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FATE之章‧覺悟
勝負，這不是一個美好的詞彙。阿爾托莉雅是這麼認為的。
或許以勝利包裝之後外表看似榮耀，然而這一個辭彙的本質宣告了高下、優劣、勝者與敗者...諸多不平等的含意。
曾經有人問過她，既然如此反感為何還要追求勝利呢？
龍王阿爾托莉雅是這麼回應的：「因為我沒有敗北的理由。」
在不應該會輸的戰鬥之中敗北，那是怠惰與傲慢，又或者是膽怯不敢承受勝利之後的壓力與後果的弱者行徑。她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對方又追問了一句話：「換言之，只要妳認為『應該敗北』的時機到來，妳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手即將到手的勝利以及榮耀嗎？」
龍王笑而不語。仿佛認為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一樣。
古中國棋經之中針對四種下棋者的類型做出了這樣的分類與評語：
『善敗者無懼，善戰者不敗，善陣者不戰，善勝者不爭。』
表面上說的是下棋的道理，可是也可以引申為更深一層的爭鬥之道。
屢戰屢敗者，對於勝敗已無追求與執著，故此無懼於敗北。對這類人來說劣勢與危局本是日常現象，因此在打逆風局的對戰之中能夠一心不亂，保持自我的冷靜沉穩。
勇敢善戰者，心中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性，膽大且勇進，絕不言敗，不會放過爭奪一絲一毫優勢的機會。心中想著會跌倒的人是無法大步邁進的。
善於佈局者，絕不輕易與人短兵交戰，引導『勢』與收集勝利的因素，確實累積出無法阻擋的優勢與局面之後才露出獠牙給予敵手必殺一擊，或是逼著對手認負投降。
而常勝不敗者，關鍵在於不爭一時，只有眼光放得比其他人更遠才能夠收穫比別人更多。說得極端一點，這種人甚至在對戰時所關注的目標根本不是對手，而是考慮到輸贏之後所能收穫的東西，如果輸了比贏的結果還要更好，那為何不輸？明明身在局中卻跳脫棋盤，思考著更大的局，這種人連敗北都是設定好的。
她的前世是一位無力的敗者。
年少的她成為了無畏的勇者。
而歷經諸多戰爭之後的她，是一位學會了『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女王陛下。
最終一千五百年的歲月之後的她已變成了常勝不敗的女神。
即使不被他人所理解，她的意圖與佈局也逐漸朝著她所期望的結果而推進。
當然這不是說沒有出現超出她意料之外的事，而是她的意圖隱藏得很好，而且所注視的目標跟其他人有著本質上的差距，因此當她一步一點完善她的計畫時候居然沒有出現任何能夠阻礙她的人。畢竟沒有人猜得到她所圖謀的事物是什麼。
只不過走到這一步也到了極限，隨著聖杯戰爭的結果明朗化，很多事情都會浮上檯面...最後將成為互相排除對手的殺戮與死鬥。如果心中還渴求著勝利，那這就是不可迴避的結局。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當臟硯帶著Assassin找上門的時候，他看著旅館內那扇被扭曲了空間環境的房門。
「不愧是Avenger，居然設想到了老朽的出現嗎？確實憑我的本事，沒有可能突破這怪物般的固有結界，但是...也不是沒有解決方法。」
臟硯示意，Assassin將藏在黑色披風下的一對母女有些粗暴地丟在地板上，昏迷過去的葵與凜就這樣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宛如毫無反應的屍體一樣。
臟硯頓了一下手中的拐杖說：「雁夜，你正看著吧？就讓彼此省略一些無用的廢話。選擇吧，以令咒下令解除結界出來受死？還是...靜靜看著這一對母女因為你而死？」
「時間寶貴，我只數三聲，在這之前決定吧...一...」
那幾乎是沒有猶豫般，堅固的結界就像泡沫般破碎消散了。
「不准你動她們！！」雁夜衝向了臟硯揮舞著拳頭，在他握緊的右拳背面...血紅色的聖痕只剩餘一道。
臟硯動也不動嘲諷的眼神看著即將落下的拳頭。
在旁的Assassin伸手抓住了雁夜的手腕止住了他的拳頭，然後一個反轉骨頭斷開的聲音下，扭斷了他的右手。
雁夜痛得大叫，Assassin默默放手讓他跪倒在地上。
「呵呵...沒有用我給予你的蟲子攻擊我這個主人，你還有點腦子，姑且讓我稱讚你一句吧。不過，明知道是白費力氣也要嘗試的愚蠢行為簡直讓人看不下去啊。」
臟硯俯視著跪倒在他面前的雁夜，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嗯？你那是什麼眼神？不過是運氣好了一點，得到了一位從者的庇佑你就膽子變大不少嘛...居然也能對我表現出帶有殺意的眼神了嗎？呵呵...不錯的表情嘛。」
老者笑著，毫無預警揮舞拐杖抽在雁夜的腦門上將他打倒在地。
「很好，那麼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將你當作敵人排除掉吧。身為父親最後給你一句教訓『弱小就是罪惡』。Assassin，送他上路！」
「了解。」Assassin從披風下抽出了短刀，走向了雁夜。
但是當他剛要踏出步伐，馬上就往後方跳開！
一把纏繞著不穩黑色粒子的重劍橫掃而過，斬開Assassin原本站立的位置。
「從者？！」臟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身軀變成半透明，渾身著冒著漆黑霧氣的重甲騎士擋在雁夜的面前，在臟硯驚訝的瞬間，騎士俐落的一道直劈分斷了老者的身軀。
「呵呵，原來如此...不完全的狀態下，你連身軀的構成都不穩定嗎？」斷開的身軀化為無數的飛蟲，老者笑著說：「拖著那個身軀戰鬥只會讓你消失得更快...嘛，Assassin這邊就交給你了。對付一個兩個垂死的英靈跟御主也沒有什麼差別吧。」
往後退，身影消失在走道中的Assassin以飄忽不定的聲音回應著：「我會妥善處理。」
老者留下一串冷笑後，就以飛蟲散去的姿態消失了。
雁夜的刻印蟲在他的指示下開始失控、反噬，無論如何雁夜已經活不過今晚了。
留下Assassin其中一具分身的原因不是為了收拾雁夜，而是為了回收櫻，還有凜這一對優秀素材的姐妹。
躲在暗處的Assassin以飛刀對重甲騎士進行攻擊，刻意將飛刀路線朝著雁夜瞄準的情況下，逼著那個重甲騎士只能硬接或是擋格他的飛刀，而無法離開原地一步。
隱匿著身影，Assassin確信了自己的勝利，完全感受不到對面的壓力，想必對方光是維持著身軀不消失就已經是極限了吧。
何等可悲啊。拖著如此殘破的身軀還能夠一一擋下他的飛刀，想必這名從者的生前也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吧，然而如今卻像是飛蛾撲火般迎向毀滅的道路。
在狹小的空間中揮舞重劍擊飛無數飛刀，漆黑霧氣的騎士的身軀更一步地變得透明起來，感受到蓋亞(世界)對他的排斥轉變成排除，自覺到身為世間不容許存在的異物的騎士，他只能祈禱著...這副身軀能夠堅持下去。
即使身軀的崩潰加速，他也不能夠退縮。
然而一點一點極限接近了，連他手中的重劍也開始透明化，逐漸回歸靈體狀態的他漸漸無法碰觸到實體的飛刀，好幾次在劍身虛無化的時候他以自己的身軀擋刀，雖然只是小傷，但是鮮血也染上了他的盔甲。
這樣下去，雁夜必死無疑！
漆黑的騎士發出了働哭般的無聲吶喊，不完全召喚的他連正常對話的機能也不具備，因此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到底在叫喊著什麼。
可是卻能夠明白...那絕望般的叫喊聲帶著守護的覺悟與決意。
騎士的身軀冒出更多黑霧，宛如不祥的詛咒姿態。
「────！！」無聲的吶喊之中，奇蹟般騎士的身軀逐漸堅實固定下來，不再虛無。
騎士的氛圍改變了。
察知到這一點的Assassin收起心中的所有輕視，因為在那個漆黑的身影上面他已然感受不到理智，取而代之的是野獸般的狂氣。
狂戰士化！！那是弱小英靈捨棄了全部理性換取絕大力量的招數。
恐怕那個騎士本身做出了捨身同歸於盡的決意了吧。
同樣身為英靈的Assassin很清楚明白，不是聖杯戰爭的正規英靈的騎士，想要抵抗蓋亞意識延長停留在世間的時間，所付出的代價就只有......點燃自己的靈基，以毀滅自身靈魂為前提激發出所有的力量。
那是以靈基破滅為前提的禁忌手段。
居然不惜代價到這種地步嗎？雖然無法理解，但是Assassin這一刻忽然覺得只有在此刺殺掉這名騎士才能表示出他最大的敬意，不帶有半點稚氣，賭上彼此性命的全力搏殺。
感覺到了Assassin的殺氣變化，狂化的騎士舉起重劍擺出了死守的架勢！
「────！！」無言的吶喊中帶著玉碎覺悟的鬥志。
就在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壓住了重甲騎士的肩膀，帶著不可拒絕的堅定力道破除了騎士的狂化。
躲在暗處的Assassin瞪大了眼，看著忽然現身的那位金髮少女，凜然且美麗的柔弱外表，但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壓迫力仿佛像是面對著神話之中的巨龍一樣，連靈魂都要被凍結的恐怖感。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真容，可是那樣的氣魄與壓力...Assassin不可能認錯。
「Avenger...」
重甲騎士獲得了少女的魔力補充再次凝實了崩潰中的身軀，但是還無法從狂化的負面情緒中脫離出來的騎士，以斷斷續續的聲音嘶啞哭喊著：
「守護...王...守護王......」
少女以平靜安穩的聲音說：「你做得很好，蘭斯洛特卿。因為你的努力才讓我趕上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說完，像是稍微釋懷了一樣，重甲騎士安定下來，不再抵抗世界修正，靜靜化為光粒消散。
少女環視著倒在地上的雁夜與葵還有凜，以及躲在房門後顫抖的櫻，最後她將視線轉向了隱藏在暗處的Assassin。
大腦與身體雖然想要逃跑，但是在那視線之下，仿佛連意識都全部被凍結住了。Assassin自從死亡後成為英靈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體驗，鮮明無比的恐懼感支配了他，讓他只能傻站在原地顫抖。
那不是被殺死的恐懼而已，而是更加地...更深沉的黑暗，要將整個人的存在徹底碾碎吞沒的深淵。
少女怒極反笑，她帶著一絲殘忍地笑容說：「很好，本王就承認小看了你們對於聖杯的執著。因此，作為獎賞我承認你們是我的敵人。轉告那個老魔術師...期待下次的會面吧。」
劍光閃耀而起，毀滅萬物的魔劍本體從Assassin的胸膛穿過。
這一瞬間，接收到分身的訊息的Assassin其他個體忽然臉色大變...消失了？被少女殺掉的分身沒有回歸英靈之座，而是徹底變成了虛無，百貌的分身將永遠地減少一體......
「拿來。」面對情緒不佳的主人，魔劍發出了報怨般的劍鳴聲，乖乖將奪取的靈魂核心吐出來交給了少女。
「這樣多少能夠治療蘭斯洛特卿受損的靈基，比較麻煩的...反而是這邊嗎？」少女看著倒在地上全身魔術迴路開始崩潰的雁夜，以及葵、凜、櫻三位母女。
總之，這邊的據點已經不可能待下去了。雁夜還需要緊急治療，於是她決定帶著所有人轉移到她前幾天在海洋底下悄悄設立的神殿，在那邊可以借用千百年無人使用的靈脈，無論安全性還是隱蔽性都足夠滿足她的需求。
接下來的問題就只有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了。
......
同一時間，在世界的外側。
靜坐在原地的阿爾托莉雅本體忽然睜開雙眼，她注視著無數平行世界之中的其中一個，就這樣盯著看了好一會，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虛無之間說：
「安心吧，我沒有破壞約定的打算。你們兩個不必如此防備我。」
說完，她又再次閉目養神。不再關心外在的事物。
----------------------------------本章結束後的閒聊-----------------------------------------
最近稍微跟朋友討論了一下，意外地發現他的猜測很接近我所預想的結局(四戰)。
他說了「四戰最後的結局恐怕XXXX結局，然而我應該會用我的方式讓這樣的結局變得有OOOOO。」之類的話...，真是讓我稍微有點意外。
不過與其說這是從故事中發現的，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對我這個人長期的往來而熟知了我的風格吧。因為這樣的答案已經超過了故事給予的線索範圍了。
某『一方面』來說，我覺得我還蠻難被看透的，乍看遵守著王道路線，但是卻又在某些點上會做出出人意料的答案。
創作內容
星空幻想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