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The way we were
當我們同在
NO 17 白門之役
如果前方平原是塊布幔,那帝國軍隊就像是無孔不入的黑墨,逐漸從遠處開始蔓延開來。
訓練精良的拉維茲聖殿武士也迅速嚴陣以待,勢必將雪白的新修牆面染回那血色反覆後的黑,用那些卑劣蠻族人的鮮血。
這時亞歷斯和羅薩貝爾還在城牆上,但是其他的士兵無暇顧及他們。亞歷斯全身顫抖,右手緊握著左腰的劍,而淚水也滴落在劍柄上,滲入了緊握的手。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亞歷斯的腦袋不停地湧現這樣的意念,即使是淚水也無法宣洩那樣的憤怒和哀傷。為了敬愛的爺爺,亞歷斯現在就可以和那些士兵並肩與之一戰。
突然,那是令亞歷斯難忘的一幕,羅薩貝爾從他身後拉住他,左手壓住他的劍柄,阻止了他拔起劍來。
「亞歷斯,時候未到……」
回眸,羅薩貝爾的眼神就像是個疼惜弟弟的溫柔姊姊一樣,同病相憐的境地中希望帶給亞歷斯一點堅毅。 話一說完,羅薩貝爾就拉著亞歷斯趕緊下城牆,毫無任何停留。只見羅薩貝爾越抓越緊,深怕亞歷斯一步沒跟上。
碰!
突然,羅薩貝爾和亞歷斯前方一聲巨響,城牆的重建處就像初癒的傷口被猛然扯下痂一般,頓時間石塊和屍塊四散。這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灘血腥,引來了驚愕,也引來了遠方大軍進攻的號角齊鳴。
羅薩貝爾難堪地掩護了亞歷斯,粉塵覆蓋在兩人身上,不知哪來的血和著粉塵也沾染了兩人的盔甲。羅薩貝爾被爆炸聲響震得耳鳴不已,所幸兩人距離爆炸不近。不過讓羅薩貝爾意識到了方才集合的地點離爆炸點更近。
「別死啊!艾利,還有大家!」
羅薩貝爾暗自低鳴。
他趕緊扶起亞歷斯,詢問全身狼藉的亞歷斯:「亞歷斯,還行嗎?」
「我沒事的,羅薩貝爾,你呢!」
亞歷斯喊道。
「我也沒事,快!」
他們走進滾滾煙塵裡,而外頭的喊殺之聲令他們草木皆兵,兩個小小的身軀拔起劍來,鼓足了勇氣向前摸索。羅薩貝爾和亞歷斯一路大喊,也一路找尋其他人的蹤影,而那些身材壯碩的士兵迎面而來,洪水當前的壓迫感和震撼也莫過如此。
到了集合之地,已經滿目瘡痍。滾滾塵煙裡士兵們正在迅速集結補足缺口處的防禦,用盡方陣阻止對方孤注一擲般的強攻。勉強有幾名士兵正找尋著孩子們,人群中才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看似脫離險境。
艾利詩和幾名孩子剛從瓦礫堆裡被救起,而身旁就是最炙熱的攻防戰。金屬與血肉的碰撞,還能清楚聽見血肉被切開的聲音,被壓扁、被踩踏,掉落在地上的盾牌盛滿了拉維茲和蠻族的血與肉。如果煉獄能夠形容,就在那不過二十人肩寬的戰線上。
現有的孩子一同被撤往後方,盡可能地遠離戰場接受急救,雖然發現還有人尚未被救起,但也只能聽天由命。
城牆上的攻防接近白熱化,這也是數百年來再度接受如此頑強的攻城。
「發射!」
拉維茲弓手的箭就像是海中綿密的沙丁魚群一樣,直朝狂奔的蠻族騎兵,而巨弩如同巨鯨一般衝破魚群,吞噬了一波襲來的蠻族士兵。
牆上的指揮官面無表情,只見眼下一道逐漸堅固的隊形正在城下掩護著蠻族騎兵,準備踏破那道突破口。只是拉維茲堅固又銳利的方陣暫時還占著上風。所有在牆上的兵士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倖存的十幾座攻城梯也已至城下。
「我大拉維茲是以騎兵起家,怎不懂如何抵抗這樣的戰法!戰士們,殺!」
指揮官無懼眼前蠻兵已至,高聲疾呼,所有的士兵一同斬向登上城牆的蠻族士兵。
羅薩貝爾好不容易才找到艾利詩。而艾利詩方才親眼看見眼前的夥伴被炸得四分五裂,雖然有人在呼喊著那人的姓名,但他卻不敢說出他已罹難的事實,只能沉默流著眼淚,混著臉龐上的灰塵。
「終於找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羅薩貝爾嘆了口氣,趕緊幫忙止住艾利詩頭上傷口的鮮血。
艾利詩百感交集,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然而,正當所有小孩子往後避難之際,缺口處逐漸補足的防禦卻被硬生生給扯下,在拉維茲方陣前的蠻族士兵屍體開始燃起熊熊烈火,燒亂了拉維茲的方陣,不幸地讓方陣被敵方騎兵給衝潰。
就像沙漏一般,蠻族的部隊開始往突破口傾瀉,此時拉維茲的方陣也宣告崩潰,任憑騎兵向前挺進,而後方的蠻族士兵就像瘋子一般奮不顧身,向前衝殺。
此時,白門已然呈現半攻破狀態,而白門所駐守的少量騎兵隊也開始與闖進來的蠻族軍隊接觸。
羅薩貝爾與亞歷斯持劍對著三名蠻兵,然而身後的同伴們則是受傷無法作戰;保護他們的士兵也忙著應付其他蠻兵的包圍。所幸蠻族的士兵裝備相當簡陋,僅以得來的簡陋鐵片胸甲和牛皮等厚布包裹著身體,鐵劍和銅盾都有嚴重耗損的地方,甚至如同薄紙一樣。
「亞歷斯,行嗎?」
羅薩貝爾道。
亞歷斯戰意高昂,雖然只是一名小孩童,但是他們可是來自拉維茲。
「那還用說!」
亞歷斯和羅薩貝爾擺出了不輸職業戰士的姿態,就像是兩頭兇猛至極的袋獾,無懼任何強權猛獸。
眼前蠻兵見狀,舉起圓盾迎向兩人,將劍給搭在盾上。原本覺得能輕鬆解除兩名小孩武裝的蠻兵,也感受到了拉維茲的可怕之處。
羅薩貝爾邁開右腳,準備向前攻擊。面對如此魯莽的攻擊,蠻兵的刀劍如刺,全部刺向羅薩貝爾。然而說時遲,那時快,羅薩貝爾急停蹲低,從後方躍起了亞歷斯,踩著羅薩貝爾的肩膀飛砍。
蠻兵急忙仰頭舉盾格擋了亞歷斯的奮力一擊,暗自驚嘆這小鬼頭有此近乎成人的揮砍力道,若不是經驗上的差距,方才舉盾也來不及顧及自己的項上人頭。
「可惡,第一次居然沒有用!」
亞歷斯似乎把爺爺的仇恨寄託在方才的揮砍上,他全身顫抖目光如炬,甚至讓面前的蠻兵不敢主動出擊。
羅薩貝爾觀察著四周的狀況,雖然城牆上的防禦依舊穩固,但是已然成為牆內牆外的包夾劣勢。雖然騎兵隊驍勇,但也難以抗衡如同群蟻般的纏鬥撕裂,許多猛悍的拉維茲戰馬已是無主的馱獸。四周蠻兵已經都包圍過來,而一起保護傷患的士兵也有傷亡,被包圍已經是必然。
白門近乎陷落,只待城樓上彈盡援絕。
然而,站在城牆上的指揮官全身血紅,絲毫沒有看見絕望的眼神,踏過許多同伴和敵人的屍體,繼續向前刺殺、推落敵人。
羅薩貝爾嘆了口氣,看著受傷而躺臥的艾利詩和其他剛熟悉的人們,現在腦中只是一直在思考著怎麼保全其他人的性命。或許,自己的身分能夠交換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正當羅薩貝爾開始思考這件絕望的可能的時候,遠方的丘陵傳來了壯大的馬蹄聲,就像是地裂的聲響般。由馬利亞所領軍的拉維茲騎士團,數團的兵力將丘陵描上了濃厚的黑色輪廓。
當下,每一把劍、每一把弓都停頓了一下,牆上指揮官滿臉血紅,露出了潔白的一笑。
拉維茲的援軍已至,如同怒洪將撲惡火。
「殺!!」
馬利亞舉起長劍,往前奮力一揮。
霎時間,蠻族的軍隊似乎有備而來,從陣列混亂中如同洗出砂金一般,身著重裝的長矛步兵羅列成排,將長矛的一端拄地,矛尖高昂地迎向將襲來的拉維茲重騎兵。
馬利亞眉宇一皺,馬上揮旗將重弓搭上,牆上的守軍也一同以箭攻擊。
怒洪撲火,蠻族從未見過的戰法雖然讓拉維茲騎兵吃了點苦頭,但是反被夾擊之勢已然注定。
重裝步兵也難抵兩面的箭弩夾擊,待拉維茲騎兵的衝擊將至,也只剩下零星幾條防線擋下了部分的衝擊。
馬利亞的軍勢來到了被突破的缺口,經過了羅薩貝爾等人的附近。只是,馬利亞的軍隊走過,並沒有要一同擊倒羅薩貝爾眼前的敵人,馬利亞只是投以一個驕傲溫暖的一笑。然而許多蠻兵也開始慌亂撤退至突破口附近。
吃了沉重的幾招,亞歷斯雖然憤怒,但也不敢輕舉妄動。他退至跟羅薩貝爾一樣的位置,細語說道:「就靠你了。」
羅薩貝爾聽見的當下,隨即向前衝鋒,蠻兵眼看羅薩貝爾故技重施,直截了當地往躍起的亞歷斯一刺。
但是,羅薩貝爾並沒有煞停。蠻兵輕簡的皮革脛甲、麻布裹成的戰靴,以及只能護住半身的圓盾,羅薩貝爾早瞄準了兩者之間,奮力橫掃!而亞歷斯並沒有因攻擊就將要害暴露在外,或許本來就未曾要攻擊,當蠻兵一同攻擊的瞬間早就側身躲開。
蠻兵們的腳血流如注,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此時亞歷斯就像只是披著孩子皮的殺戮機器,各一劍刺向蠻兵的心臟。亞歷斯發出憤怒的悲吼,居然也嚇退了周圍的殘軍敗卒。當那些撤退的蠻兵繼續靠攏至突破口,拉維茲的陰影業已籠罩了此處。他們就像是無聲無息的死神,湮滅生命只消在他們的敵人頸邊輕輕一畫。
許多從城牆順繩索而下的暗影,將剩餘的蠻兵們刀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