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今天依依沒有上班，你跑來這做啥？】方諾替沈書文遞上了一杯伯爵奶茶，因為她知道沈書文並不喜歡喝咖啡，除了柳靜依煮的。
琳姊也拿了一些中午多做的三明治來給沈書文當點心。
【琳姊的三明治不當招牌餐點賣嗎？很好吃耶。該怎樣說，嗯……是古早味還是有媽媽的味道呢？】沈書文一邊吃一邊認真的想著。
【這個……】琳姊指著他手上的三明治，笑的神秘樣。
【只有自己人才吃的到，我可不想把自己累死。】說完，琳姊食指靠在雙唇前，比了禁語動作後便又窩回辦公室忙了。
在琳姊離開後，沈書文和方諾之間的氣氛頓時變的有些不自在，兩人似乎都在思索著什麼，安靜地有些微妙。
最後，方諾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沈書文才開口：【妳應該知道我昨天去提親了吧。】
方諾直視著沈書文，點了點頭：【我知道。】
沈書文看著方諾的臉，抿了抿嘴，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難得看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方諾覺得有些稀奇。
【你這樣扭扭捏捏的很礙眼耶，想說什麼就說吧。】
【……對不起。】
方諾皺起眉頭，一臉不解的這聲對不起是從何而來。
【我知道，其實妳喜歡依依吧。】沈書文小聲但又卻很清楚的將話傳進方諾耳裡，甚至讓她的心震驚了一下。
【什麼！】怎麼發現的？難到依依也……
方諾有些不安，見她如此，沈書文趕緊解釋：【依依她不知道，我……我其實有留意到，妳看依依的眼神，就如同阿奇看著依依時是一樣的。】
【所以呢？你跟我道歉做啥？是要我離依依遠一點嗎？】被發覺藏在心底的秘密，讓方諾有些惱羞。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不然呢？】方諾挑了挑眉，一臉不信。
【我……我不管是阿奇還是妳，我都沒有自信說自己愛依依比你們還多，也沒有辦法很大聲對你們說依依跟我在一起絕對比跟你們在一起還幸福。】沈書文轉著杯子，低著頭慢慢將心裡藏著很久的話一一說出。
【雖然這樣說很沒用，但是我想我贏你們的一點只在於我是第一個開口對依依說的人，第一個把那份喜愛告訴她的人；不對，應該說我是唯一開口告訴依依那份愛的人。而且我用很強硬的手法進入她的世界，不是像你們那樣默默守護。】
沈書文的笑容有些無奈，但又似有些「開心」？
方諾不懂他那怪異笑容為何而來，也完全不懂沈書文這個人腦袋瓜究竟裝了些什麼。
應該說，在柳靜依面前，沈書文算是個很好懂的人。他直來直往，想什麼就會表現出什麼；但當他不在柳靜依身邊時，他似乎很神秘、心思細膩的很嚇人。是所謂的第六感很靈還是他有莫名的「特異功能」，這個答案沒人知道。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我不適合應付你那複雜的思考模式。】方諾停下手邊的工作，幫自己煮了杯黑咖啡後，就隔著吧檯站在沈書文的前方，等著他開口。
沈書文深深嘆了口氣，像是要給自己勇氣，才能把想說的話說出一樣，這讓方諾皺起眉頭，有點害怕他要說的話題，似乎會很沉重。
【我很愛依依，這真的很神奇，從我見到她的那一眼，心就決定『阿！就是這女孩了。』而我不能說出為什麼會這樣想、這樣認為。
其實，我是一個很害怕失去的人。害怕一直放在心中的人會突然離開，所以我總是讓自己站在人群外，看著就好，不要介入其中。
但是當我見到依依時，沉默的心似乎被狠狠撞了一下，然後開始有了溫度、開始用力跳動，不管她在哪只要在我看的見地方，我總是可以一下子就看見，只要她笑，我也會跟著笑、她想守護的就是我要保護的……
即使到現在，我都還無法想通為何我會這樣，是因為她總是很單純的看這世界嗎？沒有過傷痛的經歷、沒有過失去重要東西的經驗，彷彿這世界的不好事情沒有一件發生過在她身上，讓她只有著純粹的美好，讓她完全不質疑這世界是美麗、善良的，讓她相信人是和善的。】
——我懂。
方諾淡淡笑著，她了解沈書文說的，就是依依的單純讓她想要好好保護她，因為看著她毫無心機、仍相信這世界是美妙的，使人不想讓她被汙染、被傷害，這樣彷彿看著她，自己也可以幻想告訴自己：『這世界還是很好的。』
【我想說的是……對不起，我搶走了依依，但我希望妳可以繼續守護著她。雖然我和依依結婚，可是依依仍需要妳也需要阿奇，我們三人都愛著她、真心為她好，所以這並不會因為依依結婚了就有所改變，畢竟我們在她心中所站的位置是不一樣的。】
挑了眉，方諾怪異的看著沈書文。【你知道我跟阿奇喜歡依依，你還要我們繼續愛著她，並且留在她身邊？你不怕我們搶走她？也不覺得這對我們很殘忍嗎？】要我們看著你跟依依幸福的閃著我們的眼……
沈書文笑了，笑有點帥氣、有點迷人，但看在方諾眼裡卻很刺眼。
【我並不怕依依被搶走，只要能讓她幸福、讓她開心，我真的不會介意你們愛著她，我覺得依依的笑容會那麼燦爛，絕對不是因為我的存在，這其中一定還有妳跟阿奇，只有我們三個在她身邊，她才能那麼無憂無慮開心笑著、幸福著。
方諾，請妳一定要守在依依身邊，即便她選了我當伴侶，她也還是需要妳陪著，我們每個人帶給依依的感情跟依賴是不一樣的，而這是我們誰都無法取代，就算給她雙倍或是三倍的愛，我們都無法取代對方。
所以，請妳別消失、別因為依依跟我結婚就消失她生命裡。】
沈書文最後一句話，震驚了方諾，【你……知道了？】怎麼可能，我誰都沒說，就連琳姊我都還沒開口說離職。
沈書文搖了搖頭，【我只是依稀感覺到，依依結婚妳就會離開，因為妳很愛她，所以覺得她幸福了妳就可以離開；也因為妳很愛她，所以妳無法毫無芥蒂地看著她跟妳以外的人恩愛。
誰都希望自己是那個——可以給最愛的人幸福的人。】
【你知道還……】還要我留下。
【這是自私吧！如果妳跟阿奇離開了，依依就算會幸福也絕對無法比現在更開心，因為少了妳們，她的生命就會少了些什麼；而那是我無法彌補的，就算給她再多的愛與關心，還是做不到有你們存在時那樣的開心。
方諾，就算無法成為戀人，還是有其他方式可以為喜歡的人付出、陪伴，不是嗎？就算依依選擇了妳以外的人，這也應該不構成妳要拋下她不管吧。當朋友、很要好的朋友、似親人的朋友，這樣不行嗎？
有天，妳也會遇見妳的伴侶，難道擁有了伴侶後妳就會離開重要的人嗎？應該不會吧！因為，人的心需要的愛跟感情是很多元的，所以才會有伴侶、知己、朋友之類的人存在與自己四周，不是嗎？】
方諾低著頭，默默不語。
她其實都明白沈書文說的意思，可是也因為愛得太深，才會想要逃走。即便自己真的很捨不得柳靜依，可是看著依依牽起別人的手、走到別人身邊，她的心就彷彿被人狠狠掐著，痛苦的難以呼吸。
【方諾，相信我，妳會遇到屬於妳的伴侶，只要繼續待在依依身邊，妳一定會找到那個人。在那之前，別離開依依，別逼自己走回寂寞又孤寂的世界。】
【……你！】這傢伙……
沈書文一附就是『我懂』。
【這或許是依依的特殊魅力吧。會吸引著孤獨的人，而越愛越迷戀她的人，心中的那層黑則是更深、更久的人。她像光、像希望，可以給我們一直渴望有的那個養分；無論我們表現得多堅強、多無所謂，在她面前我們就會不自覺放下那些，輕鬆自在的放下那些莫名的負擔與恐懼，安心的看著這世界。】
抬起頭，方諾看見沈書文清澈的雙眼裡有著『坦然』。
【你意思是說你跟我是同種人？】
【呵呵，別看我這樣，也許……我的『痛』不比妳輕。】
沈書文笑得輕鬆、說的也輕鬆，但方諾莫名覺得他笑容下掩藏的東西實際上很沉重。
【因為依依，我才懂得，這世界沒有誰是真的應該孤獨一生。每個人都需要有那可以牽著的手一起走，即便不能走一輩子，起碼還是需要擁有過。】
【我不會逼妳參加婚禮，我也不會阻止妳跟依依告白，我只希望妳別輕易的下決心離開依依，當然除了妳不愛她了之外。只要她還在妳心中有一席之地，就請妳繼續在她身邊陪著她。】
「……方……方諾。」琳姊輕推了方諾的肩膀，企圖喚醒發呆許久的人。
因為她抓著三明治既不吃也不放下，就這樣發愣了近三十分鐘，而臉上的懷念與痛苦，更是讓琳姊心疼不已。
「嗯？」方諾茫然的看著琳姊，失焦的注視漸漸專注了起來。「抱歉。」
琳姊輕搖著頭，「想起了什麼嗎？」她低頭喝著茶，可眼睛依舊留意著方諾的表情與動作。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沈書文曾經說過的事情。」一個被我遺忘的事情。
為什麼會遺忘呢？也許是因為我心中無意識的排斥他說中的事情？還是因為不願承認依依能選擇他實在是太好了？
「書文說過的？什麼？」琳姊臉上的不解。
方諾用指尖輕畫著杯緣，輕聲道：
【方諾，謝謝妳守護著依依，也謝謝妳願意將依依交給我，我一定會珍惜她、愛著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所以請妳留下，看著我、監視我，若我有做錯地方或是不小心讓依依難過了，請妳要嚴厲指責我、請妳要好好安慰依依。】
可惜，最終你還是讓我們最愛的人承受著幻滅與巨大的痛苦，即便這並不是你可以控制的……而我，也沒遵守對你的約定。
「還是狠心地從依依身邊逃開了。」方諾無語地輕笑，心中的惋惜與難過，已經無法再用任何言語說明。
琳姊握上方諾端著杯子的手，希望能給她一些，哪怕是一點點而已，也希望她能明白——妳身邊還有我，別什麼都自己獨自承受。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
創作內容
《再見。愛》No.33
小說(2004-2011年間作品)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