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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王中王  第二十六章  黿鼇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5-04 22:45:19│巴幣:4│人氣:97
  「老天爺,您也不願意看見我死去嗎?」仰躺在冰冷凜冽的赤雪中,解縉的嘴角露出笑容。換作是旁人,在死前看見烏雲蔽日,恐怕會覺得老天無眼吧?倒在染成鮮紅的冰晶中,解縉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比雪花更刺骨的孤寂,穿透解縉細瘦殘缺的身體。一個被人刻意遺忘的政治犯,獨自在寒冬冷風中冤死。解縉將最後的心願託付給一個自命不凡的敵人,因為那個人比起任何見死不救的同僚更有可能!可能跟解縉一樣深深愛著,愛著全天下的人民百姓……

  這一股執念無意間留下來了,沒被解縉帶離人世,倆人志向相繫的命綱,為生死未卜的吏鼇釘下了一個錨點。

  在灰暗的黑霧中行走了一里,吏鼇找到最後一個放著抓周禮上寶物的地點。這裡是吏鼇的故居,大明皇帝的宮殿『南京內城』。一個只有御菜園,沒有御花園的簡陋宮室。這樸實無華的建築也是明初巨富沈萬三得罪吏鼇曾祖父朱元璋,而被流放的關鍵。當年沈萬三為南京築城出了三分之一的錢糧,更有餘錢犒賞三軍士卒,一人一銀兩。在朱元璋面前花錢如流水,毫不肉痛的沈萬三已經種下流放身死的禍根。

  在這裡更使吏鼇與解縉在重重相隔之間,再度相連。吏鼇看著南京城,想起沈萬三被流放的故事。緊接著想到沈家只有被查抄一半家產,沈萬三之子仍為富豪,而正是這個吏鼇不知道名字的人,替可憐的解縉報了冤仇。

  解縉被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在雪中棒殺,紀綱向來自視功高,囂張跋扈,勒索權貴,濫殺無辜。沈萬三之子不甘受到紀綱欺凌,上告朝庭,因而查出紀綱私設軍伍,意圖不軌。偽命殺死解縉的紀綱,被凌遲處死,全家戍邊,與解家的罪刑相彷。真是報應不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想到此,吏鼇猛然一愣,心道:「所以說第一個阻止我拿胎毛筆的人,該不會是解縉吧?能跟智曩朱升、權相胡惟庸比肩,又文采非常,自該是大明第一才子解縉!可是為什麼他要阻止我拿胎毛筆呢?其它人不都沒有反應,任我拿走寶物嗎?解縉該不會真的很討厭我跟父皇吧?所以才老是叫我『賤庶人』長子?這解縉老認為我又賤又庶,他一定覺得我活該困在這鬼地方!」

  吏鼇邊想邊走,不一會走到朝堂之中。龍椅上坐著一位龍袍大漢,他的樣貌奇醜無比,滿臉是痔,有一張鯨吞天下的大嘴。這面如鱷魚的怪人,不是別人,正是吏鼇的曾祖父朱元璋。與吏鼇印象中的曾祖父相比,不只年輕許多,還有一頭飽滿油亮的黑髮。朱元璋的腰間配刀,只有刀鞘,沒有刀身。吏鼇摳摳下巴,猜想該不會是要把刀鞘拿走吧?把刀湊回原來的樣式?

  吏鼇還在思考當中,朱元璋已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朱元璋右手往外一伸,憑空拿出一把大戟,二話不說向吏鼇劈來。吏鼇迴身一閃,右手出刀,斬向朱元璋的右掖。

  吏鼇的刀勢凌厲,但是砍在朱元璋身上,如同船過水無痕,直直透了過去,沒有造成絲毫損傷。朱元璋大戟橫揮,吏鼇急忙之中向前一步,畢竟身中一棍,總比身中一戟好多了!鋼柄力道沉重,攔腰打在吏鼇腹上,將他打跌在地。朱元璋大戟高舉,準備一戟插穿倒在地上的吏鼇。

  吏鼇陷在『我打對方不行,對方打我可以』的震驚當中,一時手足無措,眼見就要被大戟穿身,突然左手一痛,被不知名的長鎖纏繞。頓時一股猛力把吏鼇向後拉扯,燃眉之間,躲過大戟刺擊。朱元璋放開槍頭刺入石地的長戟,再度伸手向後,憑空拿出一把長劍。

  吏鼇知道靠馬上得天下,親上前線的曾祖父會武,但是一直認為他就算是武人,也應該是將士程度,只比百姓兵卒還強而已,殊不知竟然有武林高手的等級。直劈、橫揮、低刺一氣渾成,槍法一流,反應絕佳。這讓吏鼇不禁心想:「太祖皇帝是武林高手,四皇叔公是英勇將領,我父皇是書呆子,這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國家皇族若是這樣下去,大明很快就要滅亡了啊!」

  一個重擊敲醒呆愣在地的吏鼇,吏鼇轉身一看是頭一開始遇到的囚犯腐屍,以為是長鎖的東西,正是牠身上的鐵鏈。腐屍正拖著吏鼇不停往外爬,可是以牠爬行的速度來看,遲早會被朱元璋追上。吏鼇剛剛在殿前才在想為什麼只有「解縉攻擊他」的問題,現在就差點被朱元璋殺死,還被疑似解縉的囚犯腐屍救了一命。吏鼇翻身站起,抓住只有半身的解縉屍體,向外狂奔轉進。

  吏鼇自從來到這鬼地方以後,學到一個教訓,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吏鼇的輕功底子紮實,不一會便甩開在背後緊追的朱元璋,他順著解縉腐屍手指的方向直跑。跑了一里半多,回到了鐵棺附近,吏鼇低頭問手中的解縉說道:「你是誰?你到底想怎樣啊?」吏鼇看著解縉屍骸一手指路,一手抱著斷首,心知他不可能回答問題,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問。人對一切莫名其妙的事,都希望有答案,沒答案,有藉口也好。

  解縉腐爛見骨的手指顫抖地指著鐵棺,吏鼇抱著牠走到鐵棺前,解縉從吏鼇懷中拿出胎毛筆,將筆丟回鐵棺中。天空連續打了幾個霹靂,滿蓋的烏雲微微由黑轉藍,即使在黑霧中也能看得出變化。吏鼇越來越不懂了,跟寶物在一塊的過往人物當中,只有解縉跟朱元璋會攻擊自己,而救自己一命的也是解縉。反倒是朱字頭有些對不起的「楓林先生」朱升,跟恨死朱字頭的胡惟庸、陳友諒跟張士誠聞風不動,任吏鼇拿走寶物。拿走越多寶物,篝火越大,吏鼇本來以為可以讓篝火燃放到最大,用火光去驅逐漆黑濃厚的霧靄。可是解縉的腐屍一但將胎毛筆放回鐵棺,竟使天氣越變越差,像是隨時會下起暴雨。

  在陳友諒的火燒船處,吏鼇已經知道黑霧是焚燒戰船冒出來的黑煙,那到底是湊齊寶物,用篝火逐開黑霧合理?還是將寶物還回各處,讓天上降雨澆息火勢正確?如果是前者合理,那為什麼朱元璋跟解縉要攻擊吏鼇?解縉還能解釋他是北黨要員,深恨吏鼇。那朱元璋呢?許多人誤以為朱允炆將吏鼇名字取為文奎,是要吏鼇繼承他的帝業。其實大大錯了,這名字是朱元璋取得,是朱元璋命令朱允炆把吏鼇當成他的繼承人。朱元璋沒理由會希望心愛的曾孫困在黑霧之中,所以湊齊寶物的念頭可能是錯的!

  是啊!黑霧的來源是陳友諒的戰艦冒出來的黑煙,如果這象徵陳友諒的對大志未成、悲願難就的怨恨,那陳友諒更沒道理幫助吏鼇離開霧靄。放任吏鼇拿走寶物未必是代表善意,吏鼇因為先入為主「阻礙者就是敵人」的想法,一直搞錯離開這鬼地方的法子。朱元璋氣忿地要殺死吏鼇,搞不好一來為了是阻止吏鼇拿到刀鞘,壞了大事;二來是給這搞不清楚狀況的兔崽仔,一些教訓。

  反覆推敲,吏鼇發覺自己錯大了,一開始把軍刀放回曾祖父身上的刀鞘,應該就會降下大雨,待陳友諒戰艦上的大火被澆息,霧靄就會散去,離開的方法就會揭曉。結果吏鼇反其道而行,把本來簡單的事弄得複雜,如果要拿走寶物,朱元璋跟解縉會反抗,那要放回寶物,想必胡惟庸、陳友諒跟張士誠也會反抗。吏鼇猜不到朱升這年老文士的冤魂會怎麼做?是再出一題?還是一拳打來?

  朱字頭多疑兇殘的性格,也遺傳在吏鼇的血液中,依照蛛絲馬跡推理了許久,他還是更加擔心能不能相信懷中的解縉。或許在這鬼地方死去就會回到現世,所以朱元璋才狠下殺手,討厭建文血脈的解縉搞不好不是要救助幫忙,是要害吏鼇永遠深陷其中。

  吏鼇嘆了一口氣,抱好解縉的半身,對牠說道:「下一個,我們該還哪一樣先?」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入吏鼇耳中,吏鼇知道再不移動避開,又要見到那武藝高超的壯年朱元璋。解縉的枯手向黑霧中的楓林書齋一點,吏鼇拔腿起行,在黑暗依解縉的提示前進。

  吏鼇差點要丟下解縉的屍骨,否定解縉的好意,但是吏鼇沒辦法,他看見破舊的囚衣少了一邊的袖子。吏鼇凌虛孤獨且背負重擔的人生,曾經為他分擔內心痛苦的人,只有解縉。解縉在茫茫飛雪中的背影,是吏鼇看過最剛毅堅強的文臣。吏鼇的內心深處在接過解縉殘袖血書的那一刻,就知道解縉能明白他弭平大明南北分裂,天下萬民永樂的志向。

  「誰都可能騙我,誰都可能害我,就解縉不可能!」吏鼇腦海閃過許多父兄長輩的身影,他下了這樣的結論。吏鼇多疑的內在,認為吏鼇無非是在豪賭,解縉可是被朱字頭害死的北黨要人,有可能會想幫助建文皇長子嗎?「會的!就算解縉真的是心機深的勢利眼!現下南北黨爭造成的傷害還沒被彌補,解縉是天下第一才子,他比任何人理解我的價值!」

  重新來到楓林書齋,吏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楓林書齋被高牆圍繞,牆高入雲,區區一間文人書齋,轉眼間變成難攻不落的天城。要是在一年前,吏鼇可能會放棄,因為人貴自知,人要懂得自己的極限。但是一年來吏鼇的極限已經大大不同,現在的他擁有攻破高牆鐵壁的方法與決心。

  吏鼇放下解縉殘破的身軀,閉上雙眼,呼喚風起。他用雙手持刀,凝神聚勁,準備出招。軍刀高舉,黑霧散開,狂風潦亂。吏鼇雙眼大睜,無數銀絲圍繞在刀刃上,匯集三千世界無數之風。吏鼇大吼一聲,一刀斬下。霧靄被劈開一條直線,剎那間光輝順著刀勢綻放,楓林書齋的高牆像是被攻城器械打擊,崩碎出一條龐大的裂痕。

  吏鼇抱起解縉走進楓林書齋,楓林先生朱升坐在太師椅上,悠閒地搖晃。吏鼇見到朱升自顧自地搖著太師椅,害怕這位幫助曾祖父統一天下的智曩設下了厲害非常的陷阱。解縉的腐屍拉扯吏鼇的袖子,要他趕緊將長生鎖放回書桌上。吏鼇一面警戒朱升,一面走向書桌。當吏鼇把長生鎖放回桌上時,宣紙上的九字開國策略已經被圈點過了,一道秀雅的字跡寫下『真王不孤』四字。

  吏鼇脊背發寒,心道:「這老頭已經知道我會回來放長生鎖了嗎?他也料到我能斬開高牆,闖進來?他似乎比我更加瞭解我自己?好險他沒有要阻礙我的意思,否則他有可能會設下難纏的關卡。真不虧是大明開國策士,要不是人稱諸葛武侯再世的劉伯溫太過搶眼,朱升的功勞會更令人矚目吧?」吏鼇向朱升拱手三拜,朱升起身,低頭回禮,失去臉皮血肉的五官露出令人害怕的笑容。

  楓林先生朱升從衣袖中拿出一大把五穀,撒在楓林書齋中,數百粒豆、麥、稻、粱,一碰到院子中的泥土,就發出新芽。轉眼間芽起穗成,結出無數手掌大小的士卒。吏鼇看到朱升這手撒豆成兵,背後冷汗直冒,連月白的小衣都濕透了。朱升微微擺手,吏鼇緊繃的理智就要斷線。小小的士卒們隊列整齊,無視吏鼇,在牆外佈陣。朱升搖搖頭,二度對吏鼇擺手。吏鼇才明白朱升的意思,吏鼇感激道:「多謝先生了,我若是有辦法,會勸告新的皇帝放棄酷法害民。」

  楓林先生朱升沒有回應吏鼇,只是坐回太師椅,仰望滿是黑霧的天空。吏鼇抱緊解縉的上半身,想都不想逕自向果林前進。解縉的手指在半空中晃動,指的方向,正是果林。行過半里,一聲長嘯使吏鼇皺起眉頭,回首遠望,伴隨巨大的聲響,遠方楓林書齋的高牆完全坍塌。吏鼇猜想該不會是朱元璋幹的吧?吏鼇心道:「不能讓皇曾祖父追上,先遇上他沒有好處,依照解縉的提醒,所有寶物應該是要照順序放回的,軍刀得排在最後。」

  還沒到果林,吏鼇便聽見樹林濃霧之間有腳步聲響。吏鼇把解縉負在背上,壓低身形,潛入樹林中躲避敵人。吏鼇從上風處輕聲步行,斷絕敵人聽覺、視覺、嗅覺三種感觀上的搜索。吏鼇在果林中發現好幾十隻巨大的螞蟻與蜜蜂圍繞在胡惟庸的屍體前,形成一個滴水不漏的方陣。

  吏鼇不禁有些埋怨朱元璋,不過倒不是因為朱元璋緊追在後,而是朱升、胡惟庸、陳友諒、張士誠都是吏鼇不認識,但是朱元璋熟識的人。這些人不是朱元璋虧欠他們,就是恨死了朱元璋。吏鼇內心有種祖先造孽,我來承受的不平之感。像是胡惟庸這巨蟲陣,明顯就是怨恨朱元璋!因為正是朱元璋讓胡惟庸受百蟲啃咬,渾身發癢而死。

  「有病就該吃藥啊!」吏鼇碎碎唸埋怨,回想這鬼地方的一切,根本是朱元璋心理有病沒吃藥的鐵證。吏鼇心道:「如果胡惟庸真的想當皇帝,那把他拖到菜市口,依法斬首就好了吧?搞什麼百蟲啃咬之刑?現在這巨蟲陣不是擺明找我麻煩嗎?」吏鼇轉念又想:「算了,搞不好拖去菜市口,這邊就有一堆拿著斬首大刀的巨人了,那更麻煩。」吏鼇悄然使出壁虎遊牆功,靜靜爬上樹頭,想從高處越過眼前這群不斷左右窺覬的巨大蜂蟻。

  拜道衍大師與左淙源等人的扎實訓練,吏鼇從枝頭避開巨蟲的戰術還算成功,只是有時會擔心,在樹頭上被巨蟲們發現,會喪失轉進撤退的空間。爬過幾個果樹,眼看綑綁住胡惟庸屍身的大樹就在眼前,可是竟然是伸手抓不到的距離。吏鼇並非不能一躍跳過,而是一跳之後,先前的潛伏都功虧一簣了。當吏鼇正絞盡腦汁,想辦法突破困境的時候,背上突然一陣痲癢,解縉放開吏鼇,往一旁蟲群中跳下。解縉落下之時,雙手齊出,兩手鐵鏈各砸在一頭巨蟻上。

  一隻巨蜂腰尾一挺,長長的尖針插穿解縉的胸口。渾身腐敗潰爛的謝縉奮不顧身,不停用鐵鏈鞭打其它巨蟲,牠企圖吸引胡惟庸身邊所有巨蟲的注意力。吏鼇待解縉跳下,才明白背上那一陣痲癢是怎麼回事。解縉用他無肉見骨的指尖在吏鼇的背上寫著「建庶人長子勿忘初志」,吏鼇的愧疚感從心湖底湧現,從小吏鼇就瞧不起兩面三刀、牆頭草的解縉,後來更因為他稱為吏鼇為『賤庶人長子』,使得吏鼇對他更加不滿。如今吏鼇發覺,所有痛恨解縉的一切理由,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主擇臣、臣亦擇主,建庶人不給我發展抱負的機會,現在建庶人長子還要怪我不忠嗎?士為知己者死,建庶人知道世界上有人叫解縉嗎?建庶人知道過解縉的理想嗎?建庶人真的眼在天下、心存百姓嗎?」解縉慷慨激昂的辯詞,油然在耳,吏鼇牙齒一咬,不能讓解縉白白犧牲,他往綑綁胡惟庸的大樹一跳。

  縱身跳下,吏鼇來到胡惟庸面前,準備將玉腰帶還回去。胡惟庸雙眼冒出紅光,大聲咆哮,向前猛咬。吏鼇右手推掌頂住胡惟庸下巴,將牠的頭壓住在樹幹上,同時用左手將玉腰帶繫回胡惟庸身上。

  胡惟庸的咆哮讓巨蟲們回身轉頭,棄解縉於不顧,向吏鼇奔殺。解縉的斷首在地上滾動,牠不停揮舞鐵鏈阻止巨蟲前進。可惜他勢孤力單,無法阻擋蟲群。

  吏鼇回頭一看,心知不妙,手忙腳亂地繫著腰帶,心道:「媽的!下次我會練習自己繫腰帶,再也不讓人服侍了!」吏鼇向上提臀,一個一字馬,閃開頭一隻撞過來的巨蟻,巨蟻鉗嘴大咬,咬斷了胡惟庸雙腿。好在吏鼇先頂住了胡惟庸的頭顱,才沒讓牠滑離樹幹。吏鼇雙腳一夾,夾住巨蟻項頸,不管如何用力,都扭不斷巨蟻的脖子。所幸吏鼇湊巧騎在頭一隻巨蟻身上,沾染上了巨蟻的味道,其餘巨蟻茫然若失,找不到攻擊的目擊。

  少用一隻手,吏鼇一直綁不住腰帶,吏鼇情急之下用額頭往胡惟庸的胸口一撞,靠頭臉固定胡惟庸的身體,好騰出右手來綁腰帶。許多巨蜂合圍住吏鼇,牠們各自伸出長針,就在牠們接二連三向吏鼇猛刺之時,吏鼇大喊一聲:「綁好了!」無數尖刺只差分毫就釘在吏鼇身上,所有的巨蟲瞬間化為黑煙,散失在霧靄中。胡惟庸眼中的紅光消失,攤倒在樹下,彷彿只是具陳年屍骸。

  失去座騎的吏鼇跌在地上,他擦拭掉滿臉屍水,心道:「巨蟲融入黑霧之中了?果然巨蟲跟黑霧都是怨念與不甘形成的,我長年以生在皇家為傲,可是我們朱字頭,真的受百姓擁戴嗎?做什麼事都受百姓支持嗎?不對,重點不是百姓愛不愛戴我們,而是我們施政行事有沒有心存百姓!」吏鼇回頭找尋解縉,但是解縉的屍身已經被巨蟲破壞殆盡,骨骸碎片散落一地,牠一動也不動了。

  吏鼇用力給了自己一巴掌,要自己打消繼續依賴解縉的念頭。後面的難關,得一個人想辦法通過了。跑了兩里路,吏鼇回到火燒船邊,不理會火燒船,直向老爺廟前進。吏鼇心道:「往老爺廟直走,完全遇不到陳友諒,看來這趟比之前容易多了!」

  正當吏鼇覺得這趟容易之時,後方傳來淙淙流水聲。吏鼇心道:「不對啊?之前頭一次來的時候,此處是一灘死水,哪來的流水聲?」吏鼇見疑,回頭一看。

  滿地破碎的人骨,通通消失了,火燒船的兩旁多了無數由骸骨組成的小腳,裂開的船身上下擺動,就像是巨大的怪物不停咬合雙顎。火燒船從湖中站起,湖水從船身流下,發出陣陣水聲。陳友諒站在船頭,牠手一指,火燒船彷彿一條著火的巨大蜈蚣向吏鼇直衝。吏鼇見狀,三步併成兩步,急跑向老爺廟。

  是撒豆成兵驚人,還是火燒船追人駭人?說真的,這兩樣對吏鼇來說,都是畢生難忘的體驗。跑過老爺廟感應宮的牌樓,吏鼇速速從左邊掖門穿過。火燒船全速狂奔撞在牌樓上,牌樓受力倒塌,向左傾斜,左邊的掖門壓碎崩壞,右邊的樓柱斷裂凸起。火燒船踩著牌樓,用力一跳,巨大的身軀擋住老爺廟的門口。

  吏鼇看著眼前飛降的龐然大物,才發覺自己以為是無數小腳的東西,是偽漢士兵的骸骨。吏鼇心道:「數百名死去的戰士扛著火燒船在路上疾跑,比起沉船長腳合理多了。」吏鼇頓時又想:「明明兩個都不合理!」

  船頭上陳友諒的屍骸拔下頸子上的利箭,向吏鼇奮力一甩。吏鼇拿起軍刀格開甩箭,才發現他料錯陳友諒的舉動,這不是攻擊,是發號司令!火燒船的船頭撞在吏鼇身上,將吏鼇撞回岸邊。火燒船像一頭敏捷的巨獸,從老爺廟前幾個起落,跳了過來。

  身受重擊的吏鼇渾身發疼,無法動彈的他,實在沒有辦法抵抗火燒船接下來的攻擊。「在這個鬼地方失敗的話?是不是就會死去呢?」吏鼇終於想起來到這裡之前發生的事,在山道上他被假裝成受困農夫的刺客在腹部刺了一刀。吏鼇自我嘲解,心道:「潮中大黿死在湖王老爺廟前嗎?曾祖父真是好運,竟然在生死存亡之際,能被老爺所救!我竟然還嘲笑過老爺,說牠不過是隻大黿,只能救帝王一人,而我能救天下百姓。看來救天下百姓的豪語,是無法實現了!」

  火燒船像是玩弄獵物的小貓,繞著吏鼇打轉,繞了三圈之後,它停了下來準備衝刺。「或許我會死在這裡?還是我已經死了?」吏鼇剛這麼想,腹上疼痛加劇,一道刀傷突如其來出現在肚子上。吏鼇用左手掐住受傷的肚皮,右手護住頭臉,防禦衝撞過來的火燒船。閉目就死的吏鼇微微睜開眼,他想知道陳友諒的火燒船在等待什麼?為什麼它不乾脆一點直接撞過來?

  陳友諒在船頭上哭嘯,好像有人壞了他天大的好事。火燒船扭動船身,硬是想要往前撞死吏鼇,可是船尾被一股力量緊緊抓住。青綠色長滿水草的大爪抓住陳友諒的火燒船,把它不斷拖往水中。火燒船上的黑火,一碰到湖水,便冒出陣陣白煙,煙氣散發血腥腐臭的味道。

  湖面波濤四起,一隻比偽漢旗艦更龐大的巨黿浮出水面,一顆一顆藤壺長滿牠的背甲。牠雙爪齊使抓住火燒船船尾,不讓火燒船傷害吏鼇。氣急敗壞的陳友諒拔下第二隻射在項頸上的利箭,往上高舉,原本扛著戰船的骸骨戰士們,有三成放下戰船,用雙手掏取船上的黑火向巨黿不停投擲。

  巨黿不待黑火碰上,短嘯一聲,背殼上大小藤壺紛紛伸出觸鬚,向戰士們射出又黏又腥的汁液。黑火與汁液不斷在半空中互擊,發出令人欲嘔的臭味。頓時岸邊臭氣衝天,吏鼇用右掌遮掩口鼻,強忍住嘔意。

  不少受陳友諒號令的偽漢戰士,沾上了黏液,動作越來越遲緩。動作越遲緩就沾上更多黏液,反覆惡性循環下來,投擲黑火的戰士們都變成了一根又一根的人柱。但是巨黿也不好受,少數被黑火投擲到的部份,皮膚被燒穿,血肉燃起黑火。巨黿為了保護吏鼇,必須死拉著火燒船,無法拍息黑火,更無法潛入湖中,黑火得勢越燒越旺,傷口越來越大。

  「老爺?老爺竟然出現了!對了,皇曾祖父被老爺救起後,還繼續死戰,才勝過陳友諒的!我不能鬆懈!」吏鼇腹部流血不止,他忍痛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老爺廟。吏鼇鑑於將玉腰帶綁回胡惟庸身上,巨蟲們便消失一事,心道:「現在我得趕緊將虎符放回去,這樣陳友諒的火燒船,就會像原先那樣,沉在岸邊。」

  陳友諒折斷手中利箭,大聲呼吼!他拔下最後一根頸上的致命之箭,打算使出殺手鐗!偽漢的戰士們放棄戰船,一個接一個爬在巨黿身上,用力撕咬巨黿的血肉。巨黿放開戰船,拍打不停爬到牠身上的骸骨小人。像是被群蟻圍攻的甲蟲,不管拍碎多少偽漢士兵,牠們還是源源不絕,前仆後繼,殺向巨黿。

  巨黿雖有靈性,終究不敵人智,牠不知道陳友諒已經放棄火燒船的機動性,還是死守在船邊。陳友諒在拔下第三隻箭後,已經跳下船頭,追逐負傷的吏鼇。不知是老天有眼,還是吏鼇命不該絕,被無數戰士蟻攻的巨黿忿怒暴發,牠大掌齊使,猛烈拍擊火燒船。經歷過火燒水浸後的船身,早已脆弱不堪,巨黿的一擊將戰船打得四分五裂,最大的破片剛剛好砸在陳友諒身上。見到吏鼇脫險,巨黿急潛入湖,降至水中,用湖水浸開滿身的偽漢士兵。

  在廟門梯前,吏鼇正擔心被陳友諒抓住,結果陳友諒專注於捕殺吏鼇,全然沒有在意身後,一大塊船甲板突然砸上。吏鼇見到陳友諒被火燒船的碎片壓倒在地,不禁偷笑,內心說道:「當初你不要浪費民脂民膏造那麼大的戰船當旗艦,你就不會慘被甲板壓身了!真是活該呀你!」

  甲板一陣顫動,吏鼇大吃一驚,深怕陳友諒起身追來,馬上拔足爬上樓梯,跑進廟門。老爺廟中一切如故,唯一不同的是,老爺的雕塑不見蹤影。吏鼇心道:「果真是老爺顯靈救我!看來牠老人家認為我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吏鼇將虎符藏回蒲團中,然後對老爺的牌位拜了三拜,說道:「感謝老爺救命之恩,我會記住在你面前所說的……是我畢生之大志!」突然一道白光閃爍,原本放老爺像的神壇上多了一雙白手套,正是吏鼇用來護身的火鯊甲手套。

  還回虎符,吏鼇已經滿身瘡痍,在此得到火鯊甲手套,讓吏鼇拿回平日的自信。老爺顯聖救護,讓吏鼇深深相信,他有辦法再過張士誠、朱元璋兩關,找到離開這鬼地方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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