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看著落在窗上的雨珠，柳靜依住在醫院裡已經過了第三個禮拜又四天了。
「幾時……才能離開這呢？」
柳靜依趴在窗前已不知是第幾次這樣無言的問著天了。
但是無論自己多想離開這裡，她都還是得靜靜地等著，因為她希望能讓身邊的人都放心了，對於自己……能放下他們心中那不安又恐懼的心。
「善良體貼的你，一定不忍心責怪我犯的錯誤，可善良體貼的你也一定會說我太不懂事了，對吧。」
下意識的摸著右手的無名指，彷彿在那有個什麼東西似的，讓柳靜依眷戀的摸著。
一陣心酸、無息的寂寞突然湧上她心頭，淚，安靜的落下，落在那空虛的無名指上。
※ ※ ※ ※ ※
「哥，你已經好些天沒吃東西了……要不要我去幫你買些什麼給你吃？」白雅婷站在房門外，問著躲在裡頭已有數天未出房門的白齊仁。
自從，她與白雅夫狠下心來對他說了一堆潑冷水的話之後，白齊仁就如同失去靈魂的軀殼，恍恍惚惚的走回房間，之後就未出過房門。
……。
站在門外數分鐘後，白雅婷只能輕嘆搖著頭，默默地離開那沒有半點回應的房門口，她不知道需要多久白齊仁才會從房間走出來，但她明白此時的他需要時間讓自己好好想一想。
躺在床上，雙眼直視著天花板那未點亮的燈，白齊仁目不轉睛的望著，朦朧的雙眼雖然已酸痛不堪，可眼前、腦海不斷重播的畫面卻是依然清晰，彷若伸手就能觸碰的到、彷彿深深吸一口氣，就能聞到那股令他忘不掉的淡淡香味。
「那是什麼味道呢？玫瑰？還是……」
白齊仁像是著了魔一般一直喃喃自語，一直想著伊人，一直躲進自己的想像世界。
其實，這並非他願意，而是當他闔上眼，夢見的全是她，聽見的聲音也全是她的聲音，整個房間、整個空間似乎都充斥著她的笑容、她的難過，她那總是遙望著遠方的雙眸。
「我……真是個神經病……」
無奈的笑容、無奈的明白，白齊仁總有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感，明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明知道自己應該打開門過正常生活、明知道自己……對於她只是個相似的陌生人罷了。
可他就是會忍不住，想著她、掛念著她。
「我究竟是瘋了還是妳太令人著迷？」
※ ※ ※ ※ ※
睽違了三年，再次踏進『貪杯之音』的吳佳玲與許傑森，在一推開門時就懷念起那總是愛敞開幸福笑容的柳靜依，用那清爽舒服的語調喊著：
【歡迎光臨……啊！是佳佳跟阿森，剛好今天方諾有教我新的煮咖啡方式，等等讓你們嚐嚐，看看我煮咖啡的手藝是不是變更好了。】
「……歡迎光臨，請問兩位嗎？」
如夢初醒似的吳佳玲與許傑森尷尬的笑了一笑，點著頭算是回答了面前看似陽光，但雙眉間又似帶有擔憂的服務生——白雅婷。
「那……」正當白雅婷要帶他們兩位入坐時，方諾便開了口。
「雅婷，讓他們坐內桌。」
啊？
白雅婷茫然的看了一下方諾，再轉身看他們倆，卻發現他們兩人看著方諾時眼底有著一絲心疼與無奈。
他們認識？
白雅婷充滿著疑問，但也還是敬業的將他們兩位帶領到店裡最角落卻也是店裡最好視野的位置，而那個座位向來總是掛上已訂位的牌子。
「兩位需要……」
「他們兩位要的應該是＂白色＂與＂藍色＂吧。」
方諾端著托盤，上頭擺著一白一籃的咖啡杯，以及帶點苦澀的瑞士巧克力蛋糕走了過來。
「妳還是記得我們喜歡什麼？」吳佳鈴端起白色的咖啡杯，看著杯裡那白色泡沫上畫著羽毛，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那是她專屬的圖案，是柳靜依幫她設計由方諾拉花畫上。
看著她終於有了笑容，許傑森也終於有了放鬆的感覺。
——看來，帶佳佳來這裡是對的了。
許傑森感激的對方諾點了點頭，方諾卻拍了拍他肩膀，彷彿是給他鼓勵也是回答他：「辛苦了。」
看得出來他們三人間的互動就像是熟悉的老朋友，可是白雅婷想不出來，在這上班的時間裡有看過這兩個人嗎？
方諾揮了揮手，請白雅婷幫忙站一下櫃檯；直到白雅婷離開了，方諾才坐到他們倆對面的位子上。
「依依，還好嗎？」
方諾一開口，吳佳鈴就露出：「就知道妳要問這個了。」的反應。
「既然那麼關心她，為何不去醫院看看她？」
吳佳鈴吃了一口蛋糕，忍不住皺起眉頭——這蛋糕，以前有那麼苦嗎？
「我……」吳佳鈴的話讓方諾頓時間不知道該怎樣說，可是想起先前在醫院看見那個長的像沈書文的人陪著柳靜依，她就忍不住脫口說出：
「那個像書文的人，不是在醫院陪依依嘛？」
嗅出方諾話語間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彷彿像是忌妒又像是自責，許傑森與吳佳鈴互看了一眼後，還是決定裝做什麼都沒發生。
吳佳鈴嘆了口氣後，搖了搖頭說：「說到他，也好多天沒來看依依了。」
「他沒去看依依了？」怎可能，看他樣子應該是……
方諾不信的眼神代表的什麼，他們倆都明白，其實他們也無法相信白齊仁會這樣突然消失不來看依依。
可是換另一個想法——他們也希望他還是先別出現的好。
「先別管他來不來，反倒是依依一直問我們，為什麼妳都沒去看她，我們答應她會幫她問看看的。」
吳佳鈴的話讓方諾的心突然雀躍不已——「依依……她希望我去看她？」
方諾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綻放出來，吳佳鈴看著她這樣，心底為她感到一絲絲難過。
其實她和許傑森都知道，方諾對依依有一種異於朋友的情感，一個……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情感。
突然，方諾的笑容漸漸消失，換上的是眼底那說不出口的哀愁。
依依……我真的……能去看妳嗎？看了妳我怕我會忍不住……忍不住……
望著自己纖細的手掌，方諾明白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護依依、無法給柳靜依最想要的幸福，無論自己有多麼喜歡的喜歡她，都是不行。
「方諾……」
「嗯？」
「依依很懷念妳煮的咖啡，也很懷念妳烤的蘋果塔。」
「那我現在去用，待會讓你們帶去醫院給她。」
方諾欲推開椅子要去準備時，許傑森才開口道：「妳……不去看依依嗎？」
看了許傑森與吳佳鈴一眼，方諾無語的站起身來，要離開時輕嘆了口氣說：「——有天，我會去看她的。」等我準備好。
看著她沒落的身影，吳佳鈴又吃了口苦澀的蛋糕說：「她……真的是用＂感情＂在做料理。」
許傑森輕擁著吳佳鈴的肩膀，看著那杯他才喝過一口就無法再喝的咖啡。
「真的……太苦了。」
※ ※ ※ ※ ※
高達奇撐著傘，站在醫院的庭院裡，望著那間他遲遲不敢踏進去的病房，這不知道是他第幾次站在這裡看著。
「書文，你一直放不下的女孩就在那邊，你想去嗎？」高達奇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身旁有人似的。
他的皺著眉頭，總是陽光的臉龐此時如同灰濛濛天空一樣，充滿著鬱悶與憂愁。
「我是不是很傻，明明就是很愛，偏偏又要顧著自己自尊跟顏面，死都不踏進病房，無法不開放自已心胸去關心自己最愛的人。
明明你都已經把她交給我了、明明就只需要靠自己努力，讓時間慢慢將過去淡化、讓現在慢慢累積，就可以……就可以很勇敢、光明正大的牽起她的手，告訴她一切有我……未來，是幸福的……明明……」就只要這樣就好。
緊握著雨傘的手，因為太過使勁讓血液不循環而呈現泛白狀態。
「唉，還是走吧，在這裡是看不見什麼的。」雖然這樣說，可高達奇知道自己下次，也許就是明天，他還是會站在這裡，看著那扇窗。
高達奇轉過身要越過林子往大門走去時，經過醫院的涼亭前看見了原本應該乖乖在病房裡休息的人，卻站在那淋著毛毛細雨。
「依依！」高達奇一臉擔心的往她的方向跑了過去。
柳靜依原本抬著頭、閉著眼感受著毛毛細雨落在臉上的冰冷感，以及感受著身心都無法得到溫暖的寂寞，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給打散，讓她睜開了眼。
突然，她覺得眼前跑過來的人，就是她心中一直期盼、一直呼喚的人。
「書文……」久未開口的關係，讓她聲音有些沙啞。
毛毛細雨忽然變成傾盆大雨，高達奇兩步併一步的使勁邁開腳步，恨不得在跑快點、手在伸長一點。
「妳怎那麼傻，身體已經不好了還在這淋雨，妳這樣叫我怎麼能放心？」
一句譴責卻充滿了關心與心疼，更令人感受的出來字語間充滿了多少情感。
柳靜依望著高達奇擔憂的臉，看著他慌張又擔心的神情，讓她覺得有種懷念又有種感傷。
柳靜依眼角的淚珠，一顆顆的滑落，也一顆顆燙傷了高達奇的心。
他伸手撫去那令人心碎的淚水，輕的就像是撫著易碎品一般。
「書文……」
一個令人心痛的呼喚、一聲讓高達奇崩潰的呼喚，他拋下了雨傘，緊擁著柳靜依，雨大的打痛了他們兩的身體，卻也比不了他們心中那無法填補的傷痛。
「他已經死了！別再想了，書文已經死了！他死在那場車禍，他死在我的懷裡、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為什麼妳總是看見他，為什麼妳看不見我，看不見其他人呢？告訴我……要怎樣做才能讓妳幸福，要怎樣做我才能完成書文給我的託付，要怎樣……究竟要怎樣妳才看的見我對妳的愛？」
深深的吶喊卻無法再傳給懷裡的人兒，因為她早已體力不支的昏厥過去，只是嘴角的溫柔笑顏，讓人不免去猜想——她，看見了誰。
《未完待續。每周三、周日更新》
創作內容
《再見。愛》No.27
小說(2004-2011年間作品)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