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Killer
秋季下午，黃白色的光芒小心翼翼的透進這間套房中。
門開了，一名二十出頭的少女提著行李走了進來。這或許不太能說是滿臉愁容，但少女的臉上確實是沒有笑容的。也許這是一種憔悴，不過她自己也不知道……
憔悴何來。
少女將行李輕放在地上，朝房間中央走去。
一件件傢俱都被蓋上一層白色防塵布，彷彿它們都失去了生命一樣。少女轉了一圈，臉上露出一絲絲笑意，但她自己也不知道……
笑意何來。
她的眼光落在一旁的沙發上，當然，是張被白布壟罩的沙發。
少女輕柔的坐了上去，細緻的手撫摸著被白布隔開的沙發，彷彿在細細品味著過去，但她自己也不知道……
過去為何。
深吸一口氣，就像是為自己打氣般，少女起身將所有傢俱上的布取下。
一件件、一件件。
突然，她看見了自己站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面鏡子，一面讓她看見自己是以甚麼表情活著的鏡子。
少女看著自己，兩眼有神似無神的盯著，僅僅幾秒鐘，便將眼神移開。她看向一旁透著微弱光芒的窗戶，一道道光芒隨著少女將窗簾打開而散落。
一種黯然上身，她不知所以的嘆了口氣，便隻身拿起行李，走向那不知道為什麼是雙人床的雙人床。
白皙的手緩緩的將行李箱打開，幾件乾淨的衣服連同衣架靜靜的躺著。她看了看，微笑著拿起一件，起身走向衣櫥。
咖啡色木製衣櫥的門透露著一種溫暖卻又古早的氣息，那是一種令人動容的、有安全感的氣息。但在門開的那個瞬間，少女感到一陣束縛，但她自己也不知道……
束縛何來。
只見衣櫥裡依然掛著許多衣物，她看著這些衣服，有股熟悉感湧上心頭，笑容靜靜的浮現，她一件件的摸著看著，直到一件黑色花紋毛衣被翻找出來。笑容靜靜的消失。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少女將毛衣擁入懷內，眼淚順著她那漂亮卻寫滿憂愁的臉蛋滑落，一股刺痛在她的左胸不斷蔓延。
是心臟在痛嗎？少女心想，儘管她不知道這種痛楚是怎麼回事，儘管她想起了一點模糊的東西。
少女將毛衣丟向一旁，隨即開始翻找自己的行李。
止痛藥。
藥罐上這樣寫著。
同一雙手，擦著眼淚轉著瓶蓋，少女忍著這種快讓人死掉的痛苦，將藥罐裡的藥倒好幾顆了出來。
這種快死了的痛苦，讓她一次吃了好幾顆藥丸而不喝一點水。
少女乾嘔了幾下，身體隨著眼淚緩緩倒在床上。她摸著自己的臉，發現眼淚已經停了，心臟的刺痛似乎也消停了。
※
醒了。
不知道睡著了多久，少女甚至忘了自己是甚麼時候換了衣服，甚麼時候將房間整理乾淨的。但此刻她不在意這些細節。
少女露出緊張的表情，也許是焦慮。
她似乎想起了手機這個東西，轉頭就抓了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撥打著自己熟悉的電話號碼。
第一通，空號。少女急了，這是她一覺醒來，第一時間想起的最熟悉的電話號碼，也許是能讓自己微笑的號碼。
第二通，空號。她的眼淚再次湧出。
這次，那股比記憶還要熟悉的刺痛感再度蔓延著她的整個身體。她崩潰的將手機摔在床上，眼淚與那疼痛卻沒有被甩掉。
她的眼神看見了，那罐止痛藥。
許久，她收拾了自己的心情，露出令人憐愛的青春微笑，跟之前那悲悽的神情完全判若兩人。
幾道清新健康的菜被少女端上桌。兩杯水，兩副餐具，兩人份的午餐。
少女孤影單坐在位置上，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像個小女孩一樣玩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等著對方的出現。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在等的是誰，心裡越來越開心。
然而，這份開心卻只持續到她連續幾下乾嘔。或許已經不是乾嘔了，少女摀住自己的嘴，但卻堵不住不斷冒出的鮮血。
咚一聲，她從椅子上跌坐在地。
那個瞬間，她明白了對方永遠不會出現。因為在現實中，她等到的只是這一口口的鮮血。
崩潰的淚水滴在那沾滿鮮血的手上，少女重新站起身來，儘管自己的身上都染著鮮紅。
她走向餐桌，選擇勇敢的去面對現實。
砸碎這一切。少女將餐盤掃落在地，僥倖待在餐桌上的水杯也被抓起丟下，沒多久，桌子上除了打翻的菜渣，就只剩下那一瓶止痛藥。
好痛……少女邊哭邊想著。
但她卻抓起止痛藥，哭著笑著看著那面鏡子裡的自己。
原來，自己現在是這副樣子啊……
她的崩潰使她將藥罐狠狠砸向鏡子，鏡面應聲畫出了一片蜘蛛網。少女卻開心的笑著，儘管那淚水仍然止不住。
她，跌坐在地，染著鮮血，卻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她，又混淆了。
不知道甚麼時候，她又不記得自己何時將血漬清洗乾淨的。回過神來卻只發現自己坐在沙發上，而桌上有的只是一個鬧鐘跟那罐止痛藥。
如果，時間可以回去呢？少女想著。
這是她對這一切唯一一次的付諸行動。
她將鬧鐘拿起，不斷的把時間往前調。但鬧鐘卻像是有魔法般，又回到了現在的時間。
少女眉頭深鎖，心急的再次將時間往前調，不過時間卻又飛快的回到了現在。
一股無力感，她無奈的將鬧鐘放回桌上，重新了選擇可以讓她不痛的藥罐。
剩下這些了啊……
少女看著僅剩的五、六顆藥丸，卻又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不配一口水。
心臟疼痛的感覺伴隨著幾下乾嘔，開始慢慢消失。
與此同時，鬧鐘有了變化。她趕緊將鬧鐘拿起，此刻的她，內心相當激動，激動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但這次是開心的眼淚，因為她看見了鬧鐘裡的時間正在倒退。
少女心滿意足的流著淚，將鬧鐘擁入懷裡，靜靜的閉上雙眼，似乎在等著時間回到那段自己想回到的時候。
眼眸就這樣閉著，身體就這樣緩緩的倒了下去。但眼淚似乎停了，心臟的痛似乎也停了。
到了嗎？
好像，到了呢。
少女安詳的睡著了。
這次她……似乎回到了自己想回到的那段時光。
Ｔｈｅ Ｅｎｄ
創作內容
【單篇】PainKiller
Deterioration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