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委託人7

  然而此事也搞砸了。艾莉絲死賴在床，並表示得很清楚，如果我再用蠻橫的方式叫她起床，會使她用不符理智的方式開桌上的槍。她聲明，她會射偏，但是這要看她飽滿狀態，準頭會稍有差尺，她也不敢保證。

 

  十一點，我已經不再堅持要堅守在旅店等艾莉絲下來，就到鎮上逛逛。他們知道我是從山坡的方向來的，幾個比較大膽的人問我有關那邊的事。他們豎起耳朵，通常不是真的問題，而是要證明自己的看法。我找了塊安靜的空地謄下幾天來的種種。草地和大宅彷彿是兩個獨立的空間，裏頭的魔鬼沒辦法把魔爪伸到外頭；這個受上帝祝福的寶地。我很高興終於可以走了，故事即將結束，雖然是以不太好看的方式作結。然後我在想該怎麼樣把這類的短篇發表，只要失敗夠多、夠多這類平淡，就可以集結成冊，書名大抵叫做”艾莉絲的失敗錄”。然後我自問，這樣的故事能夠大賣嗎？失敗的故事裡沒有英雄，曾有作家指出，那樣的案例也許能引起同業的討論，但不能激起讀者的興趣。自然，這次的故事並沒有被歸類為這一類，不然你們就不會看到。

 

  這當中有人問我，我們是不是也要參加大宅裡的宴會？我的回答讓大夥不甚滿意，也驚訝。

 

  我說我們已經把事辦完，不便久留。

 

  我看著他們好奇的眼神，離開前投來的賊眼，我想像他們之後一定會拿這件事非議。不管如何，那時我們已經回到大城市之中。

 

  回到旅館，艾莉絲依然沒醒，一直到快兩點，她才從被窩裡爬出。

 

  「這跟我原先計畫的不一樣。」她打哈欠。第一件事就是開始進食。

 

  「我們何不看看去宴會長什麼樣子？」

 

  「受別人的冷眼？我沒興趣。要去你自己去。」

 

  「妳願意讓我去囉？」

 

  「喔。別說了那麼恐怖，我又不是你老媽，大不了我們各自搭車回去。」

 

  吃完午飯，離晚餐只剩三個小時。加上收拾行李，一愰眼太陽西沉，中途穿插點娛樂，時鐘很勉強的不超過六點。我很認真、認真的思考，把恐怖的氛圍計算進去，當然，確實很可惜，但不至於扼腕。回程時我打算順道拜訪哈代醫生，聽他僕人說他們也去宴會了。我梢個口信說我來過，便又往目標發進。等我到車站，卻沒發現艾莉絲的蹤影，找了又找，有些氣惱的坐下。哼，這傢伙又被什麼事給耽擱了。我雖然遲了幾分，但尚算準時。三十分鐘都過去，我忍不住在座位上抖腳。我開始往回走，又拿不定主意待在車站。這個車站唯一的用途就是讓這條線路的火車變得更慢。好不容易有一點旅客的身影，他們急切地討論著，不見艾莉絲。我仔細聽他們的對話。

 

  「我早就認為她必死無疑，不過沒想到會是今天。」

 

  「警方在路上嗎？」

 

  「可是去了有什麼用？難道警察能抓鬼？」

 

  「說的也是。而且法律是地上的，管的到地下？這個地方不吉利呀！」

 

  「幸好我們就要走了。這可真是名符其實的鬼地方。」

 

  一個女的將我叫住。

 

  「是艾爾‧傑生先生？」

 

  「我是。」

 

  「威廉小姐請你現在去大宅一趟。」

 

 

 

  我擠過水洩不通的人群，所有人都驚駭地站著，沒有人有吃東西的興致，更別說跳舞調情。他們盡可能伸長脖子，而不是用腳。我推開這群人，直達二樓的房間，艾莉絲不再那，但醫生在，海姆先生也在，還有警察。床上一具逐漸失溫的屍體，帶著駭人的死亡面具。

 

  「這怎麼可能？」                                 

 

  哈代醫生看到是我，搖搖頭。「夫人死了。」

 

  「誰殺了她？」我當下第一個念頭。

 

  「都沒有，夫人是自然死亡。」

 

  「你是說，她病死了？」

 

  「她生前很痛苦。」他幽幽道。「願她安息。」

 

  海姆應該是最受打擊的人，他一語不發、眉頭深鎖。而阿塔先生，似乎是瘋了，以一副淒涼的姿態，不斷的重複道。「是她、是她。都是因為我……」

 

  鑑定完之後醫生把我拉到一旁。「我擔心海姆先生的狀況。」

 

  「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會沒看出來，阿塔夫人整個心是屬於他的。」

 

  「我當然看得出，她在罵我們的時候說的多露骨。我尷尬症都犯了。」

 

  「我沒有把握，我沒有告訴警察……你覺得他會報復嗎？」

 

  我聳聳肩。「他是個正直的人。」

 

  警察做完筆錄。「真是一場悲劇，這件事對阿塔先生的打擊也太大。我希望他這樣的狀態只是暫時的，不管怎麼說，他對這個地方有很大的貢獻。看來這裡沒什麼我們能做的。」

 

  「是的，警官。」醫生回。

 

  「我很好奇，為什麼阿塔先生要不斷說那些話？他口中那個女的是誰？」

 

  「他曾經有個深愛的前妻。他非常迷信。唉，還是別提了吧。」醫生覺得說到這就夠了。而警察也能領會。

 

  「我知道了。今天大家已經夠難過了。」

 

  警察離去後，我才想到。「對了，你知道艾莉絲……我是說威廉小姐，你有看到她嗎？」

 

 

 

  我在莊園後面發現她獨自面對大樹壓下的陰影。

 

  「她是被毒死的。」她劈頭就是這麼一句，眼色慌張。

 

  「妳看過阿塔夫人的屍體嗎？」

 

  「我看過，所以我才這麼說。」

 

  「但醫生說她是病死的。」

 

  「胡說八道！」她突然勃然大怒。「她的臉，想想她那扭曲的臉，只有極大的痛苦才會造成那樣的型變。她一定是被毒死的，我敢跟你打賭。」

 

   我提出反證，許多疾病在嚴重的時候同樣也能帶來極大的苦痛。

 

  「你是在質疑我囉？」

 

  「說真的，艾莉絲，每個人……」我小心的選擇詞。「多少都會犯一點錯。」

 

  「犯錯？哈。簡直笑話！」她發神經似的，力辯的那隻手卻不住顫抖。「她的病不可能會這麼嚴重，醫生說謊。她是咳嗽，我猜是一種肺炎，至於怎麼誘發的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也許是某種特殊的藥，我不認為她有生病，而且不要忘了，醫生昨天說過珊莎沒有生命危險。」

 

  「他可能會誤診，真實情況多了很多不確定性。」

 

  「比如，毒藥。會被我逮到的，我會知道她有曾經自殺的紀錄。」

 

  「那又不能幹麻。要是她真有自殺的紀錄，他們只會把能讓她自殺的工具擺得遠遠的。」

 

  「你忘了還有海姆，他有辦法把藥帶給她。」

 

  「妳不如乾脆說是阿塔先生自己殺了她的。」

 

  她認真思考著。「的確有這可能。他要在她的食物裡下毒簡直易如反掌。」

 

  「他幹麻這樣做？」

 

  「幻覺，傑生；為了捍衛一個女子的尊嚴。昨天珊莎才嚴重的污辱了奧莉薇。」

 

  「可是阿塔夫人會吃嗎？」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我還是認為……」

 

  一個匆匆的腳步打破寧靜。我很快認出那高大的身影。

 

  「謝天謝地，你們在這！」

 

  「請節哀，海姆先生。」艾莉絲說。

 

  開頭第一句話，他以一種不是疑問，而是質問、憤怒的語氣說。「你們……真的相信珊莎是自然死亡嗎！」

 

  這句話，讓我頓時以為有隻猛虎在開口。艾莉絲對我使了一個嘲弄的神情。「我這位朋友抱持著和醫生同樣的想法，我個人則是中立。」

 

  「不，她不可能自殺！」

 

  「你有什麼證據？」艾莉絲說的滿不在乎。

                                           

  「我……我現在沒有。」他握著雙拳。「但我會證明，我打算向警方重啟這個案子，但我需要幫手。威廉小姐，我為珊莎的話向妳道歉，她終歸是妳的雇主，如果妳願意幫我，我會連原本帶利的給妳報酬。」

 

  艾莉絲心裡已經澎派，她來回踱步，似乎掙扎。「這不是個簡單的案子，針對案子可能帶來的風險，我希望你能先預付一半的酬勞。」

 

  「當然，沒問題。」

 

  她手上拿著海姆豪爽剛開立給她的支票。

 

  「至少我們這趟不是白費力氣。」她拿著支票吹氣。

 

  「一個人發瘋還不夠，這次要兩個？」我強烈的搖頭。「妳給了他希望，艾莉絲。妳給了他一個不可能的希望，這會引起什麼結果？妳知道有多嚴重嗎？」

 

  「我不覺得，這應該是一劑強心針。不過你說對了一件事，傑生，這間屋子的陰陽怪氣害人生病。」她冷笑道，神情狂亂。兩人抓住一根稻草，會不會只是虛假的希望？「我會證明我是對的，能查的我都會查，就從這棟屋子的賓客開始。你明天有事，我就不送你了。有很多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