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地方，生份的山路，每一步踏出都增加一分緊張，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卻在這時候手心冒汗？
沒事的，清早用溪水梳理時，確認過衣著頭飾，沒有破綻，回想前一次作如是裝扮時，不也都瞞過那麼多人了嗎？沒事的…
依照路觀圖，應就在不遠處了。
這份路觀圖，是他親手重繪的一份，照著幾年前拿到的原稿所描摹下來，因為原稿已被他反覆翻看得破爛不堪，雖然他早就熟記在腦海裡，卻還是細細的複製，才好把原稿妥善的收起來。
每拐過一個彎，路就更小一些，為什麼要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呢？
如果是他，他會安排她們住在更舒適的環境，然而再想想最近的不平靜，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或許相對安全吧，哼，算那傢伙有心！
可走著走著卻沒路了，但他知道，在盡頭的另一處就是隱然有著不同，有炊煙的氣味，以及人的氣息。
靜心觀察，果然，看似茂密的林木間，有一處枝葉長得偏了些，他身形輕巧的滑過那幾不可見的縫隙，下一刻，眼前豁然開朗。
目光所及是一幢坐北朝南的木造房舍，正門外的小空地擺著一張竹製躺椅及小几，木屋西側正揚著一縷炊煙，看來是廚房，廚房外隔著一小段距離有一座雞舍，不時傳來咕咕聲響，再從雞舍往屋後看去，隱隱有著別於山林的脆綠，似乎是菜圃，近屋處的屋簷下則堆著薪柴以及劈柴的刀斧，一旁還有曬著蘿蔔、菜乾的竹篩。
若不知情者，見這自給自足的生活模樣，大概會以為這是一般的山林農舍，住著普通的農民獵戶吧。
他想著，其實這樣的生活好像也不壞嘛。
不意失神的陷入想像，此時木屋的大門開了，一名穿著素色布衣的女子，攙扶著一名老婦來到屋外，正要讓老婦人在竹椅上安坐時，女子意識到他的目光，抬眼向他望來，兩人四目相對之際，他喉間一緊，心口的跳動突然亂了起來…
老婦察覺女子的凝滯，順著視線望去，一名白衣飄飄的挺拔男兒正立在不遠處，玉面俊容束髮高冠，一派風度翩翩。
老婦人眼眸本透著慈藹，欣慰的看著白衣男子走向她們，然而當人影越來越近，老婦人卻不自覺瞪大了眼，猶豫的偏頭看了布衣女子一眼，布衣女子幾不可見的點頭，溫柔雙手有力的穩住差點站不穩的老婦人！
白衣男子一改早先的遲疑，越接近步伐越堅定，當他走到老婦面前，深吸一口氣，雙膝落地：「母親，…孩兒回來了！」
「我的孩兒！」水夫人目光盈盈，老淚縱橫。
「孩兒不孝，現在才回來看望母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這聲母親，他盼了多久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水夫人伸手就要扶起眼前的白衣男子，但老邁的手腕怎麼牽得動偉岸的體格，布衣女子適時出聲並伸手扶住水夫人。
「娘，我們先進屋裡再說，還要向公公及祖先上香呢！」
「對、對、對，要上香，上香！」
水夫人拍拍扶著她手腕的柔荑，這孩子就是細心！
布衣女子攙扶水夫人往屋內走，回頭看向仍跪在竹椅前的白衣男子，淺笑地對他示意，雖然沒有言語，但他就是知道女子要他一起進去。
跟在兩人身後進入屋內，他才發現雖然只是木屋，但是結構穩固堅實，格局亦相當開闊，門窗自南面引進的光線讓正廳亮堂堂的，廳裡的神桌也自然顯得肅穆卻不逼人。
布衣女子點起清香二柱，水夫人接過後，先在木色偏黑的觀世音菩薩聖像前敬拜，口中喃喃地述說著，他隱約只能辨識出感恩菩薩保佑云云，再多的就聽不清了。
接著在寫著史家歷代先祖的牌位前，水夫人眼淚掉得更兇了，讓他不禁有點忿然，那傢伙真是糟糕，竟然也不常回來探望，惹得親娘如此牽掛！
水夫人祭拜完之後，布衣女子同樣遞來兩柱香，他接過後依著水夫人的作法，先向菩薩上香，其實他一向靠自己不喜信神佛，所以對菩薩也沒有太多的話好說，但也不至於對這許多人虔敬信奉的菩薩不敬，簡單的舉香三拜足矣。
當他站到了牌位前方，一股陌生的情緒突然衝擊著他，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持香沉默許久，最後只說了一句：「孩兒回來了。」
把香插好之後，對著牌位磕了三次頭，這一幕讓坐在一旁的水夫人的淚水又潰堤，止都止不住。
「娘，您別哭了，…夫君回來是開心的事，您應該要笑的呀！」
布衣女子取出懷中的手絹，蹲在水夫人面前，輕輕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老身開心啊，老身很開心！」水夫人顧不得手絹，直接就用手抹去淚水，媳婦說的對，既然開心就應該要笑。
「來，跟娘說說你在外頭的事。」水夫人扶著他的手臂，白色衣衫底下是結實的臂膀，這孩子和他爹一樣，是個將才啊！
「萱姑，中午多加幾個菜，別讓我的孩兒餓著了！」
一邊扶著兒子的手，一邊朝外頭走，這個季節每日此時，屋外的日光最是怡人。
多年共同生活，萱姑自然知道婆婆的習慣，由著他扶婆婆慢慢走，她自己則勤快的在婆婆的躺椅旁邊加張竹椅，讓母子倆可以好好聊聊。
水夫人一刻也不願放開兒子的手，笑吟吟的聽著他講著外頭的現況，他自然是隱去驚險的部份不說，對那兩個下落不明的雙生孫兒，他只是簡單說了他們去遠行，在長孫的動向上多添些篇幅，當然，也是挑好的講，讓水夫人聽得滿足，手掌心疊著略粗的大掌，再用另一手不斷的拍著撫著，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分離的空白填上。
雖是陪著水夫人話家常，但長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敏銳的觀察著四周。
這期間，萱姑先是送來茶水點心，隨後又見她進雞舍，看起來是撿拾雞蛋去了，沒一會兒不見人影，卻不時聽到水洗的聲響，然後是規律的切菜聲，八成是從菜圃收成後洗切著青蔬吧。
微風輕拂，春日暖陽灑落身側，耳邊聽著刀鏟烹調聲響，鼻間亦不時飄來飯食香，手上握著一雙不再飽滿的微皺纖手，這麼地寧靜平和，戰場的殺伐與血腥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隨著日頭爬升，萱姑將水夫人請到屋內，雖說暖陽怡人，正午的日頭還是會把人曬暈的。
進到屋內，才發現旁廳的飯桌上不但早已擺好碗筷，幾樣清炒的小菜已先上桌，還冒著些微熱氣，水夫人落座時，萱姑又端了一盤薄切豬肉出來。
「娘，今天挑了條大尾的魚，還要再一點火候，您先用吧，我一會兒就端上桌。」
水夫人看著乖巧的媳婦，她真的照吩咐加了不少菜，平日婆媳倆吃飯頂多是三樣清淡的菜，萱姑必然會準備一份清蒸魚給口牙不好的水夫人享用，而自己都捨不得吃，媳婦的孝心水夫人都清楚，又怎麼捨得讓忙了一上午的她餓肚子。
「孩兒啊，你餓了嗎？」
他搖搖頭，練武之人本來就擅於控制消耗，特別是臨戰時刻更不能受飽饑影響，早就學會調整自己，再說，一整個上午他只是坐著陪伴水夫人，根本沒有消耗，自然就更不會餓了。
「孩兒不餓就再等等吧，一家人要一起吃飯才好。」
萱姑知道婆婆疼她，也不再多勸，淺笑進廚房張羅。
沒一會兒飯菜皆備齊了，萱姑替每個人都添好白飯，才在水夫人另一側坐下。
「娘的牙不好，飯一向吃得軟些，今兒的米一早就泡下了，下一餐開始會另外準備硬一點的米飯。」
「不需要麻煩，一樣的就好。」
他並不挑吃，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人多添麻煩，再說，戰場上有肉乾硬餅配著水吃就可以是一餐，眼前有飯菜魚肉湯已經是珍稀，哪還分什麼硬米飯軟米飯？
「不麻煩，因為妹妹不在，不然的話，平日也是準備兩種飯。」萱姑笑吟吟地回答，手上也沒閒著，將水夫人愛吃的菜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再將魚刺細細挑出。
妹妹？想來是另一位了，才納悶怎麼只有一個人照顧水夫人，原來是外出了。
用完午膳之後，水夫人進房午睡，他本想幫忙收拾，但被萱姑婉拒。
「這是我做慣的份內工作，我來就好，夫君若是不想休息，不妨四處走走吧。」
其實他也怕自己粗手粗腳弄破那些鍋碗瓢盆，從善如流的到屋外認識一下環境。
如他先前所料，從雞舍向屋後走，是一畦菜圃，雖然不算大，但栽種的青蔬倒是不少，先前沒看到的地方還有一座瓜棚，日常食用倒是綽綽有餘，屋子的正後方則是一片竹林，他知道方才餐桌上的春筍從何而來了。
菜圃與竹林之間有一座水池，隱約有著大大小小的魚隻悠遊著，水池外側是一道流著清澈泉水的山澗，架著剖半的竹管為水道，不但可以蓄接飲水，還引進流入魚池及灌溉用，整理得井井有條，難怪把家理得有條不紊。
唯一讓他介懷的，是這座家園太缺乏防備了，雖然已藏得隱蔽，但若真是有歹人惡徒來犯，她們怎麼抵擋得了？
這都是那傢伙害的，要不是他，老母親和妻子又何需這般隱於世外迴避危險？
對，都是那傢伙害的！
「夫君？咱們家不需要這麼多柴火呀！」
聽到萱姑帶著笑意的話語，他才發現自己把柴火劈了大半，方才他環視一圈之後，看到屋簷下屯積的圓木段，順手就劈成柴火的大小了。
這種粗活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所以不知不覺就一段接一段，想到氣憤處就劈得更多，要不是萱姑出聲阻止，怕是全被他劈光了。
「呃……我想妳們日日用得到，就順手多劈一些了。」
「也好，這些柴火今晚可以用來燒熱水讓夫君洗浴了。」
萱姑幫著把散落的柴薪堆回屯積處，因為平素的日常還算輕鬆，加上天氣還未轉熱不常出汗，所以多半只是擦澡，而白日裡為了讓爐火維持不滅，灶上會自然地溫著熱水，用來煮茶煮飯之後，餘下的熱水拿來擦澡也就夠了，通宵溫著的熱水又剛好在清晨給水夫人盥洗，所以柴薪用得並不兇，他今日劈好的柴火，讓她們過到下個月都還有剩呢！
「……方才提到妹妹不在，只有妳和母親兩個人不危險嗎？」
他記得「妹妹」是不讓鬚眉的女英雌，想來男主人的部份是「妹妹」扛起來了。
「妹妹只是上山捕點獵物，順便摘些山菜回來，這個季節的山菜正美味，雖然後園子裡也可以找到不少，但山上更多，不僅可以自己吃，還可以拿下山換點米麵和日用品。」
原來，就想著只有一畦菜圃哪裡種得來稻米，原來是下山以物易物換來的。
從萱姑口中，才知道她大哥偶爾也會從城裡回來探視她們，每一趟都會帶上好些補給品，所以屋內精巧些的日用品及點心，都是劉三送來的。
聽了讓他很是愧疚，他無能在母親膝前盡孝，反倒是外家親戚代為事親，真是好不慚愧。
或許是他臉上失落太明顯，讓萱姑忍不住開口。
「人生在世，其實不過就是各司其職，能做什麼就做什麼，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能做的就是把娘照顧好，至於守護我們生活的這片天地，就交給有能力守護的人去做，這般分工合作不才是對的嗎？」
能雲淡風清的說出這段話，這女人真是不簡單啊！
「難得夫君在家，不如幫著檢查咱們家的屋頂吧，經歷了冬季的冰雪，屋頂怕是有朽爛的地方，得在雨期來前先修好才行。」
趁著水夫人午睡時先檢查，等水夫人醒了再處理割鋸備料，明兒一早就可以敲敲打打了，如此既可以配合老人家的作息，也不會浪費時間，是她們相依為命多年的智慧。
這個簡單，他略一提氣，身形便如鷹隼般輕鬆上到屋頂，鍛練多年的銳眼更是快速又準確的掃過每一個角落，還真有幾處變形朽爛，在心中記下大小數量及位置，隨後到屋後倉庫挑揀合適的木料。
因為木料使用前皆需經過一定的乾燥，為了應付木屋的修補所需，萱姑和「妹妹」平日便養成儲存木料的習慣，因此此刻他只需要挑撿即可，連工具也一應俱全。
不得不說，以僅有女人持掌的家園來說，水夫人這裡真的預備得相當齊全，絲毫不輸有男主人的家庭，甚至還略勝幾分。
當夕陽西下，明日要使用的木料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水夫人一直坐在一旁看他忙著，臉上總是掛著恬適的微笑，散發出一股滿足的幸福。
突然一陣雜沓的踏足聲由遠而近，是奔跑的足音，他警覺的拋下工具，身形倏地移到水夫人，右手已蓄力待發，足音越是靠近還伴隨著呼氣聲，就說深山也是會有壞東西吧，那傢伙真是太欠揍了！
當黑影拐過屋前直衝屋後，他揚手就要發勁，卻被一個清亮的嗓音阻止。
「住手！」
聲動人至，一隻帶著巧勁的纖手架開他的掌勁，錯愕間，他對上一雙英氣勃勃卻又不失柔媚的明亮眼瞳，是「妹妹」！
「唉唷，是小嘯天回來啦！」原來方才那騷動不已的足音來自一隻中型犬，身軀毛色墨黑得發亮，但眉心卻有一宛如星芒的白色十字，立著一對狼一般的尖耳朵，四足從關節處向下到腳掌卻是雪白，水夫人打趣說牠是會騰雲駕霧的犬隻，就幫牠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嘯天」，二郎神身邊的神犬。
這小嘯天是「妹妹」去年在山上救回來的，被發現的時候正蜷縮在一個小樹洞裡，只和「妹妹」的手掌差不多大，但四處卻不見母犬或其他兄弟姊妹，山林險峻生存不易，這麼小的幼犬若置之不理很快就會死去，「妹妹」索性帶回家，給水夫人作伴也好。
小嘯天相當聰明，很快就融入她們的生活，特別愛向水夫人撒嬌，但或許知道「妹妹」是救命恩人，每一次只要她出門，小嘯天一定會主動跟隨，「妹妹」也順勢進行訓練，不過因為年紀尚小，訓練還不見成果，只會毛躁的添亂。
他卸回掌勁，沒想到讓他全神戒備的竟是這樣一團小東西，而這小東西還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點警覺都沒有，怎麼保護這個家啊？
「牠就是隻狗兒，沒必要這麼嚴厲的嫌棄牠吧？」
嗯，他有把嫌棄說出口嗎？
警覺的看向英氣十足的臉龐，卻見她沒好氣的表情，彷彿是指責他表現得太明顯。
「娘，我回來了。」
放下身後的揹簍，掀開蓋布，拿出一把白色的花，連根帶莖還裹著些微的土。
「在山上看到一些早開的百合，就直接帶了回來，花明日用來供菩薩，根給姊姊做娘愛吃的百合蒸蛋。」
「好，好！」
沒有多說話，提起竹簍就拐進廚房找萱姑說話。
「龍兒就是這樣，心直口快不愛拐彎，但心思細緻不輸萱姑，總惦著我們的喜好，每回出門都會帶點回來，和萱姑一樣，都是好孩子。」
水夫人溫柔的撫者小嘯天，這小子這會兒將下巴擱在水夫人的腿上，享受水夫人用手梳理著牠的毛，瞧牠一臉舒服模樣，真是可惡的小東西！
看來水夫人和兩名媳婦都處得很好，也虧得是兩名善體人意的女子，一者溫柔恬靜笑容可人，一者英氣颯爽明媚亮眼，一點都看不出已經是有成年兒女的年紀，更重要的是兩人都相當孝順，那傢伙的妻運未免比他好太多了吧！？
當天的晚餐比午餐還豐盛，龍兒從山上打了幾隻山雞，萱姑直接處理了一隻上桌，做了醬燒雞腿、黃瓜拌雞絲及百合雞湯的一雞三吃，水夫人一直把雞腿肉往他碗裡放，萱姑在一旁幫水夫人把雞湯吹涼，龍兒坐在他對面，眼神彷彿威嚇著他把娘布的菜都吃掉，沒吃完就跟他沒完！
雖然她沒說話，但他真的這麼覺得…
第二天，他起早陪水夫人例行散步繞屋外一圈，用完早膳後，他用昨天準備好的木料把屋頂朽爛的部份全部更新，又補強一些雖沒壞卻鬆動的地方，水夫人坐在盡收眼底的位置，全程看著他上上下下。
下午他上山把昨日不小心劈過頭的柴薪補滿，順道打了兩頭山豬回來。山豬的肉硬，由他親自動手肢解，處理之後一部份裹上鹽製成醃肉，另一部份則煙燻為燻肉，日後留著自用或是下山賣都好，他能做的不多，也只有這樣而已了。
傍晚，下山以物易物的龍兒返家，新鮮的當季山菜果然換了不少東西，萱姑看到麵粉，心思一動，和麵桿皮包起了餃子及肉包子，當然，剁絞肉的費勁事也是交給他動手，讓以往負責的龍兒樂得輕鬆，開心地在一旁和水夫人一起包餃子，嘯天則是滿足的啃著賞給牠的一根大豬骨頭。
想不到兩天一下子就過去，一開始他便說了只能待兩天，外頭還有很多紛擾待解，他必需離開。
萱姑一早起床把山豬包子蒸得熱呼呼的，用布巾包妥好讓他帶在路上吃，龍兒扶著水夫人一起站在大門外送別。
水夫人難掩不捨，不過，這是史家人的宿命，她的兒和她的夫君一樣，是做大事的將才，不該同她這老身子窩在山林過活，打起精神強顏歡笑，萱姑和龍兒深知婆婆的心情，一人一邊站在婆婆身側支持她。
「母親，孩兒走了，以後再回來看您。」
「好，老身會在這裡等你。」
「母親就有勞妳們了。」
「份所當為，夫君放心。」
他看著應允的兩張笑顏，一剛一柔，都是出色的女子，卻只能長久分離，那傢伙真的太不應該了！
帶著莫名的微嗔與不平，他決定下山後再見那傢伙絕對不給他好臉色看！
深怕不能放而不敢回頭望，他依著來時路，離開他的家，四十餘年來第一次停留的家。
當白色衣袂消失在林木之間，水夫人輕輕嘆一口氣，才兩天，她的孩兒才回來兩天而已啊！
「娘，別難過，既然啟了頭，以後就不怕見不著面了。」
龍兒把水夫人扶到竹椅坐下，萱姑也將婆婆愛喝的茶備上。
「是啊，本以為他仍心存芥蒂，但終究是回來了，還願意拜祭祖先，可見已然放下不少。」
「人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若是願意和豔文合作，他們兄弟倆斷沒有不能克服的難關。」
水夫人輕飲一口茶水，「如果哪一天，他們兄弟倆能一同回來，那老身死也瞑目了。」
「娘！(娘！)」萱姑和龍兒異口同聲的抗議婆婆這番話！
「好、好、好，是娘說錯話了。不過，至少他下次可以用自己的面貌回來，別再打扮成豔文的模樣了。」
萱姑和龍兒相視一笑，關於這一點，她們彼此都有預感，下回他恐怕還是會喬裝回來，因為這兩天她們都沒戳破，一定讓他以為自己喬裝得很成功。
或許是怕水夫人認不出原本的他，又或是怕水夫人會排斥苗疆長大的他，畢竟他是以仇人之子的身份被養大的，他可以放下過往面對母親，卻不敢肯定母親能面對真實的他，只好把自己包裝在保護色底下，暗自與母親相認，默默盡孝。
殊不知連同水夫人在內的三名女人早就看出他不是史豔文了，沒辦法，當娘的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更別提萱姑和龍兒怎麼會分不清自己的夫君？
雖然他極力掩飾，但他渾身上下的凌厲剛勁讓人不容忽視，看著她們倆的眼神更是打量多過柔情，和豔文凝視她們的柔眸完全不同。
他們眼神的相同之處唯有愧疚，顯然兄弟倆都對母親留給她們照顧感到自責，而豔文會比弟弟更多一點內疚，聚少離多這點他感到很是虧欠兩名夫人啊！
因此，他的喬裝或許還能瞞過外人，但與史豔文關係如此深切的三名女人，說什麼都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史豔文呀。
不過，透過他告訴水夫人的，以及劉三不定期會送來的近況，她們都知道史豔文目前正替前往海境的精忠打理中原的大小事宜，只要他安好，她們就放心了。
婆婆當年根本不敢奢望能找到失散多年的次子，沒想到輾轉多年，次子也回來承歡膝下了，說不定再過幾年，婆婆希望兩兄弟一同返家的願望會實現，世事變遷，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或許亂世也會有回穩的一日，屆時他們一大家子就可以團圓生活了，萱姑和龍兒皆如此期望著...
§ § § § §
補充說明：
1. 時間：約莫是俏如來前往海境期間，藏爹還沒有去找鑌鐵之前，SPA在中原正忙著，藏爹才得空可以回去省親。
2. 預設水夫人會直接稱SPA「豔文」，她知道眼前作史豔文打扮的人不是「豔文」，卻又不想拆穿怕嚇跑他，所以從頭到尾都稱他「孩兒」，這差異只有水夫人和兩名媳婦知情，當事人偽SPA(=藏爹)不知情。
3.萱姑自然是指劉萱姑，龍兒指的是女神龍，本來一度讓水夫人稱女神龍為娜娜(女神龍本名波娜娜)，但寫起來有點彆扭不順，於是改用女神龍然後暱稱龍兒。
至於萱姑和女神龍會怎麼稱呼SPA本人，筆者還沒想到，總之不是夫君，她們倆在故事中稱偽SPA(=藏爹)為夫君的原因與水夫人稱其孩兒是一樣的。
4.史菁菁並未出現，假設她也成年出去闖蕩江湖了，不然子、夫、父，其間的情感默契筆者怕是不擅掌握。
5.這個故事本來的發想是有點邪惡的，而且是不該寫出來的那種邪惡，應該說筆者是真不會寫，也覺得寫出來不太好，太衝擊一些道德與善良風俗的界線，所以別再追問是什麼邪惡了，真的。
但若是撇開那些邪惡不管，藏爹與親生母親水夫人相認卻是挺不錯的，筆者八股，就是希望母子可以團圓，至於兩名嫂嫂，藏爹在與母親相認的瞬間就把水夫人當自己人了，所以會打量兩名嫂嫂是否有妥善照顧自己的母親，評估人品的成份比較大，而後才放心把母親繼續交給她們照顧。
6.SPA在本篇也挺有存在感的吧，可別說不知道「那傢伙」指的是誰唷~^+++^
7.嘯天出現是個意外，打一開始是沒預期會安排一個搶鏡的小配角，誰知寫到女神龍要抵家時，增加一隻狗狗的念頭就這麼冒出來了，結果牠還挺會搶藏爹的戲，真是完全沒想到啊！
8.補張寫文前畫的木屋格局手稿，請忽視風水學，因為這房子犯了不少風水大忌，例如迴風煞一類的，不過就是方便理解作息而已，所以就別太認真了~![]()
同樣是老話幾句：
如果您喜歡這篇故事中的水夫人婆媳三人及「他」，筆者感恩同喜。
如果您不喜歡，筆者只能感到遺憾。
稍微看了下，上一篇同人是去年五月寫的《吹雪》，隔了整整一年才蹦出一篇，而且還不是本來預期的篇章，可見是誰先出來見客真的不是筆者能決定的~^+++^
基本上，每一篇同人小說都是筆者自己的主觀想望，單純只是分享，不保證滿足其他人對角色的形塑，若覺得不滿意先請見諒，筆者就是喜歡這樣的調性。
那麼下次再見囉~>_^
創作內容
【金光布袋戲同人小說】歸鄉
金光布袋戲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