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恩從廚房探出頭,幾位同居人的眼神都是非局外人的感同身受。
他道:「是對方先出手的,我很好,貓比我更痛。」
他們,因一個人類而非自願地聚首,在這之前,彼此毫不相干,甚至處在不同時空。幾年過去,為了自己著想,從沒有的人性善惡面再怎麼都會磨出一丁點。
不做點努力,是無法在人世正常生活下去的,所以一旦氣味相投,感情就不是普通的好。
畢竟這地區之中,處境一樣的屈指可數,他們稱之同伴也不為過。
每個人類身體都擁有不同的嚴重問題,或四肢健全但條件過於嚴苛──例如滿麗回復原形的條件是暴飲暴食,為應付大食量,得有錢去買食物,但她人類年齡才高中,只能利用假日打工。
而紅恩的條件是失血過多,置死地而後生,才可以再重新攝取血液。
原形狀態都很難承受的失血過多,由不到十歲又瘦小的身軀來負責,可說是相當「人類」的諷刺玩笑。
他們都被開了差不多的玩笑。
所以,同居的必要性就體現出來了,同居就是目前大家共同的「附加條件」。
他們不得不互相扶持。
為了生活。
「我們回來了──我親愛的紅恩在哪裡?」大門再度被打開,紅恩有點避諱的那個男人──段雄,把坐輪椅的立鵬推進來,讓他和客廳三人一起看電視。
段雄在這堆人類裡,無疑是個例外。他凹凸有致──腰線與翹臀──佐以柔滑的臉部線條,笑起來會發光的黑眸,舉手投足蔓延外型優勢,毫不害臊,今朝有酒今朝醉一般肆意揮霍魅力。
他的條件,要與同性親密接觸。
段雄不挑食,卻經常糾纏紅恩,明明不缺對象。
紅恩討厭的不是段雄的條件,而是對方以人類身分對一個國小男生認真胡鬧。
強調「人類」,因為沒人看過段雄的原形。
「紅恩,今天有乖嗎?」段雄聲音低柔,宛如哄小孩。
紅恩不發一語,指向電視螢幕。段雄的語調搭配那張男女老少通吃的長相,在他眼裡很不痛快,很造作。
主播正與記者現場連線,採訪附近鄰居對疑似虐貓的死者有何印象。
「紅恩,你真是帥氣,我也想和你一樣。」
……紅恩也討厭對方用人類角度對自己的事稱讚到這程度。「你還不帥嗎?」他譏誚,新聞進了廣告,剛好出現段雄喝著運動飲料那一支,充滿健康朝氣,有陽光有汗水。
在演藝圈炙手可熱的汗水,和滿麗的就是不一樣。
紅恩雖討厭他,但不嫉妒,因為對方帶著這「條件」進了對同性戀仍保守的演藝圈求生存。
但也不至於幸災樂禍。
「……我很帥嗎?」看到自己的廣告,段雄竟目不轉睛,彷彿裡面的帥哥是別人。
他的語氣有點甜甜地嗔,聽起來是自戀,看起來是迷惘。
「很帥。」回答他的是墨鏡女,她趴在椅背,笑容可掬。
「段雄,你幫忙簽個名,我拿到班上去換糧食好不好?」滿麗打蛇隨棍上,企圖讓對方相信她是為了大義。
紅恩默默無言,內心感謝了明率先發言,要是老實說「很帥」的是他,感覺會很難收場。
他踩一踩腳邊的全勳,道:「醉鬼,起來煮飯了!」
全勳稍微翻身,幾個酒瓶瞬間匡啷啷,在地上滾動。「呃……」凌亂的髮絲下,出現了類似悲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