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喜歡的人,當然也不會有討厭的人,如果可以把自己撇的那麼清白的話就好了。絢瀨繪里在北海道繼續就讀大學時不是第一次那麼想,只是很可笑的是那段時間她所抱持厭惡是最頂峰的時期。不論是帶有關西腔的大學同學,還是留有一頭紫色長髮的人,甚至是擁有著令人窒息的祖母綠雙眸,她都不願意接觸。
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太束縛在過去了。
很多時候絢瀨會在課堂結束後坐在位置上發楞,不是因為上課內容太過艱澀,也不是無法吸收課後帶來的餘韻,更不是課堂時間太早而迎來的睡意,老實說原因究竟是什麼就連絢瀨本人也不知道。
只是大學畢業後的回首,便發現自己有大部分的時間是空白的,到了後來她甚至不太相信這份記憶是自己的。
說起最有印象的事,那也大概只是在平淡無奇的日子裡的一段小插曲吧,且只能稱上與他相比更有印象的事。關於某位直屬學弟的事。
剪得整齊俐落的紫色短髮、深邃得令人窒息的祖母綠雙眸,還有相似過頭的奇怪關西腔……都是如此熟悉得令人感到鼻酸。
第一次見到那位學弟時,絢瀨繪里的精神有些恍惚,有好幾次都在那獨特的低沉富有磁性的聲線喊出的「前輩」下回神過來。
最後在幫學弟處理完新生的事情之後,就以有其他事情要忙為藉口趕緊離去。後來只要是會碰上那位學弟的各事物,絢瀨都會盡所能來迴避。
只是凡事都令人出乎意料。
「為什麼拒絕呢?」
那位總是坐在身旁的同學托住下顎帶著慵懶的笑意打趣得問。
絢瀨繪里稍稍挑起眉尾,本來還在書寫的手停了下來,直到鋼筆中的墨水在空白的筆記頁畫開了一個圈,她才淡淡一嘆。
「沒有接受的理由吧。」
「啊、也是……」
輕瞥了一眼那圈黑墨,絢瀨撕下那頁未寫滿的書頁,這才發現這本筆記本已經用完了。她的眉頭輕蹙麻煩似地從背包抽出一本活頁重新夾了進去,提起筆重新整理剛剛被打斷的重點。
而且就算那人再怎麼與她相像,也終究不是她。
絢瀨繪里默默將這句埋進心底。
「我說啊……繪里。」頂著一頭紅髮的友人揉了揉發脹得太陽穴,一如往常的吊梢眼流露著不耐。「妳有時間在我這裡喝茶,為什麼不去陪陪希呢?」
絢瀨繪里低著頭,金燦的長髮在灰濛天氣下顯得些許暗沉。她的食指指節摩娑著杯緣,打從初始便不打算啜一口的紅茶也因時間的流動成了常溫。杯中的液體倒出自己的影,面色看來有些發白難堪,她抿抿唇隨後又輕咬住下唇,沒有打算給予回答。
「算了。」西木野真姬擺了擺手沒有逼問下去的意思。本來就只是隨口問問的,如果她不想回答,那西木野也不會去強問。對她而言現在的絢瀨繪里只是一隻令人頭疼又麻煩的金色大狐狸。
她所經歷的也不是自己能體會的,就身分而言,西木野真姬只是一名局外人。
絢瀨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很明白這位平常最怕麻煩的友人,染上了某位嬌小的黑髮親友的溫柔,如同常綻放在面容上的輕柔笑魘。
矢澤妮可對西木野真姬的影響打從高中時期就明白了,只是沒有想過的是矢澤殘留在西木野身上的氣息至今都沒有隨著時間洪流散去,反而更加得深沉濃厚,彷彿沉浸在灑滿星光的黑夜之中,連揮別都是如此困難,只能任由數不清的歲月去更深的印刻。
「說起來……妳和妮可之間……還好嗎?」
語落,空氣如同凝結一般,冷流不斷拂上面頰刺痛中帶上了錯愕,收起方才些許鬆垮的情緒,西木野紫羅蘭色的眸黯淡了些,裡頭藏不住複雜跟憂傷淡淡地流露出來。
「妳、很好奇嗎?」
「嗯、嗯……大概吧。」
「這不像妳,繪里。」
「是呢……」
在西木野淡漠的面容之後,迎來的是沉默不語。她的眸像是不見底的海,垂著眼開始有些失神,身影不經意地重疊於過去。
絢瀨繪里突然想起高中時期的矢澤,單薄的身軀面上卻是如此淡然。最後矢澤妮可轉身離開教室時,身為友人的自己心不禁抽了幾下,眼角甚至有些犯疼,直到熟悉的溫度覆上自己的肩,才漸漸趨於緩和。
「えりち,有時在淡漠的面容之下,存在的並不會只是一張表情喔。」
視線再度落在西木野身上,絢瀨覺得自己曾認識的西木野真姬早已成了過去式了,如今的她以堅強許多,堅強得可以攬下過去,甚至接手了西木野綜合病院。
以前東條希的話語在過了十多年之後才真正的體認到,最終卻是迎來了苦悶。
「我……我跟妮可……我跟她之間,只有滿滿的遺憾吧。」
西木野將自身的重量全依附在椅背上,仰起頭、摀住眼,沙啞摻雜著鼻音緩緩傳來——
「繪里、我好愛她……」
火紅的髮絲落在頸間,卻不如當時的鮮豔,少了原本溢出來的自信。
絢瀨繪里抿住雙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又或者什麼話都不該說。
或許對西木野真姬來說,矢澤妮可是她的過去,是她放在心底深處無法被取代、想起便心痛的愛。
矢澤妮可永遠都會是西木野真姬愛得最深沉,卻不適合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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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美展忙完了。
話說我這章打掉9次,結果把一大串扔在下一章…
想說留給妮姬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