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魔法學徒沒有職業認同　《十七》

　　那天晚上平安的度過了，因為每日要回報任務的緣故，而要回報的內容有些冗長，我選擇以日記手札的方式作為紀錄，簡單的將今天的經過如實寫下，除了遇見自稱是鴉的傢伙這段被我自行忽略。

　　「嗯……這任務真是難為你了，目標不太聽話啊。」內圍前輩低吟著。

　　「是，我有點後悔了。」

　　「耐心點吧，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他溫言勸說。

　　我想到了政尚，他好幾天沒來學校，最近終於來了。我看著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本來這應該是我問他事情的最佳時機，但不知為何，我總問不出口。

　　我好像已經認定就是政尚雇了一票殺手要殺這些人，陰影司沒有必要放這種假消息出來唬弄別人，更何況任務的報酬都已經拿到一部份了，我又怎麼說這只是個謊話呢？

　　每個人在不同的地位就會有不同的抉擇，人命真的不值錢。買凶殺人的事情我也不是沒看過，但我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糾結，這不是刺客的心性，我明白的。
　
　　因為是自己熟識的人露出了這樣的陰暗吧。

　　就算看見陌生的人幹出了再骯髒的事情，也只是有些許的反感罷了，就算是近距離地看見了，好像距離自己也太過遙遠。

　　然後啊，得知了自己的熟人幹了同樣的事情卻會覺得歷歷在目，即便我根本就沒有在當下看見或聽見，只是間接地得知，也令我心裡五味雜陳，好像對於自己對「他」的認知正在崩塌。

　　明明我也不是什麼善良純樸的傢伙，就是個刺客。而我能做的就只是拋下那些情感枷鎖，去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任務。

　　令人煩躁的是事情遲遲沒有變化，我依舊每天守株待兔，等著刺殺的殺手出現。

　　在那之前我要確保小方的安全，令人扼腕的是，他總是每天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外。

　　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只要在家裡，沒有什麽人能夠動他，但在外面，他就像是全身都是破綻一樣，他的性命岌岌可危，甚至我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保護到他，我與他留有的一段距離不足以讓我在見到小方遇刺的時候便快速地做出反應。

　　我只是每天如實的紀錄著小方的動靜，同時也開始思考，如果殺手來行刺的話，能有多高的機率？

　　千百種方案出現在我腦海中，目標的破綻太多，甚至不需要太過縝密的計畫，小方幾乎必死無疑。

　　這令我冷汗直流。

　　我跟蹤小方的時候，他實在露出太多破綻，而且他去的那些聲色場所多半人來人往，只要簡易的布置，便能輕易取其性命，甚至要一次殺光小方與他的朋友們，也非常容易。

　　今天我仍是在第一天去的酒館，但我沒有點牛奶，只是點了一杯酒放置著，一口也沒喝。

　　「你在那邊皺什麼眉頭？」

　　除了鴉之外，我還未知道有哪些人也是受命來保護這些公子們，但這並不重要，每個人皆只是各自完成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務而已，鴉是一個意外。

　　他好像很善於與他人結交，雖然我認為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厚臉皮」，就算沒有深度的瞭解也會覺得他的習慣跟道德上有很多瑕疵，但是卻不至於到討厭他的程度，反而覺得還算好親近，就是話多了些。

　　鴉今天沒有喝酒，但他說話的時候實在不太正經，笑嘻嘻地，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刺客。

　　「你不覺得我們很難完成保護的任務嗎，如果殺手要來殺我們的保護目標，幾乎沒有可能阻止。」

　　鴉笑了一聲：「你也把自己想的太強大，目標死了也就死了，不就是一次任務失敗而已。你覺得沒有完成，組織會把你滅口？別忘了，你只不過是一個三流的刺客而已。」

　　他這話挑起了我的注意，但他還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一路走來順遂，你自矜自己身手不凡，到現在沒有失敗過一張單子，但你只不過殺一些尋常匪徒，這也不算什麼。」

　　「你知道得真多。我們之前好像不認識吧？」

　　「以前不認識，但你陪我喝過一次酒，就認識了。」鴉淺淺笑著，本來他應該是個不惹人注意的刺客。但我總覺得他很多方面都不是我覺得理想的刺客類型。

　　我開口問了：「你覺得自己是幾流的刺客？」

　　「以你的想法來看，應該是不入流吧。」

　　「不入流？」

　　「是啊。我殺人的時候總是不夠乾淨俐落，我出刀的力道總是拿捏不好，也不擅於隱匿自己身形。」

　　「果然是不入流呢。」

　　「呵，反正我從不以殺人為樂，那只是個報復的手段，還有活下去的手段。難道你覺得殺人很快樂？」

　　「殺死那些人並不會讓我快樂。也許如你所說是報復的手段，我想像自己殺掉那些惡人的時候，也是幫那些惡人曾經殺死過的人報仇了。」

　　鴉說：「活著的人總是比死去的傢伙們辛苦啊，我們還要想著要怎麼幫他們報仇，可他們已經不知道魂歸何處了。」他露出些許哀戚，也許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而難過。

　　有人相信靈魂是存在的，鴉似乎很相信，我並不怎麼相信，沒有特別的理由。

　　那天殺手沒有來，我等得煩躁了，最後還是動了桌上的酒，在將結束這一天的時候，我一口將之飲下，一股灼熱如火焰般燃燒著喉嚨至全身，回到房間中的床上時，整個人也癱軟下來。

　　半夢半醒間。眼前所見一幅鮮紅的背景，背景中間依稀是個人，那像是一個死人躺在血泊之中，可是我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模糊。

　　我想起了那幅畫面是什麼了，剛成為刺客的那一天，它貿然地浮現在我腦海中。今天它又出現了，雖然模糊，卻比第一次見到清晰了一些。

　　眼前所見，我想到了今天說到的「報仇」，那個死去的人對我來說好像很重要，重要到我必須為它付出什麼行動。

　　一切來得莫名其妙，我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會這樣，那是我人生中發生過的大事嗎？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卻還是有難過的情緒直湧而上。

　　當我閉上眼睛想要睡著，卻淚流不止，眼淚不住地脫出緊閉的眼簾。

　　伴隨著聽見的好像是當時的我所發出的哭喊聲。

　　我有股衝動想要找出那段記憶空白的真相，可是心裡的聲音告訴我，如果打開了，可能會有嚴重的不良後果。想了想，也許我畏懼了吧，想不起來的話，那就使其繼續深藏著吧。

　　想著想著，便沉沉睡去。

　　※

　　不該喝酒的。

　　我拖著些許不受控的身體去上學了，昨天那酒喝得太快，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酒醒的樣子，但思緒仍能保持穩定，沒有太大的混亂。

　　「你喝酒了嗎？」雨薇看著我，好像是擔心，又好像有點生氣，她怎麼了？

　　「嗯。」

　　我直盯著雨薇，就這樣一直看著，眼神沒有任何的飄移。

　　「為什麼妳要對我這麼關心啊？」我問起這個問題，我好像問了不少次了。

　　「去洗臉啦，你現在看起來那麼不清醒，到時候老師看到了會罰你的。」雨薇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其實也不是那麼在意理由是什麼。

　　當我看著教室裡的一切，看著雨薇，突然覺得刺客的身份與手邊的任務都好遙遠，現在的我應該只是個魔法學徒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