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罪人

        這是他十五歲的照片，是國中的畢業照，照片中每個人都露出燦爛的微笑，看起來青春洋溢，只有他面無表情，眼神死沉的像是對世界絕望了一樣。

        在那之後他就讀鄰近的高中，考上一流的大學、研究所，成績始終都保持在前半段，出了社會後進入大企業擔任工程師，人生道路上一路順遂，看起來正一步步成為成功人士，不過他身邊的人似乎不這麼認為。

        為了保護當事人，接下來我們就稱呼他為『A先生』好了。

        高中同學這樣形容他：「A先生啊！看起來沒什麼朋友，總是一個人待在教室了，感覺有點孤僻，而且身上都有種臭味，讓人很不想靠近。被霸凌的情形？沒有啦！青少年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吧！」

        漫畫店的老闆娘這樣說：「這個人啊！我有印象啊！常常在下班時段看到，一臉猥瑣，而且買很多女孩子穿的很暴露的漫畫，也不覺得害躁，不過我也是要賺錢吃飯的，客人怎樣的我也沒得挑，你知道嗎？還有一次他問我有沒有賣一種雜誌，我上網一查才知道那是專門畫兒童色情漫畫的雜誌，我氣得差點報警，沒想到過沒幾天，他居然跟沒事一樣又來買漫畫了，我從來沒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

        在公司裡，A先生似乎被叫做『癡漢』，我聽到當下被嚇到，因為根據局裡的資料，他應該沒有前科才對，一查之後才知道那只是同事間的玩笑話，也算是一種暱稱，他們其實沒有惡意。

        A先生的主管說：「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很膽小、安靜，但是有時候會突然大笑或大叫，總是嘴裡唸唸有詞又聽不清楚再說什麼，跟新聞上常出現的隨機殺人魔的特徵好像有點像，不過交待的工作都有確實完成，每天準時上班，加班也很配合，沒有惹過什麼麻煩，現在想想好像也不是那麼壞的人。」

        女同事表示：「他就是個癡漢呀！你看他的辦公桌在前面，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每次都要從我這邊經過，走過去就算了還常常偷看我在做什麼，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我們在聊天時也常常在角落偷看，感覺超噁心的，這幾天沒看到人讓人安心多了。對了！他是做了什麼了嗎？這麼多天沒出現，該不會真的是去強姦別人吧！」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上，A先生被發現陳屍在家中……

        鄰居因為聞到屋內傳來的惡臭，敲門想抗議卻沒有人應門，於是找房東來開門，進到房內看到A先生躺臥在地板上，死亡時間大約過了十二天。

        房間裡擺滿了模型與漫畫跟遊戲軟體，換算下來的話說不定都能買百萬名車了，看來一生賺來的錢全都花在這裡了。

        「能夠在最後被自己喜歡的東西包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跟我一起來的警官說：「不過待在只有自己的小空間有什麼好玩的，長這麼大了也不去交個女友，不然交幾個朋友也好，生前努力一點，至少也不會落得這麼寂寞的下場，死那麼多天也沒人知道，啊！不好意思失禮了。」

        警官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對死者拜了一下快步走開。

        我突然想起有一個自認為是『人間失格』（沒有當人的資格）的作家，大概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詞彙說過他，甚至大多數的人認為他作為一個人類算是非常傑出的。

        在別人眼中，A先生是否就是人間失格呢？他一生安分守己，每天努力工作，不隨便給別人添麻煩，這樣的人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才會失去做人的資格呢？

        或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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