵呵……說起來,雪莉都已經道那個年紀了還相信那種奇幻故事啊?這我還真是沒有想到,這還真是可惜了!明明長的那麼漂亮,偏偏腦子卻跟三歲小孩一樣!」米斯特對於傑克森的賤嘴並沒有給予回應,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裡聽著,而傑克森眼見米斯特沒有反應,更加囂張的大聲說道:
 
  「我說牧師,該不會你們剛剛吵架也是因為這個吧?怎麼了嗎?難不成是因為你總算對那傢伙的胡言亂語感到厭煩所以……」
 
  傑克森話還沒說完,只見米斯特突然轉過身來,伸出手用力的揪住他的衣領,並惡狠狠地瞪著傑克森。傑克森面對米斯特突如其來的舉動,似乎並不是太意外,他一臉壞笑的說:
 
  「怎麼了,牧師?難道被我說中了嗎?」
 
  「你什麼鬼都沒說中,你個混帳東西,我只是不想要在聽你廢話半個字了。」
 
  「哎呀?牧師啊,你現在的行為似乎已經嚴重違背了一名神職人員該有的形象喔?聖經難道沒有告訴你要對他人尊重、友善與包容嗎?」
 
  「是沒錯,但是聖經也告訴過我對於世間的邪惡不能坐視不管。」
 
  「好過份啊,稱呼我為邪惡什麼的……」傑克森說道:「那麼,我這麼問你好了,牧師,難道……你是真的相信雪莉所說的那些話嗎?」
 
  聽到傑克森的問題,米斯特愣住了,他的手微微鬆開放下了傑克森的衣領,眼見米斯特陷入沉思的表情,傑克森笑了笑,說道:
 
  「哈哈哈!這就對了嘛!牧師!你自己其實也很明白雪莉所說的根本就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幻想罷了!像這樣老實一點不就好了嗎?哈哈哈!」傑克森笑著說完後,似乎相當滿意米斯特那看上去相當失落的樣子,便一邊大笑一邊轉身離開了。而米斯特則是默默的站在原地,低著頭,臉上表情五味雜陳。
 
  「幻想……嗎?」米斯特喃喃說著,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那已經高高升起的滿月,內心再次浮現雪莉離開時那硬是擠出來的笑容。想到這裡,米斯特的雙拳不自覺的握緊。
 
  「你這是在賞月嗎,牧師?」
 
  米斯特此時聽見身後有人說話,轉過頭,只見傑瑞與庫克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而庫克手上還拿著速食店的外帶紙袋。
 
  「傑瑞先生,庫克先生……你們回來了啊?」
 
  「是啊!媽的,那個叫威廉的大叔竟然以為是我們害雪莉心情不好所以自己開車走了,把我們兩個丟在森林外不管!害我走超久才回到城鎮……」
 
  「說實話,對於雪莉的心情變差我們的確是要負一部分責任就是了。」
 
  「蛤?!為什麼啊?我根本沒有做任何會讓她心情不好的事情好嗎?」
 
  「那個……對於威廉的行為我向你們道歉。」此時,米斯特在得知威廉把傑瑞和庫克放生的事情之後,便向兩人道歉,並說道:
 
  「威廉一直都把雪莉當作是自己的孫女看待,所以若是他做出一些較為情緒化的行為還請原諒……」
 
  「那可以請他請我們吃一頓……」
 
  「我們會原諒他的,牧師,你不需要跟我們道歉。」庫克趕在傑瑞開口進行勒索之前先一步說話,並斜眼瞪著傑瑞好阻止他繼續說一些蠢話。傑瑞見狀,雖然臉上表情似乎相當不甘願,但是他也沒有繼續關於要求威廉請吃飯的話題。
 
  「對了,說到雪莉……」這時,傑瑞看向米斯特,並說道:「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牧師。」
 
  聽到傑瑞的話,米斯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意外,反而是一種早就知道的感覺。只見米斯特嘆了口氣,走到教堂門口並將大門給推開後,轉頭對傑瑞與庫克說道:
 
  「……我們進屋內談吧?」
 
  (另一邊‧雪莉的家)
 
  輕微的抽泣聲在臥室裡迴盪,雪莉回到家裡之後,沒有洗澡也沒有吃飯,而是直接鑽進被窩當中輕聲哭泣起來。
 
  好痛苦。
 
  內心持續的陣痛著,感覺胸膛像是要炸裂開來一樣,雪莉捲曲在床上,一邊流著淚一邊雙手像是想要堵上內心的傷口一般用力的摀住胸口。
 
  好痛苦,雪莉想著,好想要有人可以聽我抒發內心的痛苦,好希望現在有人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抱著我,安慰我,聽我哭訴,聽我訴苦……好希望,米斯特此時在我身旁。想到這裡,雪莉感覺內心似乎又更痛了一些,她將頭埋進枕頭當中好讓自己哭泣的聲音不會傳出去。
 
不行啊,雪莉此時心想,米斯特已經不知道幫助過自己多少次了,怎麼能夠因為自己家族的問題又去麻煩他呢?況且,他也並不相信我的家族的使命以及狼人的事情……
 
  但是……雪莉此時微微抬起頭,看向床頭擺放的一張被保存在相框之中立起來的照片,照片中,一名女孩臉上露出天真快樂的笑容,而在女孩身旁,米斯特牧師臉上露出溫暖的微笑,他的手正輕輕放在女孩的頭上,正如同他一直以來安慰雪莉時所做的動作一模一樣。雪莉看著那張照片,一陣酸楚與痛苦再次湧上她的心頭,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照片上米斯特的臉龐,說道:
 
  「但是……果然還是不行啊……果然我還是希望你在我身邊陪我啊……」雪莉說著,將照片拿起並用力擁入懷中,並一臉痛苦的哭著說道:
 
  「我到底該怎麼做啊……米斯特……我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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