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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六十九章  天生我材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12-04 23:36:40│巴幣:18│人氣:314
    ◎封面圖取自GOOGLE,如有侵權還請告知,會立即撤除。


  「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偷聽他人交談,是江湖大忌嗎?」顧鏡緣拉住趙劍揚後領,低聲喝斥。

  「師父晚安。」趙劍揚發現逮住他的人,是自個師父,回頭傻笑,說道:「徒兒當然知道不可偷聽他人交談,但是徒兒剛剛從隔壁房間出來,想找人問路,如何從外院客房,去到內院留月樓。」

  「為師當然知道你這小兔崽子,睡在隔壁房間,因為就是我,要你的手下們把你抬回她們房間。」顧鏡緣說道:「你明明就是用罄內力昏迷,怎麼不好好休息,竟然半夜出來閒逛!」

  「師父,弟子不是閒逛,弟子找盟主有要緊事!」趙劍揚給顧鏡緣拎回房前,口中不忘解釋道:「聽甲她們說,盟主現在很擔心反攻時的嚮導問題,徒兒想到一個解決辦法,可以替盟主分憂!」

  「想要替盟主分憂是好事。」顧鏡緣放開趙劍揚,說道:「但是這也不能成為你半夜偷聽別人談話的理由!」

  「師父!我不能待在這間房啊!」趙劍揚知道師父開金口說不了,只能換個藉口,硬撐下去,搞不好反而惹師父生氣。師父顧鏡緣雖然有妻管嚴之類的小毛病,但是十多年來,對待趙劍揚,平心而論還是挺不錯。再加上師父也把小女兒許配給趙劍揚,已經不是師代父職,真正是半個父親。

  趙劍揚尋思畢,哀叫道:「師父啊!我不趁機逃跑,難道要跟一堆小姑娘夜半共處一室嗎?」希望刺激一下老丈人,讓他為女做主,這下半夜在外閒逛可就名正言順了。

  「你是哪位啊?」顧鏡緣把手背放在趙劍揚的額頭上,笑道:「腦袋也沒燒壞啊?你這廝,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假扮五行門門下弟子!」

  「唉?師父?我確實是您的徒弟啊!您該不會是在開弟子玩笑吧?」趙劍揚眉頭緊皺,嘟嘴不悅!

  「本座哪有開玩笑啊!人人皆知五行門趙劍揚是色慾薰心的小鬼,正常的年輕姑娘只要經過他面前,他馬上就能想像各式各樣骯髒污穢的事情!你這般正人君子,害怕與年輕姑娘共處一室,自然不是本座的愛徒趙劍揚吧?」顧鏡緣冷笑道。

  趙劍揚眉角顫動,倒抽了一大口氣,驚訝地問道:「師父,我跟人家鬥氣的時候講的華言風語,您怎麼會知道啊?」

  「不就你這小傢伙口無遮攔,給旁人聽去嗎?」顧鏡緣斜睨趙劍揚,微怒道:「這事已經成為武林盟領導階級的笑話了!別人說三道四,是譏諷、謾罵他人;你說三道四,卻是扯自己臉皮?你不要臉!我們五行門還要臉呢!」

  見到師父生氣,趙劍揚低頭認錯,說道:「這是徒兒的錯,徒兒下次再也不會隨便說話了!」

  「還敢有下次!」顧鏡緣心中暗爽,『還敢有下次』這話,從小到大,不知道給被師長念了多少次,婚後也給老婆念個沒完,現在總算輪到他拿來飆人。

  見到師父嘴角露出的笑意,趙劍揚猜想師父大概沒真生氣,於是提起膽子,答道:「師父,徒兒保證不會有下次!徒兒從今以後,說話都會三思、四思,再也不會口無遮攔,亂七八糟說話了!」

  顧鏡緣手臂輕推,說道:「很好,那你乖乖回房睡覺吧。」

  「不是吧?」趙劍揚只差沒跪下來,抱住顧鏡緣的大腿,他嘟嚷求饒:「弟子都自承是好色之徒了,還要弟子去那間房睡嗎?難道師父您不怕弟子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嗎?」

  「請便。」顧鏡緣正色道:「你好好想想,也該知道你老家安排她們在你身邊,打得是什麼主意吧?」顧鏡緣內心盤算:「劍揚來到武林盟快要一年了,應該早就聽說過星峰生前的作為,縱使之前都不知道,搞不好剛剛也在湖中鶴、壩頭龜處偷聽到了什麼。否則以劍揚的個性,偷聽他倆老說話,劍揚只當防賊,決計不會老實認錯。劍揚這回老實認錯,又刻意迴避了話題,一定是內心有鬼!」

  「師父。您越說,徒兒越不明白了?」

  「孩子。為師以為你加入武林盟將近一年了,也應該聽聞過許多事,不論這些傳聞是好是壞,是真是假,我都希望你留意在心,好好審思。尤其是你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十多年過去了,顧鏡緣實在看不出來,趙劍揚與趙星峰除了劍術天分之外,外表有哪些相像。可是那只在意遠近親疏,蠻不講理的敵我成見,竟然父子一脈相傳!一旦被視為自己人,作為如何差勁都能開脫;若是被視為敵人,品德如何高尚也能雞蛋挑骨頭。一想到這,顧鏡緣就替趙劍揚覺得頭疼,倒是呂狼風跟趙劍揚相反,呂狼風外表與生父吏鼇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旁人認不出兩人是父子,起因在兩人個性氣質相差太遠。吏鼇雖然多疑,卻充滿自信,天生俱有王者風範;呂狼風妄自菲薄,遇事卻剛愎自用,硬幹獨行,活脫脫一匹孤狼。

  為人師表,顧鏡緣衷心希望,這兩個孩子能互補有無,調和中庸。

  顧鏡緣眉頭大皺,嘆息道:「汝父,不惜與全武林為敵,傷天害理,是希望培養出適合使用『流星鋼』的下一代。他當然希望能維持這樣的血脈,所以才安排了為數不少,能使用『流星鋼』的年輕姑娘在你麾下。否則就純粹的暴力而言,選擇男性做為私兵,不是更有利嗎?」

  顧鏡緣二十年前左右,並沒有與吏鼇等人在長安同行,所以不知道『影兵』大多是女子的原因真相。現在這般言論,不過是藉由現況,前後推敲而來。

  「師父。弟子是個好色的小鬼頭,喜歡想像各式各樣骯髒污穢的事情!這事弟子早就想過了。」趙劍揚停頓一下,故作正經,說道:「但是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是要有感情基礎吧?」

  顧鏡緣笑道:「所以現在不是讓你們睡同一間房培養感情嗎?」

  趙劍揚瞇起雙眼,心中碎念:「為老不尊嗎?總覺得師父越來越不正經!難道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我說話就故意不正經?」

  顧鏡緣吃的鹽,終究比趙劍揚吃的飯還多,自然明白這小鬼頭狐疑的雙眼,在猜想什麼!顧鏡緣細聲說道:「不是師父故意為難你,你自個想想,你之前睡在哪啊?」

  「這幾天,我睡在臥狼穴閣的客房啊!跟狼風一起。」

  「首先那座閣樓,名叫穴狼臥閣。」顧鏡緣強忍笑意,說道:「再者你下午才幹了那種事!狼風還能跟你心平靜氣相處嗎?真不知道,你是大而化之,還是故意當作沒事!」

  「我們可是同門兄弟,難道他要因為一個先動手的外人記恨我嗎?何況跟師父同行的那個小女孩,不也還說李圓有得救嗎?再怎麼說,等大家知道那怪物是李圓的時候,她也已經動手傷人,殺害了胡師兄吧?我出手完全符合是非公義吧!沒道理我要給狼風記恨啊?」

  「同門兄弟……」顧鏡緣迴身負手,看著黑暗的夜空。黑暗之中,一股呼聲不斷迴盪,直擊顧鏡緣心頭。他刻意裝得輕鬆,笑道:「我們五行門,一代只收七個門徒,你知道為什麼嗎?」

  「祖師爺說『樹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癡』,所以我們五行門一代僅止七人。」

  「是『樹大必有枯枝,人多便難相知』吧?祖師爺擔心五行門兄弟鬩牆、門派內鬥,所以故意設下門規,希望藉由縮減人數,讓五行門團結一致。」顧鏡緣感傷地搖搖頭,嘆道:「然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五行門最終還是滅於內鬥,還是跨輩分的內鬥,在唐代,我們五行門就因內鬥覆滅!最後的倖存者公孫祖師,在百藥莊的庇護下,才重新發展。五行門從此也與洛陽公孫家、襄陽百藥莊脫不了關係。這也是過年過節要先祭拜開宗祖師爺,再祭拜中興祖師爺的緣故。」

  趙劍揚心道:「一個叫鄭仲光,一個叫公孫光,合稱兩光祖師爺。」

  顧鏡緣背對著趙劍揚,並不知道這小鬼正在偷笑,續道:「結果五行門傳到我的手上,終究又出了叛徒。我與雲翔親如兄弟,他都能不顧情面背叛武林盟、背叛五行門。你可是親手屠戮了李圓,還妄想狼風跟你毫無嫌隙嗎?你若真是狼風親友,會不知道他十分記仇嗎?」

  顧鏡緣轉身一看,趙劍揚果然臭一張臉。顧鏡緣搖頭道:「唉。先別說狼風!你的個性也是大有問題!我是師父,說兩句也不行嗎?狼風愛記舊仇,難道不是事實嗎?你捫心自問,要是今時今日有把李圓當作是自家人,你會魯莽動手嗎?為師敢膽打包票,你不但不會動手,還會阻止別人動手!坦白說,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覺得胡偉山那孩子,遠比李圓親近罷了!哪有什麼是非公義可言?」

  趙劍揚沒想到會惹火上身,急忙想著如何脫身。他心念一動:「師父其實滿容易給人牽開話題,還是拉扯一下話頭好!」

  「而且路教主的話也不能盡信!她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顧鏡緣擔憂道:「何況使用血胎池救治李圓,終究跟我們要佔領『天上天宮』的第一要務衝突啊!破壞血胎池阻止『鬼眾』生成士卒,使『鬼眾』人力中空,好方便我們佔領『天上天宮』,不是你的主意嗎?要救治李圓不知道要多少時間?這些時間夠不夠血胎池製造『鬼眾』雜卒,要考量的事太多了。」

  趁顧鏡緣言詞告一段落,沉思之時,趙劍揚馬上插入,問道:「師父我知道錯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可能要我馬上變個人吧?何況說到師兄弟,鷲明怎麼沒跟您同行呢?」

  「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何鷲明這個人了。」顧鏡緣給趙劍揚一帶,便換了話題,只是這個答案,大出趙劍揚意料。

  眼看師父由微怒轉哀愁,趙劍揚慌道:「鷲明,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看著趙劍揚的肥臉,擠上緊張、擔憂,不禁讓顧鏡緣笑岔了氣,他笑道:「在大家的勸說下,武當派跟生死谷兩造總算和好如初,鷲明也認祖歸宗,跟著父親姓藍了。他現在跟父親一同守護武林盟,畢竟總不能讓嵩山鬧空城吧?」

  趙劍揚碎嘴,在心中低念:「師父果然是年歲大轉番顛了嗎?」

  見趙劍揚無言思索,顧鏡緣善解道:「莫非你是在擔心報告上那數百名,可以隨意投入戰局的『鬼眾』嗎?」

  師父願意鋪橋,徒弟焉能錯過?趙劍揚馬上搭腔道:「是!徒弟非常擔心。畢竟我們武林盟目下把戰力分段,不如蝕武之日時集中,恐怕是個危機!」

  「唉。孩子你也用不著假裝先天下之憂而憂,老老實實回房睡覺吧。為師直接跟你說『現況就是你跟狼風不適合睡在一塊,御劍山莊要招待的客人太多,也沒別的空房』,你就認份點吧。」顧鏡緣緩步離去,細聲說道:「戰局之事,自有盟內長老擔憂。夜深了,快睡吧!」

  趙劍揚心道:「師父看來已經發現我老是在帶開話題,他老人家都開門見山說了,我只能乖乖在『影兵』們的房間待一夜。」

  待師父走遠,趙劍揚無奈打開房門,正當他要打招呼之際,才發現不等嵩山鬧空城,這間房間已經空無一人。

  房間桌上用紙鎮,壓住了一張信籤。趙劍揚拿起來一看,上面寫道:「稟告主人,我等另有輪值,不會在房中擔誤主人安睡。」

  甲工整的字跡,配上七人搶破頭的簽名,讓趙劍揚心頭五味雜陳,他心道:「她們似乎聽見我跟師父的對答了,她們如此善解人意,我就更加覺得羞愧呢。」

  趙劍揚心裡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一躺上床,對『影兵』的歉疚也拋諸腦後了。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趙劍揚洗臉漱口後,便如往常晨練。繞著御劍山莊外牆跑步,跑了一圈半,總算追上呂狼風。

  「狼風。早啊。」

  呂狼風扳著一張臭臉,明顯是故意視趙劍揚為無物。趙劍揚熱臉,碰上呂狼風的冷屁股,他摳了摳頭,暗自不悅:「昨天的事,縱使我有錯,李圓也錯得比較大邊吧?竟然為了個瘋婆娘故意不理我,難道要我低聲下氣跟你道歉嗎?大不了,我也不要理你。」

  趙劍揚撇過了頭,鐵了心跟呂狼風冷戰。兩人在晨練中,再也不和對方攀談。

  可是呂狼風畢竟是自個師兄弟,一跟他冷戰,趙劍揚在這御劍山莊也沒有多少親友,不知該找誰打發時間。師父顧鏡緣、師叔公孫丑、結義兄長吳克真等,忙碌於盟務,就連指導武藝都沒空閒,何況是陪趙劍揚廝混。莊內不同門派的同屆同學就武千紅、鄭雙妍兩人,而這兩人前來御劍山莊,並非她倆是為反攻『天上天宮』召集來的強者,而是因為她們是呂狼風的未婚妻。

  呂狼風的牆角,趙劍揚在冷戰時去挖,恐怕不太妥當,如此一來莊內親近之人,就只剩下兩位師母跟八卦門龜鶴二仙。

  趙劍揚自覺十來歲的少年,老纏著師母,不太像樣,於是晨練結束便提了兩盆熱水,去找龜鶴二仙。

  用手背敲了幾下門,聽壩頭龜說道:「是哪位啊?」

  趙劍揚深吸一口氣,說道:「晚輩趙劍揚向胡師範請安。」

  房內一陣細聲交談,壩頭龜答道:「我師兄還在練功,他很高興你的美意。有事廳堂上見吧。」

  「可以讓我進去嗎?晚輩替兩位前輩打了洗腳水!」

  壩頭龜打開房門,有些訝異地看著抱著兩盆溫水的趙劍揚。趙劍揚不待壩頭龜答話,抱著水盆闖進內房。

  湖中鶴打著赤膊,正在內房練功,一看見趙劍揚,便怒道:「小雜種,誰讓你進來的!」

  「龜前輩,讓我進來的。」趙劍揚將一盆熱水放在桌上,另一盆放在椅邊,說道:「胡師範,晚輩準備了洗腳水,待您練功畢,晚輩替您洗腳吧!」

  「小雜種。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鐵定不安好心。」湖中鶴說歸說,很快就收功坐在長椅上。

  趙劍揚在五行門時,也沒幫過師父、師兄洗腳,這可是他頭一次拍長輩馬屁。沒練習過的事,再用心,也難以讓人滿意。不過這回湖中鶴倒是閉上雙眼,咬緊牙關,不發一語。若要叫外人看見此間場景,搞不好還會以為是趙劍揚在拷問湖中鶴。

  待趙劍揚替湖中鶴搓完兩隻臭腳,湖中鶴捻鬚問道:「小雜種,你師父昨天夜裡,還是今天早上,跟你說了什麼嗎?」

  「有啊。」趙劍揚避重就輕地回答:「師父交代晚輩,最近要跟同門的呂狼風分房睡。師父認為我們倆最近一定會有嫌隙。」

  「果然不安好心。」湖中鶴歪嘴說道:「現在就是沒人陪你,你這小雜種才跑來串門子嗎?」

  只一回合,就給湖中鶴看破手腳,不過趙劍揚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說道:「外公。晚輩知道您看到晚輩就想起晚輩父親,一想起晚輩父親就生氣。但是半年後,我們武林盟就要反攻『天上天宮』了,晚輩是少數熟門熟路的武林盟子弟,勢必一定要挺身而出。然而刀劍不長眼,晚輩未必能平安歸來。晚輩與您,祖孫二人,恐怕沒有多少時間相處了。晚輩不想留下遺憾,只能替您洗腳,以微薄的心意,報您教導之恩。」

  湖中鶴給趙劍揚搶白一輪,沒有心理準備的他啞口無言。

  沉浸了半响,湖中鶴雙手一縮,五指握拳,眉揚鬚張,緩道:「小……小孩子,明天你晨練完,就來找老朽吧。臨時抱佛腳,雖然不對!但是古人也講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湖中鶴停頓了一會,改對壩頭龜說道:「師弟。幫我送……劍揚出去。」

  湖中鶴下了逐客令,趙劍揚也只好乖乖離去。待房門關上,趙劍揚依稀聽見壩頭龜說道:「早些這樣,不就好了嗎?」

  給師父提點過,趙劍揚不敢多聽,便邁開大步而行。

  所幸趙劍揚鼓起勇氣,去幫湖中鶴洗腳,兩人私下相認之後,湖中鶴不但對趙劍揚態度大變,就連盟中諸公,都發現他從一個暴躁的糟老頭,變得了和藹的大善人。這樣一來,趙劍揚即便沒有了呂狼風的陪伴,還有湖中鶴的一對一指導。

  四、五日過去,趙劍揚武藝雖然稱不上突飛猛進,卻也因為有人督導,鍛鍊得札實。

  在胡偉山頭七前夕,現任華山派掌門葛丹,與眾華山弟子趕到御劍山莊。隔日葬禮簡單隆重,武林盟上下化悲憤為力量,意圖打倒『鬼眾』替胡偉山報仇,就一個人在胡偉山的墳前哭哭啼啼、大聲哀號。

  趙劍揚連哭聲都不用聽見,也猜得到號泣者是張元嘉。趙劍揚沒有能力,也不覺得需要勸慰張元嘉,他認為遲早張元嘉會走出胡偉山死去的陰影,如同這十幾年來每一個失去同伴的盟友一樣,能跨越悲傷,發憤圖強!

  其實不只是趙劍揚,武林盟上下成員,大多放眼在半年後的反攻。沒有人有多餘的心思,分擔他人的懦弱與悲傷。

  對這場葬禮,趙劍揚有些許疑惑,他向吳克真問道:「兄長大人,雖然我提問這件事,似乎不太得體,不過同日命終的李圓,怎麼沒有為她舉行葬禮呢?」

  吳克真正色道:「應呂師弟的要求,李圓的屍體現在封存在冰庫。這幾天,他日日都去留月樓陳情,希望反攻『天上天宮』時,能使用血胎池治療李圓。盟主雖然不置可否,但是我覺得希望很渺茫啊!」

  趙劍揚畢竟不是呂狼風,聽見「渺茫」兩字,趙劍揚只是稍作嘆息,一點兒也不為李圓難過。

  時光飛逝,有件事情卻大出趙劍揚意料。胡偉山的尾七都過了好幾天,張元嘉卻仍走不出這悲愴的漩渦。遠眺著張元嘉,趙劍揚對自個的無能為力感到愧疚。 

  明明是個鳥語花香,五彩奔放的美麗午後,山林溪瀑洋溢著熱夏的活力。但是熱力的光芒,一照射到這個坐在小溪畔的人身上,光亮全被他的陰鬱所驅散。這人便是張元嘉,他抱著雙膝,瑟縮成人球,坐在水邊。一個人望著那緩緩溪流,渴望這條小小山澗能帶走他滿心的悲傷。  

  「如果那一瞬間,我反應得過來,別說是胡師兄,連李圓都不用死。」擁有『流星鋼』,擁有連『鬼眾』都忌諱的力量,趙劍揚還是一個沒有建樹的俗人。連跨出腳步勸慰悲傷的同伴,都做不到。

  馬上就要七月入秋,肅殺的金風能否吹走糾纏在此的悲傷與內疚?

  配合趙劍揚從『天上天宮』帶回來的消息,武林盟已經計畫了名為『朝日』的攻略行動。打算在十月十日,佔領『天上天宮』,永遠斬斷『鬼眾』對人世的羈縻。

  身為武林盟少數在『天上天宮』歷劫歸來的張元嘉,他振作與否,也間接影響『朝日』行動成敗。武林盟上頭並沒有交付勸慰張元嘉的任務給趙劍揚,但是趙劍揚認為自己對張元嘉有責任,可是他卻遲遲無法踏出腳步,去與張元嘉攀談。

  看來今天又與之前的日子相同,在駐足不前中逝去。當趙劍揚正放棄時,有另外一個人,走向張元嘉。

  「張元嘉!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張元嘉連頭都不抬,軟弱無力地答道:「我沒有躲。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還有彭師妹,妳直接連名帶姓叫人,很沒有禮貌。」

  「哎呀。竟然擺起前輩的架子了啊?你要是真有心當別人的『師兄』!就不該躲在這兒消沉吧?」彭水凌雙手叉胸,右手食指不停敲打左手手肘。

  「我沒有要擺譜的意思。我們同在幾個師範底下受過教導,師兄不過是個禮貌的稱謂。」張元嘉起身面對彭水凌,續道:「而且我說了,我只不過是想靜一靜!」

  「我在飯廳聽見葛掌門說了,這幾天華山派練功,你都缺席沒到!身為一個武林盟的金鷹,所謂的靜一靜,是指荒廢練武?」彭水凌手指停敲改握,緊緊抓住左手肘。看來她是下定了決心,特地開門見山,質問張元嘉。

  「荒廢又如何?勤練又如何?偉山從不遲到、早退,總是比他人還要勤勉!他換來了什麼?就換來一灘支離破碎的血肉!」張元嘉雙眼紅腫,續道:「我累了,不能自個靜一靜嗎?我累了,不能休息不練功嗎?我累了,不能棄劍洗手,回家鄉夏耕冬獵嗎?」

  「好!就當你真的是累了!你可以靜一靜!你可以不練功!但是你不可以放棄!尤其是把你的放棄,說得好像是被胡師兄啟發的一樣!胡師兄願意看到你放棄嗎!」彭水凌戟指張元嘉,怒道:「如果胡師兄,真如盟主所言,是保護盟內同伴而死,你認為他會願意看到你在這兒自暴自棄嗎?你沒有華山派的榮耀?你沒有學武之人的尊嚴?難道你連貫徹始終的責任感都沒有嗎?」

  「妳不也是非掌門嫡系出身嗎?我們這些旁系,本來就是門派裡頭的砲灰、笑柄,哪裡來的榮耀?」張元嘉笑了,但那並非是開朗的笑容,而是充滿悔恨的訕笑。他面對彭水凌那訝異的神情,續道:「我本來就不想學武,跟師父上華山,只是不想被父母拋棄,不願意讓父母去抉擇罷了。我本來就一雜渣,遠離各位,別讓你們被我拖累,就是我的責任了。」

  「你怎麼有這麼多偏頗奇怪的想法?我們同是去過天上天宮的武林盟金鷹,我們有義務、有責任支持『朝日』反攻!差你一個人,就少了六位高手上天上天宮!你知道嗎?」彭水凌氣脹了雙頰。

  「我從小就一直問著自己,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師長們都說,人活著一定有他的價值,但是我完全看不見,自己的價值所在。沒有良好的家世、沒有突出的武藝,沒有俊俏的外表,一無長處,活著簡直就是在為華山派丟人。妳不是也看不起我,認為我沒有做師兄的資格嗎?別急著否認,不只妳,我知道五行門趙師弟、呂師弟也瞧我不起,更別說是掌門師兄那些華山嫡系。」張元嘉的笑聲,從訕笑轉為苦笑,他續道:「我知道你們個個瞧不起我,在我面前只是客套,偽裝友善,其實巴不得人世間沒有我這個人!妳也親口講了,其實有我沒我,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另外六位高手吧?」

  「既然你認為大家瞧不起一無是處的你,那你為什麼不改變自己呢?李白有云『天生我才必有用』,你有空閒自暴自棄,為什麼不尋找自個的長處?」

  「不。妳完全不明白。」張元嘉嘆息後坐下,凝視著水面,企圖在水面上尋找胡偉山的光影。

  彭水凌上前幾步,打算繼續勸說,可是當她看清張元嘉右手邊的泥灘,她頓時有悟。在泥濘上,簡單、樸實的線條,卻將胡偉山的外貌、氣質刻畫得栩栩如生。張元嘉並非天生一無是處,而是在武林盟一無長處。

  趙劍揚躲在林後,看不到泥灘上的畫像,卻明白連彭水凌都勸說不動,自個鐵定是沒法。為了避免自討沒趣,趙劍揚信步走回御劍山莊。他邊走邊想:「看來還是要靠我使用上位者權限,來回接送大家。這樣不但能頂胡師兄、李圓的缺,也不需要強逼張師兄了。人各有志,逼迫他也不是好辦法。」

  半路上突然殺出一道黑影,來者正是貪吃鬼小戊,她急道:「主人!您現在不可以走啊!走了就錯過大好良機了!」

  「貪吃鬼,妳這話什麼意思?」

  「我不叫貪吃鬼!」小戊費盡力氣將趙劍揚拉扯到張元嘉面前。

  張元嘉看見兩人,防衛心起,說道:「兩位也是來取笑在下的嗎?彭師妹你又有伴了。」

  小戊指著泥灘上栩栩如生的胡偉山肖像,說道:「主人!你快看啊!」

  趙劍揚除了劍術天分以外,其他專長無異於凡俗,完全不懂得小戊在要緊什麼。

  眼見勸服不了自個主子,小戊改對彭水凌說道:「把張師兄畫圖的才能,運用在繪製場景上,就可以解決嚮導的問題了!」

  彭水凌、趙劍揚,甚至連當事人張元嘉都一聽大驚!真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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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大漠倉鼠
晚安~小羊~倉鼠帶宵夜來啦~(拿出紐西蘭牧草XDD

12-05 23:10

小羊,喪失一半ed
0.0 (飛撲
12-06 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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