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就從那隻貓兒誕生的時候開始說吧。她的父母都是平凡的人類不,正確來說是所謂的「適性者」,是能夠生活在充滿某種有害物質的環境的人。這對年輕的夫婦雖然是在預料之外,不過他們還是決定接受第一個孩子的到來,然而在新生命誕生的那一刻,他們後悔了。那個女嬰的雙眼是可怕的燃橙色、細長的瞳孔有如暗夜中的野獸、尖長的耳廓就有如傳說故事裡的妖怪一樣【沒錯,這個孩子是妖怪!】於是這對父母做出了「人類會做的事」,這孩子被放在了紙箱子裡,被丟進了垃圾場,根據收養這孩子的孤兒院所述,如果不是剛好有一窩野貓鑽進紙箱裡取暖,這孩子早就因為失溫而死了【這孩子不是人類。】那隻野貓被當成人類的孩子被收留了,雖然是這樣,但她依然與其他沒有父母的孩子格格不入就像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察覺到這女孩一樣,她就像影子般永遠在他人的背後、就這樣一直都生活在暗處,就算大人們想要去意識到有這孩子的存在,只要看見了她的模樣就會退避三舍【你會後悔看到那孩子的臉的。】在那個冬夜,一切都開始改變了「妳,叫做什麼名字?」她在跟我說話嗎?「妳的眼睛很可愛呢,跟小動物一樣呢。」她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將我淡黃的髮絲弄亂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像這樣跟我說話「對了,這個給妳吧。」一條紅色的緞帶在我的頭上綁成了一個大蝴蝶結「女孩子果然還是要可愛一點呢……」她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不過似乎因為想到什麼事而停下了,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樣她的臉長得好漂亮,但是感覺總是帶著一絲絲的憂鬱,而且她的眼睛好紅……好紅啊「那麼,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我搖搖頭,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名字、也不會說話,只能喊出幾個好像有意義的叫聲「是嗎,沒關係的,我會等妳說出妳的名字的。」之後那個紅眼睛的大姐姐每個星期都會來找我,教我識字、教我說話、教我怎麼與人溝通、教會我各式各樣的事,我也努力的學習著、接觸著,我從模仿著動作的影子裡走了出來,雖然我還是盡量不讓別人看見我的模樣,但周圍都隱約地知道了「那裡有一個人。」大姐姐在我學會新知識時總是會摸摸我的頭、稱讚我很努力、給我一些小禮物、有時候她還會讓我躺在她的膝上,講著各式各樣的故事。那大概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候了……直到那一天大姐姐她沒有在約好的日子過來,我從大人們的談話中知道了大姐姐出了意外那個詞彙,讓我知道了「她已經不會再出現了」這個事實,有一種心情從我的內心湧出,那種感覺大姐姐說:「那叫作孤獨。」我很孤單。我想要有人能陪我說話。「那個……可以……」我輕拍了一下一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女生的肩膀,她開始尖叫,然後哭了「不要……不要過來!」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後,我的臉上,被狠狠打了一拳「不要再靠過來了,怪物!」逞英雄的男孩大聲喊著我驚恐地看著人群的表情。恐懼著我的眼神、因懲戒我這個怪物而得意的眼神、因為我失去靠山而取笑的眼神,以及袖手旁觀的那種冷漠的眼神
啊,是啊,我已經不再是影子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個「怪物」在這裡了,好多好多的暴力向這裡過來了
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
大姐姐她告訴我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美麗的東西,可是大姐姐她沒有教會我要怎麼面對……人類的惡意我受不了!我向著牆壁一撞,和影子融為一體了……這就是貓妖誕生的那一刻我在黑暗中遨遊,我終於回到了這裡是啊,好溫暖、好安靜、好舒服,這裡是影子的裡面、這裡是黑暗的裡面沒有人、沒有人類可以傷害我。我累了、就在影子裡睡覺,肚子餓了、就把一些東西拉進影子裡享用,無聊了、就改變自己的外貌以貓兒的模樣惡作劇,有人想抓我,我就讓他以流血付出代價我單方面的掠奪人類的一切,報復著排斥我的人類們,我是人類的敵人,光是有著這樣的「自豪感」就能讓我有著生活的樂趣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吧,我的耳朵開始往頭上移動、長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味覺也變得更加喜愛鮮血,我徹徹底底的成為了野獸然而那時候的我雖然享受著掠奪的快感,卻還沒做好被掠奪的覺悟人類太弱了,他們沒辦法拿我怎麼辦,所以他們用利益找來了我的同類,來狩獵我那是個天氣不太好的日子,隨時就像會下起大雨的烏雲籠罩著整個天空,正當我從影子裡要現身的那一刻,我受傷了我被從影子裡拉出來了,獵人沿著血跡追逐著我這個獵物,我終於被逼到了絕境,那兩個人看著我傷痕累累的模樣,我看到這兩個同類的表情終於可以殺掉這怪物的眼神,和驚訝並自責的表情……當那個狩獵著我的男人即了結我的性命時,我緊閉了雙眼,當我睜開眼睛時,他的頭已經從脖子上消失了噴濺的鮮血潑灑在我的身上,我無暇理會這略帶鏽味的鮮美香氣,籠罩在四周的是令我恐懼的,死亡的氣息,那個左手纏繞著不祥黑霧的女人向我走來我想逃,身體卻因為被那個已死的男人擊傷而動彈不得,過度的恐懼已經讓我沒辦法正常思考了,我甚至看到了自己最幸福那段時光的幻影,將眼前這個真正的怪物看成是那個大姐姐的身影。「對不起,妳一定受到不少委屈吧,對不起……」在我失去意識前,我再次看到了那一天的那雙紅眼睛,那雙悲傷的紅眼睛……落在我臉上的雨,怎麼……有著她的體溫呢?「咪嗚!」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妳醒啦,小丫頭。」陌生的女人專心地削著蘋果。「嗚嗚嗚嗚……」「咱說妳啊,應該會說話的吧。」「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咱家,妳被咱老姐帶回來了,真是的,說什麼這孩子就是這次的任務報酬這類的,還隨便在妳耳朵後面紋上了象徵咱們同伴的標記呢。」「妳說什麼?」我摀著自己耳朵的後方,一鼓溫暖的感覺傳達到我的掌心「這件襯衫先拿去穿,妳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破布已經拿去處理掉了,其他有什麼想問的問題妳就去問對面房間的那個女人吧,還有,這盤蘋果也順便幫咱端過去。」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是整個裸體的,甚至連綁在尾巴上的那條緞帶都被拆下來了,原本打算要追問緞帶下落的我就這樣被趕出了房間我對現狀感到迷惘,雖然可以確定自己還活得好好的,我的左手抓著門把,猶豫著是否轉動,最後我踏出了沒有回頭路的一步一個熟悉的背影在我眼前出現「我等妳很久了,不,是讓妳久等了。」那令人懷念的紅眼睛,這次眼神中已經看不見過去的悲傷,而是帶著重逢的喜悅。「過來吧,像以前一樣。」我再次倚靠在她的膝上,蜷縮起身體,她就像以前一樣,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為我梳頭髮「我長大了呢。」咦?「以前像這樣給妳膝枕、幫妳梳頭髮的都看的到妳的臉,可是現在都被胸部擋住了呢。」雖然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我暫時放下了自己的疑問「妳一個人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吧,流落街頭,還得躲在那樣的山林裡,躲避人類的迫害……」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不過現在妳可以放心了,這裡的人全都是妳的同伴,我們都是……人類的敵人。」她輕輕地撫摸著我的尾巴,並重新為我綁上了緞帶。「女孩子果然還是要可愛一點呢。」已經多久沒有像這樣舒服地進入夢鄉了呢?夜幕低垂,繁華的都市點亮著星空般的燈光,與之相對的是無星無月的灰濛天空,與反射著光害而顯得明亮的烏雲。她站在落地窗前等待著我的甦醒。「好了!那麼來驗收吧,問題一:妳覺得人類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紅眼睛,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行為與語調。「妳是誰?」我嚇了一跳,豎立起毛髮和尾巴「算了,先回答妳的問題吧。」她的語氣與動作變回了我熟悉的模式:「我的名字是八重明,五年多前遇到了妳,之後因為發生了一些事而與妳失去聯絡,或許是因為那次意外的副作用,我的性格會隨時改變,雖然不影響記憶和人格,不過想法和行為會產生變化,這樣就算是回答妳的問題了吧。」「明白了。」其實我只是一知半解,大概就是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個叫明的女人跟那個對我很溫柔的大姐姐是同一個人「很好很好,那麼再問一次,妳覺得人類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很討厭我,所以我也很討厭他們喵!」「嗯……那麼第二個問題,妳能對妳身上的紋章,對我們宣示忠誠嗎?」「好!」應該也沒有別的選項吧,成為人類之敵對我而言是求之不得「最後再問妳一個問題吧。」「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她牽起我的手,注視著我這被人們忌諱的雙眼。「我沒有名字。」「這樣啊,今天天氣不錯,那就叫妳塵霾(Haze)好了,不過只有名沒有姓好像怪怪的,又不能直接收妳當義妹,這樣暗會吃醋的……」「十二夜……」在此刻得到幸福的我選擇了這個「不幸的末路」為自己的姓。「就叫我十二夜塵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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