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４.
大夥開始交頭接耳了。一個第一次外送冰品到我們事務所的女孩，居然與慈修之間出現熟識般的對話。而且他們二人之間的反應很耐人尋味。
如果是多年不見的朋友相遇，表情應該是很驚喜，甚至會主動上前寒暄。如果是仇人相見，那也份外眼紅，不可能安穩坐著還聊著對方的飾品。
小梁對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也很感興趣，甚至還打算跟我打賭。
「應該是慈修追過的女孩子，但被發卡了，所以見了面二個人才覺得尷尬。」小梁奸詐的笑著，對自己的答案挺有自信的，「賭一千。」
小梁從皮夾抽出一張小朋友放在我桌上。
「賭二千，他們應該是兩情相悅卻被拆散，不然就是交往後因某些原因不得不分手。」我也抽出二張小朋友。「簡單說就是前女友。」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推論也挺有自信的。
「你輸定了，哈哈。」小梁再加碼了一千，「簡單一句話，這是看臉的時代啦！我贏定了！」
是嗎？但我不覺得。
現在的氣氛有些僵，慈修和那位女孩雙雙對望，卻不發一語。
若婷姐說，如果是老朋友相見，那要不要到休息室聊一聊？
「不用了，謝謝。」那位女孩轉過身來，對若婷姐笑了笑，「我先走了，謝謝惠顧。」
當那位女孩找好錢，正準備踏步離開之時，背對著我們的她卻說出一個國家。
「以色列？」
突如其來一個『以色列』讓我們大家摸不著頭緒，小梁甚至以為是文字接龍想接『列表機』，但慈修卻搶先接了一句。
「法定首都耶路撒冷，聯合國承認的首都是特拉維夫，各國大使館也設在特拉維夫。」
「你還是這麼厲害。」女孩輕輕一笑，「現在已經沒有人能跟我聊史地了......」
「......」
他們二個人的默契讓所有人驚呼。我也越來越相信我能贏二千了。
女孩踏著緩慢的步伐離開，那一步一步卻像千斤重，似乎身體跟大腦在離開與停留之間拔河。
面對女孩的離開，一向沉穩的慈修卻激動的起了身。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慈修。
慈修顫抖著，泛紅的眼眶與激動的情緒使他的雙頰都脹紅了，似乎有話想說卻又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直到女孩的身影出了事務所，慈修沉重的闔眼後，做了一個深呼吸，才緩緩的坐下。
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不單純。
當天下班，小梁拉著我和慈修打算去聚聚，只是我還有一堆圖要畫啊！
「明天再畫啦，走啦！」小梁硬拉著我，「我們的賭盤還沒結束啊！二千啦！」
「不要啦！若婷姐會忙死的！」
此時原本在畫3D圖的若婷姐卻笑著別過頭來，「沒關係，你去吧！我也很好奇這中間是否有什麼故事呢！」
若婷姐俏皮的笑著，「瑞築，明天你來再告訴我。」
「......」怎麼連若婷姐都同意了。
「好囉，若婷姐也同意了喔，再嘰嘰歪歪的我就把你趕出門。」
「......」我認命了好嗎？我去可以嗎！
小梁帶我們到了一家日式居酒屋，他說上班族下班後最適合聊天的地方就是居酒屋。
這家居酒屋門庭若市，進門後迎面而來的是燒烤的香味與客人的雜聊聲。小梁說的對，確實很多上班族。
在坐下點完餐點與飲料後，小梁直接抽出二張小朋友壓在桌上，並示意我的二張小朋友也該出來見光了。
「贏的請客。」小梁說，「包含慈修的。」
「可以，但願賭要服輸，別做『俗辣』。」
「一言為定。」
「一言九鼎。」
好了，誓約定了，再來就是賭盤結果了。
其實從他們二個人的對話裡，就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他們的第一句話都是關注在對方的飾品上，並且結尾都是『你還留著』。從口氣中聽起來，像是給對方的定情物還妥善保存的安慰語氣。
再來，那驚訝四座的默契更是流露出『只有對方懂我』的自信。別說相識不久或無深交的朋友會有這種默契。
所以，我相信，他們之前若不是深交多年的至友，就是坦誠相戀的伴侶。
「我猜的對不對？」結束我的猜測，我好奇的詢問慈修這推測是否正確。
慈修愣了一下，剛舉起的飲料停在半空，有些尷尬的笑著。
幾秒後，慈修放下杯子，「她叫程皓琳，是我前女友......」
此話一出，小梁瞬間倒抽了一大口氣，雙眼睜的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相較於小梁，我則是笑了兩聲，手指在桌上爬行拖回四張誘人的小朋友。
「不可能，你這肥宅怎麼追到那麼正點的妹！」小梁試著推翻慈修的言論，為了他的二張小朋友居然連人身攻擊都用上了。
「嗯......其實我自己也很懷疑，我居然能追到她......」慈修的表情轉換成溫柔的微笑，接著在回憶裡挖掘著過去......
他們是在慈修上一家公司認識的，是同時期的同事。慈修對她可謂是一見鐘情。
那位女孩活潑大方，人緣極佳，在公司裡也不乏追求者，但是，那女孩卻喜歡上慈修。從他們相識以來的過程，女孩都是處在主動方，而慈修則是被動方。
「所以，嚴格來說，是她追你的？」小梁有些不可置信的發問。
「可以這麼說。」
「哇靠，你哪來的桃花啊！還是這麼正點的桃花！」
慈修說，其實一開始他們之間是沒有任何交集的。慈修就是內向害羞的肥宅，面對喜歡的人神經就會自動失調，在她面前常常一句話都吐不出來，或是做些心口不一的事。
也因為如此，他和女孩之間的關係毫無進展，比同事更同事。而拉近他們之間距離的，則是因為一次史地問答。
「她和我一樣，都很喜歡史地。」慈修笑著，「有次有個同事問我的好朋友法國的鄰國有哪些，我自告奮勇跳出來回答，沒想到這一次回答，卻發展出我和她每晚的首都問答。」
那位女孩每天晚上都會找慈修問些首都，問著問著，也一起聊著聊著，沒想到......感情也這樣越聊越濃。
「然後......就在她的暗示下，我就跟她表白了......」在心裡回憶起甜蜜的過往，慈修很難得的出現了幸福的笑容。
「那怎麼分手的？是她提的？」
「嗯，是她提的。」慈修的表情由剛剛的幸福笑容轉為失落的苦笑，「但是，是我逼出來的。」
「逼出來的？」小梁不解，繼續追問。
慈修說，在交往之後，女孩的個性真的好得沒話說。溫柔、體貼，儘管有些小任性，但卻是增進情感的潤滑劑。而且還能包容慈修許多莫名其妙的堅持。
「為了我的健康，她也曾陪我一起慢跑。去她家見她父母的時候，禮物也是她幫忙準備，連這支手錶......」慈修說著，從包包裡拿出那塊錶，「這支錶也是她送我的......」
「那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鍊，應該就是你送她的吧？」我問著，因為我有這種感覺。
「嗯，送她的生日禮物。」慈修輕撫著那支錶，「只是，再多的甜蜜，再濃的感情，還是被我摧毀了。」
從交往開始，慈修就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他不喜歡張揚，不喜歡讓其他人知道太多私事。
儘管女孩對這件事頗有微詞，但她還是尊重慈修的決定。直到慈修連在他父母面前，也只稱呼她為『同事』......
「這件事讓她傷透了心。也讓她萌發了分手的念頭......」
「你們能了解嗎？在對方父母的面前，你的男女朋友居然稱呼你為同事......」慈修說著，輕嘆了一口氣，回憶像他腦海裡的跑馬燈，一條一條的閃過這個訊息，讓他無法忘懷。
「這件事你確實太過份了。」小梁拿了烏龍茶，咕嚕咕嚕就喝了半杯，「你這種做法很傷女孩子的心。」
「是啊，我知道，所以當她提了分手，我也沒挽留。」慈修說，「她繼續跟我在一起，只會被我傷的更深，那不如放手讓她自由。」
讓她自由？這是逃避吧？一段相知相交的感情就這麼斷了，這不可惜嗎？
「慈修，我覺得，你們二個還是很愛對方的。從你們在辦公室那深情對望的情景看的出來，她心裡還是有你的。」
「......」
「再追她一次。」我激動的抓著慈修，「趁現在還能追回來的時候，再追她一次！」
慈修笑著搖頭，「瑞築，你不懂，就算追回來，我心裡的......」
「再去追一次！」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想起了之晨，「趁現在她還在，別等到已經無法挽回了才槌胸懊惱！」
「瑞築......」
「我是連想追回來都沒有機會了......已經沒有機會了......」腦海裡之晨的影像不斷的浮現。揚著笑容的她、撒嬌的她、耍小任性的她......還有她全身是血的畫面......
雙眼一紅，熱淚又在眼眶裡打轉了......
第九號男友（１４） 完
１５.
吐了一口氣，我拿起桌上的那杯烏龍大口大口的乾完了它，再斟滿，再大口大口的乾了它。
我不知道我在幹嘛，或許我只是想轉移注意力而已。
因為我不想在他人面前落淚。
小梁和慈修對我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有些驚訝，他們先是安靜了一會兒，再裝作沒事一樣笑著乾杯。
到他們要乾第三杯的時候，我也舉起杯子上前湊個熱鬧。在玻璃杯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後，我一飲而盡，而他們二個則繼續注視著我。
放下玻璃杯，確定眼眶沒有淚水打轉後，我拿了一根豬肉捲串燒咬了一口，然後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看來又是一個讓人心痛的故事。」小梁說著，乾了一杯烏龍。
「要不要......說來聽聽？有些事吐出來會暢快一點。」慈修說著，又幫我把杯子斟滿。
......
創作內容
曖昧，請勇敢跨越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