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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六十八章  龜鶴與劍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11-27 21:55:00│巴幣:18│人氣:425
    ◎封面圖取自GOOGLE,如有侵權還請告知,會立即撤除。



  呼應庭院中的悲泣哀號,原本還烈陽高掛的天空,變得一片陰沉,一滴雨點,率先灑落在漆黑的阿修羅王冰冷的面具上。

  騎坐在夢俅的屍身,趙劍揚不停喘息,全身肌肉酸軟。放開緊握的拳頭,抬頭望向蒼天,靜待逐漸變大的雨勢,洗去一身的憤怒與自責。在漆黑的阿修羅王身後列隊的公孫丑,排眾而出,越過庭院,抱緊跪倒的呂狼風。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公孫丑,也難以安慰呂狼風。畢竟這夢俅真是李圓,牠也先襲擊了盟內成員,還擊殺了華山派的胡偉山。

  雨滴從細粉轉為大豆,一粒粒打在觀戰群雄身上,每個人的心都因為不同的理由糾結。

  「漆黑的阿修羅王也不過如此嘛。」批著黑色斗篷的中年女性低聲笑道:「檮杌。你總是賭錯邊呢。」

  即便亂髮遮掩,也難以掩飾腐檮杌悲戚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回復中年女性:「屍姊。我不認為自己選錯了邊。如果漆黑的阿修羅王面對自己的兒子,也無動於衷、鐵石心腸,那我才真正選錯了邊。」

  莫蒼舒知道人稱屍饕餮的武林前輩,正嘲笑自個師父反覆無常的矛盾,因為莫蒼舒的師父腐檮杌最出名的便是厭惡假公濟私,可是腐檮杌現在卻說了這樣徇私苟且的話,來當作立論的理由。

  看著師父腐檮杌那缺少中間三根指頭的右手掌,莫蒼舒知道他師父內心深處,一直把破門斷指當作憾事。兩相對比起來,自然師父是羨慕呂狼風,羨慕漆黑的阿修羅王還願意為他楞一會。而非翻臉無情,斷人三指,逐出門派,只為了保全面子。

  屍饕餮不放過大好良機,繼續酸道:「當年你家老頭子,廢你三指,讓你無法練劍的事,該不會你還耿耿於懷?拜託,你要不是得此良機,離開南海到大漠發展,哪有今天這麼威風?」

  不待漆黑的阿修羅王號令,腐檮杌逕自離開庭院,因為他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不停拉扯他五臟六腑,讓他痛苦難以自適。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阻止牠?」趙劍揚決定質問湖中鶴,好發洩他滿腔的惡意。同時漆黑的阿修羅王向大家說道:「這不幸的結局,大家始料未及。請替胡師範掠陣的各位回房休息,本座已經派人善後,現下就靜待華山派的消息吧。」

  負手看天的湖中鶴,眉毛一挑,說道:「老朽幹事,只憑天地良心,不需要跟你這小雜種交代。」

  趙劍揚正要回嘴,卻給壩頭龜伸手推開。壩頭龜替湖中鶴披上長衫,撐傘避雨,小聲說道:「師兄別跟這小鬼一般見識,我們趕緊回房吧。」湖中鶴收斂情緒,又回到那面無表情,目空一切的模樣。他正要開口,卻有一道灰影從他身後竄出,猛力撲倒趙劍揚,這人正是掙脫開公孫丑的呂狼風。

  「我沒有辦法!如果我不出手的話,鄭同學也會死啊!」愧疚讓趙劍揚難以反抗,他就像身上的濕泥,汙穢又軟弱。他不敢對呂狼風說實話,告訴呂狼風,在他心中華山派的胡偉山,遠比即將嫁入五行門的李圓更親近、更重要。也不敢直言就是怒髮衝冠,憤怒讓他非得殺死李圓,好替胡偉山報仇。

  趙劍揚的藉口迴響在還未離去的少數人之間,就連他自己也感受得到,沒有人相信這個理由。

  滿臉淚水的呂狼風緊扯趙劍揚衣領,說道:「我知道是小圓錯了!但是你殺了小圓,胡師兄就能死而復生了嗎?師父說止戈為武,停止爭鬥才是練武的目的!這到底算什麼?一報還一報嗎?」

  「我……」趙劍揚直視著呂狼風那充滿血絲的雙眼,他無言以對,本來就不是舌燦蓮花的他,更加窘迫。

  看著身旁那張頭臉碎爛,難以辨識的屍體,呂狼風苦笑道:「好!就算你要替胡師兄報仇,你也不願意留她一條全屍嗎?」

  「不知好歹啊!臭小子!」湖中鶴左手一提,拉住呂狼風後領,將他甩了出去。

  公孫丑縱身一跳急忙接過呂狼風,他憤恨地瞪視著湖中鶴。

  湖中鶴冷哼一聲,說道:「公孫小弟,你們五行門把人教得真好啊!一個下手不留情,事後才來怪罪旁人;另外一個放任未婚妻在盟內尋釁,傷害盟友,卻問難制止的人?你們五行門門徒幹事都是非不分,瞻前不顧後嗎?」

  公孫丑的醜臉扭曲,嘴角顫動:「胡師範所言甚是,晚輩沒有好好提點兩位師侄。不過是逢驚變,小孩子有些情緒,蔽人覺得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老朽早就聽說過五行門教導門徒鬆散,要是讓老朽來選,絕不會讓自家子孫進五行門。」湖中鶴反瞪公孫丑,全然不畏懼公孫丑醜惡的怒容。

  御劍山莊的庭院格局不小,內外兩院由庭池分隔,外院被高牆哨塔包圍戒護。原本群聚在這的數十名武人,都聽從盟主號令各自回房休息。就剩五人在庭池旁怒目相視,其中湖中鶴明顯佔了上風,畢竟有壩頭龜替他撐傘,並不用拿著頭頂迎接越來越大的雨勢。

  公孫丑將呂狼風輕放在廊道屋簷下,續道:「胡師範,你再說下去,就違反了上任盟主的法旨了吧?」

  「真要說,也是上上任……」湖中鶴話還沒說完,走廊的盡頭一陣奔跑聲響,九個人從門廊處趕了過來,他們滿身濕淋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阿丑,這是怎麼回事?」一人脫下斗笠,他正是五行門掌門顧鏡緣,他掃視庭池周遭,檢視凌亂的環境與池水上的浮紅。

  「師兄!」公孫丑的醜臉,由怒轉喜,但是馬上又陷入了原來的氛圍。

  「怎麼回事?」湖中鶴歪嘴笑道:「不就你們五行門,又替武林盟闖禍了嘛!」

  顧鏡緣看著公孫丑鐵青的顏色,明白湖中鶴的言詞雖然偏頗,卻也未脫離事實太遠,他歉然道:「胡師範,能不能請您說清楚一些呢。畢竟我們幾人奉命連日趕來御劍山莊,並不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你們鼇黨,那些異想天開的主意惹禍!」湖中鶴袖子一甩,轉身離去,走沒兩步,又看著呆愣在池邊的趙劍揚。湖中鶴開口欲言,唇張鬚動,最後卻嘆了一口氣離開。

  湖中鶴一走,趙劍揚更加賴在池邊,也不管半個人浸上了池水,悶頭翻躺在地。

  餘下幾人一一在走廊上,脫下遮雨的斗笠,這九個人,有一半趙劍揚都認識。師父顧鏡緣、兩位師母、前去領路的兩位師姐,彭水凌與柯招賢。另外四人他不認識,不過其中一人,外貌看來不過是十歲左右的稚嫩女孩。

  趙劍揚雖因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心頭鬱結,但仍忍不住訝異地在心中叨念:「虧我還一直擔心師父的安危,原來他老人家一路上左擁右抱,還陪著小妹妹慢慢徐行,根本一點危險也沒有!」

  大師母古倩雯,先是安慰著一臉鼻涕淚水的呂狼風,然後小聲問著公孫丑:「阿丑,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彭水凌、柯招賢兩人也急於知道這問題,她倆上午時,奉命前往南京城迎領顧鏡緣等人,萬萬沒有想到下午一回到御劍山莊,在莊前便聽到數人的嘶吼聲,趕進內院一看,還看見胡偉山滿身是血被人用擔架抬走。更讓兩人驚懼疑惑的是那具,在池水中浮沉的夢俅屍體。

  公孫丑無奈地表示:「師姐,其實蔽人也不清楚,事情發生的時候,蔽人跟盟主在一塊討論盟內事務,突然外頭有喧鬧聲,門口有派駐金鷹守衛,所以我們一開始也沒當一回事。不一會輪值門衛的華山派張元嘉闖進議場,要求盟主派人增援庭院。張元嘉情緒緊張,胡言亂語,但是盟主卻聽見了兩個關鍵字,『夢俅』。『夢俅』是劍揚上一次任務報告中,提過的『天鐵妖怪』,所以盟主二話不說,要求全莊的高手前來池邊掠陣。怎知道正當胡師範要制服『夢俅』之際,狼風卻說那頭怪物並非是『夢俅』,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那怪物趁此空檔,便殺害了華山派的胡偉山,劍揚一氣之下,又失手殺害那怪物。」

  顧鏡緣苦著一張臉,應道:「所以真如胡師範所言,我們五行門又替武林盟闖禍了嘛。這頭怪物是鄭雙妍還是武千紅?」

  給師父一問,呂狼風心虛地說道:「都不是……」

  大師母古倩雯見縫插針,冷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個花心的師父,徒弟自然也花心。」

  顧鏡緣背上發寒,臉上仍是一本正經,他問呂狼風道:「都不是?那這位『姑娘』又何許人也?」

  「是御劍山莊師範陳辰的徒弟李圓。」質問趙劍揚時的氣勢消失,在師父面前,呂狼風又變回妄自菲薄的無用小鬼。

  顧鏡緣嘆氣搖頭,心道:「這真是一團渾水,這事先別說武林盟內有什麼影響,光是劍揚跟狼風之間,大概就會生出無可抹滅的芥蒂吧?」

  小女孩在走廊上探頭,細嫩的幼女聲說道:「牠是『天鐵蛇族』嗎?那牠還有得救喔。」

  原本意志消沉的呂狼風抬起頭來,聲音顫抖:「真的嗎?」

  小女孩說道:「真的有救。牠現在不過是頭顱被打碎,所以失去動靜,就像是軍隊被除去了將領,一時之間沒有人指揮。只要讓牠頭顱復原,就能讓牠恢復正常。」

  呂狼風悶哼一聲,噓了女孩,怒道:「小妹妹!妳講得不都是屁話嗎!我也知道她頭顱破碎導致死亡,問題是頭破成這樣還有得治嗎?剛剛我們武林盟神醫陳前輩也在這,能治的話,她會不聞不問嗎?」

  「你們凡人當然沒得治啊,我們『天上天宮』的『血胎池』有得治。」女孩笑道。

  這回換賴在池泥中的趙劍揚,給小女孩釣起來。趙劍揚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看著小女孩,驚訝地問道:「妳怎麼知道『天上天宮』有『血胎池』,又怎麼知道『血胎池』可以『製造』人身?」

  「劍揚!不得無禮。」顧鏡緣斥道:「這位可是神教陸大教主。」

  「沒關係。顧掌門。」女孩一個輕點,躍上走道欄杆,與池水旁的趙劍揚面對面。她微微笑道:「好久好久不見了呢,馮丹尼。」

  『馮丹尼』三個字就像是千百斤的棒槌,用力敲在趙劍揚的後腦上,他登時眼前一白,昏了過去。

  待趙劍揚清醒過來,人已經在御劍山莊的某間客房床上。他伸手捏了捏緊繃的脖子,心道:「是因為不但使用了菩提達摩的密儀,又借用了『流星鋼』的力量嗎?」感受到從右手掌心向外擴散的酸麻,趙劍揚明白了這兩種提升力量的方法並用,自個的身體承受不住。

  紙窗外天色陰暗,看來這一昏,已經是半夜了。趙劍揚起身下床,發現自個身上穿著乾淨衣物,並非是下午那套滿是泥水血汙的髒衣服。外房有人聲燭光,趙劍揚摳了摳臉,心道:「不知道外邊是誰?」

  趙劍揚才正猜想外房有哪些人,房門便被推開,戊拿著餐籃走進房內。剛進房的戊,完全不在意躲在門邊探聽的趙劍揚,自顧自擺起水酒碗盤。待幾樣小菜擺好,戊便順手拿了一塊肥嫩的炒五花肉放進嘴裡,仍是無視趙劍揚便大步離開房間。

  戊一到外房便說道:「哈哈!妳們還笑我貪吃!結果我一準備好,主人就醒了吧!」

  聽見『主人就醒了吧』這幾個字,其餘『影兵』一同擠進房間,四處張望,找尋主人。

  躲在門邊的趙劍揚尷尬地對眾『影兵』笑道:「大家好啊!幾天不見了,妳們執行盟主分配的任務順利嗎?」

  「不太順利。執行哨戒任務的盟內成員,傍晚都被集合起來罵了一頓。」乙搶了一張椅子坐下。

  甲大剌剌坐在床沿,搶話道:「還不都是幫主人背鍋!武林盟堅決認定下午那頭是外面闖入的怪物,絕對不是盟內成員所變,所以我們這些負責哨戒的小兵就得給人罵了啊。」

  「既然妳們都露出頭臉,也不變聲掩飾了,幹啥還穿夜行衣啊?」趙劍揚想轉開話題。

  甲笑道:「內有織網戰甲的夜行衣可是『影兵』標準裝備啊。」

  「講到標準裝備!主人您下午丟在池邊的『青釭』,我們也替您撿回來了。」戊從外房探頭說道:「現在放在外邊桌子上。」

  「您是不是對下午的事,還有疙瘩?」乙說道:「其實您身為一名劍客,沒有出劍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啊。」

  沒有成功轉移話題,趙劍揚乾脆順勢坐下,杵在門邊不發一語。

  趙劍揚自個心頭雪亮,棄劍出拳,是喪失了理智,並非是想要手下留情。

  「武林盟幾個大頭,為了這件事非常煩惱呢!」甲知道趙劍揚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是她有義務讓主人明瞭現況。甲說道:「盟主不確定迎仙台一次最多能出入多少人,不過能確定最少是七人。他本來計畫你們七個,每一個可以替一個小隊做嚮導,讓最少四十九人進入『天上天宮』。現在少了胡偉山跟李圓,就變成三十五人了。」

  「四十九個武林盟高手都不見得能攻佔下『天上天宮』,現在變成只有三十五人恐怕更難成事了。」眉角在有疤的庚接著甲的話頭說道。

  「我覺得不用擔心這個,我使用『上位者權限』來回接送的話,就可以跑好幾趟吧?」趙劍揚小心翼翼地挑選話題。

  「嚮導的問題呢?真正對『天上天宮』路熟的人,只有主人吧?」甲一槍回馬,話鋒直戳趙劍揚。

  趙劍揚靈機一動,說道:「小戊!妳不是什麼都能吃,連別人的想法都能吃嗎?那妳可以把我心裡頭『天上天宮』的情報吃掉嗎?」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我只能吃旁人現在想的想法,沒在想的事情我可吃不到!」小戊拿著兩個飯鍋回房,一個放在桌上,另一個她拿起飯匙便吃了起來。

  乙邊替眾夥伴盛飯,邊笑道:「如果人家沒在想的事,妳也吃得到,那我們早就富甲天下了!光是賣小道消息,就能吃喝好幾輩子!」

  戊又抓了一塊五花肉丁,說道:「現在這也還過得去啦!起碼還是有逢凶化吉吧?」

  趙劍揚別過臉去,心道:「戊其實長得還滿標緻,要是改掉這一手飯匙,一手抓菜的吃相,就好了!」

  戊突然臉色一紅,低頭嚼飯。甲看見了,便笑道:「一定是給主人嘲笑吃相了吧?」戊嘟嚷道:「才……才沒有呢!」

  「如果盟主完全採用我的計畫,那確實可以忽略嚮導問題。」趙劍揚頭靠在牆上,思索道:「離開南天門後率先往北攻佔『貫星梯』,確定堵住『鬼眾』的增援的路徑後,兵分三路,一路往西北去破壞血胎池阻止『鬼眾』增加兵力,另一路往東南取得『天穹廳』的食物飲水,最後一路攻佔醫務室,取得醫藥。等站穩第一層天後,再往上攻略。我可以趁這段時間反覆來回南天門與御劍山莊之間,帶領更多高手前往天上天宮!」

  趙劍揚看著在吃飯的七名『影兵』,問道:「妳們被派去站哨滿辛苦嘛,半夜才吃飯?」

  「是沒到半夜才吃那麼辛苦,不過這也是幾天來,頭一次可以下崗吃飯吧。」甲說道。

  「為什麼?」趙劍揚大概沒想到會一發問,繞回自己不想提到的話題。

  「因為下午的事,發生在肘腋之下,而非門牆之外,讓那些老頭子們覺得站哨沒啥用吧。」乙答道。

  不想提下午的發生之事,趙劍揚拍拍屁股,假意說道:「那我去向盟主稟告,剛剛想到的事情。」

  眾『影兵』也不好意思戳破趙劍揚的理由,一一微笑送別。

  在『影兵』們的談笑聲中,趙劍揚匆匆離開房間,即便已經醒過來一陣子,他還是歪著頭喃喃道:「唔……這裡是……客房?我好像沒有自己來過這裡呢?」

  遲疑了一會,趙劍揚先是伸了個懶腰,拍拍自個臉頰,睜大迷茫的雙眸。左顧右盼後,趙劍揚決定在朦朧的月光下,來一回小探險,反正他不覺得會被御劍山莊的衛兵當作是小偷賊匪或是刺客強盜。打了個無力的呵欠,判斷自己身處外院客房的趙劍揚,試圖尋找前往留月樓的捷徑。

  走沒幾步,另外一間客房燈火通明,不斷傳來人聲。趙劍揚心道:「先過去打探一下,是嚴肅又不相熟的老前輩就路過,是認識的盟友就跟他們問路!」

  趙劍揚貼上窗邊,小心藏匿,只聽房裡頭的人說道:「師兄啊。您別老是悶悶不樂,那個孩子的事,智勝大師早就要您別插手了。您現在因為智勝大師從武林盟退休,就起異心,恐怕不太好!」

  趙劍揚心頭一凜,他認得這聲音是壩頭龜。趙劍揚暗忖:「這人既然是壩頭龜,那他口中的師兄,不就是湖中鶴那個老王八!真看不出來這老王八,竟然對武林盟有異心。」想到壩頭龜的卵蛋被燒傷一事,趙劍揚就暗自愉悅。

  「師弟。那年要不是遲了一步到嵩山,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湖中鶴輕輕一咳,續道:「活了一大把年紀,不禁會問自己,人活著是為什麼呢?我已經答應智勝大師不找四川趙家報仇了,但是不代表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了吧?」

  趙劍揚眉毛一挑,學了個湖中鶴常擺的豎眉臭臉,心道:「早就知道你這老王八跟我爹有仇,被我料到了吧!本人果然料事如神,連你這老頭要叛變武林盟的消息,也剛好給我撞破!」

  「秀霞都不計較了,我們兩個又能計較什麼呢?」壩頭龜說道:「倒是師兄這十五年來,還真的未踏足四川一步,也做得太過分了吧?一個年輕女孩,沒有了丈夫,又沒有孩子,連爹都沒有了,像話嗎?」

  「師弟。我早就說過別提這件事,我們相處了半輩子,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湖中鶴聲音上揚,些微動怒。

  「師兄!這不是知道不知道的問題!坦白說,我從小孤苦,可以說是師兄、師嫂扶養我長大成人,我跟秀霞名為叔姪,實為兄妹,她心裡很苦,我不得不多替她說兩句!您也自覺年歲大了,為什麼不放下歧見,去四川探望秀霞呢?」

  「她心苦!我的心就不苦嗎?好端端一個清白姑娘被人擄去,找到的時候,連小孩都有了!」湖中鶴氣急攻心,猛咳幾下後續道:「還說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屁話,跟顧鏡緣那小子求情!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考慮過我們八卦門的名聲嗎!」

  聽到這,趙劍揚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再聽下去,事情會大大不秒!正打算躡手躡腳離開,壩頭龜卻打開窗戶。

  壩頭龜說道:「師兄,您火氣一上,又咳嗽了,不如吹點冷風消消氣吧?都一大把年紀了,別動不動就生氣。」

  湖中鶴又咳了幾下,怨道:「總而言之!就是趙星峰這個人渣不好!要不是他把秀霞擄走,我們家今天會變成這樣嗎?」

  趙劍揚真後悔自個多事,偷聽他倆講話!趙劍揚心道:「湖中鶴的女兒也被我爹擄去,還有小孩!那我在黑門幻境中,不就看過這位女士!唉?這樣說來湖中鶴他女兒,有可能是我娘!那湖中鶴這王……」一發覺湖中鶴可能是自己外公,趙劍揚連在心中偷罵,也罵不出口了。

  趙劍揚仔細回想以往湖中鶴的言詞,確實找到些蛛絲馬跡,他心道:「所以他嘴裡的小雜種,是他的種雜了我爹的壞種囉?他對其他人似乎沒有用過『小雜種』這個詞。唉?他要是我外公不就慘了嗎?他剛剛才對武林盟有異心!不對,有異心也未必是要叛變!這種事還是聽清楚才是,千萬別聽了一半亂想、亂說!」剛聽壩頭龜說湖中鶴有異心,趙劍揚笑歪了嘴。幸災樂禍的他,就算沒證據告密,也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現在知道兩人可能有祖孫關係,便想替湖中鶴找理由開脫。  

  「師兄。趙星峰也離世十多年了,胡趙兩家就不能放下成見,握手言和!」

  「烏龜叔公!你一定要好好勸說這頑固的老頭子啊!」趙劍揚原本看壩頭龜不爽,認為他是個肥頭肥腦的混蛋中年,現在一整個感覺大逆轉!認為他是個溫厚成熟的壯碩中堅,巴不得他能馬上說服湖中鶴!

  清脆的敲門聲在半夜中格外刺耳,壩頭龜問道:「三更半夜,是誰啊?」

  「兩位前輩。晚輩五行門掌門顧鏡緣。」壩頭龜只比顧鏡緣略大,聲名也不響亮,但是顧鏡緣基於禮多人不怪的份上,還是把他稱作前輩。

  「開門讓他進來。」湖中鶴揮揮手不耐煩地吩咐壩頭龜。

  腳步聲來來回回後,顧鏡緣說道:「兩位前輩晚安,晚輩有一件不情之請,還希望兩位前輩成全。」

  湖中鶴乾咳一聲,笑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還是別請了吧?」

  一開頭就吃了閉門羹,倒是頗讓顧鏡緣驚訝,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禮之人。

  壩頭龜馬上幫忙說道:「顧掌門,別誤會!我師兄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一盟之友,有什麼請求,您就盡量說吧!能幫得上忙,我們鐵定竭盡全力!」

  「胡師範當年答應智勝大師,不會對人提起劍揚的身世,可是如今卻……」顧鏡緣保持風度,不願直指湖中鶴背信。

  湖中鶴不搭理顧鏡緣,又是壩頭龜幫忙說道:「我師兄老了,人走到這個歲數了,除了親情其他都淡薄了。還請顧掌門在盟主面前替我師兄美言幾句,好讓他有機會跟劍揚相認。」

  顧鏡緣說道:「可我聽說當年是胡師範先說道『如果我不能管教這個孩子,我寧可跟他沒有一點關係』吧?怎麼前輩說得好像盟主故意不讓你們祖孫相認呢?」

  壩頭龜又說道:「顧掌門也是明理人吧?十多年前,我與師兄趕到少林寺時,武林大會已經結束,智勝大師已經決定將劍揚交給五行門扶養。這句話明明是我師兄在與智勝大師爭執時,脫口而出的氣話,怎麼老是拿著這一時失言,阻卻人家祖孫相認呢?」

  「這不是晚輩決定的事,晚輩不過受智勝大師之託,收養劍揚罷了。」顧鏡緣一口氣把責任撇清。

  聽了這幾句話,趙劍揚回想去年在飯廳,曾經聽過湖中鶴與壩頭龜的言語。他在心頭回想:「我記得那時湖……胡師範先說『當初就是因為他是趙星峰的兒子才交給五行門,讓鼇黨管束,萬不一趙劍揚的生身父母不是鼇黨中人,那他們就沒有管束趙劍揚的正當性!』後來烏龜前輩又說『那最慘的不就是那個專走後門,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顧鏡緣嗎?如果趙劍揚從他手上跑掉,那他多年來靠老婆們建立的地位,不就垮得一蹋糊塗嗎?』」

  趙劍揚總算明白,原來他倆老頭,當時不是在罵自個師父,而是在議論自己該由八卦門的湖中鶴扶養。趙劍揚握住自個的額頭大感心虛,畢竟他聽了這番污辱師父的言詞,心中不快,『影兵』小戊便揣摩上意,製造了一場意外,燙傷了壩頭龜的下體。

  壩頭龜又對顧鏡緣說道:「顧掌門,君子有成人之美,難道一直拆散人家祖孫,是君子行徑嗎?」

  顧鏡緣思索了一會,說道:「分離骨肉天倫,確實不是君子行徑,晚輩有機會會向盟主建議此事。」

  「我在這裡先謝過顧掌門了。」

  稍微遲疑了半刻,湖中鶴才跟上壩頭龜,說道:「老朽在此,先謝過顧掌門金口了!若事情圓滿,另當奉上大禮!。」

  「大禮,就別客氣了。晚輩也不過是想公道行事,順便化解我們五行門與八卦門間的嫌隙。」顧鏡緣說道。

  湖中鶴朗聲大笑,說道:「哪裡有什麼嫌隙,我們八卦門上下,向來與五行門同心並濟,一齊護持武林盟!」

  「那晚輩告辭了,還請兩位前輩早些休息。」三人再三道別後,壩頭龜關上窗戶,兩位老人準備就寢。

  見到房內吹息蠟燭,趙劍揚連忙爬離房邊窗下。正想要站起來,跑離現場,衣領卻給人抓住了。

  「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偷聽他人交談,是江湖大忌嗎?」聲音從趙劍揚背後傳來,可是這聲音反倒讓緊張的趙劍揚鬆了一口氣。

  趙劍揚回頭傻笑,說道:「師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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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大漠倉鼠
「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偷窺他人更衣是江湖大忌嗎?」XDD

11-27 22:50

小羊,喪失一半ed
偷窺老頭子更衣,應該不算吧。快二十天,我也沒收到這篇回應的通知。抱歉喔,回來訂正錯字,才發現蒼鼠留言。12-17 16:40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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