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幹什麼蠢事？」亞岱爾語氣不善的瞪著我。
「如你所見，我正在擦拭雕像。」
「我不是在跟你說這種事，你讓馬逃跑是怎麼回事？我都從監視畫面看到了。」亞岱爾暴躁的抓了抓頭髮，髮型有些亂掉，卻讓他顯得更稚嫩年輕，「而且還是全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牠們逃跑或是跑進山裡該怎麼辦？」
我對你很失望，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管家，偷窺癖是要不得的。
「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只談論身價只是一般人的想法，牠們的價值在於牠們的血統。」亞岱爾憤憤的瞪著我，像是在看一個根本不懂價值的俗人。
「那群馬居然有這種價值？」聽到這裡我很驚訝，實在無法理解那群只會討價還價賣萌耍賴的馬居然這麼稀奇，我還以為牠們只是一群無賴，其中以葛萊特為冠首。
「但牠們也要回來了，不用擔心吧？」嚮導的感知能力很好的發揮作用，我已經察覺有一群生物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往馬廄的方向跑來。
「你說什麼？」亞岱爾啞口無言的瞪著我，憤憤不信的說：「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還沒說完後面，亞岱爾就張口結舌的看向坎伯拉山的方向，有一群黑影衝了過來。
我放下水桶和布，走進馬廄將裝著紅蘿蔔的袋子以推車推了出來，有不少馬正圍著我打轉，哼著響鼻要我餵他們吃東西。另一邊葛萊特則是親密的伸出舌頭舔著已經搖搖欲墜看起來要昏倒的亞岱爾的臉龐。
「……」從沒看過葛萊特對別人這麼積極呢。不對，從我來到分館之後，我根本沒聽過葛萊特發出這種親暱的意念。
亞岱爾臉色蒼白、惴惴不安，但他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就在他快要昏倒的時候正好看到我推著推車走出馬廄。
「……快想辦法。」亞岱爾低聲說道，但並沒有大動作深怕刺激到這匹比他還要高大的馬。
我看了看神色不好的亞岱爾，再看了看相當興奮的葛萊特，最後還是決定幫助亞岱爾。
『給我滾過來，萬年發情狂。』
葛萊特不屑的回道：『吵什麼吵，沒看見老子正在追求別人嗎？打攪老子的好事小心被馬踢。』
『亞岱爾都快昏倒了，你沒看到他神色不好嗎？』
『難道不是被老子健碩的身姿迷昏了嗎？』葛萊特顯然不認為自己喜歡的人會害怕牠而大言不慚：『哼哼，老子可是很有人氣的啊。』
『……你現在滾過來，我就幫你哄亞岱爾，讓他騎著你跑一圈馬場。』我努力勸誘那匹目中無人的馬：『你不想讓亞岱爾體驗你矯健的步伐和姿態嗎？親密接觸下亞岱爾說不定會被你強壯的軀體所打動。』
其實並不會有這種事，光看亞岱爾的神情就知道他很想逃跑，但這種善意的謊言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終於，在亞岱爾撐不住之前，葛萊特戀戀不捨的離開亞岱爾的身旁，還示警的發出響鼻聲向其他馬宣告：這傢伙是老子的人，誰也不准接近他！
何其霸道的傢伙啊，我充滿震驚的想。
亞岱爾腳步虛浮的走到我旁邊，我體貼的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就在他休息平復情緒的期間，我也拿著紅蘿蔔餵這群馬吃紅蘿蔔，一邊聽牠們七嘴八舌的談論哪個地方不好跑，哪個地方有坑洞，哪個地方太滑了諸如此類的事情。
在這過程中，葛萊特還在搞亂。
『喂，我不想要你這傢伙餵我吃紅蘿蔔，我想要他餵我吃紅蘿蔔，你幫我跟他說。』葛萊特的目光正看著亞岱爾，而亞岱爾正好抬起來頭與葛萊特相對，然後我就看到亞岱爾撇過頭去根本不願看向這裡的逃避神情。
『啊，這是害羞了嗎？真是的，老子就是這麼有魅力啊。』葛萊特不可一世的說道。
……
從未見過如此自戀的馬，你到底哪隻眼睛看出亞岱爾迷戀你了？不是說馬是纖細敏感的生物嗎，我怎麼看不出來葛萊特哪裡纖細敏感了？
『我可以幫你詢問，但必須約法三章。』
『啥？老子這麼風度翩翩、紳士十足的馬哪需要約法三章了？』
『關於這點，當你自稱老子這種粗俗的詞彙時，已經不怎麼紳士了。』這是強盜才會說的台詞吧。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老子是在形容有擔當有責任感懂得持家照顧孩子的形容詞，原來不是嗎？』
你怎麼會有這種錯覺！到底是哪個人給你灌輸了這種錯誤訊息？
『總之第一條，亞岱爾餵你的時候，不準故意用身體磨蹭他，也不準在吃紅蘿蔔的時候用舌頭舔他的手趁機揩油。』
『那我要怎麼跟他培養好感度！』葛萊特抗議表示這不合理。
『你可以用睿智深情的目光打動他，俗話說眼睛是靈魂之窗，難道你懷疑亞岱爾無法從你的眼睛看到你的本質嗎？』
我是覺得亞岱爾根本不打算對上你的眼睛，但這種不識趣的話就別多說了。
就在我的安撫（挑釁）下，葛萊特不高興的接受了。
『第二條，除非亞岱爾餵你吃東西，或是亞岱爾騎著你，或是亞岱爾想要主動親近你，你都必須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
『這太過分了，哪有這回事的，那我要怎麼打動他的心！』葛萊特憤憤不平的踢著蹄子。
『你說你是一個紳士，既然是紳士，和淑女（？）保持距離才不會有辱紳士禮儀，急著霸王硬上弓的傢伙不叫紳士，而是土匪。』我苦口婆心的說：「你不想讓亞岱爾認為你是一個土匪，從此不來馬廄吧？」
至於亞岱爾能不能稱為淑女，不在我的討論範圍之內。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和馬到底在聊什麼。
『那我要怎麼讓他知道我是一匹有著紳士風度的馬？』葛萊特狐疑的問。
『隨時保持從容優雅的步伐，不會因示好就欣喜的端正態度，含蓄內斂的示愛方式，』我絞盡腦汁的說：「真正的紳士是不會把自己的愛意明確說出口的，而是以體貼的禮物為對方帶來驚喜。」
『哦哦，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嘛。』
是嗎？其實我很擔心你會準備什麼禮物送給亞岱爾呢，他真的會因為禮物而感到驚喜而不是驚嚇嗎？
『那第三條呢？』
『第三條就是，不能趁人之危。』其實我快要掰不下去了。
『怎麼說？』
『你敢說，你沒有想過如果亞岱爾騎著你的時候，你突然加快速度，讓亞岱爾只能雙手抱住你的頸子、雙腳夾緊你的腹部，整個人依偎在你身上嗎？』
『哦哦，聽起來是不錯的好主意呢，那你快幫我哄他騎在我身上，我已經等不及那美妙的想像化為現實了。』葛萊特興味盎然的說道。
『……』真是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是一匹骯髒不堪滿腦子發情思想的馬，沒想到你居然是外表粗野但內在卻很單純的馬，原來是我太汙穢了嗎？
『怎麼了，你怎麼在發呆？』
『……不，我想說的是，嚴禁這種事情發生。』
『哎？你不是在提供我打動他芳心的方法嗎？』葛萊特充滿驚訝。
『身為一個紳士，怎麼可以用這種趁人之危的方法讓人以身相許？日久生情才能細水長流，難道你只希望短暫的激情嗎？』
『可是馬跟人的人生是不對等的，我今年已經八歲，我的黃金時期也頂多只剩下十二年到十五年了，在這裡我應該能夠壽終正寢，但我還是會比他早死。』
……
居然在這裡猝不及防的拋出歲數的直球！
不過既然都想得這麼明白，為什麼不考慮一下關於生殖隔離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你不希望年老後，還有那個一個人陪在你身邊嗎？』雖然我是這麼說的，但我心裡知道這是一句謊言，比起前面所說的更像是不切實際的夢。
『有也好，沒有也無所謂。算了，我答應你，我不會幹這種趁人之危的事情。』葛萊特神情低落起來，牠難過的情緒在我精神上劃過一道漣漪。
……
我搖了搖頭，決定在亞岱爾面前替葛萊特說說好話。
我讓葛萊特帶這群馬再出去繞幾圈，只留下我和亞岱爾在馬廄外。
「亞岱爾管家，你討厭動物？」
儘管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亞岱爾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問：「你就是這樣照顧馬的？」
「如你所見，牠們很健康，而且很漂亮不是嗎？」
像是被我問倒一樣，亞岱爾默默的不說話。
「剛剛那匹馬非常喜歡你，希望你能餵牠吃東西，或是騎著牠跑幾圈。」
「那是家主的所有物，我們這些使用人不該碰家主的財產，只要妥善照料牠們，當家主需要牠們的時候能派上用場就好。」亞岱爾搖頭，「芬奇，家主在五年前生日宴從克里斯家族長子收到的禮物，今年八歲七個月十五天大，全身棗紅色，高178公分，體重417公斤。」
我很吃驚，剛剛這麼害怕馬的人，居然對馬的資料瞭若指掌。
「我是舒爾茨堡分館的管家，當然知道這棟分館的所有事物。」亞岱爾冷淡的說：「即使我再怎麼不擅長跟動物接觸，這都是管家需要知道的事情。」
「你照顧馬的方式我知道了，如果你的資料上不是顯示一般人，在分館裡也沒看到精神嚮導，我差點以為你就是一名嚮導了，畢竟你那種和動物看似心靈相通的方式，已經不能單純稱為動物親和力了。」亞岱爾看著我的眼睛，像是想要看出什麼不對勁。
我笑了笑，不做任何表示。
其實你沒有猜錯，我的確就是一名嚮導，只不過我已經沒有精神嚮導了。
「……我不打算猜測你是什麼人，好好做你自己分內的事就好，」亞岱爾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對了，你的動物親和力看起來也不怎麼樣，芬奇的右後腿應該扭到了。」
「咦？」我不敢置信，一個普通人居然比我還要先發現馬的受傷。
「右後腿肌肉相較左後腿腫脹了5公厘，牠剛剛繞著我的時候永遠都是讓我看向牠的左側，剛剛牠在你附近察覺到我目光時，還不自覺的抬起右後腿讓左後腿擋住我的視線。」亞岱爾哼笑的說。
「……」你剛剛不應該是臉色發白惴惴不安六神無主才對嗎？怎麼還能注意這麼細微的部分啊？我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看著亞岱爾。
「我說過了，我是舒爾茨堡的管家，這只是我的份內之事。至於你的份內之事，應該是聯絡獸醫檢查芬奇的傷勢。」
怎麼有種微妙的被人打敗了的感覺？我搔了搔頭，心底算是服氣了，亞岱爾˙萊特的確不愧是舒爾茨堡分館的管家。
「那我先去忙我的事情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說了這麼多，亞岱爾也覺得差不多可以離開了。
「等等，剛剛那些事情裡面，你說錯了一件事。」我喊住了亞岱爾，打算壞心眼的告訴他一件震撼的事情。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亞岱爾聳聳肩，看來是打算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就要修理我一頓。
「那個啊，芬奇是約翰˙舒爾茨取的名字吧。」
正當亞岱爾要嚴正告誡迪諾˙蘭德不准直言家主名字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句讓他不敢相信的話。
「但牠並不接受芬奇這個名字，牠說，牠的名字叫做葛萊特。」
亞岱爾的表情凍結了，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像是非常意外會從剛進來分館未滿半個月的人聽到這個名字。
「聽說那似乎是牠來到舒爾茨堡時，一名見習管家叫牠的稱呼，而那位見習管家是牠的初戀情人。」我再接再厲的說道。
亞岱爾的臉色變了又變，在聽到初戀情人後沒好氣的哼了哼聲：「初戀情人？你還真會想。」
「牠一直很想見到當初叫牠葛萊特的人，如果那個人願意不時過來餵牠吃紅蘿蔔，牠應該會很高興吧。」
亞岱爾不回答我的話，只是轉身離開馬廄，但在搭上飛行器前說了一句隱沒在風聲的話語。
──那牠就必須減肥才行了呢。
我目送亞岱爾的離去，發出了愉快的笑聲。黃昏之前，葛萊特牠們回來了，獸醫也在馬廄待命，而正如亞岱爾所說，葛萊特的右腿的確扭到了。
這傢伙很精明的掩飾傷勢，還威逼其他馬一同串供，牠被我揪出來的時候還很憤憤不平的質問是不是其他馬洩密，牠要打牠們一頓。
最後的結局是，葛萊特禁足，也不准吃零食。
對葛萊特唯一的寬慰或許是，後來某個管家每隔三、五天就會來一趟馬廄，餵牠吃一根紅蘿蔔吧。
後記：
其實只是剛好想到就寫寫的劇情，我到現在還沒有寫過這篇文的大綱甚至是細綱。
完全在腦裡進行建構呢。
真不愧是號稱充滿了童趣的創作。（感慨）
創作內容
【哨嚮文】當一個嚮導失去精神嚮導CH5
死神同人－－墨月夢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