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覺得自己是走在世界的盡頭。
她是不會餓死,畢竟她爸爸寄給她錢。但是用了,不就代表她屈服了嗎?她得證明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倒也不是說父女倆關係多差,她愛她爸爸,就像全世界其它女兒一樣。雖然他離過婚,再娶了又離,卻不減他在艾莉絲心中的地位。
問題不是這。問題在於,從出生到現在,沒有一件事她父親不在旁邊操心,總是小心地呵護。這樣無憂無慮地過活自然舒服,幾乎只要躺著,什麼都不想就有飯吃。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她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開心;好比一攤死水,不動就會發臭,那人生有何價值?當她發現自己不需要努力就能獲得想要的東西而開始墮落時,她警覺了,她不要發臭。
也許孩子就是從這時開始長大的吧?當她發現她遲早要斷奶的時候,當她發現得為自個兒的重量負責的時候。
回過頭來看,艾莉絲覺得她父親那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也是他們吵得最兇的一次。艾莉絲對他的冷言冷語很不諒解。但是……
孩子跌倒了怎麼辦?孩子受傷了怎麼辦?要是她失敗了,誰負這個責任?讓他的寶貝獨自面對危險的叢林,他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艾莉絲或許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威脅這個黑幫老大最後成功的人。所以她搬出去,搞了一個事務所;也許她當時就是想和老爸唱反調吧?偵探和犯罪專家,是有些諷刺,讓他老人家抓狂。
她後來才知道,有些案子經過輾轉來到她的手上,是靠她父親間接的影響力介紹來的。這種作弊完全毀了她的努力,她更加討厭她父親了。
現在她才了解,有個時時刻刻不放心自己的父母是幸福的,至少還有人可以怪罪。唉,這裡的幫派糾紛把她父親趕到別的國家,就像當年歐洲對拿破崙那樣,以退休為名將他軟禁起來。
只要一個案子就夠了,一個普通的案子,她只需向自己證明靠自己也能搞定。扣掉昨天她還有二十九天的時間可以掙扎。也許她事務所的門牌該擦了。
在她想著前往事務所,忽然有輛車的喇叭聲從她後面吼叫。
「嘿!這不是小艾嗎?」
是說她,很熟悉的聲音,她定眼一看。「佛雷德叔叔?」
「我剛好在這開車兜風,妳說巧不巧?要搭車嗎?妳要回家還是?」
「我正要上班。」
「酷!」他沒什麼好說的哼道。「我正要去吃飯?要陪我吃嗎?」
「如果是免費的話,你帶路。」
「這餐廳很不錯,在約葛市低調了點,不過我很喜歡。嚐嚐它的牛肉,我很愛。」
艾莉絲像挑食的小孩切了一小片放在嘴裡,不一會兒又切了一塊。「嗯,真的不錯。」
「沒騙妳吧。」他說,替自己弄了一塊到嘴。「妳好像瘦了。」
「對啊,」她說。「廉價的食物很傷舌頭。」
佛雷德聽了笑道。「妳呀,就是歪嘴雞吃好米。」
「什麼東西?」艾莉絲聽不懂他的比喻。
「就是說妳挑食,過得太好命了。」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提到。「那麼,工作怎麼樣?」
艾莉絲忽然斯文的嚼起來。「就那麼回事吧。」
佛雷德點頭。「錢沒想像中的好賺吧。」
「有一天,它會上來的。」她說。「總有一天。」
然後兩人開始各吃各的沉默。
「我在想,」佛雷德小心翼翼地說著。「我有意設一個職位,跟在我身邊,算是小秘書吧。最近事業擴展,有點忙不過來。工作壓力不會很大,就幫忙出主意。」
「你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嗎?」
「對,但是那僅限於以前的地區。我有意把我限縮以前手下的地盤,這樣……」
「我會把它當作選項考慮看看的。」
「呃,不急。如果妳哪天回心轉意的話,那裡永遠有妳的位子。」
「佛雷德叔叔!」
「我知道,我知道。」他做個要她冷靜的手勢。「只是我的人告訴我說妳已經一個月沒客戶上門,還有妳投資的那支股票失敗了。」
「為什麼?」她忿忿地說。「為什麼你們總是要多管閒事?這是我的事好嗎?我自己會處理。」
「我當然會擔心,現在拉瓦倫被趕到海外了,我是他的拜把,怎麼能不關心他的女兒?」
「可不可以請你們,請你們,管好你自己就好。」
「好、好、好,我知道妳現在聽不進去……」
「我爸已經寄我錢了。」
「那很好,妳會用嗎?」他嚴厲地看著她。
「會!」她也不算撒謊。「好嗎?別瞎操心。我現在覺得我肚子有點脹。這裡好熱,我先出去外面吹吹風。」
「嘿!妳還有一半的肉沒吃……」佛雷德看著姪女遠去。「妳會回來把它吃完吧?」
她當然沒那麼衝動。另一個原因是要是她真意氣用事,那麼之後兩人見面會非常尷尬,而且只有小孩才會那麼做。此外,那份牛肉非常美味,也可能是她一個月內最後吃的像人吃的食物。
兩人吃完後,在街上小散步了會兒。
「最近有人對大副銀行產生興趣」佛雷德說道。「他有個主意,所以就來問我的意見,妳覺得我要不要答應?」
「計劃行嗎?」
「計畫可以,沒有意外會成功。不過我不能告訴妳具體細節。」
「那你自己決定就好。」
「小艾,如果妳答應,我可以分妳杯羹。」
艾莉絲實在厭煩了。「叔叔,要是你再提這類的事,我就不坐你的車了。」
「好,不說。啊,有一點小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南區那邊舉辦了一場籃球賽,也許妳聽說過。麻煩事,危險克斯幫那夥人不滿判決,隔天去毆打裁判。這下到好,要我去調停這事。」
「真有黑哨?」
「那天我在看轉播,哪知道啊。」他抱怨。「裁判那夥人對他們是有點偏見,不過應該不到不公的程度吧?妳懂籃球嗎?」
「不懂。」
「那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