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王之章‧英雄
那一位少女的魔術師在我的心上深深刻下了她的模樣。
從相遇開始我就對她充滿了好奇。
斗篷下隱藏起來看不清真容的面孔，隱約感覺到的強大魔力像是深不可測的大海一樣潛伏在那個嬌小的身軀之中，爆發出來之後到底會有多麼驚人且可怕呢。
站在她面前跟她對話，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的時間，然而我卻有一種面對不可戰勝的魔獸一樣戰慄感，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聽她的聲音十分年輕，感覺上年紀跟我差不多的樣子，到底她是怎麼鍛鍊的呢？我並不認為自己實力強大、擅長戰鬥，可是在我目前所見過的騎士與大人物之中，少女的實力是最為高明的，而且在層次上完全超越了其他的人......已經超出我所能估計的範疇。
她的目的是什麼？那把在河岸邊的聖劍嗎？還是說目標是聖劍的主人呢？
像她這樣的大人物不應該出現在這平凡普通的小村落，但事實上她不但沒有離去，每一天早晨我經過河岸邊的時候都會遇見她，她平靜地觀望著嘗試拔起聖劍的騎士們，不發表任何感概也沒有參與其中的意思，可是每一天都會看見她出現在人群的角落，一連十幾天沒有一天缺席過。
偶爾我會跟她搭話聊上幾句，只不過目前我依舊無法得知她的意圖。
她自稱為莉雅，掌握了火之奧義的魔法使。
隨著日子逐漸過去，聖劍的傳聞越傳越遠，每一天都有來自於全國各地的強大騎士為了成為圓桌武士而挑戰拔起聖劍。
甚至於有時候還會出現爭奪誰先挑戰聖劍而進行的對決。越後面出現的騎士身手也越強大，看著那些騎士的對決也讓我感到了震撼。
有自信能夠成為聖劍主人的騎士們，為了搶先其他競爭者而拔起聖劍進行的對決，他們的劍壓如同颶風一樣的可怕，而且揮劍的洗練與速度也只能勉強看見些許的殘影。
這世界上居然有著如此眾多的強大騎士，他們每一個人都擁有足以單挑兇惡魔獸的武藝，在戰場上也是以一敵百的英勇戰士吧。
果然這世界上比我優秀的人很多。
當我把這個想法對少女說了之後，她卻表示：
「現階段也許如此，但未來是否相同我持保留意見。」
「不，怎麼看我都比不上那群強大的騎士吧。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但是我並沒有那樣強烈地意志與精神想要去爭奪最優秀的位置，當然如果問我渴不渴望成為英雄一樣的人物受人景仰，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一面思考著該如何表達我的想法，我斟酌著言詞說：
「只不過我沒有那種為了理想而燃燒一切全心投入的霸氣，像我這樣子半吊子的決心終究無法達到超越凡人的領域。」
「莉雅小姐妳難道不會害怕嗎？如果捨棄了平凡的話，就永遠也無法回頭囉。光是想像...我就覺得很可怕，不被容許普通的戀愛、不被容許普通的生活、不被容許普通的死去...成為英雄是不是都得面對這種情況呢？」
不凡的榮耀雖然耀眼奪目，但是假如必須捨棄一切平凡做為交換的代價的話...我就會感到退縮畏懼。有必要拼命到那種程度嗎？
我注視著那些遠道而來的強大騎士，他們身上充滿著自信與習慣戰鬥的洗練，每個人的眼神之中都帶著不屈的意志力。
簡直就像是燃燒自身的流星一樣，做為一個時代最耀眼的傳奇，他們究竟捨棄了多少東西呢？
我感覺到少女以訝異的眼神看著我。
她沉默了些許之後說：「...加拉哈德，你仔細看看那些嘗試拔起聖劍的人們，也許他們是強大的，但是我不覺得他們之中有誰能夠真正得到聖劍。」
「為什麼呢？」
「很簡單的道理...『只有受到聖杯眷顧的人才能成為劍的主人』，這是唯一的條件。來到這裡的騎士們居然會以決鬥決定優先挑戰的順序，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搞錯了目的。所以，如果聖劍有靈...這群人絕對不合格。」
我愣了一下。
莉雅小姐嘆了口氣繼續說：「接下來我要說一些很殘酷的話，但這確實是現實。」
「人必須要有自知之明，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雖然努力好像能夠解決問題，但是這世界上努力的人這麼多，又有誰敢說自己是最努力的那一個呢？當這群人對於找尋聖杯沒有信心的時候，就應該放棄這個無意義的嘗試，只有正視自己的『無能』，才能夠明白自己能夠做到些什麼。別把『努力』當作逃避的藉口，搞錯方向的努力是毫無價值的。」
我啞口無言，這段話是多麼地冷酷無情，全盤否定了那些騎士的拼搏。
但是我卻明白，她並沒有說錯什麼。
「加拉哈德，你害怕努力去成為一個英雄嗎？」她問。
「你得記住，只有直面自身弱小才能成就強大。很多時候不是你想成為英雄就能成為的，而是你不得不為。」
莉雅小姐意味深長地轉頭看了河岸上的聖劍一眼，說：「對你而言，只要不去碰那把聖劍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英雄。」
......
「對你而言，只要不去碰那把聖劍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英雄。」
我對加拉哈德說出了這一句話。
而同時我也覺得有些懷念起來，過去我也曾經有過一次選擇的機會。
而那把聖劍選擇的是能夠肩負起不列顛王之道的人物，在戰火紛亂野心家四起的年代，這個國家需要能夠擊退所有意圖稱霸世界的霸主與暴徒，一路走來我殺了多少個意圖自稱為王的亂臣賊子？又滅了多少個想要吞併他國的君王？
如果有人問我，會不會後悔拔出那把選定王者之劍？
我可以自信地說「不會！」
但是這樣子日子真正是否符合我所期望生活呢？
答案也是否定的。
我想大多數人不會喜歡戰爭，但是為了貫徹自我之道，在戰場上不拼死去守護的價值遍地都是。
矛盾吧，但是這就是英雄。
能夠認清自己，背負尋常人無法忍受的矛盾與現實殘酷，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這是超越凡人的起點，也是成為英雄的瞬間。
加拉哈德還要多久才會明白到這一點呢？
他說他害怕。因為他很清楚意識到了那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他說他不夠努力。那是他說服自己的藉口。
他想說：『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配。』
雖然也有部分英雄是在迷迷糊糊時就成為了英雄，但是幾乎沒有哪個英雄在最後一刻都還糊塗的，只要成為了英雄，在死前一刻所有的是非功過都會被清算，將直面自身的堅持與...愚蠢。
英雄的死亡往往帶著命運式地必然性。
在我看來，加拉哈德是預感到了這種宿命地沉重吧，他是屬於想清楚了一切才能握緊手中的利劍的類型。
跟他的父親完全相反呢，蘭斯洛特卿明明就是一個憑著直覺行動的類型。
這一點大概是像他的母親也說不定。說起來，來到這裡這麼久了我還沒有去拜訪過他的母親呢...人魚王的女兒，亞瑟王傳說之中的聖杯少女嗎。
「明天一早就去拜訪一下教會吧。」
然而，這一場會面卻被一件事給打亂了日程，一直拖延到了好幾天之後。
當天夜晚，在村落人們沒有注意到的海面上有一艘船揚著海盜旗，悄悄地逼近了。只是這時候還沒有人意識到那些不速之客的存在。
創作內容
星空幻想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