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貪杯之音』的二樓是私人空間,原本只有琳姊一個人住,但後來因為方諾常常為了研發新咖啡弄到三更半夜,琳姊索性騰出一間套房給方諾住,也可以一起分擔房租。
「在想什麼?」琳姊將啤酒遞給坐在落地窗前發呆的方諾,隨後也盤腿坐在另一邊。
方諾打開啤酒,就先猛灌了一大口,才回:「沒想什麼。」
琳姊望了一眼方諾滿是拒絕的側臉,她知道她不能問,所以她只能就這樣坐在一旁,陪著她安靜的望著窗外少了月光的天空,漆黑的讓人覺得沉重的有些可怕。
直到琳姊瞇著眼,看見了一顆微弱的星光,她才展著笑容想:「還是有星光的。」
就在琳姊放鬆的嘆了口氣,喝著啤酒時,方諾看著手上已經少了一大半的酒,呢喃的說著:「妳覺得,我該告訴依依嗎?」
見方諾糾結不知該是好的樣子,琳姊無奈的笑了笑,望著窗看見自己的倒影,也似乎看見了熟悉的人影——她跟我那時候很像,是吧,佳音。
「妳先想想,妳希望跟依依是怎樣的關係;如果,希望她成為妳的女朋友,那麼妳就嘗試著陪著她度過現階段,然後在找個適當時機跟她說明妳的心意。
只是就目前情況看來,我們都很清楚,她成為你女朋友的機會有點低,就算努力了,也不知道是否能成真。
但是,若妳只是喜歡她,沒有非要她當女朋友的話……我覺得,妳就當她最好的朋友,陪著她一起撐過失去書文的痛苦、陪著她找到可以活下去的目標。」
方諾聽著琳姊那近乎冷漠的解析,讓她忍不住將視線放在琳姊認真又專注的臉龐上,「妳這樣說,跟沒有回答我是一樣的。」
琳姊笑了一下,「因為我無法很明確告訴妳該怎樣做,我沒辦法去承擔替妳做下決定後的代價……感情,有時候真的很簡單,要麻就是去告白去爭取、要麻就是默默守候,唯一難的是自己的心,該怎樣決定、該放棄些什麼,那才是最困難又複雜的部分。」
「妳說的我懂,但是……」方諾看著自己的雙手,想起了高達奇抱起柳靜依的背影,「我好想用自己的手、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她、照顧她,可是我知道,她的痛苦、她的絕望,必須要有更厚大的手、更寬厚的肩膀、更強壯的背來陪伴著她……我的力量,太小了。」亦或者,是我在她心中份量太小,不足以可以讓她忘卻那些痛苦。
「方諾……」琳姊移到方諾身旁,握著她略顫抖的手,她了解方諾怨恨自己在重要時刻無法陪著最重要的人、無法給最喜歡的人最需要的陪伴方式。
「我曾經很愛一個人,我們很好非常要好,而我一直以為我跟她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她跟我在一起時是陪伴,而她跟另一個人在一起是開心——這時我才明白,我無法成為她的另一半。」
即便,最後我因為不甘、妒忌、怨恨,而傷害了她……
「……琳姊。」
「我想說的是,每個人在別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定的角色跟可以做的事情,而我們可以自己選擇該怎樣做,或是試著去爭取不一樣的角色,但若自己很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卻不想要處在那個位置上,那就徹底離開不要去傷害到對方。
傷害了最愛、最重要的人,那個代價不是簡單對不起、不是花個幾年就可以彌補、可以修復的傷痛。」
「我沒想過要傷害依依……從來都沒有過。」
「我相信妳沒有想過要傷害依依,但是,妳也選擇了對依依漠視,從她發生意外到現在,妳都不正式出現在依依面前,只是躲在一旁、躲在遠處看著她痛苦。
我相信妳知道妳自己在依依的生命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會需要妳陪在她身邊的,可妳選擇遠離,我想……妳目的是要報復她選擇了書文而最後卻選錯了的懲罰。」
琳姊的話讓方諾錯愕的愣了一下,她搖著頭直說:「沒有,我沒有這樣想,我沒有想報復依依或是對她漠視……」我只是害怕,害怕……我的愛跟忌妒會傷害了依依。
突然,方諾睜大眼看著琳姊臉上彷彿寫著「我懂」的字樣。
「愛著一個人有時真的會失去理智,但是用愛的名義去傷害人卻是非常嚴重的錯誤,而且妳對書文也有著不一樣的情感在,但妳卻也妒忌著書文可以占據依依的心,進而埋怨起依依為何看不見妳;雖然我知道妳不會傷害到她,也很努力不去傷害她,只是在妒忌之下很容易會有無法克制的情緒——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依依是需要妳的陪伴,所以別再用躲避她來處理妳的感情。」
琳姊乾了最後的啤酒,揉了方諾的短髮後,決定回房間讓方諾自己慢慢思考。
我知道,妳自己已經打算放棄告白這選項,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妳的選擇,然後,在妳難過時陪著妳、在妳孤單時陪著妳……因為這是我在妳生命裡該扮演得角色,不過,最後我一定會爭取換角的!等時機到了的時候。
方諾看著琳姊的背影,她懂琳姊說的意思,而她現在該做的是將自己的那份愛用另一個方式表達,用不傷害依依、用依依需要的方式。
「依依……」方諾將變成常溫的最後一口啤酒喝下,那苦澀難嚥的滋味,讓她忍不住曲著身子、抱著雙腿、埋著頭哭泣著。
若可以,我真的希望能抱著妳,告訴妳別怕,一切都有我!妳可以依賴我、相信我。但是我卻又明白,我做不到書文那樣可以讓妳幸福的笑、也無法像高達奇一樣抱起妳的痛苦,我……我該扮演得角色只有微不足到的陪伴。
※ ※ ※ ※ ※
「為什麼妳要這樣做!依依好不容易快好了,為什麼還要刺激她?」張春蘭生氣的指著一直低著頭默默落淚的吳佳鈴。
原本以為在過幾天就可以回家的柳靜依,在看過DV後因為心理因素,造成了高燒不退而處於昏睡狀態。
而接到醫院的通知趕來的柳家兩老與柳逕豪一到病房,就看見吳佳鈴坐在外面掩面哭泣著,許傑森不斷拍的她的背安慰著她。
至於高達奇則是沉默的站在門口看著慘白著臉躺在床上的柳靜依。
許傑森老實的告訴他們原由,要不是柳清智及時抓住失去理智的老婆,吳佳鈴就差點被張春蘭 賞了一巴掌。
「我知道你們是想幫助依依,可是凡事都有個先後順序,依依目前情況不該受到刺激,你們這樣逼著她去接受她一直不願承認的事情,無疑沒有給她一點後路阿。」柳清智一邊安撫著老婆,一邊語重心長的對著一臉愧疚的三人說著。
「我……我很抱歉,但是,依依她真的需要……」吳佳鈴一對上張春蘭那失望又埋怨的眼神,本還想說些什麼的話都也都只能選擇吞下。
張春蘭已經生氣的不管他門的用意與跟柳靜依的情分,她只想好好保護自己最寶貝的女兒,讓她平靜的活下去。「你們不要再來了,依依我們會照顧,你們不要再來刺激她、再來……」
「……媽……」不知道哪時就醒來的柳靜依,用著虛弱的力量,換著在門口邊生氣的母親。
而最先趕到床邊的是一直留意柳靜依的高達奇:「依依,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嗎?」
對上高達奇無意間流露出的真情,柳靜依僅看了他一眼,搖著頭微笑的要他別擔心。
「依依……」張春蘭快步走到柳靜依床邊,高達奇也趕緊讓開位置給柳家人可以圍著柳靜依的床邊陪伴她。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媽叫醫生來幫妳看看。」張春蘭握著柳靜依依舊高溫的手,擔心與心疼的情緒都寫在臉上。
柳靜依溫柔的笑了笑,看著父母與弟弟一眼後,再看看床尾站著的三個好友,「媽,別罵佳佳了,是我要求她這麼做的。」
——什麼?
張春蘭與柳清智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柳靜依,而她那淡淡的一抹笑容,眼底那清澈的傷心,他們倆互看彼此一眼後,柳清智顫抖著緩緩問著:「依依,妳……都想起來了?」
柳靜依點了點頭,緊握著母親那不安而不自覺顫抖的雙手,「我想起來了,其實在我醒來的那一天,我就想起大部分的事情了。」
《未完待續。每周三與周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