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幹嘛告訴你？」她大翻白眼。
艾洛還了一記白眼，「我以前是妳的隊長。」
「現在我是妳的隊長。」艾蜜莉說。
四神地獄的！他自討沒趣地聳聳肩，決定不再跟這女精靈爭論這個問題。
「死了七百人。」艾蜜莉笑了，把腰間的長劍卸下，按在自己身旁，抬頭看著天空，「也傷了不少人。」
艾洛點點頭，「這樣醫療品不夠吧？」
「讓虹處理了。」艾蜜莉說道：「那個半精靈很厲害耶，醫療、魔法，甚至能講的一口流利的精靈語，讓我太驚訝了，以前還沒遇過沒半點口音的半精靈。」
「她……蠻神秘的。」艾洛審視劍身好一會，然後把它插入一旁的劍鞘，將其橫放在雙腿上，望著眼前那泛著漣漪的的河流，「有時候還會故意遮臉不見人。」
「哦？是嗎？」她享受那拂過臉頰的冷風，微笑，「不過我覺得她蠻沉默寡言的，好像不愛跟我們說話。」
艾洛一愣，「她好像跟瓦安叔叔，還有亞人特別多話。」
她搔了搔頭髮，站起身，「算了，不想談她了。我已經有讓一些人多加留意她，雖然不曉得為什麼亞人會幫助你們，應該和瓦安團長有關係吧？你知道嗎？」
艾洛聳肩。
「好吧。」艾蜜莉望著坐在石頭上的洛索達人，「你沒有忘記在破碎城寨跟我說的話吧？」
「帶妳回部落的事？」艾洛微笑，「我記得。」
艾蜜莉點點頭，拿起地上的配劍，「我們兩個人一起來這裡，也要一起回去，懂嗎？」
「我知道。」
她轉過身往回走去，披風拖拉著地面，在草皮上造出一條軌跡。艾洛望著艾蜜莉的背影，一直到她上馬、和隨從回到營區裡面，目光從未離開過。
利凱爾隊長受傷、我被抓的那段期間裡，艾蜜莉承受了多少壓力？成為隊長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思考著，在女精靈的身影消失在充斥著火光的戰營裡後，艾洛轉而看向橫躺在腿上的那柄長劍。
用手握著劍柄，將它稍微拉出一點，艾洛審視那雪白的劍身，他把它立在自己雙腿間，劍尖朝下，緩緩闔上雙眼，用溫熱的嘴唇去親吻那冰冷的劍身。
過去的往事如同噴泉般湧現。他一一緬懷著在這趟旅程中幫助過自己的人，然後牢記這些人的名字。雙手握著劍柄，嘴唇離開了劍身，他將額頭靠在護手。
嘴巴唸叨著讚美弗洛斯的頌詞，艾洛覺得內心十分平靜。他曾做過失敗的決定、也經歷過九死一生的局面，但都活下來了……他感覺自己非常幸運。
「狩獵之神弗洛斯啊，感謝您賜與洛索達族民血與肉。我們的靈魂來自於您；我們的靈魂滿載榮譽。」他說著，「願獵祭能讓您歡愉；願歌唱能讓您欣汴。感謝您贈與布爾德冰原給洛索達民族，我們願以生命為代價，將一生都奉獻給您。」
艾洛內心感到踏實，每每唸叨著這些頌詞時，他總覺得神會聽見自己的祈禱，然後在身旁給予力量，讓他無所畏懼。
坐直身子，艾洛把劍插入鞘中，輕聲說：「為弗洛斯獻身。」
＊
弗莉狄坐在城垣的木箱上，一手靠著尖型的城垛，低頭俯視他們開拓出來的中央幹道上，那有著盛大火光的洛索達戰營。雖然回到城寨，但她臉上仍帶著些許的汙漬，就連戰甲都沒有卸下。
盯著洛索達、精靈、亞人聯軍的城寨，弗莉狄沒有什麼想法或戰略，就只是看著它，雙眼空洞。左手摩娑著腿上那跟瑪席一戰後的舊傷，它讓自己至今都還得靠著拐杖才能行走。
火盆上木柴的劈啪聲不絕於耳，偶有巡邏隊會從自己身旁經過，弗莉狄身旁就有幾名手持弓箭的達莫奈特人正在輪班守夜。他們不會管自己要在這裡待多久，反正現下的大敵是眼前的軍隊。
而且這個人甚至讓士兵無故犧牲，誰想和她親近？
戰甲碰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隊長。」
弗莉狄回過頭，看著全副武裝的副官帶著兩個人，她右手靠在劍上，微微欠身行禮以後說：「他們現在歸隊了。」
打量站在裴蒂身後的兩人，弗莉狄挑眉，是之前自己安插在瓦安身旁、負責攜帶無線電好讓自己可以跟他對話的士兵，他們身上披著破爛發黃的斗篷，腰間繫著長劍。如今瑪席已死，他們自然是沿著密道回來城寨。
「先去休息吧，明早跟我一同出戰。」弗莉狄懶洋洋地說道。
「是，隊長。」兩人行了標準的軍禮，然後轉身跑開。
裴蒂看他們跑遠後，回過頭望著自家隊長，低聲問：「您在這裡做什麼？」
「觀察敵情。」弗莉狄背靠著城垛，看著那立在自己身旁的火盆，橘紅色火焰隨風搖曳，就像舞者般靈活地跳動，好有活力。
裴蒂搖搖頭，冷冷地說：「原來看火就能知道敵人的下一步，我長知識了。」
她惱怒地皺眉，拿起自己擺在城垛旁的拐杖，打算站起身子離開，但裴蒂卻搶先擋住自己的去路，不管往哪個方向，總是會被阻攔。
最後，弗利狄不耐煩地問：「要幹嘛？」
「您怎麼了？」她問。
弗莉狄嘆了口氣，回過身看著那主要幹道上的戰營。腳上的傷口傳來刺痛感，她眉頭緊蹙，卻沒有說話。裴蒂湊到她身旁，一同望著那營地，卻沒看出什麼端倪。
「我的計畫被看穿了。」弗莉狄淡淡地說：「我率隊的佯攻也好、讓威爾的部隊去做假意的進攻，實則要燒掉整座森林的計畫也好，雖然成功燒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森林，但被看穿了。」
裴蒂點點頭，「這讓您很受打擊嗎？隊長。」
她搖頭，「不，這倒沒什麼，但整座城寨的人現在都很恨我。」
「因為您的計畫，讓那些人平白無故地犧牲？」裴蒂問。
「對，但他們沒看見的是，森林還是被我們燒了三分之一。」弗莉狄望著自己身旁的副官，「我們開拓了戰場，那會更利於騎兵去作戰。」
「您要再一次偷襲破碎城寨？」裴蒂皺眉，「妳看中央大道上的營寨，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把物資都移出來了，現在那座城是空城。」
「也有可能不是。」弗莉狄微笑，「我們死了多少人？」
「不包含去特攻的其他人，總計千餘名。」裴蒂淡淡地說道，好似這些人死亡根本無關痛癢，但弗莉狄知道她的副官越是冷漠，代表更加在乎。「受傷的更多。」
「明天第一大隊就留在城寨裡吧。」弗莉狄說道：「敵人有那群騎著老鷹的戰士，無論怎麼行動都會被發現，我們處在很不利的狀態。可經過早上那一次特攻以後，我發現精靈果然還是老樣子，他們在森林裡傾向白刃戰，不會用魔法。」
「所以……」裴蒂疑惑地挑眉。
「明天我帶一隊人去破碎城寨，妳帶一隊人出城正面攻擊他們。」弗莉狄說。
「您還要攻擊？」她無奈地說：「破碎城寨是空城。」
弗莉狄點點頭，「當然，但我也說它可能不是。但這都不重要，我的目標不是那裡，而是他們的大本營……那裡才是最重要的。」
「隊長，為什麼要這樣執意進攻？」裴蒂不解地問道：「只要堅守城寨，他們靠那群老鷹騎士也無法殲滅我們。」
弗莉狄眨了眨眼，「我讓妳派去華吾爾的人回來沒有？」
她一愣，「沒有。」
「無線電呼叫？」
「……沒有回應。」
「那妳要我拿什麼東西去堅守？也許現在城內的糧食尚能讓我們苟活幾日、甚至幾個月，但能多久？」弗莉狄嘆了口氣，「矛尖城寨是帝國最北邊的城，在失去狼隘口城和皮爾特平原的控制權以後，帝國在北方能稱得上『穩固』的堡壘就剩我們了。」
她回過身，背靠城垛看著矛尖城寨的校場。士兵們拿著火把正在巡邏；靠山壁建築的兵宅上燈火通明；聳立於城寨在中央的司令塔亦然，可弗莉狄掃過這些虛有的平穩，直直盯著位在牆角的糧倉。
還要多久？幾個月？那裡遲早會化作血池和人們爭鬥的地點。到時城寨會陷入混亂，女兵將淪為玩物──榮譽無法填飽肚子和慾望。
「矛尖城寨之所以穩固，原因之一是來自於國內的援助。」弗莉狄輕聲說，注意這些東西不能讓周遭的士兵聽見，「華吾爾遭到獸人攻擊，國內的各大城守絕對不會放過這可以在王面前立功、護駕的機會──沒有人會理我們。」
「但莫迪恩皇──」
「會來這？」弗莉狄冷冷地說道：「別傻了，矛尖城寨是最前線。我們現在的領土是前代人所打下來的，挨藍王國、利鐵聯邦……我們以前是居於最南方的種族，歸功於先民，我們才能擴展到這種地步。」
「隊長……」她動搖了，語氣不如過去般冷冽。
「莫迪恩皇不會來這裡，華吾爾一但淪陷，他會往南方逃。」弗莉狄摩娑著手甲，「我們得想一條出路。」
「我們？」裴蒂問。
「也許該說是妳們？」弗莉狄望入她的雙眸，「我發誓忠誠於莫迪恩皇，但妳們沒有，所以──」
「隊長。」裴蒂站直身子，「第二進攻大隊隨您出生入死，只要為了妳……」她往周遭望了一眼，低聲說：「我們叛國都在所不惜。」
聞言，弗莉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我是說真的，隊長。」她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弗莉狄伸手抓著她的前臂，「不早了，去睡吧。」
裴蒂抿緊嘴唇，點點頭。挺直腰桿，行了軍禮後離開。弗莉狄看著副官的身影走下階梯後，她側過頭看著敵人的戰營。
榮譽？她心想，早在我殺了瑪席以後，就沒什麼榮譽了……
杵著拐杖，她一拐一拐地朝著城牆邊的石製階梯走去。
－－
後記：
這邊稍微提了一下關於弗莉狄這邊的問題。
當然，艾洛那邊也有著一些問題，可如今矛尖城寨局勢隨著瑪席的死亡、精靈軍的到來、獸人攻擊達莫奈特首都後，漸漸地不同了。
希望能透過這一章，來讓各位讀者們知道一些關於其他地方的局勢XD
－LKK 2016 . 08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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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