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之時-【13】

人稱轉換注意

第十三章

「那、那個……」佇立在原地，我略為緊張的開口提高了音量。

「——不好意思、打擾了……！」但我還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雙眼直視著道場的場景，向裡面的人們打了招呼，告知他們自己的到來。

今天、和日輪さん說好了會來到道場拜訪的事情。
雖說日輪さん是希望我能夠來到現場接受大家的道歉、而建議我親自來一趟道場，當然那一點我並沒有拒絕。但我自身並不是想要得到正式的道歉，而是別有目的而主動向日輪さん提出了這樣的事。

我希望、可以讓我有那個機會融入這座道場。
或許我這樣的外人想要融入這個宛如家庭般的團體、這樣的想法很厚臉皮，但還是想要試著讓大家可以接受我。

雖然我沒有辦法和大家一起學武，但還是想要以其他方式和大家一起在這座道場做事。
所以和日輪さん商量，看我能不能替大家準備些慰勞品、泡泡茶之類的，就是所謂的打雜吧？
日輪さん看上去好像很高興我有這樣的想法、而笑著答應了我，我自己也是口頭上好好的感謝了他，感謝他接受我這純屬個人的任性要求。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來到了道場、踏出了第一步……！

就像遙君說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家裡，這樣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不能只是待在遙君的背後被掩護；不能只是靠日輪さん主動向我搭話。我得要自己向前走才行——

「……」而道場的各個人們聽見我的聲音紛紛安靜了下來，目光聚集了到我身上。
接受著多人的目光，我止不住恐慌的抖了下身體。

說是要積極的向前走……但被那麼多人盯真的好可怕喔嗚……！我努力維持顏面的微笑，克制自己怕到想哭的衝動。

一、一兩個男生，單獨面對遙君或日輪さん時是都還好，但一下子要面對那麼多男生，果然還是不可能的事嗎……好、好可怕啊……好多男生……！我漸漸喪失了自信。

「……喔、喔喔……」終於有人出聲、像是回應了我的招呼一樣，不過聲音有點奇怪。
「喔喔——！有女生來了啊！——」但下一秒他的情緒高漲了起來，突然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有些驚嚇到了我，不過也多虧那聲的關係，道場的人們也一個個有了反應。

「真的欸！是女的！長的好可愛！」、「頭髮好長，看起來好漂亮！」、「感覺能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啊——」方才的沉寂尷尬彷彿都是虛假一樣，他們一瞬間轉換成熱烈的態度和目光討論著我的事，令我還反應不過來的呆愣在原地。


「嘖。妳到底是來幹麻的啊。」但在大家興奮的聲音之中，有個人表達出自己不悅的心情。
說出那句話的正是皺著眉的遙君，他也在那些人之中。

「遙君……！」此時遙君的臭臉看起來是如此的令人安心，見到熟識的人，我也稍微鬆了口氣。

「『遙君』？……說起來你都沒和我們說你叫什麼呢！問你你也都不說、原來是叫『遙』啊？哈哈！」遙君身旁的人聽見我無意識叫出口的名字，知道我是在稱呼遙君的事，便熱絡的搭上了遙君的肩。

「噗、叫『遙』喔？簡直是女生的名字嘛！憑你這副個性，也難怪你不想說啦！哈哈！」、「嘿嘿、遙ちゃん——」遙君的名字似乎造成了他們的話題，大家的重點都轉移到他身上，聚集在他身邊。

「吵死了！少亂叫我的名字！」遙君看上去相當不開心的大聲回覆了他們，但在我眼裡看來，他就像是融入了那個圈子、和大家熟絡的相處在一起。

好、好厲害，遙君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嗎……？！他們看上去很要好的樣子呢……都勾肩搭背的。

真好呢……男生之間都是那樣相處的吧？大家自然的搭著肩……自然的肢體碰觸著……自然地說著話……

如、如果我是男生的話，大家也會像那樣歡迎我嗎……？遙君身邊圍繞著很多人的場景，簡直是我理想的景色，感受他們融洽熱鬧的氣氛，我不禁有這種貪心的想法，並小小期待了些。

「都叫你不要亂碰我了啊！！混帳！！」磅！！的，遙君抓住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把那個人給過肩摔。

如、如果我是男生的話，我也會那樣被摔嗎……？！因為遙君那震撼的一摔，我拉回了自己並不是男性的事實。

「覺得怎麼樣？覺得他有什麼不同嗎？」從背後傳來的，是和道場裡熱絡的聲音不同，平靜中帶有點笑意的聲音，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出現的日輪さん正站在我身旁，「雖然還無法勝過我，不過他已經可以打過一般學徒了呢。」整體上來講他學的很快、身體的恢復速度也很快呢。看著道場中被大家圍在中間的遙君，日輪さん用著只有我聽得到的音量說出對於遙君的評語。

偷偷瞄了日輪さん的臉，日輪さん的手指抵在下巴、擺著思索的神情。能讓平時總是微笑著的日輪さん用著這樣的神情說出那樣的話，也代表日輪さん是認真的思考後而說出那番評語吧。

我的視線再度放回遙君身上，眼前的遙君的表現看上去很不願意的抗拒和大家的互動，但大家還是包圍著他。

遙君已經在前進了呢……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遙君已經增強了實力、也認識了很多人。遙君這樣的小小變化讓我有些落寞，因為這代表只有我還待在原地，一點成長也沒有。

我也要加油、努力改變自己才行……！將這樣的想法化作動力，我振作了起來。

視遙君和大家打鬧在一起的畫面是我的目標，我投望著嚮往且期待的眼神，沒有發現到日輪さん注視著我的視線。



「那個、我做了些東西，不嫌棄的話大家請嚐嚐……！茶的話我現在去泡！」和大家打過招呼後，我獻上事先在家作好的慰勞品，雖然只是些簡單的東西，可是大家好像都很高興的樣子，太好了呢。

不過在大家開始圍在一起吃著飯糰，只有遙君背對著大家、像是要去其他地方。
「那、那個，遙君……！」見狀，我及時喊住了他，「遙君也一起吃吧……？這樣才會有體力……」
「不要。」遙君果然還是拒絕了我。
「可是和日輪さん的訓練很辛苦吧？……我想還是多少吃一點……」之前都是看著遙君帶著傷勢回來，想要從現在開始也為遙君做些什麼，想著能夠幫上他一點忙就好了。

聽見我的聲音，遙君停下了腳步，但沒有答覆我。
而他回過了頭，用著明顯看得出是排斥的尖銳眼神，冷冷說了：「……妳想做什麼是妳自己的事，少牽涉我。」我怎樣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丟下這麼一句話，遙君轉頭就走。

果然一樣是這樣的回覆呢……就算早就知道這樣的事，也已經有過好幾次這樣的事了，可是那樣的回覆不管聽了多少遍都有些感到受傷。

「別管他啦三浦小姐——那傢伙都那樣。休息時間也不跟大家混在一起、一個人不知道去哪裡的。」
道場的人開始向我搭起了話，該說是道場的人們太熱情、還是一般人初見面就是這樣，大家一下子丟了很多話題和問題給我，剛開始因為跟不太上大家的速度所以有些慌張，但大家都是很親切健談的人，在大家的帶領下、我慢慢順利和他們說著話，聊著天，不小心遺忘了此時正隻身一人的遙君……

※

「……」脫離了有些吵雜的道場，到其他地方清淨耳根子，然而心裡的那股煩躁卻遲遲平靜不下來，而他不清楚是什麼樣的原因引起的，他只知道他心情不是很高興。

沙……
全身充斥著惱人的感覺，耳邊只是聽見微弱的動靜，一觸即發般的他回過頭喊道：「嘖——我都說了我不要，妳很煩——」下意識脫口而出的惡言，中途卻遏止住了。

被惡意針對的那人沒有太在意他的表現，只是用著和善的態度答覆：「呀——來的人不是三浦小姐，抱歉呢？」他搔著頭表現出歉意的樣子，但滿臉的笑容和自我解讀的那番話聽來像是在表達另外一件事。

驚覺到來的人不是她而是楚，遙瞬間閃過一絲難堪的神色，默不吭聲的回過頭去。
沒有放過這細小的地方，楚睜開瞇笑著的眼，而嘴角還保持著弧度，開口：「……你以為三浦小姐會追過來的吧？」

「……才沒有。」嘴上這樣答覆，但前幾秒的沉默在楚看來就是默認。
「你這個樣子就像是玩具被搶而鬧脾氣的小孩，或是因為喜歡的人被搶走而在吃醋呢。三浦小姐和其他人接觸難道不是件好事嗎？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呢。」連遙都沒發現到的那個原因，楚卻完全看穿並直出口。

「少亂說。我只是在想那群蠢蛋會不會又做什麼越矩的事，要是她又被怎樣了，我可無法跟那個老太婆交代——」在他講完辯解的話以前，楚上前一手掌蓋住他的腦袋並施加力道，提醒他他的話語中有不妥的稱呼。

「……所以你在意的只是那個嗎？」給予了適當的提醒後楚放開了那顆痛的哀哀叫的腦袋，沒有把對方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小聲哀鳴著的模樣放在眼裡，垂下了眼透露著帶有點失落的眼神。

「不然還有什麼？」遙只是更加堅定這樣的思想，「那傢伙也是，跟她說那麼多次沒有一次是聽進去的，到時候發生什麼又是我要承擔，到底要給我添多少麻煩啊、嘖。」接著更是將心裡的不滿順口說出。

聽見那種完全只針對他人進行批評和猜忌的話，意外的楚對於那種幼稚的思想沒有任何想糾正或指導的意思，只是輕輕嘆了一聲短暫的嘆息。

「那樣的話我覺得不需要太擔心，我覺得他們是一群很好的小子呢。」接受他的那番話，楚微微笑的替那些人說話，「——跟你比起來的話。」但下一句話的矛頭瞬間轉向了遙。

「……什麼？」遙聽出他的話帶有著惡意針對，心中開始產生另一份不悅的心情。
「至少他們不會老是想著什麼對自己有利、有什麼會給自己帶來壞處這樣的事，只是個笨蛋。我只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喔。」話聽來講的像是替他們說話一樣，但和上一句連起來，不就像是在說他是個只在乎利益好壞的人嗎？

隱約理解楚表達的隱意，遙沒有太大的反應，「……想著那些事又有什麼不對？」非但沒有辯解，只是緊握起拳頭。

「人類不都是這樣嗎？都是為了想要得到什麼好處而有所行動，你自己不也是別有目的才和我扯上關係、而我也不過是因為能從你那邊得到好處才陪你攪和的。每個人都是這樣，所以這樣想有什麼不對？憑什麼我要信任那些傢伙？」承認自己的想法就是這樣的現實，但正因為這樣、才無法去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你對我抱有敵意，以為你這樣的表現是代表心態上有轉變的我大概是笨蛋……楚的內心默默的這麼嘆息著。

……還是說，什麼都沒察覺到的你才是笨蛋呢。
想著能為自己帶來什麼好處、的思想嗎……
既然他是這麼想的話——

「……嗯。就像你說的，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我要在這裡和你說清楚。」雙方都沒有否認的意思，楚也是選擇全盤托出，「你能不能解放三浦小姐呢？」

「……？」不懂他這樣的說法，遙充滿敵意的眼神閃過一瞬間的疑惑，早就知道他不會理解自己在說什麼的楚沒等他回覆，沒了平時的從容，難得的漠然神色中透露著些許哀傷的情愫，他開口繼續說。

「……三浦小姐說她願意來道場我真的很高興，因為這樣就能更接近三浦小姐，我也覺得這對三浦小姐來說是很好的發展，因為她總算不用只是受著你的壓迫跟在你後面。」

盡管三浦小姐是受了你的話影響，就算這樣她還是試著踏出了一步。
然而你卻為了自己的處境反對著三浦小姐這樣的決定，一個人的未來可不是要由你的心情好壞被決定的啊。

「我什麼時候說過反對了，我都說了不關我的事，再說我哪裡壓迫著她了？根本都是她自己一再的扯上不必要的關係——」、「那你又為什麼不高興？原因就是你剛才所講的那樣不是嗎？」

而且到底是誰扯上不必要的關係……你有認真想過這問題嗎？
「……」

我們會結識，不就是你屢次來道場裡搗亂才逼得我們不得不出手不是嗎？
你會和三浦小姐結締關係，不也只是為了你單方面的利益才結締的嗎？

你前面說的、三浦小姐所做的都是由你承擔後果，那樣的話，那個時候捨身替你迴避攻擊、請求被你槓上的學徒將發燒的你抬回去的三浦小姐所做的又是什麼？

一直纏上不必要的關係和總是擔下爛攤子的人，你覺得是誰呢？
而且是不是每個人都是利己主義的傢伙……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啊。

「如果真的認為和你沒有關係的話……那能不能不要有多餘的表現呢？我會盡量把你鍛鍊成足夠獨當一面的強者，你就只需顧著這個『利益』就好了。」別再把三浦小姐牽扯進來了，我會履行我所說的、所以你能不能也答應我這點呢？

「以上的話是站在相互利益的立場上說的，不過以下的話我想以一個男人的立場對你說。」



「——當你達成了所有你想要的利益以後，走在前頭的那個位置、可以讓給我嗎？」嘛，說什麼讓不讓，當你想要的東西得手以後，也應該沒理由繼續站在那裡了吧？因為你只是為了自己才站在那的啊。

就是這樣。你好好的想該怎麼做吧，時間到了別忘了回來訓練。揮去剛才莫名凝重的氛圍，楚恢復身為成熟人的姿態拍了拍他的肩，便離開現場。

遙呆然的站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心間卻是被各種繁雜的思緒占滿著。
除了是有利於自己的，其他事物對他來說都是不必要也不相關的，所以她做出這種會給他帶來麻煩的事情，他肯定是會感到不悅的，因為不管她做了什麼都是會牽動到他，保護者跟被保護者就是這樣的關係。

這種幾乎是生命共同體的關係，就像他所說的、條件達成後就趕緊離開讓自己輕鬆吧。
——但為什麼，自己要為那種話有那麼大的反應。

『可以讓給我嗎？』——再次升起的不悅感，比剛才那一些煩躁更為強烈。
他說的是他達成目的之後的事，到那時候她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了，但自己卻為了那種話而感到厭惡且火大是在搞什麼……！想到這裡，滿心的氣憤漸漸顯露出來，他握緊了雙拳發洩著。

真正扯上不必要的關係的人是誰？答案不是明顯的很嗎——


『妳不過是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而使用的“工具”而已。』

『要是妳發生了什麼事，我才是真正會重創。』

『那個給妳。當作防身用的帶在身上吧。』

……
全都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能讓自己偏向利益的趨勢才這麼做的。
——絕對不可能是為了其他什麼。重新意識到這點，遙冷靜沉下氣，重新決定了什麼。

※

道場的訓練結束以後，我和遙君一同走在回去的路上。
「……道場的大家人都很好呢，說話很有趣、和他們聊的很開心。」像往常一樣走在遙君的後頭，雖然遙君可能不會想要聽，但我實在按耐不住欣喜的心情，很想要說出來。

「果然遙君也和大家相處得很愉快吧？大家都在談論遙君的事呢，像是前陣子你們訓練過後一起去喝一杯之類的事……雖然聽敘述像是遙君你被拖去的樣子。」

「……」
「大家能不嫌棄那些簡單的東西、吃的那麼開心真是太好了，下次要做些什麼呢——」
「……」

「……遙君……？」發現遙君好像幾乎都沒有反應，我出聲試探。
「……難道、還在生氣嗎……？因為我又不顧遙君所說的擅自做出這種事……」只想的到這個可能，我慚愧地低下頭，感到罪惡的同時也做好被遙君大罵一頓的心理準備。

「……我沒生氣。」然而遙君只是平靜的簡單回覆。
「咦？……是嗎？……」
「嗯。」
「……」問到這裡，我莫名的問不下去了。

總覺得……和平常的遙君不太一樣……
雖然總會刻意說出要保持距離的話語，可是針對我一時衝動做的事、遙君總會大聲狠狠罵我一頓。

前面的沉默我以為也是他平常的表現，所以沒什麼覺得不對勁……
可是遙君一路下來的答覆都那麼簡潔，口吻那麼平靜，就好像真的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說真的，比起遙君總說著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刻意表示我們之間有著距離，遙君這樣的表現才是真正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有距離感，我第一次意識到了這樣的事。

而看著面前這個真正冷淡著的背影，我感到有些不安……

-待續
後記：
把落櫻坑放置太久了結果好像跟前面的氛圍連接不太上
原本想著讓楚來助攻一下（助什麼？）結果還是讓他扮黑了，就當作是陪遙君一起形象下降吧（不需要＃）而且修羅場的發展才比較有戲啊（嗯？，我不會忘本啦，這部是要講述遙君的過去，我沒有忘記，真的（看不出來＃＃