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虛華的檻猿之夢>
神示歷七九四年九月二十一日，懷特與魅藍參加了在雲霓之國舉辦的眾王會議。在會中，他們竭力地說服各個國王共同派遣搜查隊前往神示之國首都調查真相，以過人的口才與良好的態度創造出了奇蹟，最終，包含霧之國國王在內全員同意了海斯廷維的計畫，畢竟再勉強反對下去只會惹人懷疑。原本，在這之後應該要前往炎獄之國才對，但極度的幸運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懷特在永夜之國做出的事情早就通過諜報部門被炎獄之國女皇紅蓮所清楚得知，因此她派遣了使者煉水也前往雲霓之國參加會議，只要諸國聯盟同意的話炎獄之國也願意參加。事實上，炎獄之國的探索隊早就抵達神示之國的首都潛伏等待，只要懷特一行人抵達合流就可以開始皇宮探查了。冰霜之國和永夜之國的探索隊成員則都混在永夜之國使節團中，如今將跟諸國聯盟攜手前往神示之國，調查出禍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災厄之女。
會議的場地布置以環狀排列的木製座位為主，某種程度上可以稱為圓桌會議，算是眾王會議的慣例形式，只是這次多了幾個外國人參與會議。總算得出了結論，眾人都稍微放鬆了下來，這個會議形同輝光大陸中神示之國以外的國家的總結盟，不管敵人是誰都沒有絲毫畏懼的需要。
「真是太好了，貴國居然主動派遣使者過來，節省了非常大量的時間。這麼一來，我們就有充裕的時間進行調查，肯定可以在神示之國軍力被困在亞岱爾山脈時完成探查。」懷特非常欣慰地對著煉水發話
「充裕？原來如此，你們還沒收到情報。」煉水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她雖是正值妙齡的少女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處事技巧，身上穿著的暗紅色女性軍服襯托出氣質
「什麼意思？發生了什麼事？」群山之國國王驚訝地發出問題
「意思是亞岱爾山脈已經淪陷了。」煉水的表情可謂是古井無波
「怎麼可能！」魅藍發出驚呼，太快了，就算是那個怪物也不該有如此能力
「用了什麼手段還沒確認，但是，時間很是緊迫，我們得要迅速前往神示之國首都才行，不能再有所耽擱。」煉水冷漠地指出事實
「既然如此的話，能請你們先出兵援助冰霜之國嗎？等到調查完成再出兵的話恐怕冰霜之國撐不下去。」懷特提出有點勉強的要求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可還沒信任你們。」霧之國國王乾脆地否決
「沒錯，出動軍隊這種事需要正當的名義，不可能為了沒有證據的臆測便讓我國軍民犧牲寶貴的性命。」海濱之國國王發出看似合理的說法，但事實是如何也在其他國王的心中深明——如果等冰霜之國完全崩塌再去援助反而更好。雖然敵人的數量增加了，但獲勝之後就可以加以代管，然後就能慢慢內化吸收成自己的國土，會為了對抗深淵而無償出兵的國王基本上並不存在
「既然你們沒打算幫忙，那本小姐要先回冰霜之國一趟，你們自己去神示之國吧！」魅藍不滿地表示想回去搶救自己父親的願望
「局勢不利就想逃跑嗎？別忘了妳可是災厄之女的頭號候選人，既然已經在眼前了就不可能放過。妳必須待在調查團中，簡單地說，就是如果皇宮內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的話，本人就會當場將妳擊斃，然後去確認神示之牆上的內容是否有改變，這樣就可以知道誰才是災厄之女了。」煉水發表了極其冷酷的計畫，而眾王們當然紛紛同意，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懷特原本也想過獨自回冰霜之國一趟，可是現在立刻改變了主意，如果皇宮內找不到線索的話他就要跟魅藍一起逃跑，怎麼可能讓魅藍為了這種理由送命。雖然，要是這麼做肯定會讓各國都認為懷特跟魅藍是深淵嬰孩的一員，連帶誤以為禍璃真的是救世主，但為了確認情報就犧牲魅藍的性命以便於拯救世界這種事懷特無法接受。
探索隊本就打算以魔法師為主體組成，如今，決定更乾脆一點完全放棄一般成員，以全員魔法師的形式進行活動。這種情況下，他們可以用非人類的速度趕路，應該能在兩周之內越過國境並抵達神示之國首都。
計畫的細節當然不會在眾王會議上討論，但大概的企劃則都為眾王所知，霧之國國王當然也知道了狀況。之後，霧之國國王在會議結束後以對鏡板傳遞訊息，迅速知會了萊布尼茲整件事情。
此時，萊布尼茲跟禍璃都還在亞岱爾山脈旁的城鎮中處理後續工作。要知道那一戰俘虜了極度大量的戰俘，那樣驚人的數量扣除糧食消耗問題之外如何妥當控制住也需要精熟的技巧，神示之國的高層全都因此忙碌不堪，禍璃當然也是如此。
很快地，萊布尼茲跟禍璃密報了整件事情，這位神示之國的女皇帝隨即在確認無人竊聽之後展開了密室會談。霧之國國王傳回來的消息可說是十分糟糕，原本，禍璃預計懷特之後還要前往炎獄之國完成邀約後才會出發，自己這邊以現在的進度來得及完全征服冰霜之國後再趕回神示之國首都，但紅蓮派出的特使完全破壞了這個計畫。
「沒有『鮮血壁壘』的力量，皇宮不可能防範得住他們的入侵。」禍璃很清楚由四個國家聯合派出的精銳魔法師隊伍加上懷特的力量有多麼完美，任何常態防護都不可能起作用，唯有雛芍的力量有辦法逮住他們
「而他們一旦徹底搜查皇宮，就會知道我們的秘密，作為最主要的據點皇宮藏匿了太多東西。」萊布尼茲補充
「然後，我們就會成為世界公敵，與所有的國家作戰。」禍璃接著往下說
「那麼，有可能避免這件事嗎？」萊布尼茲發問
「按常規路程，起碼要一個月才能回到首都，到那時候估計連我的貼身衣物都給他們看光了。不過，如果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的話，應該可以比他們更快趕回去。」禍璃不知哪根筋不對在討論這嚴肅話題的時刻忽然開起了笑話
「可若是如此強硬地趕回去，任何人都會知道皇宮有問題，也就是陛下企圖掩飾某個不能被人知道的祕密。追根究柢，那些人不過是搜查隊，是想查出陛下有問題的一群人，如果被他們發覺可疑的話就跟被探查到差不多，幾乎沒有多大意義。」
「不只如此，如果我們立刻趕回去的話，就會洩漏我們在眾王會議中有安插眼線。再加上霧魔法的使用者多半出自霧之國，恐怕，會因此曝露出霧之國國王是我們的人。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有一個國王提供消息是很大的優勢，不能在這時候廢棄掉。」禍璃分析
「的確，陛下的行蹤十分可能暴露這點，畢竟來的時候相當悠哉回去卻不惜使用特殊手段，很容易被看出來消息是在亞岱爾山脈會戰前後得到的，情報源也就很容易被發現。」萊布尼茲同意
「既然如此，趕回去就沒有意義對吧？」禍璃確認了一下現狀
「是的，比起浪費時間欲蓋彌彰，不如全心全意奪取我們所需要的東西，將冰霜之國收入囊中。」萊布尼茲語氣平淡地發出豪語
「不只如此，既然騙局即將被揭穿，那我們也是時候該完全釋放深淵六君王了。」禍璃主張
「說起來真是幸運，當初深淵戰爭時南方大致上屬於人類所有，偉大的深淵之王並沒有踏足那裏，也就沒有碎塊被封印在那邊。否則，以炎獄之國的嚴密與專制程度，要想滲透會花很多時間。」萊布尼茲隨意談話
「幸運嗎？不，該說是命運吧！」禍璃諷刺地說
「可以的話，老夫也想感慨一下命運。」萊布尼茲的衰老面孔中有著些許自嘲的意味，如同禍璃那已成例常的心緒
「話說回來，這大概就是海斯廷維為什麼隱藏懷特存在的真正原因······因為如果公布他的存在與目的，就很有可能洩漏出他會組成各國聯合探索隊去做調查。不過，結果來說，秘密主義帶來了反效果，反而讓亞岱爾山脈要塞更早淪陷。」禍璃推測
「單論實行秘密主義帶來的壞處，我們似乎沒有批評人的立場。」萊布尼茲淡然提出事實
「哦、呵、呵呵呵呵，說得好似我們做的事情可以公開那樣。」禍璃掩嘴發笑
「不管如何，的確是時候將計畫推進新的一節了。讚頌吧——為新時代的開幕而讚頌吧！我們的血、我們的淚、以及我們的未來都將被粉碎，地獄的機械如今已在眼前，死與消滅便是命運為我們所備的道路。」萊布尼茲毫不掩飾臉上的狂喜，局勢確實不利，壓倒性的不利，但他所追求的從來就不是風平浪靜的旅途
「你所盼望的戰爭，盼望了八百年的戰爭，如今終於要開始了；如同噩夢般的世界，神所期待的世界，如今終於要開幕了。是的，掙扎無用，籠中鳥的臨終歌唱，淒厲悲絕的天鵝之歌，即將開始吟詠。」禍璃朗誦
「即使無用，仍非沒有意義；即使絕望，仍不該停下腳步——這就是老夫追求的一戰。跨越寬廣的血河，踏過遼闊的屍海，終有一日要自這牢獄中掙脫。即使，要將這檻中所有生靈都拖入地獄也無妨；即使，要將這檻中所有希望都徹底踐踏也無妨——直到這獸欄破碎，直到那自由在握。」萊布尼茲發著雄心壯志般的豪語
「那麼，首先就從征服冰霜之國開始吧！人類的力量是無法抵抗我們的，萊布尼茲，海斯廷維那邊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在這般絕境中要是還繼續頑抗就太破壞情調了，還是請他先退場比較好。」禍璃發號施令
「了解，現在就出發了。」萊布尼茲說完隨即離開，時間稀缺得難以估計
禍璃沒有任何放鬆的意思，她立刻找了道格拉斯來，並且再度確認環境的安全。
雖然明知只是無意義的掙扎，可是，她必須完成自己的工作，這是從她誕生之時早已命定的未來。
「陛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道格拉斯做出敬禮的動作，即使周遭沒人還是講究禮節
「懷特已經成功聯合了所有的國家，真相被揭發已經近在眼前了。」禍璃的聲音聽上去冷靜到近乎冷漠
「這樣的話，應該立刻去阻止——」道格拉斯忍不住提出合理的建言
「已經太遲了，我親愛的道格。」禍璃斬釘截鐵地回答
「沒有阻止的可能性？」道格拉斯有些遲疑
「就是沒有。好啦，道格，我找你來不是為了研究怎樣應對，而是有命令要你執行。」禍璃稍微有敷衍的意味
「微臣自當恭受諭令，陛下。」道格拉斯半跪下來
「全軍由孤親自統帥，卿現在便離開去執行『第七號密令』，不得延誤。」禍璃心理覺得他的反應太誇張了
「『第七號密令』——全面解放深淵六君王是嗎？要是那麼做的話，我們暗中的所作所為會曝光的。」道格拉斯有點懷疑這個命令
「反正本來就要曝光了，要在他們想到防範之前不留餘地做好能做的事，將所有的棋子執於指尖。」禍璃則懷疑道格拉斯有沒有在聽她說前言
「這麼快就成為世界公敵，這樣我們的實力足夠嗎？」道格拉斯仍保有疑慮
「嗯哼，反正也沒有選擇。不如高興點迎接挑戰吧！卿所希望的征服世界之戰要來了，建立不朽功業的時候要來了，準備盡情發揮吧！」禍璃無奈插腰胡亂鼓舞一番
「微臣明白了，必將達成使命，願榮光與陛下同在。」道格拉斯低頭答覆
「那就去吧，交接事項不必煩憂，孤知道怎麼處理。」禍璃目送道格拉斯離開
過去，禍璃曾與其直屬騎士團花費五年時間在輝光大陸四處奔走，那是名為拯救世界之旅的行動。那個時候他們到各個封淵殿查看封印是否正常，並且在人數太少的封淵殿留下部分騎士團團員協助防守，以避免又有封淵殿再遭突襲破壞——的確，是那樣欺騙的。可是，事實上，真正的目的是調查封印的特性好準備相應的破壞之法，並且讓那些騎士團團員在需要時發動奇襲解放封淵殿的碎塊。這些年間，可以陸續破壞封淵殿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那五年的積蓄成果。
然而，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是時候將暗號通過由對鏡板與千影板構成的高速情報通路下令給潛藏在世界各地的黑衣騎士及後來追加的新深淵教徒發動總襲擊一口氣釋放剩餘的全數碎塊。如果不是成為皇帝而有了大量的人事支配權，她不可能有足夠的人手做到這種事，多虧了統治一國才有實施陰謀所需的資源。
不過，有一部分封淵殿在最近增添了人手，所以需要道格拉斯去調度甚至是親身去進攻，需要極大的時間與精力處理，而且重點是必須在各國移走封印之前。
之後，禍璃又找了熾韻來，吩咐她一些接下來該做的事，關於如何奪取冰霜之國的計畫內容。
雖然冰霜之國的主力軍隊已經潰滅，但征服國家可不是擊敗軍隊就可以辦到的事情，要是那麼簡單的話深淵君王應該早就支配整個世界了。自古以來，無數的征服者都嚐到了苦果，單純地以力雄人非但沒有效率，而且還很不穩定。稍微思考一下就會明白，恐懼會隨著時間退色，而厭惡感則會與日俱增，最終遭到推翻。
就像單純地堆高堤防來阻止大水，短時間內雖然有用，但當水壓過重或堤防本身不穩固的時候，大水一個潰堤將引起莫大的災難。為此，適當的政治手段是必須的，軍隊的行動當然也必須配合政治上的需求。不管如何，軍隊的活動需要足夠的管束，幸運的是神示之國的軍隊基本上都是禍璃的精神家畜，但管理人員做額外確保也是很重要的，因此跟需要跟熾韻解釋目標與行動準則。
在熾韻之後單獨談話的對象是雪鵑，她穿著襯衫上衣與長褲讓禍璃覺得有點可惜，禍璃比較喜歡雪鵑穿裙子的感覺。
「道格拉斯卿有重要任務需要單獨前去執行，因此他的業務有一部分移轉給卿處理，沒有疑問吧？」禍璃的聲音中有些許的疲憊感
「遵旨，陛下，請務必交給臣處理。」雪鵑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了。雪鵑卿，現在先跪坐。」禍璃發出奇怪的命令
「嗯？」雪鵑覺得話題跳得太快了
「意思是把大腿借孤充當枕頭使用，有點累了。」禍璃解釋
「好的，但這次可別感動到哭出來喔？」雪鵑瞬間切換了內心的模式，她可沒忘記禍璃上次躺在她大腿上休息時哭成了淚人兒
「那······那樣也不錯，適當發洩情緒有助於接下來繼續工作，不是嗎？」禍璃躺了上去，想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羞紅的臉色出賣了她
哭出來也就算了，還把夢中的說話都給吐出，未免太讓人難為情了。禍璃閉上了眼睛，表情逐漸放鬆，甚至浮現些許的幸福感。
雪鵑沒有再開禍璃玩笑，她覺得禍璃看來已經很累了，應該讓她可以輕鬆地休息才對。既然女皇不願意分享自己的秘密，那她也不該過度去探求，而是應該默默承接禍璃的情緒，像緩衝墊一樣接受禍璃的一切苦痛。因此，她只是默默撫摸著禍璃垂到地上的墨黑髮絲，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柔媚如水。
創作內容
籠鳥絕唱(59)
獸之獸(已完結)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