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有時間可以獨處了。」
我心裡一陣緊張，以為她是在暗示什麼。她坐在後座，我開車駕駛。結果她說。「所以，布諾真的不是你殺的？」
「拉瓦倫小姐！」
「不要生氣，狄科里奇先生，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且，大可放心，我也曾經幫有罪的人辯護過。」
「我以為妳相信我。」我語氣冰冷。
「這年頭小心使得萬年船，以防萬一嘛。」
「那蛋糕呢？妳吃了那些蛋糕耶。」
「唉，誰會把有毒的蛋糕擺在桌上。那太低能了，它會在垃圾桶裡被找到。走之前我逛了一圈廚房，甚麼東西也沒找著。」
「聽起來根本沒什麼值得妳懷疑的。」
「那是因為我沒提到。吃藥要配開水，怎麼就沒有人想到那杯水呢？」
「夠了。我什麼都沒做，他是我最尊敬的人。以後別在我面前提這件事。」
花不到半個小時，我們便到了吉姆的大宅車道。開門的女佣人對這幫大陣仗有些嚇到，老管家趕忙出來，他留著顯眼的八字鬍，帶著副老花眼鏡，穿著以輕便為主。他聽到吉姆死訊時，震驚的不知所措。
「可是，他不久前才出門啊。」
「他被毒死了。」
「怎麼可能？」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懷疑他吃的藥含有類似古柯鹼的成份。」
聽聞，他繃緊的老臉頓時垮了。「這件事本來可以避免，如果我當初同意閣下的猜測的話。或許……」
「這不是你的錯，老爺子。」我安慰道。「任何人和他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人都會覺得吉姆這個人有些潔癖，和疑神疑鬼。」
「你說的對，狄科里奇先生。我知道了，諸位，請進吧。想問或調查什麼盡管說。」
我們被帶到客廳。「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史密斯特別轉向我。「克萊曼少爺，你一定要為我們老爺懲治真兇。」
馬可洛因為老管家把他忽略而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們會的。」
大家就坐後，老管家開始述說。他的話，應證了我們之前所猜測和聽到的。布諾先生很擔心自己的身體健康，他的吃藥時間相當準時，平常，他是個溫和淡然的老人，可一旦有關健康，他就會變得不可理喻。大致上，推論藥罐的事都吻合。當時他認為就只是布諾的小題大作。
「他吃藥都相當準時嗎？」雅薇絲問。
「老爺對他的健康相當注意，就像今晚，他就注意到藥罐被動過手腳了。」
「喔！所以是今天的事。」雅薇絲注意到。
然後我們上到二樓，布諾的書房。掛著精美的畫作，鋪著珍貴的地毯，寫字台上輕輕的放著一本書，報紙小心地疊在茶几上。書櫃旁有個較矮上鎖的玻璃櫃。裏頭擺滿了各種藥罐。
雅薇絲用髮夾試了一下鎖，「沒有鑰匙恐怕開不了。」接著請史密斯打開，拿出一兩罐貼著專業術語標籤的罐子在手上瞧。罐子在所有人手上都短暫的停留。「你們今天有什麼人來嗎？」
「沒什麼特別的人。強斯頓先生下午來這裡報告一些事情。妳說會不會……」
「任何人都能進來這個房間嗎？」
「除非他許可，否則老爺只允許我進來打掃。」
「你們家還有其他僕人嗎？」
「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兩個僕人了。他們都在這裡工作好幾年了，因此不需要懷疑他們。」
「懷不懷疑得由證據說的算。」雅薇絲不帶感情的說。「狄科里奇先生，那兩個僕人怎麼樣？」
「我並不是太熟，我覺得他們沒有膽子這麼做。」她對我的話不太滿意的皺著眉頭。「……又或者有其他的誘因。」
「現在我們知道，」她說。「下毒的人得擁有這把鑰匙，還有他必須、或者偷偷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進來這個房間，時間在他中午吃藥之後。除了你和布諾先生之外，還有誰有這把鑰匙？」
「我房間裡有一把備份的。」
「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這我不曉得，這種事不會特別去說。」
「總之，帶我們瞧瞧那兩個僕人。」
「這樣太慢了！」安達亞忽然不耐煩的爆出一句。「我們還要花多少時間來慢慢推測到底是誰做的？這幾個小時兇犯可能早就逃之夭夭。我要派人去抓這個強斯頓。」
「我跟你去吧！」馬可洛第一個跳出來。「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天啊！如果真是他殺的話，我一定要親手將他活埋進土坑裡。」
馬西安諾也覺得找到這個人是當務之急。
「那麼我們也派一個人。」雅薇絲在我耳邊提。於是我們決定由湯普森接掌這重責大任。
「這很重要，一隻眼睛都不能從他們身上移開，強斯頓死了我們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認。」
「這下總算寬敞了，人太多太擠了。」她輕笑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老管家正要召喚那兩名僕人時，忽然一聲嘆聲。「我想起來了。有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強斯頓和老爺正談到一半的時候，那時廚房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響，我們全都跑去查看，男傭人竟然摔倒在地上，估計因為最近纏繞在他身邊的事物讓他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我們把他搬到客廳，布諾先生要我去他房裡拿藥，不曉得為什麼強斯頓先生也跟了上來。那東西真不好找，我還問了一次，服下後他氣色好多了。現在回想他出現在那裏相當詭異。」
兩名僕人先後被帶進來前，老管家又對他們的背景稍微描述一番。男的傭人擁有大學以上的學歷，家境貧寒，靠著獎學金來維持學費。最近他母親罹患上重病，急需用錢。女傭人已經做了很久，有一點耳背，記憶也開始出現問題，曾有一次因為進到了布諾的書房裡一陣子，而被痛斥了一頓。
女的從頭到尾始終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男的搖頭晃腦，表現一副輕鬆的模樣。兩人都對問題盡力回答，在談到強斯頓來到宅邸報告時廚房發生的插曲，男僕人開始閃爍其詞。當他聽到強斯頓已經不保，不安的臉頓時崩潰。我告訴他騙人的那些可怕後果，他嚇的跪在地上。
「我不曉得事情會這麼嚴重，我發誓我事先什麼都不知情。強斯頓只告訴我只要在他來時在廚房吞下一顆他給的藥丸，他就給我一大筆錢，如果我知道……天啊！我決不會做這種事。」說到一半，他情緒激動地大哭起來。
「這就是了。」雅薇絲不再感興趣的說。她不像之前那般熱切，懶懶散散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剩下的就是找到強斯頓。」
「這個馬可洛，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你不難過嗎？」
「我當然難過。」我憤憤然地說。我痛恨她那種就事論事的冰冷語氣。「但我現在的首要工作是解決這個王八蛋。」
「我建議我們先去強斯頓住的地方看看，免得馬可洛動手腳。希望不會太遲。你知道這個強斯頓住在什麼地方嗎？」
這段旅程有些陰沉古怪，但當下，我們兩個卻無以名之，似乎有什麼在背後，就像光線下陰影一樣，但那陰影卻有行體。汽車在漫漫長夜破風呼嘯，追逐著時間。「整件事很簡單，」雅薇絲說道。和剛才說明完案情不同，不再自在和無聊，她時不時皺眉，眼睛大大的睜著疑惑與不確定。「簡直太簡單了，也相當拙劣。無疑地，應該是馬可洛命令下的手，但是要證明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的對！太簡單了。「他想靠這件事栽贓我？」
「很有可能。我們把他逼到死角，他不得不出招。不過，現在他只能……」
「算他運氣不好。」
「希望真如你所說。」她說著，一邊苦惱地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啊，我腦子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訴我，但我就是想不起來。好像有關一個什麼重要的筆記。」
當看到強斯頓公寓外站著兩個混混時，一陣憂鬱的神色掠過雅薇絲的面容。「該死，我們來的太晚了。」
也許他們還沒來得及銷毀重要的證據。當我們發現站在外頭的兩個人是馬西安諾的手下，心中不知多少安慰。匆匆上了樓，公寓如人去樓空一般，只有幾個必備的家具。
「看來什麼都沒留下。」
「我記得強斯頓本來就不是個有錢人。」我說。見她蹲在牆邊喃喃的念著，我問道。「妳在找什麼？」
「嗯，也許他會留下主謀留給他的書信什麼的。」
「我們通常會口頭交代下去。」
「我說也許。」她強調。「要是主謀者事後反悔的話，他還有一張可以保命的護身符。」
「要是我，就會把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可以信任的人。」
她豁然起身，彈了個響指，贊同地指著我。「沒錯。可惡，我又浪費了不少時間。強斯頓有朋友嗎？」
我並不是很了解我前手下的生活狀態，尤其不是同我派系的一掛。我想到了席多‧蒙薩，他原本是馬可洛的心腹，對於狄科里奇的成員瞭若指掌，多虧有他暗中遊說狄科里奇重要高層謀反，事情的進展才會如此順利。返回大宅後，我立刻聯絡蒙薩房子的電話，他在話筒裡吱吱嗚嗚。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都發生了這種事，虧你還睡得著。」
「什麼事？閣下。」電話另一端打了個呵欠。
「吉姆‧布諾被謀殺了。」
電話裏頭的聲音忽然一變。「你說……謀殺？」
「情況嚴重，明天再跟你解釋。我現在需要知道強斯頓；你知道強斯頓嗎？就是那個演員，後來睡了他老闆的老婆，現在是馬可洛的得力手下……你知道，太好了。我需要知道他生活圈裡的朋友。嗯……嗯。你說你還要再查查？我現在就要知道！」
但是沒有辦法。他把那本寫著每個狄科里奇成員簡介的小冊子鎖在銀行的保險箱裡，我要他明天一大早去銀行把冊子領出來。「事關重要。要是拖延，馬可洛很有可能能夠逃掉。」
「他逃不掉的。」當我掛上電話時，雅薇絲在沙發上靜靜地說。「在咖啡廳那裡，他已經失敗了。就算強斯頓最後被誤殺，結果依然不會改變。他註定死在碼頭區的倉庫裏頭。」
「如果真照妳所講，雅薇絲，那妳不是應該躺在床上睡覺了嗎？」知她者如我，知道她要是能不移動就拿到蛋糕，就會叫別人幫她拿。
「以防萬一，我就是沒有把握。在咖啡廳，企圖陷你不利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馬可洛，另一個是安達亞，而從他們之間的互動，我料想安達亞是發號施令的那個。我在意的，是當我們突破了他們編織的網，他們臉上除了憤怒和不悅外，並不像被擊倒的樣子。」
就是這個！這就是我方才在車上所感覺到抑鬱的理由。現在它被完整的揭示。「妳認為他們還有下一步？」
「我擔心事情並不如我想的那麼簡單，也許我一開始便想錯了，我們必須記得，是安達亞主動提出說要找出強斯頓。」
我們在別墅外分手，而我決定在這裡過夜。隔天早上，門外的小弟告訴我強斯頓已經被抓到了。
門外的四個首領，看上去累了一天。我請他們進來，強斯頓則被後面跟進的兄弟拖大門。他被五花大綁著，鼻青臉腫。我提議大夥兒一起享用早餐。
馬可洛一口回絕。「那倒不用，我來便是想趕快把事情辦完。」他看向強斯頓，後者不安的蠕動。「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他萬分驚恐的看著我。「我……我不能說。」
「說吧。老弟，大家都在這兒，沒人能傷你一根寒毛。」馬可洛鼓勵著。
「我們這樣逼迫他，也許讓他不自在。」
我稍微向前，強斯頓卻崩潰的大叫。「你……你想做什麼？不要過來！」他絕望的轉向馬可洛。「馬可洛先生，你不是說在這沒人能傷我的嗎？」
「沒錯。所以你別再過來了，狄科里奇先生。」
「我？」
「哼，你不想承認是嗎？」他哈哈大笑起來。「說，強斯頓，告訴大家，是誰指使你調換要來殺吉姆‧布諾的。」
「是、是克萊曼！」
「什麼？」
其他人的表情瞬間變了，冷靜的面具下每個人都恨不得走過來捅我一刀。「你胡說！湯普森，你說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克萊曼，到現在你還在狡辯！人證物證我們都有。來人啊，把這個殺人兇手給我抓起來。」
「還沒完呢！」我道。他們逮捕我時，我並沒有太多的反抗。反抗反而像是作賊心虛。「你等著瞧吧！她會證明你們剛說的都是演戲，你們想陷害我，你們是不會得逞的！」
創作內容
推理要劇透-之小說-雅薇絲‧崩裂王座12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