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見那張面具下的臉龐的時候就知道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有著與眾不同的靈魂。
二十三世紀,理應是充滿生機的時代。
兩百年前大戰爭之後,留下來的餘塵永遠改變了土地與大氣,而有些心理的傷痕可能和自然一樣永遠也不能痊癒。根據統計,人與人之間愈漸疏遠,因為在這個時代中人之間的實際互動已經被各種替代方案取代,那些該對人釋出的溫暖都被當作是離經叛道的出格之舉。
至今,在某些城市中走動的人群依然戴著各種不同形式的防護面具,有的像是狂歡節的圖樣,有些則是各式不同動物造型。那些面具除了能夠提供新鮮空氣和當作攜帶型通訊工具外,還能夠當作某種識別工具。
因為基因工程,近幾代的新生兒都有著類似的長相以及理想的身體型態。外在的服飾和面具等配件能夠具體的讓人區分彼此,同時也有著不同階級的標示功能。像是高階款式除了過濾空氣、電腦等基本功能之外還能夠有發光、變形甚至光學迷彩等用途。
但這些並沒有辦法安定人們心中對於未來的迷茫。在這樣一個最和平且衣食無憂的時代,世界放棄了對於宇宙探索的想像,也不再去研究更深入的科學。這使我的科學研究在成年後幾年內就因為沒有更多資料可學而終止,轉為相關資料學習器材的編寫者。
其他還在運作的多數腦袋都專注於形上學,但缺少了客觀世界的追尋的研究並沒有讓這些專家得到太多智識上的滿足。最終還是不明白自我為何存在,而人類又為何而活。
然而這些昂貴的煩惱,與一個氣喘發作的男孩一點關係都沒有。
公園,鞦韆場外,損壞的過濾型卡通人物面具、呼吸短促的男孩、圍觀群眾。
「怎麼把面具給拿下來了呢?」
「好像是要從鞦韆上跳下來的時候跌倒碰壞了吧。」
「怎麼在喘氣呢?」
「可能剛運動完吧,我也不是醫療專業,還是先別亂碰為妙。」
「也是。」
我在購物的路上經過公園,聽著路人們的耳語,還有男孩粗重的喘息聲。我應該不要去看的,至少這樣我就不會陷入要不要把自己臉上的多功能面具脫下來給男孩戴上的道德僵局。這座城市雖然汙染不至於讓我在幾分鐘內死亡,但幾天的不舒服倒是很有可能的。
但我還是回頭了,他痛苦地趴在地上,袖口微微的滲血,嘴巴大力吸氣好像那些傷口能夠要他的命一樣。
當然,真正要命的是他收縮著的氣管,在沒有藥品的狀況下可以考慮使用氧氣然後趕緊帶去醫院。
一種突如其來的悸動讓我翻過了公園的小圍籬,朝著男孩跑去。
而我沒想到的是,有個男人從另外一邊扶起了男孩,將自己的面具戴在孩子的臉上,一邊輕輕按壓他的背部。
「沒事,你以後會飛的更高,飛得更穩。」然後男人倒下,沒有再說話了。
男人因為自己過敏性休克也被送上了救護車,幸好沒有大礙。醫護人員說他不是第一次因為做這種事情而倒下,實在不可取而莫名其妙。
但他是在這樣飄散著塵埃的世界中,唯一脫下了面具的人,那個戴著麻雀面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